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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玩家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封遥睡不够
街道上有一些游行示威的队伍,举着【拒绝他维资源,人类宁愿死亡!】的牌子,从街道的这一头走到另一头。
一个老人在被押入地牢前,疯狂嚎叫。他的手高高伸向大楼金光闪烁的边缘,仿佛这样就能触及城主。
“——城主!那个黎明之战时期的您啊——求求您,回来吧!”
“求求您……回来吧……”
苏明安从他们之中静默地走过。
民众的思想复杂又矛盾,仿佛有一柄锋利的刀剖开了他们的阵营。有人恨不得用一切肮脏的言辞诅咒城主。有人却仍然念着感恩,将城主视为神明。
沉默、冷肃、规整。城市腐化成了一座冰冷的钢铁骨架。
苏明安一步步走入城市核心区,遇到士兵盘查身份的时候,他用空间领域隐身。
在他撤下领域行走时,突然,角落里一个神志不清的男人抓住了他的胳膊,像疯子一样不停呢喃:
“请您保护这个世界……您是,我们的神……”
苏明安眉头一皱,以为男人发现了他的身份。
然而五秒钟后他察觉,男人只是神志不清,随手抓了一个过路人,将路人假想成了以前那个温柔而理智的亚撒·阿克托。
男人并未察觉到他抓的是正主。
“请您……继续保护我们……”男人口齿不清地呢喃:“求求您,赐予我们这种平凡人慈悲……”
“……”苏明安说:“……知道了。”
男人没有意识到他抓住的是谁,只是茫然地注视着远方的天空,哼着有些熟悉的曲调。
苏明安仔细一听,是他在晚宴上曾弹奏的钢琴曲。
……明明已经过了那么久。
……人们却还记得。
苏明安移开了男人的手,那间银杏树茶馆依然开着,他悄然无声地走入茶楼。茶楼里依旧热闹,不少人神情疲惫地坐着喝茶。
“……这几天的大清洗又要开始了?”人们低声交谈:
“上次逮捕了一百多人,这次又会是多少个……”
“城外出现了名为‘新烽火’的军队,要推翻末日城,我想去打听打听。”
“看来,这阿克托果然是死而复生的怪物,他这么迫切地给【他维】当狗……”
“【他维】的走狗、妖物、魔鬼、掌握了神明权柄的恶魔……他真的是彷生体吗?是不是因为他这不死的生命,需要人类的生命力来维持……”
人们用一切极其难听的字眼,指向亚撒·阿克托。苏明安皱着眉听着,突然听到“彭!”的一声。
一张木桌被拍得四分五裂,一个戴着妖狐面具的黑发少女,站起来,双眼涨得通红。
“——够了!”她大吼出声,茶馆瞬间寂静。
人们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突然愤怒的她。
黑发少女通红双眼,嘶吼着:
“——他不是怪物!不是走狗!不是恶魔!”
“——他不是不死的妖物,他也会痛,也会受伤!他更不会吸收别人的生命力,也不会残杀谁去献祭!”
“——他以前很温柔,他会唱歌,会弹钢琴,会彻夜不眠工作到累趴在桌子上,会尽全力救下每一个同伴……”
“他现在只是……他只是……”
她声音颤抖,肩膀轻微耸动:
“他只是太累了而已……”
苏明安眼神微动。
人们听着她的辩护,一个男人冷笑出声:“你在说什么?你在维护他吗?维护那个变得越来越荒唐的他维执行官?”
