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重生[红楼]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苗苗1988
史湘云原也是那等玲珑剔透之人,虽说性子直了点儿,可王夫人都说到这份上了,还特地点明了“说亲”二字,她还有甚么不明白的?当下,史湘云也不知是气得急得还是单纯羞得,只满脸燥红,下意识的拿眼去瞧贾母,试图求救。
“政儿媳妇儿,你这是作甚?就算要说亲,薛家那位宝姑娘,还有咱们家的二丫头、三丫头,年岁不都比云儿大?你若真闲得慌,倒不如替她们操操心。”贾母看了王夫人一眼,却不曾同数日前那般,口口声声的唤着“王氏”了,而是如同甚么嫌隙都不曾有之时,唤了“政儿媳妇儿”。
可别小看了这个称呼,对于贾母来看,直接唤“二太太”代表着疏离,却也透着一分在意。唤“政儿媳妇儿”则是代表着亲近意味,且是对着自家人才会这般称呼的。唤“王氏”却是充满了鄙夷之情,甚至还有一种不承认对方是自家人的隐晦意味。
这个道理,王夫人自是极为明白的。
“瞧老太太说的,宝丫头有我那妹子操心,至于二丫头、三丫头……凤哥儿,你家二丫头如何了?”王夫人忽的将矛头转向了王熙凤。
王熙凤很是无语的看向王夫人,一脸无奈的道:“二妹妹如何了,太太得去问大老爷、大太太,问我有何用?又不是我家巧姐要说亲了,那却是我的事儿了。”
“过个十年再去琢磨你家巧姐的亲事罢!”王夫人没好气的道,一面又拉着史湘云,亲亲热热的道,“好云儿,婶子也是顶顶疼你的。你到底不像宝丫头有她娘操心,也不像二丫头有大老爷、大太太看着,至于我家三丫头,等二丫头嫁出去了再说也不迟。倒是你……唉,可怜的孩子,你可要早些为自己打算一二,免得耽误了终身。”
若说方才那话,王夫人还作了一些掩饰,那么如今这话,却是直白的打脸了。再瞧史湘云,原本燥红的脸,如今却是一阵青一阵白的,有心想要辩解甚么,可对于未出阁的姑娘家而言,甭管理在哪方,只要提及了,便已是吃了亏。因而,饶是史湘云再怎么心直口快,有些话也是万万说不出口的。
这时,贾母却开了口:“政儿媳妇儿,你快别逗云儿了。云儿素来面皮薄,哪儿经得起你这般逗弄?来,云儿来姑奶奶这儿。就算你没得父母做主,这不还有姑奶奶在吗?干脆,回头也别往外头嫁了,索性嫁到咱们荣国府来,一直陪着姑奶奶可好?”
史湘云乃是贾母的侄孙女,因而这声姑奶奶也是对的。可通常情况下,史湘云都是称呼贾母为老太太的,贾母也从不曾像这般刻意强调。如今,贾母既这般作为了,等于就是应下了来自于王夫人的挑衅。
“好极,那自是好极。只怕咱们府上没那个福气。”王夫人笑着开口道,“环儿倒是不错,年岁也是相当的,可惜云儿到底是侯府的嫡女,配环儿实在是糟蹋了。”
“我要回家去!”
王夫人最后那句话,却是彻底打破了史湘云强作的镇定。丢下一句话,史湘云双手掩着面,转身就往后头去,不多会儿就传来丫鬟归整行囊的动静来。
贾母面色铁青。
也难怪史湘云会失态到如此地步,是人都知晓四大家族联姻素来只在嫡出。甭管是娶亲还是嫁女,皆同庶出无关。贾环虽在年岁上同史湘云相当,可史湘云乃是侯府长房嫡女,哪怕父母双亡,也决计不可能嫁给一个庶子。更何况,就算史湘云嫁予宝玉,也已经算是下嫁了,毕竟宝玉只是二房次子,既无爵位也无功名,凭父母长辈如何宠爱,到最终也不过是多分得一些家产罢了,若非有贾母在,就算这门亲事,史家都未必同意。可若摊上贾环……
那不是结亲,那叫结仇!
