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拔节之时

    但是脚上的步子走得倒是有条不絮的。

    林未迟低着头看着齐杨的脚尖，压了压自己的语气“许强以后会怎么对待莫一笑”

    “不知道，”齐杨实话实说，“路是莫一笑选的，以后无论怎么样，许强之后就是恨死了她，她也得扛。”

    林未迟的手指有点凉，齐杨都觉得这股凉气往他手上在绕了，不过手心里的汗在自己说完这句话后被激了起来。

    林未迟咬了咬牙。

    这件事情他们无能为力，错在莫一笑的隐瞒。

    可是莫一笑只能隐瞒。

    没人比莫一笑更想要一个男人的爱，也没人比莫一笑更清楚她不能拥有这些。

    莫一笑的梦在自己十二岁的时候就醒了。

    莫一笑说过，自己在十二岁就经历了一次死亡，那个拥有无限未来可能性的自己，死掉了。

    许强也许就是莫一笑内心深处那最渴望的萌动。

    萌动打败了莫一笑，莫一笑必须为此承担责任。

    林未迟的指尖回暖“但是能把伤害降到最低么”

    齐杨站住脚，一头一尾只有两盏灯的胡同口，白日里采光不好，冷冽中带着潮气，泛着青苔的腥味。

    “在许强看来，莫一笑才是伤害。”齐杨说。

    莫一笑站住了脚，把齐杨往后一带，抽出手抱住了齐杨的胳膊。

    齐杨的话一针见血。

    在理。

    但是林未迟的心情一下跌到了低谷。

    “你能帮她教训伤害她的人，他的那些客人甚至骂她的同学，但是这件事情，伤害在心里，在两个人的心里。”齐杨没动，以他们三个对对方的了解程度，多说也没用。

    爱情让人忘记自我，林未迟深知。

    “先交给她自己吧，”齐杨叹了口气转身面对林未迟，帮林未迟理了理被风吹乱的碎发，“她只要知道怎么样我们都在就行了。”

    林未迟眨了眨眼睛“我是不是太坏了都几年了，莫一笑还这个样子还是没有从那片泥沼里出来。”

    林未迟眨出一片泪花，齐杨心里也不好受，强压着情绪帮她揉着眼尾的泪水。

    “不是你的错。”齐杨温声说。

    林未迟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泪，摇头“你不知道，当初我看着她站在殡仪馆抱着她妈妈的骨灰盒的时候，她身上全是伤。”

    齐杨的眼睛都瞪圆了。

    “她站在那里对着给她骨灰盒的人还问，问，要是没钱，能把她妈妈带回家吗”

    “莫友义就是个畜丨生，他他”林未迟咬了咬牙，眼神里全是恨意。

    齐杨抱住林未迟，摸着她的脑袋“别想，别想了。”

    “有时候我就想，我就想可是莫一笑什么时候才能还完钱，什么时候，她才能解脱”

    齐杨看着漆黑的天空咬了咬牙，眼里也是恨意。

    前路无望的时候，非得雪上加霜。

    “你这么早起来干什么”楚穆正刷着牙，天边才翻出一点鱼肚白，楚程就穿着运动装起来了。

    楚程一边挤牙膏一边摇脑袋“天亮了，得锻炼身体了。”

    楚穆一愣，转而笑了

    楚程刷完牙，直接接着楚穆洗完脸的水洗了脸，下楼跑步的时候看着两者的路灯。

    深青色的天，印着几棵树几盏灯，没有吵闹倒是静得安逸。

    楚程细细回忆，这个小镇物价便宜，东西不多压力也不大，要是没有那些一点就炸的邻居，也是蛮好的。

    小镇面积不大，楚程从家跑到弄巷再跑到学校，从对面的职校绕过马路，再从弯弯绕绕的巷子跑回到家，天透亮了。

    周围零星几个学生，职校更是寂静无声。

    楚程在心里想，什么时候自己在这里还能跑步的

    或许真的是娱乐设施太少了吧，以往周末都不跑步的，周五混网吧打游戏到凌晨，要么和一堆人出去玩，回不回家都是另一回事。

    周末不睡到日上三竿都觉得那一周都是缺陷。

    什么时候早起过。

    最后他还是觉得应该是因为这里的人迷之吵架生物钟作祟。

    吃完早餐，他再慢悠悠地走到学校。

    然后迟到了。

    第一节课上课铃响他回到座位上，徐敬拿着手机讽刺他“哟，你还能迟到啊。”

