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美人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海青拿天鹅
“伯予,此乃宫中新来的司衣。”伍举想起他们还未识得,忙对苏从道,说罢,又对阡陌说,“这位乃苏从苏大夫,新任三钱府宰。”
阡陌不知道三钱府是什么,微笑地向苏从一礼,“府宰。”
苏从看着她,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阡陌见伍举与苏从在商议着什么事,不好多打扰,再行个礼,告辞而去。
没走几步,听到后面传来传来苏从气哼哼的声音,“大王竟把宠姬放在了宫署,荒唐!”
阡陌僵了僵,只觉背上都快被眼刀穿透了。
伍举无奈,瞥瞥阡陌的背影,“小声些。”
“我要去面见大王!”苏从更加不快,“三钱府出入混乱,我这个府宰,连信得过的实有之数都得不出,国库混乱,朝政大弊!大王竟还纵容佞幸为乱官署,楚国何愁不败!”
“伯予……”
伍举话未说完,忽然听得身后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传来,“请问……国库很乱么?”
他和苏从二人皆愣住,转头,却见阡陌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回来,望着他们,目光闪闪,“那些不明之数,可让我看一看么?”
*****
楚王坐在上首,听着下面的争论,面无表情。
工尹蒍贾的族人蒍蒙,因伐庸有功而受封禄田。前几日,他收到家人禀报,说禄田中刚刚补种好的青苗被牛啃了好些。蒍蒙大惊,忙去查看,只见青苗被毁去数十亩,追查之下,却原来是令尹鬬般的侄子鬬韦封地上的牛。蒍蒙前去理论,鬬韦却称这地本来就是他们的,多少年前就封了下来,一直用作放牧狩猎之所。蒍氏巧言令色,夺人封地而自肥,是为强取。蒍蒙大怒,即刻纠结家人,将鬬韦的牛收走;鬬韦也不示弱,当日就找人打了回去,把牛抢了回来。
此事闹大,两边都是大族,当地掌事的大夫不好处理,十分为难。楚王听说之后,却将矛盾双方都召入宫中,让他们在自己面前理论。这些人见了楚王,起初还不敢放肆,但各自陈词之后,便开始口角,各执一词,闹哄哄地争吵起来。
楚王也不发怒,看向令尹鬬般和工尹蒍贾。他们被楚王召来,刚刚赶到,看到各自族人在朝堂上争得面红耳赤,不禁尴尬。
“够了!安得在庙堂喧哗!”鬬般大喝一声,训斥道。
蒍贾亦上前,冷着脸,“尔等皆受王恩,反在大王面前争利,岂无羞耻!”
众人见各自的宗长发怒,亦不敢再多说,忙低头噤声。
“大王,”鬬般在楚王面前拜道,满面愧疚,“族人无礼,乃臣教导之失,请大王责罚。”
楚王看着他们,神色无波。
“依令尹之见,此事如何处置?”他问。
不待鬬般回答,蒍贾却已经抢先道,“令尹何过之有,此事乃蒍氏冒犯。鬬氏之田,受封于先王,蒍氏受封其后,自当退让。臣在郢郊有禄田二百亩,愿赠与鬬氏,以为赔偿。”
此言出来,堂上众人皆诧异。
鬬韦目光一亮,郢郊的田土,处处都肥沃,比蒍蒙手上那些不知好了多少。他看向鬬般,只见鬬般神色不定。
蒍氏乃后起之族,对于出身王族的鬬氏来说,一向是看不上眼的,鬬般对蒍贾这个后辈也一向不冷不热,未想,今日他如此大度,教他意外之余,心中亦颇为舒服。
“工尹过矣,”鬬般道,“小儿辈之争,岂劳工尹割爱,万是不可。”
蒍贾微笑:“令尹不必推却,贾素来懒惰,田土亦疏于管理,以致杂草丛生,倒不如交与鬬氏名下,既了却此争,亦可为仓廪添粟,何乐不为?”
鬬氏族人皆乐意,鬬椒也不再推却,一场争执,终是喜气洋洋。
楚王见此事平息,挥手散了。
“叔父。”走出殿外时,蒍蒙疑惑而不甘,“那田土乃是大王赏赐,为何退让?”
