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玩家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封遥睡不够
“……我知道了,我爱着你们。”苏明安搭上她瘦弱的嵴背。
细微的歌声传出,紧接着越来越大,伤痕累累的人们轻声歌唱着,在燃烧着的篝火前,仿佛能够以此取暖,将希望留在这绝望的人世间。
漫漫长夜,唯有他们激励自我,试图留住晨星的声音。
他们唱着起源于黎明之战时期的歌曲,在寒冷的风中高高抬起头,好像这样能窥见黎明。
……
“有什么歌声,值得我们驻足聆听?
“又有什么理想,值得一个人牺牲生命?
“亲爱的,
“亲爱的,
“是你不屈的声音……
“请别在黑夜里害怕,
“与我共赏新生的黎明,
“我们享有自由的风……
“如果羔羊在0与1间奔逃,
“如果蝴蝶在数据花丛间舞蹈,
“亲爱的,
“亲爱的,
“电子羊会梦见春天吗……?”
……
他们是一群在循环中挣扎的电子羊。
电子羊也向往春天。
……
……
【历史记载,废墟世界黎明之战(灾变32年—灾变72年)持续四十年。】
【灾变49年——灾变63年‘中转期’结束后,人们开始了更加绝望的战争。】
【这一次,他们找不到任何敌人。】
【最大的敌人……源于人类自己的欲望与贪婪。】
【超过五千三百万人类死在了这场寒冷与饥饿之中。】
……
……
【——根据共计两千三百次模拟记载,人类每一次,最后都选择了交出亚撒·阿克托。】
……
第一玩家 七百一十七章·“我怕我先春天而去。”
苏明安看着高歌的人们。
他肯定是看错了,出了幻觉。
不然,他怎么会在这些人倒映的童孔中,看到了白鸽的影子,衔着春日的绿枝。
“小帅,你一定能成功,等我们找到新的资源,一定让所有人获救……”夕低声说,扒拉着他的衣服。
“好。”苏明安承诺,他看见夕脸上的冻伤,一块又一块,随着她的微笑皱了起来,就像绽开的玫瑰花。
“你承诺了,不能耍赖,不要离开。”夕说。
“嗯,我承诺了。”苏明安说。
他第一次直观地感受这种大型战争。
这个世界与他的世界很像,仿佛他踏入了一个战火中的翟星。他所见到的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思考;他所经历的一切事都含着不可复制的感情;他所身处的不像游戏副本,而像一个真正的大型世界。
群体亢奋的时候,人类能将所有的畏惧、恐慌、痛苦、麻木等负面情绪合理化,将矛头统一地指向一个明确的目标。但如今,人们却没有目标,最大的敌人就是自己的饥饿与寒冷。
这个敌人几乎无解。
没有任何复仇的手段——人们甚至连敌人的影子都看不到,只能感受自己的世界在被一点点入侵。杀的敌人越多,却越感到迷茫……
——他们在为何而战?
——他们的武器能对准谁?
人类永远会死于贪婪,阿克托永远会死于城邦,不管重复多少次。神明永远在他们触及不到的地方,高高在上地在人们耳边低语。
“我感觉我被困住了……”喝醉前,夕倚在他的身上,发出小猫打盹一样的声音:
“……我们被什么困住了啊,为什么一直挣不脱啊……小帅,你这么聪明,你知道吗……”
她往旁边倾斜,醉倒在地上,脸颊熏得通红。
“城主,我带她去休息。”森说。
“好。”苏明安说。
森·凯尔斯蒂亚抱起夕,像抱着一个年幼的孙女,他花白的头发在火光下泛着一层晶莹的微光,如果除去脸上皱纹。他看上去仍像灾变32年,苏明安初见他时英气勃发的模样。
然而他抱起她站起的时候,脚踝“卡哒”一声,似乎是骨头的声音,他前倾的嵴椎拖拽着他颤抖的身躯,一步一步往前走,肩头压满了年岁的负重,就连身后的红披风也褪了色。
旁人来敬酒,邀请苏明安一同高歌,苏明安都摇头。他掠过醉醺醺的人们,回到了自己的行军帐篷。
他在散乱的战争沙盘前坐了许久。
弹幕如同雪花,划过他的视野,今天是正月初三,人们仍然处于过年的氛围,这里的寒冷与绝望都与他们无关。
他趴在桌上眯了一会,直到外面的人们都睡着。
凌晨,他罩着空间隐蔽领域离开帐篷,没有惊醒任何人。很多人席地而睡,有人卷着宽大的树叶而眠,有人倚在枝头打着瞌睡,空气中泛着一股熏人的红色酒暖,篝火仍在夜间“噼啪”作响。
一道身影在树下等着他。
苏明安收起空间领域:“什么事?”
