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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烦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竹西
连续两次毫不留情的挞伐,直摧残得珊娘一阵神思昏乱。且这第二次,他禁锢着她的手,只许他自己尽兴,却是一点儿也不允许她的参与。他恶劣地厮磨着她,冲撞着她,不上不下地吊着她;她则被他催逼着翻越过一重又一重的峻岭,直到被他逼到那最接近太阳的位置,逼到所有的星辰都在她的眼后爆出繁花,逼得她险些晕死过去……两辈子为人,她竟是第一次有这样的体验。而这样的体验,许对于他来说,也是头一次。因此,当她缓缓降回人间,缓缓睁开眼时,发现年轻的他竟又再一次变得生龙活虎起来。珊娘蓦地倒抽了一口气,身体忍不住往后缩了缩,却叫他一把按住,以吻封堵住她那想要拒绝的唇,“别说话,我还在生着气呢!”他呢喃着,偏那声音里明明已经没了怒气,有的明明只是……
*。
如食髓知味一般,他要了她一回又一回。情到深浓处时,他会忘了她的“错”,可等神智恢复时,不免又气恨起来,于是一回又一回地在她身上找着存在感,竟是从床上折腾到床下,又从床下折腾到椅上,甚至抱着她在外间的榻上,以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各种姿势,竟是逼得珊娘迷失了一回又一回……直到二人精疲力竭,他这才抱着她回到床上,拉过被子盖住二人……
等二人醒来时,窗外已经全黑了。外间的那座自鸣钟,带着亘古不变的节奏,正一声声地敲过整整十下。
珊娘心里正默默数着他们睡着前,袁长卿到底发了几回疯,忽地便感觉到肩上,某人又在咬着她了。
“别……”
此时她的声音竟已全然地沙哑了。炸了毛的袁长卿竟比白爪还难伺候,一会儿不许她出声,一会儿又逼着她出声,且声音高了不行,低了也不行……
“再来。”
她正想着袁长卿的阴晴不定,便听到背后的他,那声音忽地又生冷了起来。她知道,他又想起了她的“错处”,这是又生气了……
不等她回头,他一把按倒她,又拉过枕头垫在她的腰下,然后以极磨人的速度,极缓慢的、一点一点地攻进她的城堡。那缓慢的厮磨,磨得她忍不住一阵低吟,他却蓦地揽紧她的腰,带着怒气道:“许你出声了吗?!”他压在她的背上,忽而用力,忽而又轻忽得叫她以为他就要就此远离,那般折磨着她,逼得她忍不住发了火,扭头怒道:“你到底要怎样?!”
“怎样?!”他冷笑一声,抓住她的胳膊,用力将她抵向他,用力挤进她的身体,一边俯在她的耳旁急促道:“你说我要怎样?!别以为你这会儿顺从了我,就能叫我不生气了,我只要想到你那样儿,想到你……我就控制不住想要撕了你,想要把你吞进肚子里……”他重重撞着她,叫她忍不住痛呼出声,“痛吗?痛吗?”他一声声地问着她,又忽地拉起她,紧紧按着她的小腹,一边一下下用力攻陷着她,一边在她耳旁低喃道:“想想吧,想想我知道你要做什么的时候,我有多害怕,我多怕我来不及救你,偏我去救你,你竟已经摆平了他,就好像你一点儿都不需要我一样!你知道我有什么感觉?我感觉你真的一点儿都不需要我,从头到尾都只是我在需要你,所以你才一点儿都不在乎我,你随时都可以抛下我,你……”
他咬住她的肩,拼命地往她身体里面挤压着自己,像是要将自己融进她的血肉里去一般。
珊娘被他厮磨得几乎失去了理智,却只能仰着脖子一个劲地低吟着。偏她的声音,激得他更加癫狂起来,他扳过她的脸,狠狠吻着她的唇,用力咬着她的脖子,蛮横地摇摆着她,推搡着她,狠狠地逼着她,压着她,携着她,将她再次送上高峰,直到整个人瘫软在他的怀里,他却仍意犹未尽,咬着她的颈后愤愤道:“看你可还敢了!”
精疲力竭的珊娘似迷迷糊糊睡着了,直到被他的动静所惊醒,她这才意识到,她结束了,他却还没有……
体内难忍的酸胀,终于令她怕了,忍不住求饶道:“别……”
袁长卿却舔着她的耳朵冷笑道:“你饱了,就不管我了?”他蓦地翻过她,再次压住她,低头凝视着她的眼,又狠狠地将她折腾了一回,直到看到她眼神涣散,整个人都似散了架一般,他这才释放了自己,却依旧不肯从她体内退出来,压着她逼问着她,“可还敢了?!”
