锦绣书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蒋牧童
毕竟他日后可是大大的赢家,他这样的赢家,也用不着沈长乐关心的。
最后还是绿芜拉着小丫鬟在院子踢毽子,好不热闹,惹得沈长乐在院子里面看了好一会。她站在廊下,看着绿芜飞起跳下,身姿灵活轻巧,最后其他丫鬟也不争了,只一个劲地替她数数。
沈长乐自个跳不了,可给绿芜加油鼓劲,却比谁都厉害。没一会,绿芜就跳了到了一百多个,她忍不住喊道:“要是过了两百个,今个就让厨房给你做琵琶鸭吃。”
绿芜也喜欢琵琶鸭,不过她一个小丫鬟哪有银钱去老韩东买这么贵的鸭子。也就是每回沈令承给沈长乐带回来,她年纪小又吃得不多,便赏赐给下面的丫鬟。所以一听这话,别说绿芜精气神十足,其他丫鬟也一个劲地给她加油鼓劲。
就在绿芜踢了一百九十个左右的时候,从外面回来的徐嬷嬷,一进来就瞧见小丫鬟凑作一堆嬉闹个不停,便立即斥责道:“怎么回事,都怎么回事,一个个皮子又痒了不是,不去伺候姑娘,都在这胡闹什么呢。”
底下的小丫鬟自然是惧怕她,一个个都静不作声,偏偏绿芜正踢到关键时候,所以没搭理徐嬷嬷的话。徐嬷嬷在这院子里虽不是说一不二,但除了顺姑姑之外,也就属她了。所以她见绿芜居然还敢踢,登时来了火气,冲了过来,就是推了绿芜一把,骂道:“小蹄子,倒是翅膀硬了,便是连我的话都不听了。要是嫌皮子痒的厉害,有的是管事妈妈教你们规矩。”
因为沈长乐人小,站在廊下,旁边又都是丫鬟,所以徐嬷嬷压根就没瞧见她。只一个劲地骂着小丫鬟,绿芜被她撞的险些摔倒,幸亏旁边的小丫鬟扶了下。
徐嬷嬷似乎还嫌不够似得,指着满院子的小丫鬟,便教训道:“一个个地要是嫌伺候姑娘太舒服了,有的是杂役让你们做。当差的时候还敢偷奸耍滑,等我禀了太太,全将你们一个个都撵了出去。”
她掐着腰,转了一圈,最后在面对正堂的廊前时,突然愣住了。
沈长乐站在春柳的旁边,小小的人儿,一脸平静地看着她,那眼神实在是把徐嬷嬷吓坏了。她立即上前,讨好地笑道:“我的姑娘,这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我还以为这帮小丫鬟都在偷奸耍滑呢。”
徐嬷嬷是在沈长乐出门之后才出去的,她知道三姑娘要去叶家的小少爷,所以这才偷偷跑了出去。
这会她虽一脸讨好地笑着,可眼睛里确实满不在乎地神色。在她看来,沈长乐不过是个小丫头,所以不足为惧。她这样的眼神却没让沈长乐疏漏了。
她笑着说:“是我让绿芜她们踢毽子的。”
“瞧我,这可真是关心则乱,尽是想着这帮丫鬟伺候姑娘不上心呢,没成想倒是扰了咱们姑娘的雅兴,”徐嬷嬷赶紧又说,她倒是会给自己找台阶下。
沈长乐双手背在身后,脸上尽是天真的笑意。方才徐嬷嬷的那句,等我禀了太太,全将你们一个个都撵了出去的话,她可是一个字都没听漏了。她还真是奇怪了,什么时候她院子里的丫鬟需要林氏来做主了。
可现在她却笑呵呵地说:“嬷嬷也是为了我好,不知者无罪。”
“瞧瞧咱们姑娘,可真是明事理呢,”徐嬷嬷又欢喜地夸赞道。
可她这一句话,却让一旁的春柳变了脸色。要是这话是老太太,甚至是太太说的,倒也没什么。可徐嬷嬷这口吻,是把三姑娘当成自己的子侄辈一样在教训了。
这两日顺姑姑因着家中儿子病了,沈长乐便让她告假几日。所以院中一切大小事务,都是由徐嬷嬷掌管着。原先顺姑姑在的时候,徐嬷嬷倒是还能收敛一两分,可这会顺姑姑不在,她倒是把底子里的嚣张全露出了出来。
沈长乐轻声哼了下,但脸上还是一脸笑意,她说:“徐嬷嬷真是辛苦了。”