血海深仇!!
随着史湘云的负气离开,正堂内的气氛一下子就凝固住了。邢夫人原心情颇为不悦,可瞧着如今这场面,反而心头松快了。迎春、惜春则一个劲儿的往邢夫人身后缩,连大气都不敢出。李纨也权当自己是个摆件玩意儿,只是面上的神情晦暗不明,一时间看不透她究竟在想些甚么。
王熙凤冷眼瞧着,半响才忽的展颜一笑,往贾母跟前走去,边走边道:“老祖宗您别生气,云妹妹也是同您说着玩儿的。这如今,都已经过了掌灯时分了,就算要家去,也得等明个儿。您先等着,我回头劝劝云妹妹,等她不气了,兴许就愿意留下了。”
“哼,她不气,我气!”贾母面色铁青,语气里透着一股子寒意。虽说自打昨个儿从宫中回来后,她就已经有所预感了,可万万不曾想到,这才过了一天,王夫人竟敢当着众人的面,欺负她护着的人。
“好端端的,老祖宗您气甚么呢?方才不过只是一阵玩笑话儿,权当一阵风吹过,散了,散了罢!”
“凤丫头,你不用替她说好话。”贾母目光森然的看向王夫人,只是脑海里却不停回想着昨个儿在宫里的事儿。
其实,入宫谢恩对于贾母来说,真的不算甚么稀罕事儿。想当年,她还待字闺中时,四大家族正是最鼎盛之际,她父亲史公也是圣人跟前的大红人,逢年过节之时,父母也皆入宫谢恩领赏。等她嫁给了荣国府贾代善之后,这入宫谢恩的人就变成了她本人。只是,如今数十年过去了,原本的恩赏,到了如今反倒是成了一件稀罕事儿。偏偏,她还不得不领着这个恩赏,甚至荣国府还必须靠着这个恩赏再度立起来。
悲哀啊悲哀,曾经祖上从马背上打下来的功劳,如今竟要靠一个女子在宫中博弈来维持。
何止悲哀!何止凄凉!
“罢了,都散了罢。我累了。”
贾母盯着王夫人看了足足一盏茶的工夫,忽的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浊气,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精气神一般,颓废的靠在了身后的垫子上,无力又无奈的摆了摆手,让诸人皆散去了。
王夫人笑了一下,且特地往王熙凤面上看了一眼,旋即却头一个转身离开,单是背影都透着一股子完全不曾掩饰的骄傲自得。
邢夫人则是僵硬的向贾母行了一个礼,闹到如今这会儿,邢夫人自己也弄不清楚到底如何了,只得暗暗将此事记在心中,准备回家后同贾赦好生分说分说。这般想着,邢夫人便带着迎春、惜春躬身退了出去。
“老祖宗……”王熙凤试探的道,“老祖宗若是疲了倦了,不如我给您捏捏?”
贾母抬眼看了看她,叹息道:“走罢,都走罢,让我一个人好好静静。”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王熙凤自不会强留下来。待行了礼,王熙凤便恭敬的退了下去,而同她一道儿退下去的,还有李纨。
及至出了正堂,王熙凤发觉李纨仍跟着她,便在外头廊下止了脚步,道:“珠大嫂子可是走岔了?还是有甚么要事?”
李纨如今住在荣庆堂后头的抱厦里,那原是三春的房舍,如今予了她住,虽有些不适合,不过她却住得很是自在。不过,既是在后头的抱厦里,那就绝不可能与王熙凤同路,哪怕李纨这会儿要去荣禧堂,通常情况下也应当抄近路从后头穿堂往荣禧堂去,而不是绕远路穿过外头的垂花门,再往荣禧堂去。
然李纨听了王熙凤这话,却面色不变的止住了脚步,轻声道:“凤哥儿,如今你要如何?”