虽然那帐幔不曾放下,可因为室内没有点灯,除了他那双于黑暗中显得格外明亮的眼外,珊娘竟再看不清他的五官了,“不敢了。”她抬手遮住眼,真心觉得自己不敢了。她哑声抱怨道:“你要弄死我吗?”
“真想弄死你,可我舍不得。”他拿开她的手,在她的眼睛上吻了一下,“记得你的承诺。”又道:“以前总是你要求我这个要求我那个,我之所以没有要求你,是因为我觉得你是个聪明人,有些话我不说你也能知道。可如今我却发现,你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既这样,从今儿起,我也要要求你,你要求我怎样,我就同样也要求你也要怎样。你若再不乖,你若再这样吓我,我就整得你一个月都下不来床!”
感觉到他仍深埋在她体内的“怒气”似又要再次勃发了,珊娘吓坏了,忙抱住他的脖颈,凑过去吻着他道:“不了不了不了,我再不行了……”顿了顿,又向他保证道“下次再不敢……”
“还有下次?!”既然已经触发了“怒气”,袁长卿便顺势享受着这“怒气”的福利,又开始厮磨于她了,一边道:“我是你的丈夫,我就该替你撑起一片天的,你这样逞了强,置我于何地?”
珊娘被他厮磨得受不住了,忍不住带着哭腔道:“我还不是为了你?!要是你从马上摔下来时真摔断了胳膊该怎么办?”
“从马上摔下来?!”袁长卿蓦地停住动作,“谁告诉你,我打算从马上摔下来的?”虽然他确实是那么盘算的。
“还用人说?”珊娘这会儿被他吊得四边不靠,忍不住抽着气紧抱了他,嘴里一时竟没了把门的,“难道你不是打算诱他来抽你的马?可就算你骑术再好,马是个活物,万一有什么意外,你还怎么下场应试……”说到这里,她已经忍不住带了喘息,抬头在他肩上也咬了一口,默默催促着他继续。
袁长卿垂眼看看她,便依从了她……
结束了又一轮的“征战”,他倚在床头处,手指抚着她的长发,抚得她一阵昏昏欲睡,却忽然又问着她道:“你怎么知道袁昶兴有个分心壶的?”
珊娘原本都已经快要迷糊了,却被他这问题激得后背蓦地一僵,精神顿时间恢复了抖擞,“那个,好像……不记得了。”她一时词穷,干脆耍起了无赖,眨着眼道:“应该是听谁说的吧。”
袁长卿的眼微微一眯。顿了顿,又问道:“那,你又是怎么知道我的打算的?”
好吧,这会儿珊娘全然清醒了。“猜……的。”她赶紧岔着话题道:“倒是你,不是说今天要跟桂叔下乡的吗?怎么忽然回来了?”
袁长卿倒也不瞒她,将鼻子埋在她的发心处,道:“半路闲聊时,听炎风说,老太太开了东阁,给你做了临时歇脚之处。”顿了顿,又道:“老太太从不会无缘无故做好事,所以我猜她一定是有所图谋。然后我就想起你之前说的那些话,还有你特意借老太太佛堂的事。加上凉风也说,三和最近看起来有点心神不宁,几下里连在一起,我自然也就猜到了你想要做什么……”说到这里,他的怒气竟又升了起来——真正的怒气。这会儿便是他,也是有心无力了。
“知道我这赶回来的一路是什么样的心情吗?!”
“知道。”珊娘闷闷道,“刻骨铭心。”——可不,这会儿她难受得都要睡不着了。
“活该!”感觉到她难受地扭着腰,他伸手过去替她按着腰,又小声道:“我是不是太狠了点?要不要点灯看一看?!”
“呸!”珊娘顿时红着脸呸了他一口,骂道:“这会儿知道装个好人了,才刚我怎么叫你都不理我!”
“我不是气疯了嘛!”他说着,忽地轻声一笑,道:“早知道你彪悍,却再想不到你会彪悍成这样。”
“彪悍个鬼!”珊娘忍不住抱怨道,“都没能把他打出个好歹来!”说着,她把袁昶兴交待的事告诉了袁长卿,又恨声道:“好歹该先打断他的子孙根的!看他还敢那般龌龊!”
袁长卿的眸中冷色一闪,道:“你总要留些事给我做。”又道,“下次再不可这么以身涉险了。如今你不是一个人,你得替我想想,我罚你也很累的。”
珊娘:“……”
“不要脸!”她啐着他。
袁长卿闷声又是一笑,道:“好吧,我不怪你了,不过你所有的小心思都到此为止,以后你可不许再瞒我骗我了。你可答应我?”
