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拔节之时

    王峰皱眉，顿了一下，等反应过来他才把批改作业的笔放下“你的意思是，齐杨现在其实心里已经扭曲了，但是还没有显现出来”

    老陆点点头，又摇摇头“我相信那孩子还有希望，走过了心理的这道坎儿，我相信他能有好的未来。”

    王峰看着老陆一副老母亲的模样，打算还是说一点儿积极向上的事情“哎老陆，我看楚程这个孩子就很不错了，多半这次分阶考你们班会引起校领导的关注。”

    老陆说到楚程，脸上的表情才稍微舒展了一下。

    “引起文科班老师们的嫉妒，”王峰又拿起了笔，“我多半也会嫉妒，但是我看他上课不怎么听讲，我有点儿担心他的成绩”

    老陆摇摇头“看考试吧，就这周了。”

    “林未迟这孩子的成绩还需要提高，”王峰点点头，“就我的早自习吧，她刚开学上一周就全没来。”

    老陆也扭头开始看作业了，好巧不巧，正好看见了林未迟的作业，真的连解题思路都没有，抄的作业连步骤都不抄，直接写答案。他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孩子要是能认真一点儿，也不是这个成绩。”

    徐敬看着林未迟拿着一本书回来了，就惊讶得不行。

    “未迟，老陆这次还送你书什么书啊，你看着我上学期被老王收了的着就伸手要拿来看看到底是什么书。

    林未迟拿着书打了他的手一下“老陆亲自挑选的基础题集，你看得进去吗”

    “啊老陆这是要让你向齐杨学习啊”徐敬着，还坐直了身子看着台上的英语老师。

    林未迟没再和徐敬搭话，侧了侧脸看着齐杨，再用胳膊肘碰齐杨“看来这次为了老陆，我还得抄你的数学。”

    齐杨微微张了张嘴“那老陆真的要感动死了。”

    林未迟仰着脸笑了笑，把手机立在书后面看起了电视，也不管垫在手机下面的那本书了。




第050章：盒子
    中午林未迟和齐杨一人买了一根老冰棍吃着，没骑车，林未迟回了陈向涛的消息就把手机揣兜里，问齐杨“这周五下午放学，叶毅辰约你，你去不去”

    齐杨不解地挑了挑眉“约我”

    “呃啊陈向涛和他谈条件，说把你的事情给了了。”林未迟边咬着冰棍边看他，嘴角有笑意。

    齐杨脸上的惊讶意味更加浓烈了。

    “他就是炫耀，”林未迟虽然吃完了冰棍，但是还是用牙齿咬着木棍说，“非要来约着打球炫耀，就，就把杨立威的手给弄折了，涛哥肯定就不干了，要说法嘛。”

    齐杨路过老爷爷的小卖部的时候买了袋盐，转身说“真的折了”

    林未迟没说话，笑着摇了摇头。

    齐杨深吸了一口气，拉了拉肩上的书包带子，语气里透着无奈“行吧。”

    “那你可不能手软，不然我都看不起你。”林未迟笑了笑。

    齐杨不想说话了。

    其实青少年打架，无非都是谁把谁的谁谁谁揍了，要找人来寻个说法理论理论，再翻翻旧账。

    陈向涛要翻的旧账，就是齐杨那件事情。

    “那周五咱们一起去我等你”林未迟看着要走到楼下了，微微侧了头，看着齐杨微微点了点头才往自己家的楼上走。

    楚程是和莫一笑是一同到家的，莫一笑下车后手里提着饭和菜，上楼的时候楚程把心中的疑问问出了口“屋里的，是你爸爸”

    莫一笑倒是毫不避讳，点了点头笑了“他腿动不了。”

    楚程才在心里点头，看着莫一笑匆匆忙忙开门的背影，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了那些激烈的骂声，开门的时候皱了一下眉头。

