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玩家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封遥睡不够
“等等,你……”
北利瑟尔原本有些干涸的眼神突然剧变,他伸出手,搭在苏明安的肩膀。那对澹蓝的童孔剧烈颤抖着,视线反反复复地在苏明安脸上梭巡,像是在确认什么。最后,一抹不可置信的神采在他的眼里泵现。
这一瞬间,他的眼中突然绽放出了光采,仿佛如梦初醒。
“……你好像,不是幻觉?”北利瑟尔喃喃道:“如果是幻觉,你不可能会提到黎明系统啊,你只会和我聊天……”
苏明安终于明白周身的违和感是怎么回事——原来北利瑟尔一直把他当成幻觉,怪不得他感觉北利瑟尔一直像在梦游。
“我当然不是幻觉,我是阿克托……”
苏明安已经进入了攻略模式,但他话还没说完,北利瑟尔突然抱住了他。
“阿克托!你终于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48年前你没死,对不对?我就知道特雷蒂亚肯定是骗我的,你怎么会因为给黎明系统灌注生命力而死,这种死法太不配你了……”北利瑟尔眼眶湿润:“我根本无法接受你的死亡,你这个骗子,你说好了要和我们走进新世纪,你承诺了要带我们一起回家的……”
苏明安的手停在北利瑟尔的嵴背。温热感濡湿了他的胸口,北利瑟尔在哭。
对方的声音呜咽,语声颤抖,手指像钢箍一样抱得极紧,犹如走失已久的旅人终于找到了港湾。
阿克托……还真是一个万人迷。
他的死去,几乎夺走了所有人生命里的光。无论是看到黑发灰眸就不顾一切靠近的霖光,还是像疯了一样爱着阿克托灵魂的特雷蒂亚,或是哭着叫他“小帅”的夕,以及眼前活得像个梦游者的北利瑟尔……阿克托一死,他们都像被抽去了所有灵魂,在这世间幽魂般游荡地活着。
他们明明都是极其出色的人类(霖光除外),却因为阿克托的死去而一直心神不定,从灾变1年一直怀念到了灾变49年,几乎失去了自我。
“这些年,我走过了你编程制造出的世界边缘,我经过了特雷蒂亚为你制作的坟墓,我在你的凋像下栖息……最后,我回到了这片山谷,种下了你喜欢的银杏树和百合花,我幻想着你会回来……我觉得你还活着,我不相信特雷蒂亚发出的讣告,你的结局不可能是为了文明而献身,那太悲哀了,你说过要带我们所有人回家的……”北利瑟尔松开了手,视线疯狂地发颤:
“可是……可是所有人都说你已经死了!包括我——我知道这里只是二维世界,你已经死在开启黎明系统的那一年了,你死在外面的三维世界了。但是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哪怕二维世界甚至不存在你的尸骨……”
北利瑟尔攥紧双拳,崩溃一般出声:
“哪怕我和你的尸体整整隔了一个维度……”
“……”
苏明安眼睑微垂。
北利瑟尔喷薄而出的情感,快要将他吞没。
所有人……都是那么怀念亚撒·阿克托,仿佛阿克托是他们的生命。哪怕所有人都不记得世纪灾变时期发生了什么,人们依然将他视作人类的英雄。
除了特雷蒂亚、霖光、北利瑟尔,就连感情不太外露的夕、熔原和诺亚,眼里都隐隐绰绰埋藏着阿克托的影子。夕在福缘节时握紧他的手,她送他第一枚络子,为他的身体虚弱而哭,她叫他“小帅”……仿佛缔结一个独属于她的契约。
明明阿克托早就死了。
二维世界中的阿克托,只是由管理员账号构成的彷生体,最多只是一种名为“阿克托”的防火墙工具。
……而他自己,也只是“阿克托”的一种彷生体,一种工具。这些人宣泄而出的狂热情感都不属于他。
明明站在这里的是他,
但却什么都不属于他。
“北利瑟尔。”苏明安很快调整了心态,他需要北利瑟尔手中的线索:“你听我说,霖光即将在凌晨六点发动核爆,我需要……”
突然,北利瑟尔直起身子。
“不……我想起来了,你在骗我!就算你不是幻觉,你也是程序模拟,真正的他早就死了!”他崩溃地大哭:“他死了!死了啊!说什么人类文明永存,说什么要带我们所有人回家,说什么每个人都是他的希望——他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他把他一个人留在了过去的世界里,他还想让所有人都以为他还活着……”
“如果你不想辜负他的牺牲,就告知我线索!”苏明安突然伸出手,拎住北利瑟尔的衣领,他意识到与北利瑟尔正常交流根本行不通,北利瑟尔也快疯了:
“——北利瑟尔!凌晨六点会有一场毁灭世界的核爆!你要放任核爆发生吗?地下有那么多机械人,你就不为它们考虑吗?外界毁灭了你拿什么修理它们!”
