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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舍(全集)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玄色
“一起进去吧,应该都没锁门。”叶浅浅伸出手轻轻一推,生锈的铁门就吱呀一声向内而开。这声音在寂静的雨夜传出去很远,隐隐居然还有回音。
这种鬼片的既视感真是……但总不能比妹子胆子还小吧?医生硬着头皮跟着叶浅浅走进了院子,头顶上忽然传来的振翼声和树叶的沙沙声都让他绷紧的神经吓了一跳,不过抬起头发现只是一只被惊起的乌鸦,便摸了摸重新掉回胸膛的小心脏,继续抓着汤远往前走。
此时医生由衷庆幸把汤远带出来了,好歹也算是有个人壮胆。
汤远扁了扁嘴,觉得自己真是太艰难了。一只手被抓得死紧,都快出汗了,而另一只手还要安抚自家快要暴动的小祖宗,必须按住啊!否则就照着这种架势,恐怕刚刚冲出去就能把那只乌鸦咬死了吧!
小楼的大门也没有锁,叶浅浅只是站在大门面前迟疑了瞬间,就抬手推开门走了进去,医生见状也赶紧跟上。
入门就是一股发霉的味道扑面而来,医生收了伞放在外面的门厅处,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功能。可只是这个工夫,视线中就已经没有了叶浅浅的身影。
医生愕然地用手机来回照着,小楼里的摆设都能看得出来当年的奢华,只是因为常年无人居住,已经积满了灰尘和蛛网。医生刚想喊叶浅浅的名字,汤远小朋友就已经挣脱了他的手,大摇大摆地往小楼的深处跑去。
“喂!汤远!你往哪儿跑呢!”医生气急败坏,但也别无选择地追了过去。
今天晚上整串事情发生得极其诡异虚幻,以至于医生感到自己好像触到了什么机关,踏空了某处,摔到了地下一层之后,居然还有种“啊,终于出事了”的安心感。
灰尘很大,咳嗽了几声,医生并没有急着起身,而是活动了一下四肢,确定自己没有伤到筋骨之后,才站起来找到摔在一旁的手机。
幸好屏幕没有碎,否则损失就大了。医生松了口气,举着手机往四周一照,入目所视的画面,让他差点把手机都扔了,惊骇像是毒蛇一般,瞬间从他的脚跟直蹿脑后。
他身处在一间大约有一百平米的密室之中,在他的前后左右,竟然无声无息地密密麻麻地站着许多人。
准确地说,是一个个与真人比例一样,色彩逼真栩栩如生的陶俑。
这个场景怎么这么熟悉……
医生的脑海中又恍惚了一下,他也没去过西安,怎么可能看过兵马俑?更别说跳到殉葬坑里去了,根本没这个特权好嘛!
也许是吐槽化解了一些恐惧,医生竟然奇迹般地镇定了下来。他向上照了照,并没有发现他掉落下来的通道,只能往前查看。他轻手轻脚地在这些陶俑身边走过,心想着这种色彩艳丽的笔触到底是仿造哪个朝代的艺术品?喏,应该是张扬的大唐。这里难道曾经是明德大学的艺术工坊?或者贮藏室?仓库?
不过居然定做这些人形的陶俑,当年明德大学管理层的审美也真是醉了……
医生在内心疯狂吐槽着,一时不小心居然差点被脚下的杂物绊了一下,撞到身边的陶俑,手机的光芒晃动了一下,正好照向了另一侧。
“叶子!你居然在这里!”医生很生气,语气难得地严厉了许多。
可是却没有等来应该有的回应。
医生皱着眉再次举起了手机。
手机啪嗒一声再次摔在了地上,屏幕发出了清脆的破裂声。
空旷的地下室无端端地有阵阴风吹过,让医生差点就吓得坐在了地上。
因为,在他的身侧,竟然有一个长得跟叶浅浅一模一样的陶俑!

手机的手电筒正好朝上,惨白的光源自下而上映照,正好照在那尊陶俑上,就算那陶俑有张美女的脸也一样的骇人。
医生急促地深呼吸了几下,见周围并没有任何异状,这才颤抖着手把手机重新捡起来,壮胆般自言自语道:“这搞什么鬼?难道是鬼屋吗?”