珊娘抬头看看他,笑着点了点头。
袁长卿却伸出小指,道:“我们拉勾。”
于是二人孩子气地拉了勾。
珊娘才刚要收回手,他又勾住她的小指,盯着她道:“从现在开始,你不能再对我说谎了。可是?”
“啊?”珊娘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果然,袁长卿勾着她的小指道:“你知道吗?你有个很好的习惯,你不想说实话的时候,你会一个劲地眨眼睛。比如,才刚我问你怎么知道袁昶兴有那么个壶的时候,你就一个劲儿地眨眼了,还有后来我问你,怎么知道我的打算时,你也拼命眨眼了。那么,现在你可以说实话了吗?!”
珊娘:“……”
她一直知道他精明,知道他擅长见微知著,却再没想到,他把他的这点聪明才智全都用在了她的身上。





麻烦 第一百三十四章 ·梦
第一百三十四章
“那个……”
珊娘正想着怎么打个马虎眼蒙混过去,袁长卿立时如提醒她一般,晃了晃仍和她勾在一处的小指。
她盯着他的手看了一会儿,心里暗道:只怕我说了你也不信。
可若要她现编一个说辞,且不说以那家伙的敏锐定然能够看穿,就她自己,也懒怠那么折腾。所谓百谎遮一谎,最省事的办法,当然是说实话了……
她咬着唇沉思了一会儿,抬头问着袁长卿:“你信人有未知之能吗?”
“未知之能?”袁长卿的眉一挑,那表情就显然是不信的。
珊娘认真地点了一下头,看着他道:“许也不能叫未知之能,就是……有时候我会梦到以后会发生的事,比如……”
她叹了口气,“比如,在你来梅山镇之前,我就梦到过你,且我还梦到我嫁给了你,只是……”她又叹了口气,“只是结局不是很好。所以那时候我才不愿意嫁给你。”
袁长卿一阵沉默。
珊娘又抬头看他一眼,见他仍蹙着眉,便又叹了口气,道:“我就知道你不会信的。算了,睡吧。”
袁长卿却轻轻一握她的手,拨过她的脸,看着她道:“说说看。”
“什么?”
“你的那个梦。你都没说,怎么知道我信不信?”袁长卿道。
珊娘又认真看他一眼,见他看着她的眼波于平静中带着温柔,便知道,他至少是愿意听她讲的。于是她伏在他的胸前,将“梦”里的一切一一向他道来……
那个从小被教导着以现实处世,却终究因迷恋上海棠花下的美貌少年,而误了终身的她……那个于婚前就设了重重心防,婚后也从来没放下过的,从不肯叫她越雷池一步的他……那个一心求着往上爬,却误以为她所想的便是他所要的那个她……那个冷眼看着她越走越偏,却始终冷漠旁观的他……那个以错误的方式教育着子女的她……那个捡着她的漏,在子女面前扮演着慈父的他……那个越活越偏执的她……那个越来越封闭的他……那个心里想要悔改,却已经找不到回头路的她……那个最终于自我厌弃中离世的她……
如今再提及往事,珊娘的心情已极是平静,就如她真在说着一个梦一般。只是偶尔提到伤心处,提到不甘时,心里才会泛起一阵感慨。
前一世,她的眼睛总是盯着前方,总是贪婪地想要拥有那些不属于她的东西,而忽略了去珍惜她已经拥有的。她那么积极地追逐着,甚至踩着别人往上爬,甚至罔顾他人的意愿,最终她确实得到了她一直在追求的名和利,而她心里真正想要的那些,亲情、爱情,却始终不曾得到……这一世,她学会了珍惜眼前,学会怎么去做自己,却不想,竟于不知不觉中,轻轻松松地就得到了前世求而不得的东西,她的父母,她的兄弟,她的朋友,甚至是……袁长卿。
直到他的手指抹过她的眼下,珊娘才意识到,她竟又落泪了。
她推开他的手,抹着眼泪笑道:“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那个梦的。”
“可你的那个梦,跟我们现在一点都不像。”袁长卿道。
“那是因为,我已经不是梦里的那个我了。你见到我时,我已经搬出了西园。”珊娘道,“我奇怪的倒是,你居然也不是我梦里的那个你了。有时候我想,若真如那个梦一样,若是我没有从西园里搬出去,若是你在春赏宴之前没有见过我,可你又娶了我,你会怎样?”
她抬头看向他。
黑暗中,袁长卿的眼眸沉静,偏眉宇间紧蹙着。
他信她的那个梦吗?