    楚程吸了一口气“迟到这个东西还要按成绩排外啊”

    徐敬把手机放桌上看着他“啊，也不是，咱俩后面这俩，也没来。”

    楚程闻转身，呆了几秒。

    一来就是语文课，他乏味得直翻文科综合题。

    林未迟第一节课下课铃响了有两分钟才拿这个面包和一盒牛奶进了门。

    齐杨没跟她一块儿。

    “齐杨呢”徐敬像是对谁都好奇一样，扭头就问。

    林未迟看了一下齐杨的桌子，也呆了“他不是上厕所去了他还没来”

    “嗯，”徐敬也作出惊讶的模样，“你俩不一直在一块儿的吗上学期间，你不在齐杨都得在。”

    林未迟把面包放下，深深的看着齐杨的桌子，再看了看楚程。

    “别看我，我来的时候他也不在。”楚程赶紧摆手。

    “丫迟到了，问他能知道什么”徐敬看了楚程一眼。

    楚程无话可说。

    林未迟不说话了，齐杨没说自己不来上学，就一定会来上学。

    林未迟看了看手机，也没有齐杨的消息。

    老陆夹着书进教室的时候也往齐杨的桌子方向多看了两眼。

    齐杨有问题，林未迟的脑子里蹦出这个想法。

    她给齐杨发消息，恨不得现在就直接打电话。

    一直到课间操的广播声响起，齐杨的身影都没出现。




第132章：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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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杨拿着笔看着面前的白纸，再抬头看着面前的心理老师。

    长达两节课加上一节早自习的等待，齐杨还是没能说出有用的话来。

    “算了，你回教室吧，不用勉强。”心理老师微微笑了笑。

    周六两人就干瞪眼了三小时。

    齐杨心里有道坎，他心里很清楚那是什么，但是对谁都说不出来。

    心理老师看了看时间，耽误了两节课“抱歉啊，没想到这么长时间，你成绩挺好的，快回去上课吧。”

    话刚说完，齐杨的手就攥紧了一下。

    动作幅度不大，心理老师却看得真切，她默不作声，看着齐杨站起来，齐杨的表情有些懊恼。

    “齐杨，”心理老师于心不忍，“也许我帮不了你，但是你别有思想负担，试着一点一点的，先踏出第一步。”

    齐杨抿唇不语，下了楼站在楼下的花坛边儿抽烟。

    他环顾了校园，深吸气，脑子里的那张白纸越放越大。

    白色铺满整个大脑乃至整个视线。

    恐惧和窒息感包裹着他。

    齐建设拿着刀看着自己，杨果躺在地上瞪着自己。

    “我儿子这辈子他妈都是我的，想带走”

    “想带走”

    “不能走，不能走”

    “不能走”

    齐杨的大脑在叫嚣，先是齐建设那吵闹的声音，再然后自己像是和他在对骂，最后齐建设的声音渐渐消退，全是自己的喊声。

    “不能走”

    “不能走”

    “不能走”

    “哎我要看照片，贴吧里的太模糊了，”两个女生从他身边走过，嘴里说说笑笑的，“九班的楚程是个转校生吧有没有谁知道他详细的资料啊”

    “听说是某个附中的，反正不在这个县城里。”另一个女生说着。

    “啊，那他喜欢什么样子的女生我听说就算是县城里的女生，很多人家里都好有钱”女生的声音里满是失落。

    “你看他穿的衣服和鞋子，”另一个人把手机拿给身边的人看，“看也不是平常人消费的。”