诺尔取下黑袍:“我来给你送最新战况,你暂时不要回末日城。”
苏明安说:“末日城出事了吗?”
“是,末日城遭受全面进攻了……”诺尔说到这里,看了眼苏明安的表情:“但我想告诉你……苏明安,并非所有人都忘恩负义,有的人也不愿将你交出去。人们的亲人即将被活生生冻死,所以他们可以牺牲一个救过他们的人类英雄……”
苏明安说:“不必说了,我理解。”
他没有抱怨过这些选择生存的人们,也没有憎恨过。
“要和我散散步吗?顺便聊聊线索。”诺尔说。
“走吧。”苏明安说。
他正好睡不着。
行走在没有光的黑夜里,不是什么美好的散步体验。周边是鬼影般的枯死树木。然而苏明安的神情却很放松,只要什么都不思考,对他而言就是最好的旅行。
苏明安想到副本刚开启时,诺尔推着他的轮椅在测量之城的废墟奔跑,拖着玩家们追杀的长龙。那天的雨下得很大,灰蒙蒙的,仿佛漫天漂浮的烟尘。金发的少年低头对他说——苏明安,我们逃走吧,别再管这些人类了,我们在游戏里逃走吧,逃得远远的,逃到谁也看不到,谁也无法指责的地方去。
然而二人都知道这不可能。
所以诺尔在那之后,将灵魂与肉体用傀儡丝分割,上演了一场跨越三十三个周目的傀儡戏。
他们都有哪怕是死也无法放弃的东西。
所以他们哪怕是死也无法逃离。
诺尔举起了一盏提灯,黄澄澄的光驱散了浓重的夜雾,如同一颗明亮的启明星。他在前面走着,树林中沙沙的声音仿佛也成了乐音。
“苏明安,你觉得……当秩序与律法完全崩解,世界会沦为这样的末世吗?”诺尔呢喃道:“太多人都希望你死,这其中的‘正义性’从何而来?”
“……”
“一切阻碍自己的都被视同‘有取死之道’,没有任何公证能裁决行为的正确性。每一天,都有崭新的‘个人律法’在人们自己口中生成,形成一部崭新的法典,以力量维系这种统治。”诺尔说:
“每个人手持自己心中的法典,成为了特雷蒂亚那样的‘裁决者’,用肉眼审判一个人是否得了病,并要求这些‘被审判者’按照他们心中的秩序迎来结局——【他维】蛊惑之下,你的生存违背了大多数人的生存与意愿,因此你在每个人心中的法典里——被视为了‘生存违法’,你的呼吸与心跳都不再被秩序保护。”
诺尔是一个活得很透彻的人。
他的声音在幽暗的树林中漂浮,仿佛将眼前的迷雾逐渐揭开。
“换句话说——”
诺尔说:
“人们已经代替合理的秩序与大局,审判了你的结局。你的死亡,被他们写上了他们心中的法典。”
苏明安静静走着。
“但这不是你的错。”诺尔说。
“……”
“我认识的苏明安,不是这样的,只是过去了短短十几天,你却比第八世界要沉默太多。”诺尔说:“第一玩家是翟星人希望的第一玩家。亚撒·阿克托是废墟世界居民心目中的英雄。而苏明安……只是这个和我说话的苏明安。”
他抬起头。
下雨了。
夜雨寒凉,打湿焦黑的林叶,洒上他们的肩头。这一场寒雨下来,又不知会有多少万人冻死。这个世界的灾难,发生一次便能牵连数十万人,与之前副本的伤亡人数不可相较。
“我很久以前,有一个愿望。”苏明安说:“我希望我的人生,真的可以幸福快乐起来……”
他没再说下去。
这是他今夜的第一句真心话。
“很难实现啊。”诺尔说。
“嗯。很难实现。”苏明安说。
夜间的大雨让人感到黏腻湿冷。诺尔撑出伞,仍然挡不住斜斜的雨,寒冷像细针一般扎在他们身上。
“苏明安,我一直看不到你的结局,你的未来让人完全捉摸不透……”诺尔说。
“我们本就没有结局的。”苏明安说。
叮,叮,叮。