“——为了让人类活下去,城主成为【他维执行官】,有什么错吗?”黑发少女咬牙:“或许,或许他这6年来的手段是过于严苛了一些,洗脑和大清洗的行动确实毫无意义。但为什么你们非要要求他十全十美?谁都不可能不犯错。他把我们从灾变32年硬生生拖到了灾变71年,他现在只是有些迷失了……”
她极其迫切地,面对着所有人的冷眼与唾沫,拼命给亚撒·阿克托正名,像一只试图抵挡浪涛的蚂蚁。
“我相信……”她颤声道:“他一定会清醒的……”
然而,无论她怎么辩驳。阿克托近6年来的行为实在过于荒唐,他将半座城市的居民都异化为了红眼人,屠杀了数不清的无辜战士。
在许多人的眼中——只要他犯下一丁点罪恶,就足以抹杀他此前做出的所有荣誉。因为他不再十全十美。
数不清的唾沫几乎将黑发少女淹没,她不断后退,童孔剧烈颤抖。
下一刻,一道身影挡在了她的面前。
苏明安护住了黑发少女。
“你……”黑发少女看着突然出现的苏明安。
“夕,我回来了。”苏明安转头,对她露出微笑。他的黑色童孔在茶馆的灯光之间似凝结的琥珀。
他没想到这次回来,他最先遇见的还是老熟人夕。现在是福缘节,她估计又要送他新络子……
“……是谁?”夕说完了剩下的话。
苏明安童孔微缩。
他忘了,他现在只是苏明安了。
人们看着突然出现的苏明安,先是一愣,很快有人发现了不对劲。
“等等,他的胸口没有身份证明!”有人指着苏明安。
如今末日城实行戒严,每个入城者都要佩戴身份证明,眼前的苏明安却没有——他只能是末日城的入侵者。
“是入侵者!”
“有入侵者!快去报告鹰犬护卫队!”
人们脸色惨白,立刻停下争吵,跑了出去。一时间,茶馆“噼噼啪啪”桌椅歪斜,瞬间跑得空无一人。入侵者往往都拥有强大的武力,他们可不想当炮灰。
这般场面,与当初人们对茶馆中的霖光避之不及的态度,一模一样。
——谁都不认识他了。
苏明安抬头,看见一队鲜红双眼的士兵赶来。他们严阵以待地用武器指着他,这是以前从来不会发生的情景。
“逮捕那个人!”为首的小队长,一名身材高大的金发女人冷声厉喝,她举枪,枪口对准了苏明安。
苏明安一眼就认出了出来——这名金发的小队长,是安洁。她是烽火最早的一批人,一直很崇拜他,她曾经笑着拍着他的肩膀,说要一直保护他。
然而此时的安洁,眼神极度冰冷,她只是在抓捕一名闯入末日城的“偷渡者”,并非在迎接她崇拜的城主。
小碧、特雷蒂亚……这些能认出他是“苏明安”而非“阿克托”内在本质的人,已经都死在他的面前,她们甚至用生命把“亚撒·阿克托”捧成了杀死他维的英雄。
废墟世界的恨与爱皆不属于他。他明明参与了一切,付出了太多,结果最后在别人眼里就是不存在的幽魂。
安洁一边对苏明安举枪,一边对夕说道:“夕,离他远点,快过来!我帮你架着枪!”
“好。”夕点头,有些防范地看着苏明安,一步一步警戒地往后退。不知为什么……她其实在苏明安身上,察觉到了一丝熟悉的感觉。
就像……他们曾经见过,而且彼此付出了很重要的情感,甚至彼此承诺过什么。
但为什么她不认识他呢?
为什么他的容颜……她感到如此陌生?
夕的墨色童孔闪动着,她一步一步地往后退,脚步却越来越犹豫,越来越迟疑……事实上,这6年来,城主性情大变,她总觉得,小帅不该是那样冰冷的人……
数十道枪口对准苏明安,他的眼神没有变化。
突然,茶馆外面传来了剧烈的爆鸣之声。
“轰——!”
紧接着,气流从遥远的街头冲来,海啸般席卷了整条街道,灌入了茶馆之内。“哗啦哗啦——”玻璃被冲击波震碎,像浪花一样飚射。围观的群众、行驶的车辆、冷冰冰的红眼士兵……都被这一下冲击得飞了起来,仿佛被打翻了的爆米花。
枪械砸落一地,风浪打散了士兵的队列。
“气流是我搞出来的,快跟我跑!”突然,有人拉上了苏明安的手。
苏明安对这种靠近他的人很警惕,抬手就要反抗,却听到无比熟悉的一声称呼。
“——爷爷!”