“还真不是鬼屋。”
一个声音从地下室的另一个方向传来,医生手一抖差点把可怜的手机再次扔在地上,不过他迅速地把手机朝那个方向照过去,一个小小的身影从某尊陶俑身后转了出来。
“汤远!让你乱跑!”之前的惊骇全都转为了怒火,医生的怒气值max满格。
汤远挠着头发嘿嘿笑了笑,他倒是比医生早到了一会儿,还琢磨着是不是要躲起来吓唬医生一下,不过看着一点点小动静都能把这货吓得面无人色,觉得自己还是主动出来自首的好。
好歹有了同伴,尽管是个只到他腰际的小豆丁,但医生也已经强迫自己恢复了镇定。毕竟他是大人,要照顾小孩子才对。他振作了一下,忍着头皮发麻的感觉,用手机把周围的唐三彩陶俑都扫视了一遍。
这才发现为什么看到这些唐三彩陶俑的时候有种违和感,因为这些人形陶俑居然都雕刻着现代的服饰,而且个个年轻,都是十几岁的模样。医生越看越觉得心惊胆战。
旁边的汤远啧啧有声:“真是奢侈啊,这唐三彩都是仿造明德大学的学生制作的吗?可是为什么身体数据那么精确?这个大姐姐的三围简直和真人没有什么差别啊!”汤远边说边跑到那个和叶浅浅一样的陶俑旁边,用手虚画比量着。
医生想到了今天体检的时候,那架全息扫描身体数据的仪器。若并不是为了做校服,而是做唐三彩陶俑呢?医生的背后发毛,不会有人无缘无故做这些唐三彩的,到底是为了什么?
正发散思维自己吓自己的医生,发现一直聒噪的汤远忽然闭口不言,小脸煞白,来来回回地绕着那个和叶浅浅一样的陶俑走来走去。
“怎么了?”医生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没什么,可能是我想多了……”汤远虚弱地朝他一笑,“可是……可是我记得叶姐姐今天穿的就是这件白色的连衣裙……”
医生感觉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立起了,汤远这话的意思,是叶浅浅被变成了唐三彩?这些陶俑原本都是活生生的人?!
他想要反驳,可是却越看越觉得这陶俑身上的白色连衣裙就是叶浅浅今晚穿的那件……
原来……叶浅浅不是失踪,而是被变成了陶俑了吗?!
就在医生的心脏都要蹦到嗓子眼的时候,一声嗤笑打破了室内的寂静。
“咳……大叔你不会真信了吧?”汤远撇着嘴,从自己的小兜里摸出医生给他买的儿童手机,也调出手电筒模式,照着周围的陶俑,开始一个个辨认起来。“你看这个唐三彩,这张脸辨识度很高吧?现在很有名的股票操盘手,经常在财经频道出现。还有这个人,前天才看到他代表某有关部门在电视上发过言。喏,这个妹子好像在某个电视剧里演过白莲花女配……”
在汤远絮絮叨叨的说话声中,医生才算是真正冷静下来。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手机,虽然屏幕裂了,但勉强还是可以拨号的,但也许是身处地下室的缘故,根本没有信号,没办法联系到叶浅浅。正尝试着举高手机来回寻找信号的时候,汤远那边又轻咦了一声,医生没好气地问道:“又怎么了?”
“喏……大叔你来看下,这个陶俑居然有裂纹了。”汤远在那边召唤着。
有裂纹不是很正常的吗?这是陶俑又不是金刚石。
尽管心里吐槽着,医生还是走了过去,却在看到那尊陶俑的时候皱了皱眉。
确实这裂纹不太寻常,整尊陶俑像是被大力打散了一般,以左胸为源点往外扩散,浑身布满了蛛网似的裂纹,而且奇异的是即使裂成这样,这尊陶俑也没有碎掉,而是依旧顽强地站立着。
“大叔,这个人……我们好像见过……”汤远指了指这尊陶俑的脸,示意医生注意看。
医生一看之下,刚刚恢复少许的脸色又变得煞白。
这尊陶俑非常瘦,面容也有种病弱的英俊,正是曾经被护士们亲昵地取外号叫“程竹竿”的程骁!医生曾经接手过他的手术病例,这人在医院前前后后待了十年,医生又怎么可能认不出来他的脸!

“这程骁……还没死?”汤远挠了挠头,小白蛇明明吃了对方偷别人阳寿的银鱼符,不可能还活着啊!
“……手术抢救之后,就一直没醒。”医生抹了把脸,一手的冷汗。这熊孩子怎么一副“对方为什么没挂掉这不科学”的表情?质疑他的能力吗?
“哦……”汤远勾了勾小嘴角,意味深长地拉长了声音。
“哦什么哦!”医生拍了下熊孩子的头,无奈地叹了口气,“想到什么就说吧,大叔的心脏比这程竹竿的坚强,能扛得住。”
“哦,那我就说了哈!”汤远立刻扬了扬眉,一双小手往身后一背,煞有介事地开口道,“大叔,你知道唐三彩是什么吗?”