不信。
但显然她信。
而,平心而论,若不是之前就跟十三儿有过这样那样的瓜葛,若是他们真如她梦里那样,是被家长安排在一起的……
他沉默了一会儿,也微微叹了口气,侧头过去吻了吻她的额,客观道:“若真如你梦里那样,我若不是在娶你之前就已经认识了你,许我真会对你一直存着心防吧。许真如你梦里梦到的那样,我一辈子都不会去靠近你,也不会许你靠近我。你的靠近,怕只会叫我觉得你是别有用心,从而更加躲得你远远的。若真是那样……”他又叹了口气,将唇贴在她的额上,心里有点难过,为了他们差点成为怨偶;也很是庆幸,庆幸着他俩到底不是她梦里梦到的模样。“亏得只是个梦……”
“若这不是梦,我死后你会怎样?”前世于珊娘来说,便如是个梦了,她不想再纠结那些过去,但她仍对她死后,他的反应有些好奇。于是她把玩着他的手指,也很是客观地分析道:“我一直记得你在大讲堂里跟林如轩讲的那些话,所以我猜,我病死以后,你许都不会觉得怎么难过,许你还会觉得有点轻松……”
说到“病死”二字时,袁长卿的手臂蓦地一紧。虽然他不信她的那个梦,但潜意识里仍是不愿意听到这个不祥的字眼儿。
珊娘抬头看看他,然后伸手一抹他眉间隆起的小丘,安抚地道了一句,“只是个梦,说说而已。”又道,“我猜,娶妻于你,原就只是个任务,我死与不死,于你来说,都已经完成了一项任务,何况我还给你生了两个孩子。你有儿有女了,所以我死后,你大概不会再娶的。不定外人还得夸你一句长情,觉得你对你的这位贤良妻子如何情深意重……”
袁长卿抱着她蓦地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皱眉道:“别说了。”
珊娘却一点儿也不怕他的不快,伸手又抹了一下他眉间的隆起,笑道:“但你不得不说,以你的性情,十有八-九真如我说的那样。你认是不认?”
他凝视着她,沉默良久,才不情愿地点了一下头,将头埋在她的颈弯里,闷闷道:“我早告诉过你的,我这人天性凉薄。”
“啊……”珊娘平着音调“啊”了一声,却故意抬起腿在他身上轻蹭了一下,暗示着他这凉薄之人才刚做过什么凉薄之事。
袁长卿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按住她作怪的腿,凑到她耳旁道:“不酸了?”
珊娘红了脸,一扭头,就在他的脖子上轻咬了一口。
“嘶,”袁长卿故意倒抽着气,大手顺着她的腿往上一探,挑着眉道:“这是还没吃饱?”
“要死了!”珊娘狠狠地捶了他两拳,到底不敢再戏弄于他,一边任由他替她揉着那酸痛之处,一边道:“我原也以为你是凉薄之人,如今才算看明白,你不是凉薄,你只是很小心。”
小心翼翼地守着自己。想着他才十八岁而已,竟就有如此重的心防,想着他的成长过程一定很艰辛,珊娘忍不住一阵心疼,便伸出手臂环住他,将脸贴在他的胸前。
袁长卿也低叹一声,道:“我也奇怪着,你怎么就住进我心里去的呢?是你做了什么?还是我做了什么?你又是怎么进去的?我怎么竟一点儿都想不起来了?偏你一住下就霸着不肯走了,我没法子了,只好把你娶回来了。”
“说得你多委屈一般!”珊娘嗔他一眼,手指在他腰间轻轻一拧。
少年人火气旺,且这会儿二人还紧紧贴在一处。被她那么一拧,明明已经耗得油尽灯枯了,偏这轻轻的一点碰触,顿时又从那死灰里拱出了一点火花来。他再次翻身压住她,一番厮磨后,到底也知道今天他实在是做得太过了,便放了手,将她重又抱进怀里,叹息着道:“幸得只是个梦。若是真的,不仅你可怜,我也可怜……”
“你可怜什么?”珊娘睇他一眼。
“怎么不可怜?今儿之前,我都从来没有想过,原来我一直在压抑着自己的。我都不知道,全然放开自己,把自己毫无保留地袒露在人前是什么滋味。直到今儿我才知道,原来我早习惯了处处计算着别人的反应,什么时候都藏着掖着,偏今儿叫你激得我失了控……长这么大,我怕还是头一次这么不管不顾地去做一件事。珊儿,便是你恨我,我也要说,今儿你给我的,简直快活死我了。原来,不用去刻意控制自己,是这么快活的一件事。珊儿,”他一个翻身,“你受得住吗?你受得住我吗?”