徐嬷嬷正要推脱,可谁知沈长乐却转头已经进屋子里了。徐嬷嬷脸上露出讪讪的笑容,又转头看了一圈院子的丫鬟,骂道:“瞧什么瞧,都去干活。”
她刚骂完,春柳又从屋子里面出来,叫了绿芜一声,说是姑娘让她进来伺候。绿芜从地上将毽子拿了起来,冲着徐嬷嬷冷哼了一声,便走了进去。
徐嬷嬷站在原地,喘了好几口粗气,这才没骂出声来。她不由想起那人说的话,原先她倒是不在意,可如今想想,这院子里的丫鬟,有几个敢跟顺姑横眉瞪眼的,倒是对她一个个那叫一个不恭敬的。
绿芜进了院子,就见沈长乐坐在罗汉床上,冲着她招手,笑着说道:“今个还是让厨房做只琵琶鸭子来,到时候你带着小丫鬟一块吃。”
“奴婢可没跳到两百个呢,”绿芜不好意思地扭了下。
“你那么厉害,我看要不是徐嬷嬷撞了你一下,只怕三百个你也是能跳的,”沈长乐瞪大了眼睛,斩钉截铁地说。
绿芜这才转笑,春柳从钱箱子里抓了一把大子,交给她,让她去厨房里头点菜。太太小姐的饭菜,宫中都是有定例的,就算是沈长乐也得照着规矩来。不过她有老太太和沈令承补贴,要是想吃什么了,只管拿钱去厨房吩咐做就是,就连林氏都挑不出那个理来。
待绿芜出去之后,春柳瞧着沈长乐,笑着说道:“姑娘也别生气,徐嬷嬷也只是规矩重而已,并非故意扫了姑娘的兴致。”
“没事,”沈长乐挥了挥手,又专心致志地看着手中的七巧板,这是大哥哥送给她的玩具,也是她最喜欢的玩具之一。
对于徐嬷嬷,她自然不会在意。若是真的瞧不上,她只需要禀了老太太,让她回去荣养就是了。她真正在意的是林氏,她再活一世,自然不想再像上一世那般,处处被林氏掣肘。
当初她之所以嫁给秦修,也是林氏从中作梗。因为叶兰亭堕马身亡,她一直在家中惶惶不可终日。虽然卫国公府竭力隐瞒,可她克夫的名头,还是渐渐传了出去。当时爹爹格外生气,但是就算再生气,却还是堵不住悠悠众口。
可过了一年之后,林氏便坐不住了,沈锦只比她小上两岁。作为姐姐的沈长乐一直未出嫁,她这个做妹妹的,就连婚事都不好相看。所以在平阳侯府上门提亲之后,林氏便一直规劝她。但是谁都知道,平阳侯府的三少爷自小身子骨不好。
现在再想想,沈长乐未尝不是听信了林氏的话,将这门亲事当作了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谁知后来又出现了变故,所以她就是不嫁,也得嫁过去了。
这一世,她再不要被林氏插手自己的事情,也再不要受她的摆布。
“方才徐嬷嬷出去做什么啊?”沈长乐玩着七巧板,不经意地问。
春柳正在搬了绣筐出来,准备将之前给沈长乐做了一半的中衣继续做起来。沈长乐贴身的衣裳,都是她们几个大丫鬟亲手做的,巧书的女红是她们几个丫鬟里面最好的,不过春柳也时常会自己做。
“奴婢也不知道,”春柳小心地看了她一眼,只觉得三姑娘这话问得有些奇怪。不过她也知道自家姑娘,一向人小鬼大的,要不然方才她也不会说出那样的话来劝慰她。、
春柳自然也没往别处想,只是心疼地觉得,三姑娘自小没了亲娘,心思都比一般孩子要重些。像她那些小侄女小侄子,这个年纪还流着鼻涕,吵闹着要吃糖呢。
沈长乐听了方才的徐嬷嬷的话,便怀疑她已经偷偷和林氏联系上了。不过徐嬷嬷的事情,她倒也不着急,待顺姑姑回来,只需要在她面前稍微提那么一两句,顺姑姑定然会警醒的。
不过她倒是巴不得林氏能有什么动作呢,她现在的动作越大,日后再想干预她的事情,就会越难。
下午沈如谙下学回来之后,就来找沈长乐,他有些闷闷不乐,大概是因为叶兰亭离开的原因。末了,他叹了一口说:“兰亭要去京城,纪钰也要去京城,京城就有这么好吗?”