王熙凤半歪着头打量了李纨半响,忽的“噗嗤”一笑,用手背掩口道:“如何?珠大嫂子您说要如何呢?我是大房的少奶奶,是老太太的孙媳妇儿,是二太太的娘家内侄女,珠大嫂子您倒是同我说说,我要如何?”
“你……”李纨怔怔的看着王熙凤,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其实,李纨也很清楚,哪怕先前她确是同王熙凤有那么一笔交易在,可王熙凤既已经将她救出了西面偏院,甚至还给她出了个好主意,得以有那么一丝希望保全贾兰的前途,那就已经甚么都不欠她了。可她还是有那么一丝期待,盼着王熙凤有法子扭转如今的局面。
她和王熙凤皆得罪了王夫人,这不是一句简简单单的认错就能将事儿抹去的!
“珠大嫂子还有甚么事儿?”
“真的没有法子了?”李纨犹有些不甘心,哪怕她知晓,得罪王夫人的并不止她一人,她仍是最害怕的那一个。毕竟,贾母乃是长辈,王夫人就算心头恨得再厉害,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对付贾母,哪怕今个儿这事儿,王夫人也仅仅是拿史湘云做幌子挑事,并不是真正的想要对抗贾母。甚至就连王熙凤也没有她的处境惨,毕竟对于王熙凤来说,王夫人是隔房的太太,而对于她来说,王夫人却是她的婆母!
王熙凤这会儿也在瞧着李纨。说实话,虽说她对于李纨的印象很差,却也不至于到生死大仇的地步。毕竟,无论前生今世,李纨都不曾对她造成过任何伤害,极少数的几次言语嘲讽,也被她干脆利索的还击了回去。因而,王熙凤只觉得李纨这人多多少少有些膈应,却不至于恨上。
“珠大嫂子莫不是误会了甚么?”思量了一下,王熙凤到底还是觉得略提点她一番,至于她能不能听懂,或者愿不愿意照做,就不关她的事儿了。
“凤哥儿你的意思是……”
“太太只是太过于关心宝玉的终身大事了,这是出于一片慈母之心,原就没甚好奇怪的。珠大嫂子膝下也有兰儿,假若如今兰儿大了,要说亲了,太太看上了某户人家的姑娘,而嫂子却瞧中了另外一户,那该如何?”
“我不明白。”
“你无需明白。”王熙凤忽的变了语气,略带冷漠的道,“你只消知晓,世间诸事并不是谁对谁错,而是谁强谁弱。左右都是娶亲,娶哪个不是娶?夜已深了,我先回去了,珠大嫂子不必相送。”
撂下最后一句话,王熙凤带着紫鹃等几个丫鬟,快步离开了荣庆堂。
而李纨,却在廊下停驻了好一会儿,还是跟在她身畔的素云看不下去了,过来提醒她,这会儿夜深了,外头也凉得很,好说歹说才将她劝回了后头抱厦里。
待回到了抱厦里,素云还是有些不放心,又唤人提了热水,逼着李纨好生泡了泡脚。虽说已经将养了许久,可到底当初落下了毛病,且眼瞅着马上就要冬天了,若再受风着凉,只怕腿疾又要发作了。
“素云,你也别忙活了,坐下来陪我说说话。”李纨先是任由素云摆布,待泡上脚后,才拉着素云坐下来。素云并不敢坐在李纨身畔,因而只坐在脚踏上,一面盯着李纨泡脚,一面则竖着耳朵听李纨说话。
可李纨又忽的不知晓该怎么开口了,迟疑了半响后,索性问道:“素云,你觉得凤哥儿那番话是何意?”
“自然是明面上的意思。”素云抬眼瞧了瞧李纨,叹气道,“琏二奶奶是让奶奶您想开些,如今既那边得势了,咱们就顺着些,左右是咱们弱,便是伏低做小又有何妨?”