“退?”蒍贾看看他,淡淡笑了笑,“若可为进,退便不是退。”说罢,他望望鬬氏众人得志的模样,意味深长,“且等着看,他们得意不了多少年。”
*****
太阳西斜的时候,楚王回到宫中,伺候的寺人纷纷行礼。
他一言不发,径自入内,未几,小臣符进来,道,“大王,今朝大王曾说要到穆夫人宫中用晚膳,大王看……”
“不去,说寡人歇息了,改日。”他不耐烦地说。
小臣符连忙应下,走出去。
楚王在榻上坐下来,倚着几,用手指轻轻按着太阳穴。
想到方才殿上的事,就气不打一处来。好个鬬氏,竟敢说什么先王封地,拒不承认他的封臣。若敖势大,一直是历代楚王的心病,楚王刚打压了成氏,鬬氏就迫不及待地冒了出来,比成氏更大更强。他曾经查过鬬氏的封地,竟占了楚国全部封臣的三成,篡养的私兵亦数目甚大,轻易裁撤,则恐诱发国中混战,令楚王感到棘手难下。
楚王越想越烦躁,拿起杯子喝一口水,却发现是凉的。
他皱眉,随即道,“阡陌!”
没有人应答。
楚王又唤了一声,阡陌仍然没有出现。
他讶然,站起身来,在殿中四处转了转,到处都没有她的影子,问左右寺人,都说不出个所以然。
“司衣陌不在宫中。”寺人渠被叫过来,连忙解释,讪讪道,“方才三钱府有人过来禀报,说司衣陌到三钱府中去了,要稍晚才能回来。”
三钱府?
楚王愣了愣,随即变色。
岂有此理!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想写到大王和苏从大大火并的,困了,明天再写。
工作原因,没有意外的话,以后大概都是这个点更了,谢谢大家体谅~
思美人 第32章
苏从听了阡陌的话,本不打算理会,但是伍举却一副好心人的样子,不顾他皱眉瞪眼,笑眯眯地答应,带着一脸万分不情愿的苏从和一脸欣喜感激的阡陌,去了三钱府。
正好,司会的人这两天正过来计数,苏从简要地对司会派来的计官说,这女子会算数,让他试一试,说罢,扭头就走开了。
计官领着七八名府吏,正被一堆算筹和记数的牍片烦着,听得这般吩咐,本有些不情愿。但苏从官大,又向来不是好说话的。计官看看笑容温软可亲的阡陌,无奈,只得让属吏领去,给她一点事做。
“你这般不对。”伍举回头看了看在案前坐下的阡陌,忍不住说苏从,“她一心来帮你,又不曾惹你,怎总给人脸色?”
苏从不耐烦的说:“我此处可是三钱府,准她入内已是和气。”
伍举知道他脾气,也不多说。
苏从有一堆事要忙,伍举虽然清闲,也不走开,四处看看。屋子很大,一排排的架子上摆满了简牍,伍举正好也要了解些出入之数,便拿起一些文牍查阅起来。
时间慢慢过去。室中不算安静,算数的司会官吏们翻动牍片,摆弄算筹,嘴里念念有词。相比之下,阡陌却清静许多,坐在一角,几乎无人注意。
伍举看完手上的木券,转头看看阡陌,忍不住走过去。她十分出神,根本没有注意到伍举的靠近,只留给他一个埋头苦干的脑袋。她的案上,并不像别人那样摆满了算筹,地上却摆着一个府吏平日习字用的沙盘,拿着小木棍在沙盘上写写画画,花纹似的,时而画上一横,伍举看得一头雾水。
他没有打扰,轻轻走开。
苏从也在查阅籍册,越看眉头皱得越紧。三钱府乃楚国的钱库,过去一直由楚王的叔父子允掌管。子允好逸,又是楚王的长辈,颇不尽责。前不久,子允借口身体不适回封地将养,实则与人游猎,三钱府大半月无人主事。楚王闻知,十分恼火,即刻扯了子允的府宰之职,令苏从上任。
苏从本以为这三钱府的纰漏不过是松散了些,待得接手一应数目,发现什么也对不上,这才感到事情重大,即刻报知楚王,令司会派人来将府库中的来往细目重查。
“怪不得大王将三钱府交与我,”苏从看那些数目看得头晕,将简册丢在案上,“尽是糟心之事。”
伍举拿起来,看了看,道,“三钱府重大,须有人镇得住,非你不可。”
二人正说着话,忽而见计官拿着几块牍片走过来,神色复杂。
“怎么了?”苏从问。
“那位司衣,做了近两月的月计之数。”计官说。
苏从瞥了一眼那牍片:“如何?”