沈长乐愣住,她没想到纪钰也要离开了。可是随后想想,倒也是,他那样的身份,若不是因为事出有因,又怎么会来广平府呢。如今回去,也好,最起码在京城,不会有人敢打他的主意。
沈如谙瞧了她几眼,有些奇怪道:“长乐,你怎么一点都不伤心啊?”
“伤心什么?”沈长乐反问。
沈如谙啧啧了两声,哼哼道:“你那么喜欢纪钰那小子,怎么我现在说他要走了,你反倒是一点都不伤心啊。”
沈长乐在听到小子两个字,恨不得扶额感慨一声,她这个二哥哥还真是够拖后腿的。她说:“纪钰哥哥本来就只是在咱们家里暂住,他早晚都会走的。”
此时外面的人,突然停住了脚步。
“所以你就一点都不伤心?”沈如谙嘴角撩起一抹笑,可算是让他扳回一程了,原来长乐也没有多喜欢纪钰那小子嘛,他就说嘛,他可是这丫头的亲哥哥,她哪有喜欢外人多过喜欢自己的道理啊。
“不伤心,”她说。
此时外面传来丫鬟的声音,“纪公子,您是来找咱们姑娘的吗?怎么不进去啊。”
沈长乐惊诧地抬起头,随后就看见帘子被掀起,纪钰俊美的脸犹如画卷般,幽深的眸子似那明亮的宝石。他安静地站在门口,手上还拿着一个锦,面色沉稳安静。
此时夕阳西下,从窗棂里洒进一抹余晖,他站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挺拔地如松柏。
“小哥哥,”沈长乐轻声叫了一句。
他神色淡然,只是眼神中似乎染上不一样的东西,随后他弯起嘴角,轻声说:“我过两日便要走了,在你家中打扰了这么久,便想……”
沈长乐低头看着他手上的东西,心里突然一酸,明明是她自己说的不伤心。可这会却比谁都难受。
沈如谙也不是个傻的,便猜想着方才沈长乐说的话,肯定是被他听了去。所以便呵呵笑了两声,又替沈长乐转移话题。
谁知纪钰只是瞧了他一眼,淡淡说:“给二少爷的礼物,我待会命人送过去。”
“瞧你客气的,咱们之间何必这般生分,”沈如谙起身嘻嘻哈哈地将他拉了过来。
纪钰倒也没有拒绝,在对面坐下了。沈如谙颇为关心地问:“不知你哪日走啊,如今我日日要上学堂,只怕到时候没时间送你呢。”
沈如谙的口吻那叫一个失望,倒是做足了面子。
纪钰轻笑着说道:“启程回京的事情,是我叔父安排的,我也不知具体是哪日。”
沈如谙更觉得奇怪了,只觉得纪钰神神秘秘的,就连什么时候走,难道都不能和他们说了?