“我不怕伏低做小,只怕……”
“奶奶,您想的太多了,其实并没甚么可怕的。您只是因着太在意兰哥儿了,才会这般束手束脚的。您只要想想,兰哥儿是您唯一的儿子,也是太太如今唯一的孙子。她会对您不好,却绝不可能报复到兰哥儿身上。既如此,您怕甚么?”素云也有些不明白,从今个儿的情况来看,很明显王夫人要对付的人是史湘云,也许还有借着史湘云这事儿落贾母面子的意思在,却从头至尾也不曾打算对付李纨,既这般,李纨又何必这般害怕?
“你是说,甭管太太怎么做,我都忍着受着,左右她也不会对付兰哥儿,对吗?”
“对!”素云斩钉截铁的点点头。
其实,王熙凤方才表达的意思,素云一早就看明白了。市井之中还流传着一句俚语,虽说着不好听,却是极为在理。便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左右李纨如今除了贾兰之外,早已一无所有了,那还怕甚么?
要骂您就骂,要罚您就罚,要打您就打!
既是晚辈又是弱势一方,挨骂了就受着,挨罚了就忍着,挨打了这不还可以装病吗?装傻装病装疯装死!有种您就真把我恁死,只要恁不死,总有一天能熬到你死!
这才是王熙凤想要表达的意思,素云听明白了,李纨其实心里也猜到了几分却有些不大相信。只因这种想法同她在娘家时的教养差得太多太多了,不过,在素云的提点下,她最终还是沉默的接受了。
十年媳妇熬成婆,李纨坚信,她一定能熬到王夫人死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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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湘云到底还是走了,却不是次日便离开,而是又过了两日,由保龄侯府派人将她接回了家中。
而自打史湘云离开后,贾母一度陷入了不可自拔的悲伤中。哪怕博弈才刚刚开始,贾母就已经猜到了结局。
她输定了。
而待史湘云离开后不几日,消息便一个个传了出来。先是当今体贴后宫妃嫔,允嫔妃才人每月逢二六日期,准其亲眷入宫请候看视。据悉,太上皇、皇太后皆大喜,深赞当今至孝纯仁,体天格物。这还不算,多几日更是又传出一个消息,虽不知真假,倒也有几分真。却是但凡有重宇别院之家,又在京中的,皆可启请内廷鸾舆入其私第。哪怕至今尚未有明确的说辞,可传言一出,便有那嫔妃家中大兴土木,修盖省亲别院。
“好”消息一个个传来,贾母却一日消瘦过一日。
在外人看来,如今的荣国府好似恢复了当年贾代善在世时的荣耀,可惜贾母却知晓,所有的荣耀都来自于二房。若是搁在几年前,那倒也无妨,左右她原就偏心二房。可为何就要等到如今呢?在她同王夫人几次发生冲突后,元春就这般封妃了,哪怕元春打小是在她膝下长大,母女天性却是无法割断的。
贾母可以肯定,一旦她和王夫人之间再度发生矛盾,元春必然会站在王夫人那一边。
这叫她情何以堪?!
除此之外,更让贾母难堪的是府上诸人的表现。
史湘云走了,她到底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王夫人都把话说到那份上了,她要是再不走,却是真的铁了心留下来被人糟践了。可纵是缘由再多再无奈,平心而论,贾母仍是希望史湘云能够留下来陪着她,度过这段艰难的时日。可惜,史湘云受不住。
李纨再度恢复了死寂,除了晨昏定省来正堂给贾母请安外,旁的时辰皆老老实实待在后头抱厦里。既不多走一步路,也不多说一句话,哪怕王夫人偶尔会刺她两句,她也装聋作哑,全当自己是个死人。如此几次后,王夫人也就不理会她了,说到底,王夫人从头至尾都不曾将李纨当成对手过。
还有邢夫人、迎春、惜春。也不知晓是不是贾赦说了甚么,没几日,邢夫人就抱病了,而迎春、惜春本就养在她膝下,自然顺理成章的在她跟前侍疾。
而最不能让贾母接受的,却是王熙凤的反应。
“凤哥儿,你这是甚么意思?”十一月中旬的某日,贾母终是忍不住将王熙凤唤到了跟前,面带控诉般的道,“你这是让我同意宝玉娶那薛氏女?”