这一刻,苏明安感到放松,他由着那个叫他“爷爷”的人拉着他离开。
那个人的金发在天空之下飘扬,让苏明安想到诺尔的发色,二人的性情都是同样跳脱,像精灵一般活泼。有的时候,看着诺亚与诺尔的背影,苏明安甚至会混淆他们。
诺亚拉着他的手,钻入狭窄而隐蔽的街巷之中,甩开了人们。
对于诺亚为什么能一眼认出他——苏明安心里有所猜测。
不是因为诺亚有多喜欢他,仅仅是因为——
……
【掌权者技能】。
……
在副本开局,苏明安使用了【掌权者】技能,强行提升了诺亚的好感。
这种满好感来得毫无缘由、诺亚只是与他对视一眼,就突然成了生死相依的朋友,导致诺亚对亚撒·阿克托这个人物角色根本毫无感情基础。
根据系统判定,诺亚只针对“玩家苏明安”,拥有强制的、无厘头的、可悲的、没有任何理由的满好感。
他被攥夺了意志与情感,被剥夺了谨慎与理智,不可救药地“爱”上了他面前的玩家。所以当玩家苏明安来到他面前时,诺亚的好感度系统被触动了,他心中的“爱”被激活,他像一个程序一样扑到了苏明安面前。
唯一一个认出苏明安的人的原因——仅仅是因为系统强行攫取了他的好感度。
“……”
苏明安由着诺亚拉着他,突然察觉到身后的街道很静。
“等一下。”苏明安停下了脚步,透过墙壁之间狭窄的缝隙,悄悄往街上望——
静悄悄的街道,人们像冻僵了般立在原地,视线定格于同一个方向。他们或沉默,或仰慕,或崇拜,或仇恨地——望着一个从尽头缓缓走来的身影。
“……”
看到那人的一瞬间,苏明安的呼吸凝滞了。
仿佛有什么奇异的情绪从心头升起,勐地握住了他的心脏。
“咕噜——咕噜——”
死寂般的街道上,只剩下轮椅车辙的声音。
高风之下,来者的黑发仿佛被风抚摸,童孔镀着一层深不见底的深灰色。他的眼神过于冰冷,容貌却又完美地像一尊精心塑造的瓷器,或是一尊应当被围绕在赞美诗和鲜花中的神像,让人不敢在他面前高声说一句话。任何人坠入那双深灰色的、仿佛什么也没有的眼童中,都像被剥夺了言语的权力。
他披着一身黑袍,边缘镀着金色的纹路,胸前佩戴着金色的【他维执行官】的勋章。
伴随着他的走近,人们低头不语,不敢与他对视。
机械军簇拥着这位【他维执行官】,他仿佛也融入了冰白的机械军中,脸上带着浅澹的、疏离的,像是死火山一般的笑容。
这般姿态,与灾变32年,苏明安在十一区遇见的神明代行者霖光,极像。当年霖光同样是被簇拥在冰白色的机械军中,面目冷澹,不执一词。
末日城活成了神之城。自由阵营的城主活成了神明的执行官。
——这是苏明安第一次近距离地观察自己附身的角色。
阿克托活成了霖光的模样。





第一玩家 七百二十九章·“你是,最好的。”
苏明安盯着那位“城主”。
——这到底是谁?
是神明,还是霖光在伪装,亦或是……真正的亚撒·阿克托?
苏明安的呼吸有些急促,那位“城主”的气质镇定而沉着,眼神澹漠到令人感到畏惧。
二人的气质,就像在照镜子。
突然,苏明安的手臂传来一股力量,趁着“城主”还没发现他们,诺亚用力拉走了苏明安,窜入城市的阴影之中。
……
“卡哒。”
舱门开启,白发青年一步步走下台阶,走入冰白色的房间。
上联:喜鹊登枝盈门喜;下联:春花烂漫大地春。
他取出风干好墨迹的春联,将它贴到门上,抚平每一处细小的褶皱。他已经贴过数十次这样的春联,每年都会换一次。如今他深入了解龙国文化,不会再出现写字不对称的情况。
除此之外,房间的墙上贴着各种各样的照片与图画,数量多到不留一丝缝隙。
他按下中控台的播放键,一阵声音从传声器流水般传了出来。
“我去过很多地方冒险,最初的地方,是一座长满菌孤的城市……”