“与我等所做无差。”
苏从“嗯”一声,嘲讽地看向伍举,“她说她会算,倒真是会算,与别人算出的无差,呵呵……”
“府宰,小人不是此意。”计官咽了咽口水,道,“此数,司会府算下来,用了三日。”
苏从愣了愣。
伍举看看他,问,“那么,司衣陌用了多久?”
“三个时辰……”
二人皆惊诧。
伍举的脸上露出笑容,看向一脸不可置信的苏从,意味深长,“她的确会算,伯予莫小看了人。”
*****
阡陌在大学还有一年多才毕业,不过专业成绩不错。
三钱府,管的是金、银、铜三种财产,是名副其实的钱库。这些东西大多来自赋税、开采和对外贸易,每天都有出入,自然就会有账。不过这个时代的生产力和商业活跃程度都不高,数量不算庞大,统计方式也比现代简单得多,阡陌干活的障碍,主要存在于账面的记载方式上。这些账目上,无论是日期还是数字,记法都与现代完全两样。
不过这对阡陌而言,也并不算什么,她看了几份记录每日出入的日成,已经明白了基本的规律,计官拿来各种月计材料,她便开始尝试整理。
当她把结果交给计官的时候,计官皱起眉头,不高兴地问那些属吏,是谁把前几日做好的核算之数给了她。属吏们皆神色茫然,表示无人离开过位子。计官的脸色登时变得奇怪,立刻去看阡陌的草稿,却发现根本看不懂。
惊疑之下,计官又把另一个月的材料交给阡陌,让她再整理。当结果出来,计官的心情已经不能用惊讶来形容。
阡陌看计官的脸色忽阴忽晴,还去把那个看起来很不好说话的苏从请了来,不禁更加紧张。
“这是你做的?”苏从拿着那些牍片,问阡陌。
阡陌犹豫着,片刻,点点头。
他又拿起她用作草稿的那些牍片,跟别人一样看不懂,“你这算术,是在何处所学?”
“家乡。”阡陌小心回答。
苏从盯着她,严肃的脸上,目光有几分迫人,阡陌也望着她,感到自己表情都要僵了。
忽然,苏从的唇角弯起,眉宇间竟是和缓起来。
“计官,”他转头吩咐道,“可还有未审好的月计?分些与她。”
阡陌没料到苏从会突然这般转变,愣了愣,看到计官让属吏带她去干活,登时欣喜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多谢……多谢府宰!”阡陌结巴地道谢。
苏从笑了笑,转身而去。
伍举见到这般结果,亦是莞尔,他看向那个奇怪的女子,只见她接过司会府吏递来的大堆简牍,笑眯眯的。司会的活计,是公认的最劳累且最无趣的,但这个女子,却好像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大礼,兴高采烈。
他走过去,看阡陌把那些牍片小心地放在案上,一块一块地拿起来,嘴里低低念着记述的日期,似乎在想着谁是先谁是后,把它们摆整齐。
“第三块错了。”伍举眼尖,指了指,道,“此片丙子为日,而此片丁丑为月,并非相邻之日。”
阡陌看了看,果然,忙将放错的拿出来,不好意思地笑笑。
“我看错了。”她说,“多谢大夫。”
伍举神色温和,索性坐下来,帮她整理。
司会的属吏们好奇,纷纷来围观,看阡陌写的那些个奇形怪状的线条,问,“这是何物?”
“数。”阡陌说。
他们更是诧异。
“你们南方这般记数?”
“三如何写?”
“五呢?”
“一二笔而成,倒是简便。”
“不好看。”
“像小儿画画……”
听着他们七嘴八舌的议论,阡陌哭笑不得。没多久,计官发现没人干活,走过来把他们都赶回去。
阡陌与伍举相视一笑,正待继续摆弄牍片,忽然,听得门口传来一阵声音,“拜见大王!”
*****
呃?
