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位置:首页  >  武侠修真

麻烦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竹西





麻烦 第二章 ·一切才刚开始
第二章
昨儿李妈妈请假出府回了一趟家,不想今儿才刚一回府,就听到自家姑娘可能会被送出西园的消息。她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几乎是一路小跑着进了院子。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李妈妈一把抓住冲过来的五福,“姑娘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就得罪老太太了?!”
五福也很想知道她家姑娘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姑娘还没起呢!”她当即回手指着卧室就告了一状。
她这做丫鬟的既然规劝不了姑娘,奶妈妈可是兼着教养职责的,总能管束一下“中了邪”的姑娘吧!
李妈妈一听,果然就皱了眉,抬头看着天色嘀咕了一句“这都什么时辰了”,便放开五福的胳膊,转身上了台阶。
廊下,三和早从美人靠上站了起来,冲着李妈妈屈膝道:“昨儿晚上姑娘说,难得老太太免了她的请安,她今儿要睡到饱,不许人叫起呢。”
好嘛!又一个告状的好丫头!
李妈妈的眉顿时又皱紧了三分,才刚要抬脚进屋,忽然感觉这院子里好像少了些什么,便回头问道:“双元四喜还有王妈妈呢?”
双元是姑娘跟前的一等大丫鬟,四喜和三和五福一样,都是二等的,王妈妈则是老太太派给姑娘的教养嬷嬷。照理说,五福和三和份量不够,管束不了姑娘,就该一等大丫鬟双元和教养嬷嬷王妈妈出面才是,偏这二位……
“双元姐姐和王妈妈一早就说,要去老太太那里打探动静,然后就再没看到人了。”
五福不屑地撇着嘴——什么打探动静?!说白了,不过是看着姑娘这条船不稳,这是先一步去找下家了!
“四喜说,七姑娘派人叫她过去帮着梳个头。”
三和则仍是那么一脸平和地着重点出“四喜说”这三个关键字。
李妈妈的脸顿时又是一沉,也不再多话,转身进了屋。
推开卧室的门,她才刚要抬腿进去,不想屋外花梨木大案上的那只西洋自鸣钟,竟凑热闹似地发出“铛”地一声响,直把李妈妈和跟在她身后的三和五福都吓了一跳。
众人回头一看,这才发现,原来此时正好是西洋时间的八点半。
许是被这报时声所扰,卧室里,那挂着水绿色纱帐的罗汉床上,一个小小的人儿“嗯唔”了一声,然后在帐内翻身打了好几个滚儿。
于是众人便看到,十三姑娘侯珊娘没头没脑地把那床薄被裹了一身,简直裹得跟只蚕茧似的。
忽的,原本皱着眉的李妈妈那神情就变得柔和了起来。她走到罗汉床边,脱鞋上了脚榻。三和五福则双双上前,挂起床上的纱帐。李妈妈微笑着屈起一膝坐在床边上,弯腰凑到那只“蚕茧”的跟前。
此时十三姑娘已经把自个儿全都裹进了被子里,就只有一截乌黑油亮的发梢还露在外面。李妈妈宠溺地抚了抚那黑发,跟哄小孩儿似的,伸手在那“蚕茧”上轻轻拍抚着,一边柔声唤道:“姑娘,姑娘?该起啦,不早啦,太阳都晒屁股啦!”
“嗯唔……”
“蚕茧”里的“蚕蛹”蠕动了一下,想要再次翻滚起来,却因被李妈妈的胳膊挡住而没能成功。
“姑娘,该起啦。”李妈妈笑着又低唤了一声。
这般连唤了有七八声,那“蚕茧”才终于有了点动静。随着又一声长长的“嗯唔”,“蚕茧”里缓缓伸出一只小手来。
那是一只剔透得如玉雕般莹润细腻的小手。
“嗯……”
小手伸展着纤长的手指,指端的指甲晶莹粉嫩,手背上隐隐还有几个可爱的小坑。李妈妈看了心下顿时柔成一汪温泉,忙不迭地伸手过去握住那只小手,一边更加细柔着声音哄道:“姑娘,该起啦!”