他低下头,乌黑的眼眸热烈地凝视着她。
她知道,他问的不仅是这床上之事,还有他这人,他这精于算计且还有些凉薄的天性,他问着她,是不是能全然接受这样的他……
她没有回答他,只伸手抱住他的脖颈,又抬腿环上他的腰际……
袁长卿蓦地一颤,然后深吸一口气,低头在她的唇上啄了一下,将她的腿按了回去,道:“今天够了,我怕你明天得下不了床了……”
*·*·*
袁长卿披着衣裳出来时,外面的自鸣钟“咣咣”地直敲过十一下钟点才罢休。
他回头看了一眼条案上的钟,这才过去拉开紧拴着的门。
顿时,一个黑影跌进门内。
袁长卿的长眉微微抬起,借着廊下的灯光看着那个匍匐在他脚下的人影。
原来是三和。
早春二月的夜仍是很凉,三和被冻得鼻头通红,眼睛也是通红——看着便知道是哭过了。
“大、大爷……”三和怯怯叫道。
袁长卿却一皱眉,弯腰拎着她的肩,将她从屋里丢了出去,又回身小心关了门,这才压低声音道:“小声些,你们奶奶睡觉轻。”
见他还知道关心着自家姑娘,三和悬着的心这才落了地,忍不住以衣袖遮着脸就哭了起来。
袁长卿的眉又拧了一下,推着她的肩,将她推进一旁的厢房里。
这会儿,那厢房里,花妈妈、李妈妈、五福六安都在。见他推着三和进来,几人全都站了起来。
袁长卿挥挥手,示意众人全都下去,又留下花妈妈问道:“如何?”
花妈妈撇着嘴道:“那里至少打发了二十来趟人,都叫我给打发走了。”
“人呢?”袁长卿又问。
“照着爷的吩咐,丢到荷花池里去了。”花妈妈道,“可惜了,爷不许弄死他。”
“若没有后续的麻烦,弄死也就弄死了。”袁长卿冷冷道,又问着花妈妈:“大夫呢?”
花妈妈一听就笑了,道:“正好小王太医在。”又道:“说是腿断了,肋骨也断了两根,还有点内伤。”又夸着袁长卿道:“爷那一脚够准的,偏踢在他旧年断过腿的地方。小王太医悄悄跟我说,这一回就算接上了,怕好了后也要落下点后遗症的。”
袁长卿眯着眼儿冷哼一声。若不是怕把他们逼红了眼,牵连到珊娘身上,他原想一脚踢断袁昶兴的脊梁骨的。
见花妈妈没什么要说的了,他便挥手让花妈妈下去了,然后才回头看着局促不安的三和道:“说吧,你们奶奶是怎么谋划的。”
三和一愣。她以为大爷和奶奶关在屋里那么久,定然已经逼着她们姑娘把该交待的都交待了……却再想不到,她们大爷大奶奶尽忙着其他更重要的事去了……
而,便是头一次这么放开自己,袁长卿却是依旧死性不改,该算计的地方仍是精确算计着。比如,这种能从三和嘴里问到答案的问题,他就不会去问珊娘。一则是节省时间;二则,从三和嘴里许倒更能听到实话。至于那被他折腾得不轻的珊娘……如今他早熟悉了她的性情,知道她其实内心里极为害羞,越是她所在意之人,她越是没办法从容应对,倒越是她看不顺眼的,她倒越能放开了嬉笑怒骂……
三和揪着衣袖上的绣花,不安地把珊娘的打算都说了一遍。却原来,珊娘早计划好了要狠狠教训袁昶兴一通,然后再由三和借口有贼人闯入把老太太引来,只说是珊娘看错了,误把袁昶兴当贼人伤了,叫老太太和袁昶兴吃个哑巴亏。私下里,她则会拿袁昶兴私闯内宅做文章,逼着老太太让步……
所谓“狠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老太太那里想要拿捏珊娘,原是拿准了她作为新媳妇,该是最害怕被人说三道四的,偏珊娘明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倒是老太太,看起来比她更在意个名声……不得不说,若按着珊娘的剧本走,老太太怕还真就会投鼠忌器……
袁长卿听了不禁一阵默默咬牙。之前他就有些疑惑,为什么十三儿从西园出来后,竟和他所查到的那个十三儿不尽相同,如今他才知道,显然她是把那个“梦”当真了,所以她才处处警醒着自己。而许是因为“梦”里的她太过执着于追逐名利,以至于如今的她竟有些矫枉过正,全然不把自己的名声当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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