纪钰还是将锦盒递给了沈长乐,她轻声说了句,谢谢,便一直低着头,似乎不好意思抬头看着他。就在三人有些冷场的时候,突然沈如谙的小厮进来,说道:“二少爷,不好了,老爷这会正过来呢,昨个你在书院的事情,老爷已经知道了。”
“夫子还真是的,就知道告状,”沈如谙咬牙说了一句,但还是迅速从罗汉床上跳了下来,冲他们两个说了一句,我先回去了,就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沈长乐在后面看着,摇了摇头,就见对面纪钰微微吃惊的表情。她抿嘴笑道:“我二哥哥肯定不是回他自己的院子。”
“那他去哪儿?”纪钰转过头,疑惑地问。
“祖母的院子,”沈长乐越想越觉得好笑,她似乎都能想象到沈如谙一路不停歇地往老太太院子里去,而沈令承则是马不停蹄地赶过去抓他的场景了。
她见纪钰一脸奇怪,便笑着说道:“二哥哥每次都这样,在书院里闯了祸,就跑到我祖母院子里躲起来。时间久了,我爹爹都摸透他这一点,所以有时候干脆哪里都不去,就在我祖母院子门口等着他。”
经她这么一说,纪钰似乎能想象到沈如谙飞奔着去老太太院子里,却被早已经守株待兔的卫国公抓住的模样。这样的事情,他从前从来没见过,也没办法想象。他是皇子,皇子就算犯了错,先生也只会打伴读的板子,若是长大了再犯错,就是打身边人的板子。
而他的父皇,也永远不会像卫国公这样。
他低头一笑。
沈长乐见他的表情舒缓,犹如画卷般缓缓展开,心绪也一下平和了起来,她说:“谢谢你,小哥哥。”
纪钰抬头看她,她认真地说:“谢谢你救了我,你的恩情,我会一辈子铭记在心里的。”
听到她的话,纪钰的嘴角的微笑反而顿住了。最后他轻声说:“没什么可谢的,就是别人,我也一样会救的。”
沈长乐听到他*的话,反而心底的酸涩消散了,他还真是别扭的可爱啊。
“你不会的,”她肯定地说。
纪钰抬起头,诧异地看着她。
她重复的这句,虽然没头没尾,但他还是一下子听懂了。如果是别的人,他不会去救的。
她冲着他笑,而过了许久,他的面色才松动,露出一个笑容。
“咱们京城见,”最后纪钰还是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轻声说。
锦绣书 第29章 天差地别
纪钰离开之后,沈长乐心里还是沉沉的,一旦习惯了热闹,寂寞似乎就更加没办法忍受了。沈长乐打开锦盒,这才发现里面竟是一匹正飞扬奔驰的骏马。这马是木雕的,可是从鬃毛到马蹄竟是都活灵活现,而且马屁上刷着一层棕红色漆,表面平层光滑,当真是个精致的小玩意。
待她将小马拿在手中,到处打量,这才发现马腹底下,竟是有一行小字。可最后她眯着打量了半晌,才瞧清楚那一行小字。
但此时外面突然进来一个小丫鬟,她着急道:“姑娘,你可去看看吧,老爷快要把二少爷打死了。”
沈长乐一听登时眼睛瞪地滚圆,她将小马赶紧放回锦盒里,下了炕,穿着鞋子就出门了。这会她才知道什么叫腿短呢,她一路跑着,就连旁边的丫鬟都得小跑才能跟得上。她知道爹爹要不是真的生气,就不会在老太太院子前揍沈如谙了。
所以她一路跑的厉害,竟是在要到院子的时候,一下子摔飞了出去。这一摔倒当真是飞出去,她疼的在地上半晌都没站起来。还是春柳上前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吓得连声音都变了:“姑娘,可有摔着了。”
“没事,”沈长乐抹了抹脸,左脸颊疼得厉害,手掌心已经摔破了皮,血丝夹杂着灰土,她摸了一下,都已经疼麻木了。
春柳一见她手掌心的伤口,吓得比她还厉害,立即求道:“姑娘,咱们还是回去上药吧,这伤口可疼得厉害?”