李妈妈给十三姑娘做奶娘时,自个儿的女儿才刚刚夭折。看到珊娘的第一眼,李妈妈就觉得,这孩子不定就是她那个没缘分的女儿重新投胎,再次来到了她身边。所以打珊娘还很小的时候,她就对她硬不起什么心肠来。
在李妈妈的温柔哄慰下,“蚕茧”里的侯珊娘才终于成功破茧而出。她伸着懒腰,缓缓睁开眼,立时便看到头顶上方,一个三旬左右的妇人正冲她温柔微笑着。
那一刻,珊娘不禁有些怔忡,“奶娘,你怎么……”变得这么年轻漂亮了?!
只瞬间,珊娘就回过神来。前一世这个年纪的奶娘,还没有遭遇到后来的那些糟心事,此时的她确实还年轻美丽着。
还好还好,此时的奶娘还年轻着,她也还年幼着,一切都还没有开始,一切都还可以有另一种结局!
“奶娘……”庆幸着的珊娘蓦地伸长手臂,一把抱住李妈妈的脖子,将脸埋进她的怀里。
李妈妈却误以为姑娘这是冲她撒娇,叫了声“哎哟我的姑娘哎”,便抱着珊娘一阵眉开眼笑。
小时候,在住进西园之前,姑娘倒确实是挺爱黏人撒娇的,可后来住进西园后,随着姑娘渐渐长大,人也变得越来越老成,就再没这么冲她撒过娇了。只是,大约在半个月前,有一天,姑娘像是做了个恶梦,醒来后,就不知怎么又变回原本那个爱撒娇的孩子了。
“噗”,床边上,三和忍不住轻笑出声。
五福则冲着天花板翻了个白眼儿——她居然会指望李妈妈能劝住姑娘!
李妈妈确实忠心不二,可与此同时,她也是死忠愚忠的那一个。哪怕这会儿姑娘说太阳是黑色的,李妈妈也能坦然附和,然后还会说别人全都看错了,只有她家姑娘的眼神是最棒哒!
五福和三和,一个低头而笑,一个抬眼看天,故而二人谁都没看到,伏在李妈妈怀里的十三姑娘,正以审视的眼在悄悄打量着她们。
前一世时,这几个丫鬟自然都是好好的。只是,那时候的她风光无限,而此生她却打算走一条完全不一样的路。这条路,就不知道几个丫鬟中,还有谁是愿意陪着她走下去的……
那个所谓的“恶梦”,已经过去半个月了,其中有好多细节都开始变得模糊不清,以至于珊娘再想起那件事时,心里总难免有些疑惑——眼前这一切,到底是她经历了死亡后重新回到十四岁,还是真如奶娘所说的那样,只是十四岁的她做了个病死的恶梦?
到底是庄周梦到自己变成了蝴蝶?还是蝴蝶梦到自己变成了庄周?
“姑娘,该起啦。”李妈妈仍跟哄孩子似地轻拍着珊娘的背。
珊娘回过神来,抬头问着李妈妈:“奶娘,你家里为什么叫你回去?”
李妈妈的手臂忽地僵了一下,然后便跟没事人一样,放柔了声音,抚着珊娘的鬓发笑道:“没什么,不过是一些琐事。”
珊娘看着奶娘一阵默默眨眼。此时她已经肯定,不是十四岁的她梦到了自己以后会病死,而是病死后的她,真的又重新回到了十四岁。因为即便奶娘不肯说,她发现她居然知道奶娘隐瞒了一些什么,甚至还知道一些连奶娘都不知道的,奶娘家那吸血鬼似的婆婆和丈夫正在筹划的事。
沉默了片刻,珊娘耍赖地拉着奶娘的衣襟,用力嗅了嗅奶娘身上那熟悉的白兰花熏香,然后猛地一个打挺,翻身坐起。
“起了!”