“一种陶器,唐代的。”医生下意识地就想用手机搜索一下,但一看屏幕碎了还没信号,只好悻悻地放弃。
“唐三彩是一种低温铅釉陶器,算了,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唐三彩因为胎质松脆,防水性能差,实用性远不如当时已经出现的青瓷和白瓷。所以根本不是做日常用品用的。”汤远歪着头轻笑,“大叔,你见过有唐三彩的盘子、碗、盆吗?”
“确实很少,我见过的唐三彩大多都是人物俑或者动物俑。”医生回忆着,他本以为自己根本没见过多少古物,但实际上脑海里涌出来的画面多得惊人。
“是啊,这是因为唐三彩实际是作为冥器,陪葬用的啊。”汤远笑着说道。
医生倒抽一口凉气,汤远小朋友清脆的童音听起来本应该十分悦耳,可是此情此景之下,真是有种透骨的寒意袭来。“你是说……这些唐三彩陶俑是某人做出来陪葬用的?”
“这些唐三彩陶俑的摆放也是有说道的,看上去杂乱无序,连面朝的方向都不一样,实际是按照一种隐秘的阵法排列。”
“说人话。”
“此阵厉害,我没学过。”
医生看着低头懊恼的汤远小朋友,反而笑了出来:“我们的重点都错啦!不是要研究唐三彩,而是要赶紧出去才对。”
“这程骁八成是在这学校的医院做过体检。”汤远不甘心地继续分析着。
“有可能,毕竟这学校的医院有老教授坐镇,老人家虽然因为年纪手抖不能继续再做手术了,但眼界和经验都在。”医生说到这里便停顿了一下,因为他忽然想到今天他也手贱地检查了一下身体。
不过……哈哈,他应该是杞人忧天了吧!医生自我安慰着。
“大叔你说,我要是把这陶俑推倒,程骁是不是立刻就会死掉了啊?”汤远异想天开道。
“别胡闹!”医生赶紧拉着汤远离程骁的唐三彩陶俑远一点。
“哈哈,我开玩笑的啦!”汤远哈哈笑道。
“咔嚓——”
一声清晰的陶器破裂声传来,汤远的笑声也随之戛然而止。
医生和汤远两人目瞪口呆地看着程骁的陶俑在没有任何人碰触的情况下,碎为齑粉。
“这不是我搞的鬼!”汤远一个激灵,立刻举起双手表示自己是清白的。但他说得有些心虚,因为从进到这小楼之后,他兜里的小白蛇就不见踪影了。
“我当然知道不是你搞的鬼,除非你会言灵。”医生瞪了他一眼,不再和他废话,专心致志地在这间地下室里找起出口来。
汤远也有些害怕,倒不是怕这些邪门的唐三彩人俑,而是怕被医生丢弃。虽然这医生叔叔管得严,却无微不至地关心爱护着他,这已经是他离开师父之后所能受到的最好的待遇了。
所以,在他看到一尊明显在釉光、颜色、造型各方面都与其他人俑不同的唐三彩时,踌躇了一下,并没有说出口。这尊唐三彩的釉面通体有一层薄薄的银光,就像是被月光映照其上,发出淡淡的银色光晕。这正是釉面的返铅现象,上百年的时间,才能形成一小块银斑,经过时间累积才能酝酿到发展成为大范围的银片。而这尊唐三彩通体都有银光,可见年代十分久远。
汤远忍不住好奇想要走过去看清楚那尊唐三彩的模样,可是他刚抬脚一步,就被一只大手牢牢地抓住了。

“你这熊孩子,又想乱跑?这里,我找到出口了。”医生不由分说,直接就拽着汤远从找到的出口往外走去。
两人穿过了一条长长的密道,当最后打开一扇大门的时候,发现居然就是他们刚进门时的大厅。而叶浅浅正在握着手机,着急地在大厅里转来转去。
“你们到底去哪里了?我不过是上楼拿个东西,一回头你们人就都不见了!知不知道有多吓人啊!我都报警了!”叶浅浅看来是气得很了,噼里啪啦地一顿说教,随后又打电话给学校保安说不用过来了,人已经找到了。
汤远觉得手腕一凉,一条滑腻小蛇熟练地在他手腕上打了个结,惬意地用蛇头蹭了蹭汤远的手背。
“对了,你们到底是去哪儿了?”见人找到了,叶浅浅也冷静了下来,声调降了八度,重新恢复了正常。
“我们……”医生和汤远对视了一下,都觉得大脑一片混沌,“好像就在屋里逛了逛……”
叶浅浅蹙起了细致的秀眉,开始怀疑这一大一小是故意吓她玩的,脸色也阴沉了起来。
医生见状就知道自家学妹肯定是想歪了,连忙想解释,可是手机又响起了提示音。
他拿起来一看,顿时就心疼了。
“我靠!手机屏什么时候碎了啊!我新买的iphone6 plus啊!”医生哀号。
“活该。”叶浅浅撇了撇嘴,幸灾乐祸。
汤远却一直紧锁着小脸,内心在狂躁。他肯定是碰到什么古怪的东西了!进入小楼之后的记忆居然全部都没有了!问小白蛇也白扯淡,这货一进小楼就溜得比谁都快!