阡陌与伍举皆是诧异,未几,见到楚王入内的身影,众人连忙起身,伏跪一地。
楚王还穿着议事时的衣服,大步进来,未几,就看到了坐在角落的阡陌。
然后,他看到跟她跪在一起行礼的伍举。
楚王愣了一下。
“白建大王。”这时,身旁传来苏从的声音,楚王看去,只见他端端正正地向自己行礼。
苏从是个敢言决断的人,楚王与他说话,向来无法像在别人面前那样自在。
他按捺了一下,挥挥手,让众人都起身。
“寡人刚散朝,顺道来看看。”他淡淡道,说着,在榻上坐下来。
众人听到这话,皆露出些诧异之色。
阡陌心中讪讪,他议事的地方就在高阳宫,三钱府却在隔着几里的官署之中,这算是哪门子的顺路啊……
正腹诽,却听楚王又道,“司衣陌,水。”
阡陌没想到自己会被突然点名,抬起头,见楚王正看过来。她窘然,只得去给楚王盛水。
苏从看看伍举,目光有几分了然,却道,“大王来到正好,臣正想向大王禀报这几日清查之数。”
“哦?”楚王接过阡陌递来的水杯,看她一眼,“如何?”
苏从立刻听到这二字,即刻让从人把这些天的核算之数哪来,呈给楚王,滔滔不绝地说起三钱府的状况,从监管之制到行事之风,结合各种疏漏,痛批了一番。
“三钱府关乎国计,却松散废弛,诸事纰漏,臣以为,大王当撤换不力之人,加派人手重新查验库存与月计岁会对应之数!”苏从正色道。
楚王颔首:“甚善,便如子予之言。”说罢,他放下杯子,起身。
“明日朝会,子予将三钱府之事在令尹、司马、工尹之前再述,详细议定。”说罢,吩咐,“司衣陌,随寡人回宫。”说罢,便要朝门外走去。
阡陌心里咯噔一下,这时,苏从拦在了楚王面前。
“还有何事?”楚王看着鞠躬长揖的苏从,皱起眉。
“臣请大王将司衣陌留下。”他说。
楚王面无表情:“她是寡人的司衣。”
“臣正想向大王禀报此事。”苏从道,“大王,司衣陌精通算术,眼下各府与司会人手不足,尤其缺善算之人。臣请大王将司衣陌调入司会,以缓此急。”
“司会?”楚王似笑非笑,“尔等皆男子,尚不可完事,反要一个女子来做?”
“臣以为并无不可。”苏从振振有词,“大王,人由天生,贤愚不分男女。大王求贤于朝野,天下皆知。司衣陌既擅长算术,于国有大用,又何必拘泥男女?此乃其一,其二,臣以为,大王若纳此议,可昭彰大王求贤之心,令天下贤能投奔于楚,岂非大善?”
楚王目光动了动,也看看阡陌。
她望着他,心砰砰跳,目光满是期待。
“寡人不准。”不料,楚王却轻飘飘地来了一句,“司会缺算者,寡人明日便传诏,令全国举荐。司会缺几人,寡人添几人。”
阡陌的心一沉。
苏从闻言,脸色亦是一变,见楚王继续要走,再次挡在楚王身前,声音洪亮,“请大王三思!”
“苏从!”楚王终于忍无可忍,冷下脸,“寡人说不准,乃是王命,你未曾听见?!”
“臣便是听见了方才阻拦!”苏从亦强道,“大王振奋图治,如今方有起色,却宁可再陷那沉溺声色之名,而不愿广播求贤之名!大王忘了当初在先王庙前之誓,岂不教朝野忠良心寒!”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包括阡陌在内,四周一众鸟兽妖邪被唬得大气不敢出。
楚王怒不可遏,咄咄逼视,咬牙道,“匹夫无礼,是可杀也!”
苏从却是不屈,昂首于前,未几,再次伏跪朗声道,“苏氏世食君禄,忠谏死国,苏从之幸!”