花窗外,二月的艳阳乍暖还寒。春天才刚刚到来而已,一切都还早着,不急。
*·*·*
等珊娘洗漱毕,坐在堂前用着她那顿晚了的早膳时,大案上的自鸣钟正热热闹闹地敲过九下。
住在西园里的姑娘们,每个人都配有一个专属的小厨房。看着满桌子热腾腾的饭菜,珊娘想,等她被挪出去后,唯一会想念的东西,大概就是这随叫随应的热乎气儿了。
“你们吃了吗?”
坐在小桌前,她抬头问着奶娘和三和、五福。
奶娘一大早就急着赶回来,自然没吃,三和五福倒是吃过了。而若是换作以前,就算珊娘有心想叫奶娘一桌子用饭,也会觉得这样做会有违老太太的教导而不敢去做,如今的她才不管这些,便指着对面的座位对奶娘笑道:“奶娘陪我用一点吧。”
奶娘自然不肯的,于是珊娘噘着嘴儿道:“我一个人用,没劲儿,不吃了。”
奶娘哪舍得饿着她,忙不迭地坐了半边屁股,小心翼翼地给珊娘布着菜。珊娘却反过来夹了一块奶糕递到奶娘嘴边上,弯着眉眼笑道:“有人陪着吃才香,奶娘也用一个。”
奶娘没法子,只好用了一个。
原本在老太太的教养下,吃饭时是不许说话的,但此时的珊娘好像忘了一向的规矩一般,竟一边吃着,一边拐着弯地打听着奶娘回去的事。
也亏得李妈妈一心想要瞒她,才没叫她套出什么话来。
只是一旁的五福不禁有些忍耐不住,趁着姑娘没注意,便悄悄拿手指捅了捅李妈妈的背。
于是李妈妈这才想起那件大事来,忙放下筷子,正色问道:
“姑娘最近到底是怎么了?真病了?以前就算姑娘病了,也从不肯轻易请一天假的,如今这到底是怎么了?不肯去学里也就罢了,反正女孩儿家家的也不考什么状元,可连给老太太请安都懒怠去,这总有点说不过去吧?而且之前姑娘称病不去请安,老太太也没怎么计较,这回春赏宴的事,老太太竟还记得叫上姑娘,可见老太太心里还是挺看中姑娘的。只是,十四姑娘那么说时,姑娘怎么也不替自己辩解上一句?倒叫老太太误会了姑娘……”
旁边的五福忍不住就又翻了个白眼。她就知道奶娘舍不得指责姑娘半句的!这般不痛不痒的话,姑娘会听进去才怪!
于是她赶紧抢着道:“就是就是!那可是春赏宴!别的姑娘抢破了头也抢不到的机会,老太太有心要给姑娘,偏姑娘竟这么不上心……”
十四姑娘那么说时,老太太盯着她们姑娘看,就是给姑娘机会替自己辩解的,偏她们姑娘不仅一句话都没有,还那么半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地笑着——别说是老太太,她看着都有气!
“……老太太不生气才怪!”五福气呼呼地结案陈词。
这半个月来,算算十三姑娘因躲懒而忤逆老太太的次数,该两个巴掌都数不过来了。老太太虽看着慈眉善目……好吧,也只是“看着”而已!
“您到底是怎么想的?”