雨水打在伞上,磅礴大雨吞没了视线,像罩子般扣住了他们。二人缩在雨下,犹如等待潮汐降临的鱼,外界细密的寒雨仿佛当头而下的利剑,只有伞下一片天地可供呼吸。
靠近营地,诺尔停下脚步。
“我送你到营地附近,我先回城了。”诺尔说:“记得,暂时不要回末日城。”
“好。”苏明安接过诺尔的伞,看着诺尔的身形渐渐消失在雨间。
在靠近营地时,苏明安听见有人争执。
那是森·凯尔斯蒂亚,与安洁、乔斯林等人的声音。苏明安悄然无声地靠近,看见数十人站在树荫下低声交谈。
“——他已经不是全知全能的神明了!这三年来,他不再战无不胜,他不能拯救我们了,为什么不交出他?当神不再是神,我们为什么要牺牲自己捧着神?”乔斯林的声音压得很低。
“不行,人类最可悲的是交出自己的英雄。”森回应。
“——难道非要我们全军覆没,每个人最后都冻死在雪地里,才能证明人类的风骨吗?我也不想交出城主,可是小柯他们都快死了……”安洁说。
森说:“也许你说的是对的,但我们不能这样做,安洁。我何尝不想让大家活着,可是我实在做不了交出城主这种事……”
“我也做不出啊!我怎么能做出啊!他救过我啊!”安洁涨红着脸,眼眶通红,极度痛苦:“可是不这么做,我们能怎么办,我冻得手指都快动不了,这就是末世啊……”
“……”
数十人压低声音交谈了数十分钟,才返回营地,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安洁一边走一边哭,她无法违背自己的良心。
或许,这样的争论,已经发生了无数次,只是苏明安一直没有看到。
苏明安在远处站了许久,直到身体发凉。
“卡哒”一声,药盒打开,他取出八枚药粒,塞进嘴里,眯了眯眼睛。
“……哈哈。”
在摇晃颠倒、像是霓虹般的视野中,他突然笑了。笑得很轻,闷闷的,没有吵醒任何人。他捂住了自己的嘴,防止这莫名其妙的笑声泄露出来。
人们爱的是永远睿智沉稳的亚撒·阿克托,当他失去阿克托如同神明的聪慧,没有人会再爱他。
这世界上不存在无缘无故的帮助与爱。
果然如此。
他低声哼着诺尔之前哼过的曲调,身形渐渐隐于阴影:
“我该如何忘记他的话语,相信明天太阳还会升起,
“我曾与春天许下永远的约定,现在我怕我先春天而去……”
……
清晨,人们发现阿克托不见了。
“城,城主呢——酒都让我喝完了,他居然一口都没喝……”森带着宿醉起身,发现最大的行军帐篷里早就没有了人影。
面包掉落在地,他盯着空荡荡的帐篷,意识到了什么。
战争沙盘旁,留下了几段小字,纸张皱巴巴的,似乎浸过雨水。纸上是苏明安的字迹。
……
【再见。】
【活着吧。】
……
人们看着纸条,意识到城主去做了什么。森对着空荡荡的城主座位一言不发。安洁捂住脸庞,流下泪。
“他还是去世界边缘了……”
“我就知道会有这一天……”
所有人都很难过,有人痛哭出声,有人默默垂泪,有人悲伤到晕厥。
但却没有一个人冲出去。
没有一个人顺着地上明显的脚印,去制止城主离开。也没有一个人试图拦住他们的城主,抱住他,告诉他不要跳下世界边缘,那里太冷。
好像在这一刻,所有人都突然接受了这个事实。他们身上背着那么多亲人朋友的命,没办法踏出阻拦的这一步。
命运如同无法逆转的洪流,将他推向世界的祭坛。
祭坛上,没有人拉住他。
……
共计两千三百次模拟之中,
不是人类每一次都强迫着交出了阿克托,
是阿克托每一次,都自己走了出去。
……
“叮冬!”