“我都说没事了,”她狠着心又拎着裙摆,便一路往老太太院子跑过去。
此时老太太院子门口,那叫全所未有的热闹,甚至还夹杂着喊叫声,沈长乐一听就是他二哥哥的声音。不少丫鬟都躲在远处偷偷地看着这边的热闹,而此时老太太院子门口,也都是丫鬟小厮。
她从后面过来,拨开人群,就看见沈如谙跪在地上,而沈令承手中拿着一根藤条模样的东西,竟是一下一下抽在他的后背。而身后老太太被人扶着搀扶,脸色有些白,嘴唇不住地颤抖,似乎想要劝阻,却又害怕更加激怒老太太。
“我当你是什么绿林好汉,竟是勾着一帮学生在书院里面捣乱,你知不知道书院的山长是如何评价你的,”沈令承似乎打地累了,指着他就骂道:“害群之马。”
这四个字说完,沈令承就更加生气了。他一生骄傲,自幼出生勋贵世家,又勤苦好学,最好能考得进士。本朝开国至今,勋贵子弟能取得进士功名的,那叫一个凤毛麟角,十个手指头只怕都能数得过来。所以他虽面上温和宽厚,但是内心却是骄傲地很。
因为他的儿子,他也一向要求严厉,日夜耕读不缀,只盼着两个儿子能像他一样,不靠祖辈荫蔽,能靠着自己的本事取得功名。可谁知沈如谙偏偏阳奉阴违,在书院之中胡作非为,竟是引得书院之中的师长忍无可忍,忍到家中来告状了。
方才听着先生的话,他这脸上是红一阵白一阵,恨不得立即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呢。
所以等亲自送了先生回去,他便马不停蹄来找儿子,没想到这小孽子竟是凭得狡猾,一得知他过来,竟是跑到了老太太的院子里。
若是平日里,沈令承或许还选个别的地方,可今个他就要让这孽子知道,若是犯了错,便是躲到天皇老爷那里,都没人能救得了他。
此时一旁站着的林氏,见沈令承的鞭子停了下来,扯了扯帕子,立即柔声劝说道:“老爷,谙哥儿年纪还小,需得好好教才是,这般打下去,没得把孩子打坏了。”
可她说着,却连脚都没抬一下。
沈长乐很恨地看着她,若是别人不知道,难道林氏还不知道爹爹的脾气吗?她这样的话,只会越发地激怒爹爹,让爹爹把二哥哥打的更加严重。
果不其然,沈令承听了,便更加生气,胸膛一直起伏,恨恨地说:“他还小吗?我看倒是我素日对他太过宽和,以至于这孽子将我的话,当作耳旁风。今日我便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天地君亲师。”
于是他手中的鞭子又举了起来,老太太也瞧出他的怒气,只怕沈如谙这场皮肉之苦,只怕不是轻易便能避过去了。所以她正要开口,可谁知旁边却突然窜出来一个小人,一把将沈如谙抱住,大喊道:“不许打我二哥哥。”
沈令承的鞭子已经要落下,谁知凭空窜出来这么个小家伙,他吓得立即将鞭子撤了回来,可是末梢还是在沈长乐的头发上刮过。她梳着的花苞头一下就被扯地七零八落,她感觉头皮一阵发麻,竟是疼得都忘记喊了。
等她回过神的时候,眼泪已经无声无息地从眼眶里落下。
沈如谙原本一直跪在地上,这会回过头,就看见沈长乐小脸上全是泪水,一边的头发散落,看起来狼狈又可怜。
“长乐,”老太太惊呼了一声,就是往这边过来。
沈令承也惊地呆住了,捏着手中的鞭子,脸上全是手足无措的表情。
沈长乐伸手抹了抹沈如谙脸上的眼泪,轻声说:“二哥哥,别怕。”
“你这个笨蛋,”沈如谙咬着牙,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的。