楚王青筋暴跳,几欲喷出火来。
阡陌毫不怀疑他过一会就会把案上的那堆简牍砸他头上。这哪里叫谏,这分明是挑衅啊……
她虽然害怕,但是明白这事是由自己而起,似乎该说些什么。
踌躇了好一会,她向前迈步,可就在这时,袖子被拉了一下,她回头,却是伍举。
他上前,走到楚王与苏从之间,向楚王深深一礼。
“大王,”他说,“臣以为,苏府宰之言亦是有理。三钱府正在清查,人手紧缺,司衣陌既可相助,大王何不遣其暂往司会?上于大王于国,下于官署于吏民,皆是大善。”
楚王看着他,神色缓和些,却仍是冷硬。
“司衣陌,随寡人回宫。”他收回目光,绕开二人,拂袖而去。
*****
马车的车轮碾压在宫道上,滚滚如雷,传入阡陌的耳朵里,更是糟心。
她和寺人们一起跟在马车后面快步走着,只觉心比脚步还快,怦怦作响。
楚王坐在车上,没有看她一眼。到了宫前,马车停住,寺人上前,想把楚王扶下来,却被楚王推开。
“司衣陌!”他的声音像石头一样,阡陌听着肉跳。
她上前,怯怯地望着楚王,刚伸出手,楚王却不接,自己跳了下来。
阡陌正诧异,突然,被楚王拽住手臂,冲冲地往宫中走去。
阡陌被掼得踉跄两下,衣服绊着脚,根本跟不上他的步子。
“大王……”她刚出声,楚王却面色一寒,突然将她拦腰扛起,放在肩上。
“啊!”阡陌大惊,挣扎着,一路尖叫。
楚王却不理会,手臂抓着她,岿然不动。
卫士和寺人们亦是惊异不已,连忙跟上,却听楚王的声音传来冷冷传来,“跟入者死!”
众人止步,望着楚王的身影消失在殿内,未几,传来砰砰的摔门声。
众人愕然,面面相觑。
作者有话要说:鹅对会计是外行,专业人士要是觉得有写得不对的,敬请指教,我改……掩面……
思美人 第33章
阡陌用力挣扎,只觉得血都要冲到了脑袋上。她听到楚王用脚把寝殿的们踹上的声音,未几,“咚”一声,她被丢下,落到了榻上。
阡陌想逃,还未起身,却已经被楚王按住。
“放开我!你放开我!”阡陌又害怕又气恼,用手推他用脚踹他,全都无济于事。反抗中,她束发的木笄落下来,头发松开。楚王扯开她的衣襟,将她牢牢压住,将她的双臂按在两侧。夏日衣衫单薄,她松开的衣领下面,露出一片洁白的起伏。
身体里像是藏着一只蛰伏的恶兽,被怒火唤醒,浑身燥热而冲动。楚王气息粗重,将呼吸和唇齿埋在那脖颈上,感受那诱人的柔软和细腻。
她的躯体温热,味道清馨,却似暗藏着魔魅,让楚王无法自抑。他就像一个驰骋在林泽之间的猎手,将看中的猎物制服,据为己有,强势地告诉她谁才是主人,没有人可以反抗他……
忽然,他发觉他的猎物不再反抗,一动不动,耳朵里却听到细碎而压抑的抽泣声。
楚王抬头,灯光下,阡陌侧着头,咬着嘴唇,泪水汩汩淌着,散落在榻上的头发浸得湿亮。
楚王愣了愣,心忽而一空,伸手去给她擦眼泪。
泪水带着一点温度,沾在手指上,未几,变凉变干,却似有什么留在上面,挥之不去。
楚王忽而没了兴致。
他坐起来,看着她。
“林阡陌。”他声音带着一点疲惫的低哑,“你便是这般不愿意留在寡人的身边,宁可去给别人干苦活,也要离开么?”
阡陌仍然抽泣着,不知神色,只能看到胸口呼吸的起伏。
“说话!”楚王皱眉。
“我……我性命……所有……都在大王手中……”阡陌的声音哽咽,断断续续,却似了无生气,“……大……大王要……便拿去……拿去……”
楚王结舌,看着她,沉默不语。
他面色不定,好一会,忽然从榻上起来,把衣服整理好,不再看阡陌,转身而去。
******
走出殿外,夜风徐徐,吹在身上,有些凉。
殿外的卫士和寺人看楚王出来,惊异又迟疑,想到他方才撂下的话,畏缩不前。
小臣符见楚王径自往宫外走去,忙跟上,小心地说,“大王,往何处摆驾?”
楚王却不出声,只向前走。
小臣符回头,朝身后的卫士和寺人招手,他们会意,忙纷纷跟上。
从人们不敢靠得太前,也不敢问,只能隔着些距离跟在楚王的后面。
夜里,到处静悄悄的,唯有虫鸣,还有天上的一轮朗月。
楚王哪里也不想去,只是漫无目的地顺着宫道走。
他知道自己这样不太寻常,他想冷静。
一阵风吹在面上,将楚王的衣袂带起,他深吸一口气,脑子里却仍然浮起那张无助哭泣的脸。
他觉得很挫败,却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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