王熙凤笑得一脸无奈,只道:“娘娘都这般示下了,咱们又何必同娘娘作对呢?”
“哼,甚么娘娘示下了。去宫中见娘娘的人是王氏,她们母女俩到底说了甚么做了甚么,我这个老婆子又怎么知晓?”贾母气得就是这个,哪怕再怎么说服自己,元春和王夫人乃是母女天性,可一想到元春是她一手拉拔长大的,她就止不住的为自己抱屈。
事实上,贾珠、贾元春,以及二房的贾琏,他们三个皆是贾母一手养大的。那是真正的精心教养,而非对待三春那般的放养。一来,那会儿贾母年岁也轻,精力也足;二来,他们三人皆是各房的嫡长子嫡长女,原就比幼子地位更高,承担的责任也更多。
可纵是如此,也无人感恩。
“娘娘究竟说了甚么做了甚么,其实都无甚关系。”王熙凤苦笑道,“最主要的是,太太想让娘娘说甚么做甚么。”
贾母霍然抬头,死死的盯着王熙凤,恨恨的道:“那你呢?你又是甚么意思?让我向王氏低头?”
“老祖宗,您是长辈,又是超品的诰命夫人,您自可以随心所欲,可我们不成。您也可以说我忘恩负义,或是自私自利,可我真的没有法子。倘若如今只有太太一人,我便是豁出命去,也会站在老祖宗您这一边。可如今……”王熙凤连声叹息着,满意的看到贾母的面色越来越难看,又忙关切的问道,“老祖宗,您还是多保重身子骨罢,毕竟宫里还有位娘娘。”
“你走!都给我走!”
王熙凤带着满脸的歉意,告辞离开。
待王熙凤离开之后,贾母沉默了许久许久。事已至此,单凭她一个人已经完全弹压不住王夫人了,倘若再任由王夫人让宝玉迎娶了薛宝钗,那整个荣国府,只怕都要被王夫人婆媳二人捏在手里了。可偏生,李纨是个废物,半点儿用处也没有。王熙凤素日里倒是能耐得很,却比谁都更为现实更为势力,只怕这会儿还做着抱紧王氏大腿的美梦。至于几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哪怕是最能耐的探春,也是靠不住了的。
她如今还能靠谁?
“鸳鸯,你去亲自守在二门里,等政儿回来了,让他立刻前来见我!”
贾政倒是来了,虽回来得有些晚,可他到底来到了荣庆堂里,耐着性子听完了贾母对于王夫人的种种控诉,重中之重当然是宝玉的亲事问题。贾母想的是,当年在贾珠亲事问题上,她毫不犹豫的站在了贾政这一边,那么自然,到了宝玉的亲事上头,贾政于情于理都应当站在她这一边。
想法倒是极为不错,可惜现实却给了贾母当头一棒。
“母亲,您说的很是在理,可也请您听一听儿子之言。”贾政一直到贾母止了话头,才缓缓的开口道,“史家一门双侯,又是母亲您的娘家,史大姑娘又素日里养在母亲您的膝下,她自是极好的。可有一点,母亲您还是应该考虑一下的。”
“何事?”