几人中,还是三和最为稳重,捧着羊奶递到珊娘的手边,细声问道。
珊娘端起羊奶慢慢品了一口,然后抬头看着眼前的两个丫头。奶娘她可以肯定,哪怕她再落魄,奶娘都会跟着她的。这两个丫头她就没把握了。
三和稳重,一向不多言多语,但其实她才是心里最有数的一个,自己想要什么也一向最是清楚。所以当初她出嫁时,三和并没有选择做她的陪房,而是择了个跟府里没关系的青梅竹马小货郎做了夫婿。虽然一辈子没什么大富贵,可夫妻和美,也算是平安喜乐的一生了。
至于五福。这丫头有着一张刀子嘴,两点豆腐心,虽然看着厉害,其实骨子里有点色厉内荏,遇到个厉害的立马就现了原形。但这孩子的好处是从没什么坏心,就算有些私下里的念头,也不会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故意去害人。也许正是因为她的这点善念,就算跟着她做了她的陪嫁丫鬟,五福最后终于还是嫁了个好人,跟着袁长卿的那个长随,做了个有产有业的“太太”。
只是,如果这一辈子她还选择跟她,怕是就再没那样的夫婿了。因为侯珊娘早就已经发誓,这一辈子,再也不跟袁长卿有任何瓜葛。至于那个“猿门猴氏”,谁爱做谁做,她是再不参与的!
“我的想法嘛……”捧着热呼呼的羊奶,珊娘弯着双月牙儿似的柳叶媚丝眼,“跟你们说句实话吧,其实昨儿我并没有说谎,我觉得我最近好像真的不太对,脑子跟锈死了一样,转都转不动,就算老太太把我送回去,我也没法子,只能认命了。倒是你们,你们有什么想法?跟了我这么多年,眼看着我是没什么前程了,但我不想阻碍了你们的前程,若有什么想法,尽管跟我说,我能帮的一定帮你们。”
话音未落,她看着的那两个丫鬟还没什么表情,门外却忽然传来一阵细碎的响动。珊娘回头,便看到她的另外两个丫鬟,双元和四喜正双双站在门边上,双元的脸有点红,四喜的眼神则是一阵闪烁。
“哎呦,你们回来啦!”珊娘笑着招招手,“正好正好,快来快来,也亏得你们及时回来,不然我可不会一个个去问你们,太麻烦了。我说,你们有什么打算?我猜最多明后天吧,我母亲那里就该派人来接我了。”




麻烦 第三章 ·好聚好散
第三章
其实珊娘的猜测还是蛮有道理的。
老太太的那几句话,明显就是在暗示她,如果她还有心“上进”,那么今儿一早,哪怕她“病”得只剩下最后一口气,滚着爬着也得去给老太太请个安——当然,老太太会不会原谅她这还两说,但首先这是个态度问题。
而显然珊娘的态度很不端正。
其实直到最近侯珊娘才发现,前一世她的行事作派,简直就是老太太的翻版。所以她可谓是知此知彼——老太太这人,说好听点,是“爱惜羽毛”;说不好听,就是她女儿控诉她的那个罪名:“耽于虚名”。
所以,就算老太太那里真的厌弃了她,也绝不会亲口说出赶她出去之类的话。自然,这种事根本就不需要老太太亲自出面。所以珊娘才说,她母亲应该会来接她回去。
如果她猜得没错,她的嫡母大概很快就会得到消息,然后会派人或亲自来跟老太太说:“自家姑娘打扰老太太多时了,家里人想念得紧,想要接姑娘回去住一阵子……”
对了,之前她还亲口说过自个儿“精神不济”之类的话,如果她嫡母够机灵,其实还可以加上一句:“姑娘身子不爽利,等接回去养好了再来侍奉老太太。”
不过,大概她的嫡母没那么机灵吧。
吃完早饭,珊娘坐在堂前的太师椅里,一边撑着额头莫名微笑着,一边看着丫鬟们快手快脚地收拾着屋子。
要说起她的父亲和嫡母,其实珊娘并不怎么熟悉。虽说珊娘的爹,侯府的五老爷还是老太太亲生的小儿子,可许是这夫妻俩的性情在侯家人当中实在太过奇葩,既不爱争名也不爱逐利,因此整个五房在人前几乎都没什么存在感。