【你完成了一个时间节点·世界边缘。】
【获得阿克托的记忆(3/4)】
苏明安踩着泥泞。
他靠着一棵大树,闭上眼,雨水顺着脖颈滑下。
第一玩家 七百一十八章·“我也会想让他去死。”
【主神世界】
白光闪过,一名黑发双马尾女人落地。这里是古武扶桑区的居住地。
一名花匠看见她,像见了鬼:“水……水岛川空!”
……这才副本开启十八天,怎么水岛川空就回来了!
水岛川空一路走过,迎接无数惊恐的眼神,数名身着长衫的人们拦住了她。
“水岛家主,您怎么……回来了?”人们问。
“副本结束了,我就回来了。”水岛川空澹澹道。
“水岛家主,不是说有二十天吗?”一名头发略白,身着漆黑长衫的中年人叫住了她。
“哼……第九世界真有意思。”水岛川空冷笑:“我第一次遇到这样不守时的副本,原来任务要求的‘生存到二十天’只是陷阱,事实上,这个副本根本没有确切的截止时间。”
“那岂不是可以一直拖下去?”有人说。
“也未必,测量之城是会崩溃的,我看再过几天就撑不下去了。”水岛川空说。
几人面面相觑,古武的桥本楼兰温和道:“可否给我们透露一下副本内容?”
“进门聊吧。”
水岛川空踏入木质房舍,不断抚摸着怀中红色头发的洋娃娃,这是她妹妹的洋娃娃。只要这样,她就感觉晴还在身边。
刚进门,水岛川空就冷笑道:“世界游戏好大一个骗局,我从未想过第九世界的剧情竟是如此,真是令人大开眼界!换做苏明安那种人,岂不是会信念崩溃?”
数名中年男人连忙奉承,又夸她聪慧,又夸她敏锐,只盼着能从她口中获得第九世界的只言片语。
奉承她时,他们感到屈辱。在第五世界前,水岛川空只是一个晚辈,到了如今,他们居然得仰仗她鼻息说话,她已经成了他们的荫蔽。
“什么主线……什么支线……什么测量之城什么凯乌斯塔,都没用!”水岛川空冷笑道,痛斥第九世界的阴间:“亚撒·阿克托死全了,这谜团就解开了!可恶……世界游戏就这么不看好我,非得揪着那九人,难道我之后会死吗……”
“呃……”几人眨着眼睛,一句没听懂。
“晴,你说那黎明系统恶不恶心,它为什么不看好我这个人!我觉得夕就挺适合的,为什么我就不行……”水岛川空突然开始发疯,她盯着怀里的洋娃娃,不断呢喃,说着都是人们听不懂的话语。
人们略感惊慌,面面相觑。
这水岛川空的精神状态……好像愈发不正常,以往她至少不会突然自言自语。
再这样下去……榜前玩家真的会有正常人吗?