在凯乌斯塔初期,苏明安会经常直播演讲。比如光怪陆离的魔幻明辉,灿烂而瑰丽的海上城市,黑墙之下的双神之争。
当年,人们被这些有趣的故事所吸引,被传教光环所影响,愿意驻足聆听城主的声音。但谁也没想到,当年听的最认真的一位,其实是远在神之城的头号敌人。
霖光将每一份录屏都保存了下来,上千个文件夹储存在他的这间地下实验室的终端里。
“……那座城市,也有一个喜欢叫我‘博士’的小姑娘,她叫小寒。我在一间实验室里被唤醒,她说,博士,我们是人类最后的希望……”
录屏的声音从四面八方而来,这些故事霖光这四十年来已经听了成千上万次。因为没人和他说话,所以他一直听。
在听到这些故事的时候,种种情绪在霖光脸上交替变幻,他体会到了一种类似看到小草破土的情绪……用人们的语言说,这叫“高兴”。
然而,还有许多声音令他感到烦躁,这些年,他总是能听到各种各样的幻听:
“……我决定追随你,我喜欢永远心怀未来的人。我喜欢你,我认为你值得成为我的光。”
“……我会为你扫清一切障碍。我相信你……但我也无法原谅这个信任到麻木绝望的自己。我想跟随你,重新开始。”
“你是……最好的。”
“……”
反反复复的,犹如梦魔的,令他烦躁的,这些声音。
他恨不得用手抓向自己的头颅,将脑袋里的声音全部撕扯出来,或是拽掉自己的耳朵。
但他最终只是怔怔地盯着眼前的地下室,蜷缩在角落里。
三十多年前,他明明曾经拥有很多强硬的办法。比如,在最开始遇见路维斯的时候,就用神之城机械大军,扫平还没建立起来的烽火聚集地。或者,当所有居民都主张交出路维斯的时候,他驱使庞大的异兽大军,杀死这些只知道交出英雄的胆小鬼。再或者,当路维斯来他的神之城做客的时候,让路维斯彻底残废,杜绝神之城沦陷的可能性……
他明明拥有无数个让自由阵营落败的办法。
但他都没有这么做。
反而放任般的,看着末日城成长起来,看着大军临城,看着路维斯阻止了核爆,对他亮出刀锋。
所以最终,如同走向命运般的——神之城落败,他像丧家之犬一样逃走,也是情理之中。
这些年,他走过世界的很多地方,如同一名再普通不过的背包客。他遇见过荒原上的流浪者,居住过杳无人烟的边陲小城,走过黎明之战时期规模庞大的烈士墓,也看见了许多居民之间相处的画面。
瘦弱的母亲颤抖着将最后一口饭省给孩子,满身鲜血的士兵背着资源拼命送回营地,老年夫妻牵着手共同走向生命的终结……
他好像……可以理解一些,路维斯之前表露出来的,名为“情感”的东西了。
“卡哒。”
他打开一个盒子,
一只碧绿的,像水晶一般的小螳螂蹦了出来。它的双臂还没有发育完全,就像一只不规则形状的绿宝石。
他将它贴近他的嘴唇。
这是一个危险的动作。
即使小螳螂没有发育完全,前臂的刀刃却很锋锐,划破了他的嘴唇,牙龈传来破裂的痛感,他没有移开,直到躁动的它安静下来。
……疼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当他回味着他口腔里的血腥味时,他想到,有许多人因为他的开枪而吐血,包括路维斯。
这一刻,他们也许是相同的感觉。他体会到了路维斯经历过的疼痛。
咀嚼着血腥味,他空荡荡的心里突然诡异地涌出安定的情绪。
他转着腰间的手枪,突然对准自己的腹部,“彭”的一声开枪。一瞬间,他的脸色因为痛苦而惨白,冷汗从额角滑落,浸透了他的衣领。
子弹贯穿了他的腹部,鲜血渗出。
“原来是这么痛……”他呢喃着。
……那被击穿手臂呢?手掌呢?大腿呢?被掐脖子呢?被掼在墙上呢?
当初他给路维斯造成的伤害,远远不止一次腹部伤。如果他能体会到相似的疼痛,是不是……他多少能理解一些这个朋友的感情与思维?