珊娘被接进西园时才七岁,而即便是在那之前,她在家里也很难见到她的父亲和嫡母,因为父亲这一生都痴迷于绘画,而她的嫡母则钟情于刺绣,据说这二人能十天半个月地把自己关在画室绣房里不见人。也因此,在枝繁叶茂的侯家各房中,竟只有他们五房的人口最为简单——嫡母没有生养过,珊娘父亲膝下一共才只有妾生的两子一女而已。
前世时,珊娘是从西园里嫁出去的,故而不管是那二位对于她来说,还是她对于那二位来说,其实都挺陌生的……
许是想着父母,便由不得人不想到儿女。想到儿女,珊娘撑着额头的手忽地就滑了一下。
虽然那前世的“梦”里她是别人的母亲,可奇怪的是,从那个“梦”中醒来后,她能记得“梦”里发生的很多事,却偏偏就是想不起来她的两个孩子到底长什么模样,甚至都记不起他们的名字……可偏偏明明什么都想不起来的她,却依旧记得,那两个孩子恨她……
这世上应该没人愿意老是去想那些自己曾经做过的错事,哪怕是在忏悔的时候。何况就目前来说,她还没有做出那样的错事。而且此生她也不打算再嫁给袁长卿了,自然,这一世也就不可能再有两个恨她的孩子……
撑着额头,珊娘带着种难以描述的古怪心情想了一会儿她那所谓的“儿女”,直到奶娘过来拉起她的手,拿着热帕子替她净了手和脸,她这才从恍惚中醒过神来。
此时屋子里已经被收拾一新,她名下的那四大丫鬟正屏息静气地垂手立于堂前,等着她的示下。
——珊娘却是不知道,在那四个丫鬟的眼里,陷在宽大的太师椅里的她,虽然看着身量尚未长足,且还带着一脸稚气,可那抹挂在唇边的莫名微笑,却忍不住就叫人后背一阵生寒。
见几个丫鬟都小心翼翼地偷瞄着她,珊娘笑了笑,便重新拾起刚才丢下的话题,又道:“当初我搬来西园时,只带了奶娘一个,你们都是从那时候起就跟着我的。这些年也亏得你们的照顾了,只是我这做主子的无能,竟没能给你们一个长长久久的好前程。这西园里,谁都不容易,想来你们挣到眼下这一步也都是经历过各种磨难的,若是还跟着我,别的不好说,只怕以后就再没如今的风光了。我不是那种自私的主子,自己出了事,还要拖累大家,所以我不会强求你们继续跟着我。如果你们各自有什么更好的前程,或有什么别的打算,我不会怪你们,也不会阻了你们的路,好歹算是我们主仆一场,好聚好散吧。”
珊娘话毕,屋内一片寂寂。她将原本撑在额角的手移到下巴上,就那么带着种难辨的兴味,抬眼一一往众人脸上扫去。
便只见她的奶娘绞着双手,虽然努力保持着镇定,显然心里很是不安。一等大丫鬟双元涨红着一张脸,死咬着唇,好像怕自己会冲口而出什么要紧的话一样。三和仍是人如其名,只那么平和地垂着眼,谁也看不出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四喜飘忽着眼神,一副很怕跟任何人对上眼的模样。最有趣的是五福。
五福跟只小狗似地,瞪着一双比旁人都要圆而大的眼,忽而瞅瞅你,忽而看看她,忽而又看着珊娘张了张口,一副想要说什么,又害怕所说的不中听,会引来责难的模样。
于是珊娘看着五福鼓励地一抬眉,“嗯?”
五福忙屈膝道:“看姑娘说的!哪就到了这一步了?老太太的意思,不过是点醒着姑娘罢了,哪里就要把姑娘挪出去了!姑娘当今之计,是赶紧想个法子去向老太太认个错,老太太一向宽厚,定不会怪罪姑娘的。”
珊娘那原本就有些微翘的唇角忍不住就往上提了一提。五福的意思她再清楚不过,这丫头一向有些懒——不是不爱做事的那种懒,而是懒得应酬复杂的人际关系——叫她换个新主子,跟新人争宠什么的,大概这丫头又会大叫:“能不能愉快地当差了?!”