    楚程觉得，按照十三中的午休长度，中午完全可以帮楚穆送饭的，但是被楚穆给拒绝了，让他在家里好好睡午觉。

    他自己做好饭坐在小桌子上吃的时候，正好也看见了拿着饭盒坐到自己家门前吃饭的莫一笑。

    莫一笑看着手机，余光刮到楚程身影的时候微微笑了笑，和许强聊天。

    等我吃了饭去你那里吧

    好吧，我这边还有几桌客人，你可以慢点儿来。

    好

    吃完饭莫一笑还化了一个淡妆，坐在镜子前她看着自己，难以想象自己这个样子都过了好几年了。

    书柜上放着一个黑色的盒子，四四方方的，上面有金色的镂空纹路，还加了一把很小很小的锁。

    她轻轻地把它拿下来，找了两张湿巾慢慢地擦拭着。

    学渣林未迟给她说过，正午十二点的时候是太阳在最高处的时刻，这时候人们的影子很小，几乎就是脚下的一团小黑影。

    莫一笑最喜欢的就是这个时刻，在这样的夏日里，要是不低头就只能看见别人身上全都是光亮。

    自己的身上也是光亮的。

    盒子是木制的，闻着还有股木制品淡淡的香味儿。

    擦完盒子的莫一笑把湿巾丢进垃圾桶里，趴在木盒子上，双手撑着下巴，弯着眉眼笑了笑。

    这个盒子里装的是老妈的骨灰。

    “你太狠心了，”她看着木头窗户老旧发黑的痕迹说，“你说你扛不下去了，我没信，我这不是都扛过来了吗”

    在秋老虎的如猛虎之势席卷大地的每一处沙砾的燥热下，还有几声蝉鸣，像是在惨烈的歌唱也像是觉得生命即将到达尽头的嘶吼。

    “妈，我快十七岁了，”林未迟眨了眨眼说着，觉得自己的眼眶在微微发烫，心里有个地方空荡荡，说不出现在的滋味，用“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来形容莫一笑的话，大概范仲淹老先生会气到回魂吧，“在我觉得我真的完了的日子里，我即将度过我的十六岁了。”

    她记得她接到警察电话的时候她害怕到不行，小小年纪的她觉得自己都快站不住脚了，给林未迟打电话的时候双腿都在颤抖，林未迟和她一起到殡仪馆的时候她身上的钱完全不够把老妈火化了然后带回家。

    能怎么办。

    尸体放家里只有等着腐烂变臭。

    那时候她才明白一件事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死了之后自己会变成什么。

    莫友义一定不会管她的死后变成什么样子。

    她不能接受自己死了之后尸体腐烂变臭，或者各种昆虫蛆虫爬满她的身体。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初中的时候，语文老师站在讲台上拿着语文书翻译道“不因外物的好坏，自己的得失而或喜或悲，这是古时候仁人的心境。”

    莫一笑觉得自己是不可能成为仁人的了。

    但是这句话莫名其妙像是那些网上的鸡汤一样，莫一笑把它刻在了心里，就是要“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为此还形成了一种近乎麻木的执念，在莫一笑觉得走不下去了的时候警醒般的提示自己，这些东西都是身外之物，能扛下去的。

    最后还是林未迟的妈妈给的钱，抱着盒子回家的时候莫友义还是骂她，到越后面骂得越难听。

    她本以为自己会一直待在自己的房间里的，但是第二天荣哥的人就找来了，莫友义被打的时候她还是心软了。

    莫友义做出的事情足以让她起杀心，她有想过在某个莫友义熟睡的夜里动手的。

    但是莫友义死了之后呢自己还是要独自想办法去还那些高额的钱。

    莫一笑也想过像老妈一样死掉，她看不到一点希望也看不到任何出路。

    但是她舍不得林未迟，欠林未迟和林未迟妈妈的情她还没还。

    林未迟说，咱们一起想办法。

    她知道林未迟完全不用这样的，花费自己上课的时间出去补课，又教滑板又教跆拳道的，虽然林未迟说她成绩本来就烂，上学还不如挣外块。

    她看着林未迟那倒数五名的成绩

    可是自己要到高三才能把钱还完。

    “你真的该看看现在的我，我能有办法把钱还清了。”莫一笑把盒子放到书柜原来的位置，还轻轻地摸了摸盒子顶部。

    等她收拾好一切出门去的时候，莫友义已经倒在沙发上睡着了，呼噜声都响起来了。



第051章：凌厉
    十三中的摸底考试真的是楚程听过最敷衍的考试了，以至于还没开始考他就在给谢宵打电话的时候都忍不住吐槽。

    “你知道有一种紧张叫不拉开座位考试吗”楚程坐到屋外的凳子上，笑着说。

    谢宵的心里全是诧异“那紧张个毛线啊，是我的话我就偏头抄。”

    “你这话，”楚程说，“你好好一个人光想着考试抄作业”

    “学霸做久了就很疲倦的，有现成的不抄又不是不会做。”谢宵说得大义凛然。

    楚程无奈地站起来，小地方收快递的速度不仅慢，还不给送，还要自己跑两条街拿。他边和谢宵说着话，沿着街边走着。

    就算是两条街，在这么狭小的地界也不是太远。

    楚穆早就在家里找人拉好网线了，这两天还老问快递是不是该到了。

    这几天降温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中午才停下，楚程挂电话的时候拉了拉外套，在转弯的时候看见了几个人蹲在街边抽烟。