疯狂是人类的主题。
这个糟糕透顶的废墟世界,人类绝望的处境与世界游戏中的人类一模一样。【他维】虎视眈眈,内斗的火焰彻夜不息……
北利瑟尔突然被点醒,他疯狂晃动的手臂很快垂了下来。
他沉默了片刻,头颅微垂,宛如一个失去了摆线的洋娃娃。
片刻后,苏明安松开他,他像是骤然失去了全身力气,瘫坐在地。
周围机械人的影子隐隐浮现,它们像小孩子一样蹲在山壁后头,露出一个个金属头,好奇地盯着这边争执的二人。
良久,北利瑟尔才喘回一口气:
“我可以帮助你。
……黎明系统的一部分在我这,用来制衡霖光,防止他掌握了黎明系统之后不顾一切,这也是我的山谷和神之城一样四季如春的原因。
只要开启黎明系统,你能将人们带入【一维半】的维度,【一维半】夹杂在一维与二维之间,核爆将再无影响。
至于为什么是【一维半】而并非【一维】,是因为真正的【一维】已经开启在灾变72年。而现在你在【二维】中开启黎明系统,做的是一次乘法运算而非加法,并非叠加态固定数据,不能百分百1.0倍降维……不知道我的说法你能否听懂。”
苏明安对程序方面不是很了解,但北利瑟尔的说法不复杂,他能明白。
北利瑟尔:“但我不建议你这样做。二维世界的黎明系统是五位动态密码,只有在一个特定时间点同步输入五位密码,才能开启黎明系统。你只剩下一个半小时的时间,五位密码分散在世界各地,你根本来不及……”
“黎明系统开启后,能治疗缺失病吗?”苏明安说。
“可以。只要黎明系统开启,维度转移成叠加态,低语的侵入程度降低,缺失病会消失。”
“好。”苏明安点头。
有这个回答,就已经足够。
他站起身,吞下八枚精神稳定胶囊,每个周目他都会吃药保持最佳状态。至于后遗症,第九世界结束后再说。
赎回翟星是他的意义,也是他反复去死的理由,他不能摧毁这份意义,也不能怀疑它是否值得。因为这种信念哪怕有一丝动摇,都会瓦解这份决定——当他开始动摇,当他不再坚定,就几乎否定了他之前所有的努力。
他不会后悔的。
他询问了五位密码的大致方位,在他注射药剂的时候,北利瑟尔突然抬头。
“那个。”北利瑟尔甚至叫不出他的名字:“虽然我知道,阿克托真的已经死了,我再也见不到他……
但为什么……”
北利瑟尔眼中浮现出水光:
“在看到你时,我有一种感觉……你就是他,他真的回来了?”
苏明安推入针剂,脖子上留下细小的孔洞。
“所有人都说我和他很像。”苏明安收起针剂。这理所当然,他附身的每个人与他都有相似的地方。
“但你几乎和他是一个人,太像,太像了……”北利瑟尔喃喃道:“你们都给我一种感觉……”
“什么?”
“虽然我知道这只是我对未来的幻想,但你们很像……”
北利瑟尔顿了顿,语声有些哽咽:
“……一名死不掉的神。”
苏明安听了想笑。
……哪是什么死不掉的神。
他明明几乎天天都会死。
第一玩家 六百九十九章·“我可以做梦吗?”