沈长乐看着他后背的衣裳都破了,还露出血来,登时心疼地又直掉眼泪。这下可好,兄妹两人相顾无言,只是一个劲地流眼泪,竟是说不出的凄凉和悲楚。
“还愣着干什么,”老太太恨不能亲自在儿子身上也抽上几鞭子。
“如谙,长乐,”这会才赶过来的沈如诲,瞧见地上抱头痛哭的兄妹两人,一时也梗住了,喉咙之中似乎再说不出话来。
他上前两步,蹲在他们身边,沈长乐抬头看见他,就像是看见救命的一样,哇地一下就哭了出来,“大哥哥,大哥哥……”
她只是喊着沈如诲,却已经让周围的人湿了眼眶。沈如诲伸手将她拉了起来,又是转头吩咐旁边的小厮将沈如谙抬回去,只是他回头看了一眼沈令承,冷着声音说:“若是父亲觉得还没打够了,这余下的鞭子,便让我领了责罚,是我这个做大哥的没有好好管教如谙。”
沈长乐一听这话,抱着沈如诲的腿哭得更大声了,一直喊:“不要打,爹爹不要打。”
沈令承此时恢复冷静,再看着被两个小厮架着,整个人还在颤抖的沈如谙,手中的鞭子却怎么都挥不起来了。
“好了,不哭了,”沈如诲见沈令承不在说话,这才将沈长乐抱了起来。
这一场闹剧,终于在眼泪和血之中终结。
最后沈令承独自回了前院,老太太命人赶紧去请大夫,又让丫鬟将库房里的药膏寻出来。林氏也跟着进来,一脸心疼,扶着老太太在榻上坐下后,这才劝说道:“老太太可不要太过伤怀,老爷也只是望子成龙,对二少爷期望大了些,这才一时生气责罚了他。”
“老子教训儿子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可是你瞧瞧有谁家是这么教训儿子的?”老太太这会想起来,都是一阵心绞痛。
林氏这会脸上也是疼惜,她叹了一口气道:“老爷想来也只是恨铁不成钢罢了,我瞧着待他生过了气,便也不会再责罚二少爷了。”
老太太原本还在生沈令承的气呢,可谁知这会就听到林氏的话,什么叫做恨铁不成钢?老太太眯着眼睛,可林氏还是尤是不自知,还轻声细语地陪着说话。只是这表面上虽然处处替沈如谙说话,可那话仔细一思虑,却是怎么都不对。什么叫,二少爷只怕是在书院里跟着别人学坏了?
她瞧着她孙子读书上进,对祖母孝顺,时常过来逗她开心,怎么就学坏了呢?
“妾身想着,二少爷秉性自然是不差的,只怕就是被身边的人带坏了,他的那几个小厮日日四处溜达,又爱生是非,若不如趁着这次机会,请老爷再给二少爷挑几个好的?”林氏垂着头,在下面轻声说着。
老太太这会也慢慢冷静了下来,她仔细地打量着林氏,而对面的林氏见老太太许久未说话,正抬头,却一下撞上老太太如刀子一般的眼神。
林氏的心咯噔一下,慌忙说道:“儿媳妇也只是关系二少爷,这一会老爷可是把他打的不轻,若是真生出什么父子嫌隙,那可实在是不好。”
她急中生智,便说:“我姨母也时常写信,让我多看顾着他们兄妹三人。如今二少爷被打成这样,我还不知怎么和姨母她老人家交代呢,都是儿媳妇没用,劝不住老爷。”
这会林氏倒是想起了自己的姨母,而她提及章老夫人,脸上又带着真诚,这才让老太太的神色缓和了许多。
“儿媳妇也是为了二少爷好,才开口说这番话的。谙儿是我自小看着长大的,今个老爷打在他的身上,也是疼在我心里,所以媳妇便想着,若是能给他找几个稳重妥靠的小厮,在他身边时常规劝着,或许能让谙儿日后能少受些老爷的责罚。”
林氏此时只感觉两道如刀子一般的视线,一直盯着她看,她说着话,脸上不敢露出一丝慌张的表情。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