“史大姑娘自襁褓之中便失了双亲,此为不详之兆。”贾政正色道。
贾母不敢置信的看着贾政,似乎全然没想到贾政偏生挑了这点来反驳,半响,才道:“凤哥儿也没了双亲,不一样嫁给了琏儿,还生养了两个孩子。”
“琏儿媳妇儿并非襁褓之中失去双亲,据儿子所知,她五六岁时失了母亲,十来岁才失了父亲。且她父亲亡故时,实乃已近半百之寿,只能算做寿数较短,而非早夭。况且,她祖父却是长寿之人。”
贾政说的言之凿凿,不过他这话也确是有理有据。
古称花甲之龄便乃长寿之兆,花甲是六十岁,过半百既是正常寿数,未到则算是短寿。王熙凤父亲过世时,已乃四十,实在是算不上早夭。而史湘云的父母双亲过世时,却皆十来岁的年纪。前者实属正常,后者即为不祥之兆。
可再有理有据的话,搁在今时今日却满是牵强的意味。实乃贾母有意撮合宝玉和史湘云一事,荣国府上下早几年便皆已心知肚明。要不然,贾母哪有这般好心的,时常将史湘云接到府中小住?
旁的不说,当年贾母将王熙凤接来荣国府小住时,四大家族不是没有其他女孩儿,王熙凤不也有个堂妹吗?可贾母只接了王熙凤,又将她同自家的几个孩子养在一道儿。在当时,贾珠倒是早早的开蒙了,贾琏却是如同宝玉那般,迟迟不曾搬出贾母的房内。可以说,若是王熙凤和贾琏之事不成,她也没法寻到门当户对的亲事了。
同理,史湘云和宝玉也是如此。
并无甚亲近血缘关系的男女,日日夜夜同住一个屋檐下,且小时候甚至于还同睡一榻,同盖一被。若是在那贫苦之家,确是无妨。□□国府是何等的高门大户,哪能如此?
“政儿,我最后问你一次,你真的不同意吗?”
千般万般的理由,都不及最终的表态。贾母就这般直勾勾的看着她偏疼了一辈子的小儿子,等着他开口说出最终的决断。
贾政沉默了。
可有时候,沉默既是一种态度。贾母盯着他看了许久许久,久到不知不觉间已眼含热泪。终于,贾母摆了摆手,一句话都没有说,便将贾政打发出去了。
“老太太,老太太您别这般,难过就哭出声来罢,千万别憋着。老太太!”鸳鸯送走了贾政,回来时,就见贾母浑身战栗的坐在榻上,虽泪流满面却强忍着不吭一声。鸳鸯又惊又怕,最后几步路竟是连滚带爬的到了贾母脚边,带着哭腔劝道。
然贾母全然置之不理,仍无声无息的落着泪。
其实,老人家落泪是一件很悲伤的事情。所谓的老泪横流,不单单是一种形容词,更是真实的表现。年岁大的人,面庞上皆布满了皱纹,一旦落下泪来,却并不像年轻人那边,直直的从眼睑下方滑落至下颚,而是顺着皱纹往脸颊两旁流。
老泪横流,代表的是一种无奈到绝望的痛苦。
“老太太!老太太!”鸳鸯早已哭得不能自抑,也许在最初来到贾母跟前时,鸳鸯是带着自己的小心思的。甚至在前段时间,鸳鸯也曾为自己的将来打算过。可再多的小心思,再多的谋划算计,在见到贾母这般模样后,只化作了满面的哀容,恨不得以身相替。
贾母依然不曾言语,哪怕鸳鸯已经哭得软倒在地,她也仍直勾勾的望着前方,不言不语。
冬天的夜晚原就来得很早,贾政今个儿归家比往日里更晚一些,因而到荣庆堂时,早已过了往日晚间请安的时辰。加上他二人又说了一会子话,贾母又沉默了那般久,这会儿外头的天色早已彻底暗了下来。
夜很深了,鸳鸯也渐渐止了哭声,外头一片寂静。
也不知到了甚么时辰,贾母终于张开了口,一字一顿的道:“鸳鸯,你去东院替我将赦儿唤来。快去!”
王熙凤重生[红楼] 第118章
贾赦闻讯匆匆赶到荣庆堂时,已是亥时一刻了。十一月的深夜,外头还飘着雪,冷的让人骨子里都在发颤,饶是浑身裹着厚厚的大氅衣,等贾赦走进来,仍被冻得瑟瑟发抖,却第一时间问候了贾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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