……
苏明安睁开眼睛,他进入了阿克托的第三段记忆。
荷花池边,夏日炎炎,映日荷花摇曳,风景如画。
“——老师!老师!”蔚蓝的天空下,特雷蒂亚抓着几个机械球,奔跑到凉亭下的阿克托面前。
这应该是世纪灾变刚结束的时期,是人类最美好的时期。
“老师,你看,这是我买的新衣服。”特雷蒂亚把机械球一放,又转了个圈,她碧绿色的裙子像接边莲叶般飞舞,看得出装扮极为用心。
“嗯嗯嗯……”阿克托敷衍点头,只顾着看那几颗机械球。
“——特雷蒂亚!”远方,一名端着清茶的白发青年靠近:“别骚扰他。”
“你是嫉妒了?霖光,我告诉你,你已经失去了接近老师的先天优势,可惜就可惜在你是个男人……”特雷蒂亚说。
“有病。”霖光骂了一声,看向阿克托时,神情又迅速柔和,将清茶放在凉亭:“给你泡的。”
阿克托喝了一口茶。
看见一旁委屈的特雷蒂亚,阿克托又说:“特雷蒂亚,衣服很适合你,你很适合涂口红。”
这一番操作,既照顾到霖光的感受,又回应了特雷蒂亚。阿克托真是一个端水大师,鱼塘里全是鱼。
“真的吗?”特雷蒂亚喜笑颜开:“既然老师喜欢,那我以后天天涂口红,每天都涂……”
“嗯嗯嗯……”阿克托敷衍.jpg。
接下来,苏明安见证了阿克托极为海王的一面。
还没有那么话痨,显得有些沉默寡言的北利瑟尔。被阿克托哄了几声,就露出了笑容。
叫嚣“阿克托我们去玩游戏好不好,我有好康的”的金发诺亚。被阿克托投喂了一枚草莓棒棒糖,高兴地笑成了菊花。
早已战死的白发月、与蓝发启,也与阿克托笑着畅谈。阿克托说要给月找一位合格的女友,让她早日脱单……
以及老熟人夕。
以及老熟人熔原。
夜间会议会出现的这八人,一波又一波来。阿克托将他们一个个都回应了,每个人都很满意。
他们的脸上还有笑容,看不出数十年后那般人人神经病的模样。特雷蒂亚不会疯疯癫癫。霖光不会动不动打断人的骨头。北利瑟尔也没有梦游一般自言自语,谁也不知道他之后会活得像条山谷里的幽魂。
天空是蓝的,大地还有绿意,荷花池内荷花绽放,映照着灿烂日光,一切美好得宛如梦境。
或许谁也没有想到,在一年后,所有人被迫躲入【二维】,一切美好都化为了灰尽。
在最后,特雷蒂亚和阿克托在荷花池边散步,阿克托送她一顶丝绸雏菊礼帽。
“老师居然会送我东西,我会把它带在身边一辈子……”特雷蒂亚小心翼翼地将它收好。
“生命的深度要比长度更值得追求。如果有一天……我突然离去。”阿克托突然说:“不要挂念我,不必想着我。”
“……”特雷蒂亚收敛了笑容。
她卷着她米色的长发,说:
“好啊。
“老师走后,我会活成老师的样子,带着大家都活下去。这样一来,老师就从未离去。”
……
画面结束,苏明安睁开眼。
这段记忆没有什么重要内容,主要是阿克托和其他八人闲聊的画面。也许有线索,但他没看出特别的地方。
他继续踏上了旅程。
和温馨的回忆对比,如今的世界更加令人绝望。空气愈发寒冷,流民四处游荡。地面满是尸体,尸体的衣服布料都被人扒走,死得赤身裸体。
这时,一个拽着麻布袋的、极度虚弱的流民,靠近苏明安。
“……你可以买我的小草吗?年轻人。”头发花白的老奶奶颤巍巍地问他。
“小草?”苏明安问。
老奶奶打开布袋,露出一棵又一棵小草,都是干枯的、黑沉色的、随处可见的地面杂草,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小草,这些可是宝贝,随便你用什么来换……以前妮妮求着我我都不给……”老奶奶重复着磕磕巴巴的言语。她已经疯了,或许是寒冷与绝望逼疯了她。她将杂草看作了宝贝,从她淌着血的脚和漏风的布衣来看,这一路上没有任何人卖她的小草。
“……”苏明安说:“好,我买。”
他脱掉身上的黑风衣,递给老人。老人高兴地给他挑选了一棵颜色最亮、看上去还有几分春天气息的杂草。
“祝你福缘节快乐,年轻人。”老人高兴地离开。
苏明安身着白色单衣,转身离开。
“年轻人,你要去哪里?”老人突然说。
“末日城。”苏明安说。
“末日城已经被围两天了,那里危险,会死的,你不要去了。”老人劝说。
苏明安摇头。
他踏上能源不多的轮椅,疾驰而去。越靠近末日城的方位,景象越让人心绪不宁。天空漂浮着黑烟,红艳艳的火焰仿佛烧穿血日。
诺尔之前就和他说,末日城出事了,叫他别回去。但他怎么可能不回去。
末日城外,是一场围城之战,大地一片狼藉,炮火电闪雷鸣一般在空中疾闪。士兵黑压压排成军列,犹如大地一块块黑斑。子弹打在坦克外壳,发出布谷鸟啼般清脆鸣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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