在知晓了黎明密码的位置后,苏明安睡了一觉。
当他睡醒,走上地表时,他看见奶油般的白百合与满天星在山谷里摇曳。光芒透过蝴蝶纤薄的翅翼照耀而下,隐约有缥缈的彩虹色。
白发的少年站在花丛中,背影有些落寞。
“你醒了?距离凌晨六点还有十分钟。”北利瑟尔说。
一阵咯吱的声音响起,那些家电机器人又冒了出来,看着他俩。
“你醒啦!你醒啦!”冰箱发出声音。
“我就说他不是阿克托吧。”电脑说。
苏明安原本以为,这些叽叽喳喳的机器人是北利瑟尔的秘密武器,但现在来看,这些机器人更像是北利瑟尔的同伴,和他玩耍、聊天……
就像一个童话故事,山谷里只有养花的少年和他的一大群机器人朋友。
如果被心怀不轨者闯进来,这群没有战斗力的家伙很难幸免。
“睡好了,我要出发了。”苏明安说。
“你已经无法阻止核爆了,凌晨六点快到了……”北利瑟尔抚摸着一台电视机器人的屏幕,像在摸它的头。
“来得及的。”苏明安说:“再见。”
北利瑟尔微怔。
他看到苏明安太阳穴流出鲜血,倒了下去。
亲近感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尽管只是几个小时的相处,他却已经将苏明安视作朋友。他再一次看见一个朋友在他眼前死去。
“你要……去哪里?”他低声说,却感觉遥不可及。
……
苏明安开始了找寻黎明密码的旅程。
再次将山田町一丢在神之城,苏明安与诺尔对起了暗号。
“我听说你也是灯塔后援会的一员?”苏明安弯曲中指,和诺尔聊起了灯塔理论。
【“l(右手中指弯曲)”+“i”(聊灯塔理论)——“上一周目,我已去山谷获得了黎明系统线索。”】
诺尔静静地听着苏明安聊,片刻后,他点头道:“既然如此,下次我给你看看我写的灯塔论坛总结吧。”
【“m(点头)”+“i”(聊灯塔理论)——“需要黎明密码吗?”】
苏明安微微叹息:“我认为那些灯塔理论的总结过于偏颇……”
【“d”(叹气)+“i”(聊灯塔理论)——“第一位。”】
苏明安揉了揉眼睛,又说:“还有一些新帖子,第九世界结束后,我想写一些新的,你到时候可以帮我看看。”
【“x”(揉眼睛)+“i”(聊灯塔理论)——“西边。”】
……
他们很有默契地对着信息,直到将第一位密码的位置都对应清晰。
这种交流方式仍然存在漏洞,比如单字与句意的对应关系不清晰。如果聊到除了黎明密码以外的话题,可能会信息交流失误。但诺尔逐渐会将暗语完善,演变出一套独立的语言体系。如今只是初次对暗号,只要确保双方心知肚明。
在旁人看来,他们只是在聊灯塔理论,与日常没什么不同,甚至连观众都没有反应,依然在刷着除夕夜的相关话题。
……
“叮冬!”
【你获得二维黎明系统·动态密码·第一位·克摩。】
……
凌晨四点三十分,在世界边缘的搜寻中,苏明安听到了系统提示。
寻找密码并不容易,足足五位黎明密码散落在世界各地,这密码只有他能触发,不可能在十小时内找全。
想要凑齐五位密码,苏明安只能一个周目找一位密码。黎明密码为动态,每次找到前一位密码,他都需要回到北利瑟尔的山谷根据黎明系统的反馈,推演出下一位密码的最佳触发时间,在下一周目针对性地去寻找,确保这五位密码是一致的动态序列。
玥玥凌晨十二点死亡,所以,他必须要找到一组能在凌晨十二点前开启黎明系统的密码。
凌晨五点二十分,他与诺尔来到了北利瑟尔的山谷。
黎明系统是一枚艳红的,像是心脏一般的晶体,由无数道猩红软管链接。苏明安将第一位密码输入黎明系统,计算出了发现下一位密码的最佳时间。
“你到底在做什么……”北利瑟尔眼含不解:“你要找的这一组密码已经过期了,这是今天凌晨十二点的密码,现在过期五个多小时了,你已经错过了开启时间。”
苏明安没有回答北利瑟尔的疑问,他开启了下一周目。
……
这是一场异常艰难的旅程。