    “”两个女生说着就走开了。

    齐杨看着两人的背影，脑子里打了一个冷噤。

    楚程面带微笑的脸、贴吧里他跑步时的脸、就连打游戏的脸都清晰的能看见淡淡的笑意。

    这股笑意带着暖气，烫到齐杨的眼睛了。

    他摸了摸眼睑，忍不住剧烈地抖了一下，楚程右眼睑上的那颗痣闯进他的眼。

    那天下午楚程把水递给林未迟的样子，一脸笑意，眼角眉梢都是笑。

    眼睑上的痣都带着灵气。

    柔和，还温暖。

    齐杨觉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了，那种窒息感完全包裹住了自己。

    莫一笑看着窗外在操场上的人叹了口气。

    这口气叹得不短，刚把气呼完齐杨就从门口进来了。

    林未迟把耳机摘掉“你去哪里了”

    齐杨看着她，做回到椅子上“没去哪，就学校里。”

    林未迟把耳机放桌上“我给你发信息了。”

    “我没看手机，”齐杨赶紧把手机拿出来，一看qq，微信和短消息里都是林未迟的消息，“我”

    “我以为你翘课了，想问你在哪带我一起。”林未迟突然凑近他。

    齐杨条件反射往后躲了一下。

    教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但是齐杨还是看了看门口，再看着林未迟。

    齐杨往后那一瞬间林未迟的心揪了一下，她笑了笑“你到底去哪里了额头上这么多汗。”

    “呃”齐杨赶紧拿着袖子抹了抹，“有点热。”

    撒谎。

    林未迟坐回自己的座位，靠着墙看着齐杨。

    齐杨一直是不显山不露水的，无论是语气和行动都带着一股子淡漠，现在的齐杨很慌张。

    齐杨看着林未迟坐回去，看着林未迟，林未迟刚才说的每一个字他都没心思听，她突然凑过来时正对林未迟的脸，移了一下眼神就落在了她的唇上。

    粉红色的唇在说话的时候开合，齐杨都移不开眼。

    那晚上的吻本就是一时冲动，不计后果，克制未果，再加上萦绕在林未迟身边的酒气，他也分不清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他想林未迟是他的，但也想着林未迟不要和他太近。

    十几年了，没有比林未迟说出做亲人这样的话更可怕的事情了。

    齐杨舔了舔嘴唇，微微颤抖着。

    “你在想什么”林未迟趴在桌子看着齐杨。

    齐杨的神智被拉回来，看着林未迟，林未迟缓缓抬起手，拉了拉齐杨的衣袖袖口。

    齐杨才叹了口气，微微靠近自己的桌子，看着林未迟“我喜欢你。”

    林未迟的手顿住了，她本来还想问什么的，微微张了张口。

    “我喜欢你，也许从小时候开始就喜欢你了。”齐杨垂了垂眼眸，没看林未迟，看着自己互相交握着的双手，他不安地用指甲抠着凸起的骨节，声音有些哽咽。

    哪里像是在对一个女孩子表达爱意

    林未迟撇撇嘴，一点儿也不感动。

    “我很想，很想一直一直陪着你的。”齐杨压了压声音，声音变得有种莫名其妙的嘶哑，这嘶哑声伴着紧张，让林未迟的心里有种酸酸的感觉。

    齐杨的眼睛里清澈明亮，这一刻更是带着一种水一般的澄明。

    林未迟突然觉得齐杨的样子也不像是在表白，而是一种渴求。

    林未迟慢慢靠近他“那你要答应做我男朋友吗”

    “你都亲过我了，你确定要耍流丨氓”林未迟看着齐杨，伸出手握住齐杨的手。

    齐杨的肩膀猛地抖了一下。

    “再抠皮就掉了。”林未迟边说边用大拇指轻轻抚摸着他的手指骨节。

    齐杨才松开手，感觉整个骨架都在紧绷。

    “你愿意就点点头。”林未迟看着他。

    此时广播停下来了，周围响起了喧嚣的吵闹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