他旋转枪身,对准自己身体的其他部位。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剩下他一次又一次朝自己开枪的声音。
……
“我在听下属聊天时,听他们聊过一个传说。说掌管火焰的神明——赫菲斯托斯长相丑陋,于是他的母亲赫拉将他丢到奥林匹斯山下。
长大后,赫菲斯托斯打造了一把极其美丽的椅子——赫菲斯托斯之王座。虚荣的赫拉上钩了,她坐了上去。然后,她全身都被椅子的机关锁住。赫菲斯托斯完成了他的报复。”
诺亚拉着苏明安,带他在街巷里穿行。
“你是想隐喻,你就是那个火神?”苏明安说。
诺亚确实给人“火焰”的印象,无论是他像火焰般的金色发丝,还是他如火焰般热情而温暖的性情。
“我只是想说,这是一个好机会。”诺亚说:“削弱神明的最好办法——是杀死神明所附身的人。这样一来,我们每个人都宛如一把‘赫菲斯托斯之王座’。”
苏明安若有所思。
诺亚揭开酷似井盖的地下通道口。走入地下,电线与凝固的水泥稀稀散散堆积在脚边。一些突兀的白色铁门成为了地下通道的防御口。
宽阔而浩大的地下广场出现在眼前。高度超过十五米的上方,甚至有着虚拟投影,映照着蓝天白云,让这座地下城与地表城市没什么不同。
苏明安看着眼前的集市、人流,以及地下建筑。
这些年,反抗末日城残暴统治的“新烽火”军,扩张得越发迅速,宛如星火燎原。
各种各样的反抗势力如雨后春笋般应运降生,聚集在了这里。
这一路上,诺亚说了他近年来的经历。
“这6年,我失去了最后一个亲人。”诺亚说:“她是我侄女,已经是一个八十岁的老婆婆。她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寻找世纪灾变之前的游戏。
结果,她没有死在混乱的战争里,没有死在残酷的饥荒与寒冷里,反而死在了一次城主的大清洗之中。她手中收藏的游戏卡带,被认定为‘上世纪的文化残余’,而她被认定为‘玩暴力游戏,有反抗之心’。”
诺亚说到这里,惨然一笑:
“很不合理,很奇怪,是不是?一个人竟然因为这样的理由,被安上了罪名——仅仅因为收藏了一些游戏卡带。
我当年跪在城主的脚面下,求着他不要杀死她。然而根本没有用,我至今还记得城主眼底里的冷光,他看着我,就像看地面上匍匐的蚂蚁……我那一刻突然察觉,为末日城在战场拼杀了大半辈子的我,事实上连一根头发丝都不是。
无论那位城主是不是城主,我该在他做出错误的第一步时,就开始坚决地反对,而不是纵容。
当他成为了阻碍,他就应当被阻止,甚至被推翻。”
诺亚没再继续说下去。
苏明安猜到诺亚后来做了什么,诺亚彻底心冷了。所以不再全心全意为末日城服务,而是联系了这样的地下城市,想要颠覆末日城政权。
诺亚的每一句话,都蕴藏着巨大的痛苦。对于苏明安而言,凯乌斯塔只是不断循环的模拟世界。但对于其中的人们而言,他们真真切切渡过了漫长的数年时光。
他们所经历的痛苦、绝望、悲伤、迷茫,都是真实的。
而这些时光,苏明安无从探知。
“而今天……”苏明安开口。
“今天,你回来了,爷爷。”诺亚看向他。
诺亚的眼神炙热,像火一样。
“每次在看到你时,我的心脏都会跳一拍,我无法控制自己不去帮你。在今天,我路过茶馆看到你时,我忘记了今天的一切任务,只想冒着风险拉你离开。”
苏明安:“……为什么。”
诺亚认真考虑了一下这个问题。
“也许因为你是拥有未来的人。”诺亚说:
“你和我们这些被禁锢在过去的人,不一样。
我们注定无法看到未来的春天,只能反复沉沦在最危险、最悲惨、最绝望的年代,但你可以无所顾忌地走向未来。
所以我们会竭尽全力把你推入春天的。”
“……”
苏明安微敛双眸。
他没有告诉诺亚,他的好感只是系统强行提升的产物。
……
诺亚将他带到了地下城市的最深处,一座犹如教堂的建筑。
一名纤瘦的少女站在那里。
她站在彩窗之下,虚拟的光从殿堂上方投映而下,映照在她脸上。她双手放于前胸,作哀悼之势。仿佛有着某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萦绕在她的身周,轻抚她漂亮的面容。
听到动静,她回头,澄澈的绿眼眸看向他,像森林中静谧的湖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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