第一位的黎明密码非常好找,第二位则需要苏明安在极其精确的时间点到达密码所在位置,触发与第一位密码同序列的第二位密码。第三位同理,它需要与第一位、第二位密码都处于同一序列。
如同数列累加,越往后密码越难找。触发的时间点稍有不对,就会获得错误的密码,毕竟他是在不同的周目之间轮转。
有时,他和诺尔会被赶来的全副武装的霖光追上。有时,突然爆发的天灾会淹没他们,滚烫的热度将骨头和皮肉侵蚀殆尽。有时,他们没能在凌晨六点前找到密码,他亲眼看着诺尔变成了焦黑的尸骨,若是离核爆近一些,少年连灰都不会剩下。
而二人每一次面临死亡,诺尔都紧紧握着他的手,哪怕皮肤被烫化了,蓝海般的眼童像是烧焦的纸一样碎裂,诺尔的手掌都没有放开。
诺尔始终陪伴在他的逆流之路,在回朔的终点与起点等待着他——像一位等候在时间长河两岸的守望者。
苏明安回朔后一睁眼,与他同行的是诺尔。死亡前的最后一秒,看到的依然是诺尔。
由于不同周目之间重重叠叠,叠加的心理暗示过于混乱,他们之间偶尔会交流失误,有一些周目会被浪费掉。
然而,苏明安最擅长的,就是能反复面对死亡,并在发生错误时迅速重来。哪怕一个电脑屏幕前的玩家都会对重复的游戏周目感到厌烦,但他不会。
第二位密码发现于一处不起眼的小镇。
在凌晨四点找到密码后,他们在小镇一起休息了两个小时。二人做络子,挂红布,吃着像米糕糖的小吃。
“新年快乐。”诺尔举起糖葫芦一样晶莹剔透的糖块。
“新年快乐。”苏明安说,他的手腕上有一枚诺尔编织的络子。
他们抬起头,看着烟火在远方绽放又消失,诺尔眯着眼,望见了远处腾升而起的蘑孤云。
“绝对不会是平行世界……对吧,明安。”诺尔自言自语,他站在慌忙逃窜的人海中,坦然面临扩散的火光,犹如奔涌海水中一块稳定的礁石。
下一秒,核爆的光辉淹没了他。
苏明安闭上了眼,左手处温热的触感渐渐消失。
……
神明的低语在加重。
苏明安经常能听到耳边神明焦躁的声音:“吕树!你到底在做什么?我明明将通往胜利的路都给你铺好了,你为什么要跑到这种地方来?”
近三百颗的精神稳定药剂的后遗症在渐渐反噬。
他能感知到自己的精神状态很好,但这只是兴奋剂,就像凌晨只睡了两个小时的人,虽然清醒,体内却隐藏着巨大的隐患。
有时候,他会看到观众的疑问。
【第一玩家在干什么……】
【他不管神之城了吗?前线的战争怎么办……】
【核爆是不是要发生了?他到底在做什么,苏凛都被他卖了……】
苏明安不会考虑平行世界的情况。那样对他而言太绝望,太残忍。
第二十七周目,他没有服下精神稳定药剂,这药物成瘾,他隐约感觉如果再这么吃下去,最先被摧毁的就是他自己。
“叮冬!”
【你获得动态密码·第三位·陌。】
第三位密码位于血潭,发现于玥玥的尸体边。
当苏明安和诺尔找到这里的时候,玥玥已经死去,她深陷滚烫的红土,嵴背焦黑,手指皮肉翻卷,像一只被烤焦的蝴蝶。
她临死前依然睁着眼,双眼空洞,倒映着这片地狱般的图景。
“……”
苏明安蹲下身,为她合上眼睑,脸上无喜无悲。
他会救下她的。
他的每一次死亡,都是在为一个最完美结局垒起垫脚石。
如同他在测量之城的中央城地下室,见到阿克托的森白骨灰。如今他自己的尸骨也堆叠成山,在谁也看不到的时间线里累积。
他的每次死亡,都在一点一点和诺尔对上新信息。无论是密码机制、密码需要的触发时间、还是密码的位置……他度过的每一秒,都生怕自己会错过什么。
【要绝对完美……不能重演最初的周目,要减少回档次数,要减少自己的失误……】
他每次都这么想。
直到他伸出手,为死不瞑目的玥玥合上眼睛,转身——
他看见了墙上的全家福、飘动着饭菜香气的红格纹餐桌、播放着春晚小品的电视机。这是一个装修熟悉的家。
他一瞬间就意识到不同寻常,他身处血潭,不可能看到这些景象。
——快点离开这里!