医生心疼地用碎掉的屏幕勉强看到了淳戈发给他的微信,神情立刻就怅然了。
程骁,那个患有限制型心肌病的病人,终于脑死亡了。
医生这些年已经见惯了生老病死,对于程骁的结果也早就有了预料,可是也难免有些不甘。
没有人能躲得开死神的镰刀。
“走吧。”叶浅浅见医生居然连句解释都没有,秀眉倒竖,语气生硬地扔下一句,扭头就往外走。
“啊?啊,好的。”医生连忙跟上。
喏……好像忘记了什么呢……算了,不去想了。
此时此刻,他们脚下的地下室中。
在程骁的陶俑碎末之上,一尊和医生一模一样的陶俑慢慢地在黑暗中塑成……





哑舍(全集) 第74章 苍玉藻

公元294年。
石熙攥了攥衣袖,擦干净手心因为紧张而渗出的细汗,一步步地跟在父亲身后走进王家的府邸。
今天龙骧将军王恺大宴宾客,石熙也不知道他父亲怎么想的,居然带上了才六岁的他。
石熙是他父亲石崇四十岁那年才得的独子,自是从小倍受宠爱。在他更小的时候,甚至连自家院子都没有出过。也许是发觉男孩子这样当女孩子金贵着教养不妥,最近一些时日,石崇不管去哪里都带着石熙,今天来王家赴宴也不例外。
石熙虽然年岁不大,但见了其他大人之后,该有的礼数也都会磕磕绊绊地做足,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更是引人怜爱。他从进了王府的门之后,一路走过,遇到了大大小小的宾客,自是赚了不少各式的见面礼。
王府的宴会开在府中最大的亭台之上,这座亭台足以容纳上百人,其间装饰以山石植株。此时正是春光好时节,各色鲜花纷纷绽放,争芳斗艳。而在花影丛中,还有数十个衣着轻薄艳丽、身姿曼妙婀娜的舞姬,正伴着远处传来的靡靡之音翩翩起舞。虽然因为花枝树干的遮挡,众舞姬的身形看不完整,但衣袂翻飞之时,花瓣簌簌而落,倒是有着无可比拟的绮丽意境。
在这座亭台周围,则是一片人工开凿出来的碧绿池水。主人宣布可以入席之后,宾客们依次踩着一座白玉桥跨越池水来到中央亭台。
碧波荡漾的池水上缓缓驶过一艘艘小船,每艘小船上都坐着几个乐者,吹奏着笛箫笙筑,拨动着琴瑟琵琶,或舒缓或急切的乐音围绕在亭台周围,响彻池水上空。又因为每艘船离中央亭台的距离足够远,乐声不会打扰到宾客们的谈话,也显得缥缈空灵。且所有小船都在池水之上游弋,离亭台的距离忽远忽近,所以多种乐器的合音也随之而变,更显得匠心独运。
在亭台之中,有一汪曲水蜿蜒而过。也许是利用地势和机关,一侧的池水弯弯曲曲地从亭台之中潺潺流过,注入另一侧的池中。在这条贯穿亭台的曲水之上,顺着水流漂荡着一个个装满珍馐佳肴的描金漆盘和倒满琼浆玉液的雕花玉杯。参加宴会的宾客们就直接在曲水之畔席地而坐,抬眼即可观赏围绕着他们起舞的舞姬们,弯腰便可捞起面前曲水之上的盛器品尝美食佳酿,无比惬意。
石熙自认在自家也见过不少好东西,但这样奢靡豪侈的场面,他还真是头一回看到,当下也明白了为何父亲要带他出来见世面。
石熙转着小脑袋,两眼不够用似的到处乱看,就算被父亲拉着坐下来了好半晌,他仍不住地左顾右盼,尤其对面前曲水上漂荡而过的盛器极为感兴趣。
“此乃曲水流觞。”石崇见儿子喜欢,便低声笑着解释道。他也不管石熙识不识字,径自拽过他的小手,用手指把这四个字在他的掌心写了一遍。
石熙压根儿都不知道他写的是什么,权当是挠痒痒了,但还是跟着父亲把这四个字瓮声瓮气地念了一遍。他的小眼神跟随着漂荡的盛器,一直看到亭台边缘有几位仆役忙着把宾客们没有碰过的盛器捞起,防止它们漂到池子中,才满意地收了回来。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小胖手,试着想要自己捞点吃的,但坐在他身边的小厮动作更快,只要他的目光在某个漆盘上多流连两眼,就会手脚伶俐地伸手把那个漆盘捞出来。