“可惜了,”珊娘摇摇头,看着五福笑道,“怕是就算我去请罪,老太太那里也已经对我失望至极了呢。”
老太太虽然每逢初一十五都会吃斋,却并不是个爱吃素的。当家做主这么多年,她又岂能容得别人的一点轻忽?何况珊娘之前的表现太过优异,这般突然反常懈怠起来,在老太太看来,即便不算是对她权威的一种挑衅,至少也是一种刻意的怠慢。
而老太太常说,“三条腿的蛤-蟆不多见,两条腿的人多的是”,便是没了这扶不上墙的十三姑娘,下面总还有十四姑娘、十五姑娘、十六姑娘……前儿族里的权七叔才过来报的喜,说是家里又添了个丫头,这可就排行到第二十三去了呢。而且看样子她的那些叔伯们仍在努力生养着。不仅如此,后面她的兄弟们也很有迎头赶上的势头。最近老太太不就频频命人把大哥哥家的大妞妞抱来相看吗?不定那个才五岁的小丫头,就是雨字辈中被带进西园教养的第一人呢。
珊娘的唇边忍不住挂上抹揶揄的笑。前世的她该有多盲目,才看不清老太太不过是把她们这些儿孙们当棋子儿养着?为的不过是拿他们替家族换些更好的利益罢了。谁叫他们侯家如今穷得只剩下钱了呢?
说到侯家,其实祖上也曾有过大富贵,甚至还是开国元勋。不过侯家祖上的功劳虽大,却没大到能捞个世袭罔替的爵位。她家的爵位传了五代,便在珊娘的高祖那一辈终止了。偏这五代中,侯家没能再出个什么经天纬地之才,倒出了不少会捞钱的,因此,等到了她祖父这一代时,家里可算良田万顷,产业无数,偏偏只在官场上毫无建树。
而老太君的娘家,原阳孟氏原本情况跟侯家差不多,也是爵位到了头的。但孟家和侯家不同的是,孟家很会教养姑娘,上到皇宫里的娘娘,下到地方大员的夫人,竟全都嫁得有品级的人家,因此竟生生把那已经到了头的爵位又传了两代。
当年侯府(此时已不再是侯爵府,而只是侯姓人家的府邸)的当家太太还是老老老太君。老老老太君在看到孟氏崛起的奇迹后,便福至心灵,决定引进学习这一“先进经验”,于是老老老太君直接越过忠厚老实的老老太君,给自个儿唯一的亲孙儿(便是现在的老太爷),定了原阳孟氏的一位千金为妻(便是老太太了)。并且在孟氏千金嫁进侯府后的头一年,就把管家大权直接越过老老太君交到了当年还很年轻的孟老太太手中。于是,侯府便有了“西园模式”。
经过这近五十年的栽培,如今侯府虽然还是不如孟家,到底也到了收获期。嫁出去的姑娘当中,品级最高的是珊娘的一个姑姑,为淮阳王府的侧妃;其次是差点做了首辅夫人的一个堂姑婆——之所以说差点,是珊娘的那个姑婆命不太好,在丈夫被钦点为首辅之前就病死了,于是这么个上等夫婿竟便宜了别人家。
再说说最差的,大概就是去年才刚出嫁的珊娘的六堂姐了。那位嫁了个知府,五品,却是填房——没法子,想吃口热的,就只能吃别人剩下的。要吃新鲜的,得自个儿慢慢钓鱼。而鉴于那位被侯家栽培了二十多年,最后竟便宜了别人家的首辅女婿,特别会算账的侯家人自然觉得,还是能及时握在手里的才是最好的。
撑着额头,珊娘又是一阵默默发笑,却是笑得底下看着她的几个丫鬟全都一阵毛骨悚然。
“姑娘……”
双元犹豫着低唤了一声。
珊娘眨眨眼,抬头看着双元笑道:“来,说吧,你们都有什么打算。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直管说。哪怕你们看中了谁,想要跟着谁,只要是我能说得上话的,便是帮你们去问一问也无妨。”
12345...105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