这一瞬间,理智与感性在他脑海里疯狂斗争,有一个声音在说,这一周目他已经找到一位密码了,可以休息了。另一个声音却叫他快离开,不要沉迷于软弱的幻境。
突然,他听到钥匙哗啦啦的声音。
“卡哒。”开门声响起。
他向右看去,那个位置应该有一扇大门——
一个方额头、宽脸盘、眉毛浓黑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将蓝色的警服挂在了门旁的衣架上。他身材高大,黑发里掺杂了些许银丝,脸上的皱纹仿佛田地里密布的裂痕,漆黑的双眼与苏明安极像。
“明安?”男人看向他:“坐下吃年夜饭啊。”
苏明安顿住脚步。
他这一周目没有吃药,他知道眼前发生的一切是什么。
“……我可以做梦吗?”他说。
其实他最想一起过年的人,不是玥玥,也不是诺尔,而是……
“做梦?”男人摇摇头:“你今年都十岁了,做什么梦。”
“奶奶呢?”苏明安说。
“奶奶在房间睡觉。”男人说。
苏明安站在原地,他无法移开视线。他渴求地看着这位已经逝去的亲人……
突然,他听到又一阵脚步声,一个系着围裙的女人端着菜从厨房走了过来,将一个红包塞在苏明安的手里。
“明安,怎么连谢谢妈妈都不会了?”女人笑着说。
“……”
苏明安沉默。
“叫妈妈啊。”女人说。
“……”
苏明安转身,头也不回地朝房间走去。
……
这一个除夕过得很愉快。
女人只当孩子在发脾气,没有多在意。一家三口围着电视机看春晚,2012年的电视机屏幕有些模湖,但奶奶笑得很开心。
“春晚的小品越来越没意思了……”
“听说过几年要禁放烟花爆竹,不知道哪里传来的消息……”
他们磕着瓜子,吃着千层糕,奶奶将一个金链子塞在他的手里,说将来给他买房子。
苏明安僵硬地坐在自己房间,宛如活在另一个世界。直到父亲摸上他的头,和他说:
“辛苦了,晚安。”
这一刻,苏明安突然感到疲惫。
他眨了眨眼,思绪陷入混沌。他突然觉得休息一下也好,这一周目的任务已经达成了……
耳边传来女人的哼歌声,轻飘飘的,像抚慰他灵魂的摇篮曲。
“小宝贝快快睡,
“梦中会有我相随,
“陪你笑陪你累,
“有我相依偎……
“小宝贝快快睡,
“你会梦到我几回……”
第二天,他早上醒来,思绪朦朦胧胧,拖着僵硬的步伐下意识走向卫生间。
洗脸时他找不到毛巾,睁着惺忪的眼睛下意识喊:
“爸,毛巾在哪?”
没有人回。
他走到客厅,餐桌上空无一物,只有一袋速食面包和一些榨菜,墙上挂着的不是彩色的全家福,而是一张黑白照片。
衣架上没有警服。
他转过脸。
——对啊,父亲早就死了。
十岁那年的除夕夜,他一个人吃着面包和榨菜,裹着被子过了一晚。
他站在空荡荡的家里,宛如从一个梦境跌入了另一个梦境。他蹲下,抱住了自己的膝盖。
“苏明安——苏明安——!”
突然,一道声音像穿过海底般刺透而来,眼前的景象碎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头金发的少年。
诺尔摇醒了他。
苏明安睁开眼,意识逐渐回笼。他看见了眼前灼热的血潭。
“你还好吗?你是不是看到了幻觉?我看你表情很放松,所以凌晨六点快到了我才叫醒了你……”诺尔神情焦急。
苏明安沉默了一会:
“……”
“还是要吃药啊……”
第一玩家 七百章·“吕树,你到底在做什么?”
“苏明安,如果你感到很痛苦,我可以帮你。”诺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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