这些盛器上的珍馐佳肴个个样式精美,肉菜就有酱、羹、汤、蒸、烧、炙、煎、炸、蜜、糟、拌等方法烹制的飞禽走兽,鱼肉则是用从池水里捞上来的鲜鱼直接在船上烹饪,新鲜美味。间或点缀着青翠的蔬菜和各色的瓜果,还有精致的面食糕点,种类数不胜数,也无怪乎要用曲水流觞的形式来设宴。
得到了父亲可以开吃的许可后,石熙立刻两眼放光。每一份都只一点点,但架不住样式多,他的小肚子很快就鼓了起来,只能对着一个个从他面前漂过去的盛器干瞪眼。
不过看了又吃不下岂不是更痛苦?石熙摸了摸凸出来的小肚子,边喝着桃汁,边把目光往两旁看去。石崇和旁边的宾客互相客套敬完酒,一回头就看到了他的小模样,不管他有没有听懂,就低声跟他介绍起坐在曲水两岸的诸位。
其实很多人他进来的时候都已经见过了,但再多认一遍也没什么不好的,石熙仔细地在袖筒里把得到的见面礼与父亲介绍的各位宾客一个个对上号。
“中上游的席位乃是主位。”石崇也不苛求自己儿子把所有人记住,但重要的几个人起码要有个印象。他来回低声说了几遍,才叹息道:“熙儿,即使是这曲水流觞,也是有很多讲究的。”
石熙在父亲的提点下,才发现坐在曲水上游的宾客们不敢随意选菜,下游的客人们享用的也是别人挑过的,而他们父子俩坐的就是中下游的位置。
“那父亲,为何我们不坐在那里?”石熙眨了眨眼睛,天真地问道。
“席位是早已决定好的。”石崇喝了一口荔枝绿,享受地微眯了双眼。这是一种按照汉朝时就有的古方酿成的酒,用荔枝为主要食材配以粮食酿成的佳酿。年份越久,酒液的颜色就越深。石崇手中的这杯荔枝绿,已经接近碧色,可见年份不短,足以窥得王家财力的深厚底蕴。
“那这席位,是依着什么而定的呢?”石熙忍不住凑过去闻了闻父亲手中的酒杯,随后便因为辛辣的味道皱了皱小鼻子。
“无外乎名利二字。”石崇品了品唇齿间的醇厚酒香,笑着说道,“名乃是名声名气之名,利乃利禄利益之利。”
石熙基本是有听没有懂,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懵懂地眨了眨。
“其实就是变得有钱,或者有才华,又或者人人都知道,才能坐到最好的席位。”石崇望着喧嚣热闹的中上游位置,眼中闪过一丝渴望,旋即又很好地隐藏了起来。
“哦,听起来好麻烦……我坐这里就很好了。”石熙咂吧了一下小嘴,觉得就算是别人挑选过的菜,也有很多品种,足够他吃了啊!
石崇看着自己儿子不求上进的模样,暗暗地叹了口气。
也罢,若是自己儿子不争气,那就他自己争气一些吧。
石熙把目光从曲水流觞之上移开,往两旁看去。其实准确来说,也没有人像他这样来这里就是闷头吃东西的,周围有人高声辩论,也有人举杯赋诗,更有人一看就是喝醉了,毫不拘束地起身进到树林里寻舞姬玩乐去了。
他正定定地看着树林的方向,却有一只手掌横在了他的眼前挡住了他的视线,并且用手指抵着他的脸颊让他把头转回来。
“父亲……”石熙怏怏不乐地抗议道。
“熙儿,非礼勿视。”
石熙还想反驳几句,就被接下来的事态发展震惊得没空去感伤了。
好像有人说了句什么,一队仆役便奔了出去,一艘在池水上漂荡的小船掉了头驶向亭台,随后船上的五名乐者便被仆役们押了过来,依次跪伏在曲水畔。
这是什么情况?石熙双眼一亮,伸长了脖子,想要看个究竟。可惜他的小身板实在是太矮了,就算站起来都看不到什么,只好竖起耳朵,听周围的人八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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