    楚程一下子就皱了眉，因为“来者不善”四个字是如此清晰的刻在那里蹲着的每一个人脸上。

    特别是此时此刻面对着楚程站起来的叶毅辰。

    叶毅辰穿着一身黑，裤子还是紧身的那种，要是那种身材好的女生穿的话，是好看的，但是叶毅辰身上的气质真的楚程在脑子里轮了好几遍的形容词，最后还是只能总结一个“丑”字。

    叶毅辰那腿瘦得根两根牙签一样。

    太乡非了，楚程往边儿上绕了一下，还在脑子里思考了一下，那些本来不胖的女生嘴里闹着要减肥，是不是想要这样的效果

    一想又觉得这里的人都不怎么胖啊，林未迟的校服就很宽松，感觉还是改小了点的

    还没想明白自己脑子里怎么出现了林未迟的身影，叶毅辰就抓住了他的衣领子。

    楚程的脸上僵了一下，看着叶毅辰挨近自己的脸，倒不是惊吓，只是觉得很厌恶。

    他一想是觉得说话就说话，老是动手动脚的就讨厌了。

    楚程算是标准身材，和叶毅辰差不了多高，这样却显得叶毅辰有点瘦弱了。

    他条件反射般地扯开了叶毅辰的手，往后面退了一步，又正好抵在了身后的人胸膛上。

    他身后的两个人也是那天在球场里见过的，分不清是不是学校的学生，反正没穿校服楚程都不知道是不是学生。

    “你叫楚程”叶毅辰点了烟，眉头还挑了一下。

    楚程对这种装逼的人真的就恨不得把他的脸摁在地上摩擦，翻了个白眼没回答。

    “脾气挺不错，”叶毅辰夹着烟点了点头，往前走了一步，“你一个亲妈都不要你的人，早就不是什么狗屁少爷了，在这里你拽个屁啊”

    听了这句话楚程的眼眸一沉。

    叶毅辰倒是很满意现在楚程的反应，那种家里的秘密被别人扒出来了后不爽的的表情，足够让他开心了。

    弄巷里的生活就是这么没劲儿，你家里那点儿鸡毛蒜皮的事情，总有人循着由头跑来嚼舌根子。

    “我告诉你，以后见了我，少摆着这张脸，你自己什么样子心里没点儿b数”也许是楚程站着没说话让叶毅辰产生了错觉，反正他就是开始得意起来了，还要上前去抓楚程的头发。

    楚程只是一抬眸，眸子里危险的敌意让叶毅辰瞬间脑子卡住了。

    手被抓住的时候他感觉到了比那天小的力道。

    还没等叶毅辰骂出口，楚程就说“我自己什么样子我自己知道，你怕是不知道我什么样子的吧”

    楚程甩开叶毅辰的手，理了理自己衣服上的褶皱。

    一点也不顾叶毅辰震惊的脸。

    “都说学渣脑子不行，你这种渣渣真的更不行。拿着别人家的事儿来说真是有生之年，你这种人我本来都不屑得动手的，也就是最近脾气憋不住，”楚程说着，声音也沉下来了，“我听说你挺记仇的，我也是，要用拳头分胜负还玩儿阴的弄不死我就等着我弄你。”

    楚程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看着叶毅辰的眼睛，双眼里的凌厉像是盯上了猎物的鹰。

    空气一下子像是静止住了，楚程走过叶毅辰身边的时候叶毅辰都没反应。

    楚程奉行的作风就是不惹事儿也不怕事儿，摊上事儿了也不怕。

    等把电脑拿回家，楚程看见楚穆正在和一个女人聊天，楚穆看见楚程的时候微微侧了侧脸。

    楚程周六值完班，会有一天的休息时间。

    “隔壁门的，李阿姨，家里来了客人来家里借张凳子，正好我们有多的，电脑拿回来了”楚穆看着楚程说。

    楚程叫了声“阿姨”就没说话了，进屋打开了装电脑的箱子，他没买那种很笨重的，安装也不费劲，等弄好了之后楚穆都把菜择好了，楚程呼了一口气“今晚上咱俩就能看点电视了。”

    “可以，那晚上正好，把你的床换个方向，明天我去李姐说的那个旧货市场淘一下有没有二手的椅子什么的。”楚穆说着就开始剥蒜。

    楚程一挑眉，蹲在他身边帮他“爸，你不用这么敏感的，邻里邻居的，我没什么意见。”

    楚程不是那种父母离异了就要死要活的人，他觉得感情这事情没了就是没了，聚了散了不牵扯也就没什么。

    再说了，当初自己主要只是觉得自己妈妈就这样走了才气愤的，后来楚穆找他谈话也是明白了，没有感情了就是没有感情了，他和自己妈妈不会因为公司不倒闭就不离婚的。

    楚程还没成年，跟着楚穆，自己的妈妈也会在每个月都打生活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