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上珠华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秦兮
贺太太笑的眉眼很柔和:“这个小丫头自来就长得得人意.....”
一句话还没说完,贺大奶奶从外头不等通报就进来,看了苏邀一眼,下意识的咳嗽了一声,对贺太太道:“娘......”
苏邀就知道必定是跟自己有关的事,垂下眼帘看了旁边的姨母一眼,心中有了数。
上一世也是差不多这个时候,二姨回来省亲,结果还有另一批客人也不请自来-----养了苏邀九年的沈家找上门来了。
沈家只是一介商户,伯府远在京城又是高门望族,不是他们能攀扯的上的,几年间,他们也曾去京城,想找自己的亲生女儿,但是却屡屡碰壁,连伯府的门都进不着。
后来他们好不容易辗转打听到苏邀的下落,就找来了贺家,想要见一见苏邀。
这对于苏邀来说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见了,不说本来就对她冷淡的苏家会怎么想,就连贺家的人也会觉得她果然是商户家长大的,拎不清。
可不见,又要被人诟病是天性凉薄,连养了她十几年的养父母也能拒之门外。
同样是身世尴尬的苏杏璇却被保护的好好的,高门大户在她周边筑了一堵墙,密不透风的把她给保护起来......
贺太太看了苏邀一眼就道:“你姨母远道而来,晚上一道给她接风洗尘,你先回去休息休息。”
苏邀从善如流的站起身来,什么也不多问,挑不出错处的给她们行了礼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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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的时候,她隐约听见贺姨母感叹:“哪里像是商户人家养出来的?一举一动看着都是大大方方的,小妹糊涂了......”
她勾唇笑了笑,转过了回廊回到了自己的院子,还没进门,就见桑嬷嬷带着珍珠已经焦急的迎上来了。
珍珠一面熟练的挤开燕草往前给苏邀塞了个手炉,一面压低声音很隐晦的对她说:“姑娘知不知道,您那边....的爹娘来了......”
说她养父母是她爹娘是很犯忌讳的事,就连贺家的人也是看不起沈家这等商户的,一门心思希望她忘了沈家。
不过珍珠却敢说这话,究其原因,是因为仗着她是苏邀身边第一人罢了。
苏邀看了她一眼,步子顿了顿,还是进了屋子。
燕草就有些着急的喊了一声姑娘:“您......”
她一句话还没说完,珍珠已经跟着苏邀进屋里去了,桑嬷嬷回过身来看了她一眼,见个小丫头提着热水来了,就让燕草去捧盆。
桑嬷嬷是管事嬷嬷,又是从京城来的,这一屋子的大小事务都归她管,连苏邀也对她言听计从,很是尊重,燕草得罪不起她,抿了抿唇,只好接过了那个盆,心不在焉的想着桑嬷嬷她们要做什么,听珍珠的口风,竟然是想撺掇着苏邀去见沈家夫妻的,那怎么行?!
她想到这里,忽然觉得手心传来一阵剧痛,哎呀了一声,下意识就要松手。
“姑娘可端好了!”桑嬷嬷冷冷的看着她,目光冷淡:“你可是姑娘身边的一等大丫头,总不能捧个盆这样的差事都做不好吧?!平常就让你们多在差事上留心,你们总是当耳旁风,正经差事不做,其他的事倒是上心!”
燕草顿时不敢再吭声,心里凉了一截,忍着剧痛捧着盆站在廊下,一时之间觉得苏邀的处境也是这样水深火热。
可她只是贺家给苏邀的丫头,苏邀平常虽然待她也很和气,却总归是不如对珍珠她们那么信任的,她眼睁睁的看着桑嬷嬷进了屋子,忍不住心惊胆战。
桑嬷嬷进了屋,就听见苏邀声音平淡的问:“所以呢?她们要私下见我?”
珍珠抓了一把百合香放进香炉,盖上了盖子才急忙转过身来,似乎有些为难:“是啊,听说在门房那里求了个把月了,听说您病了,还去庙里给您上香磕头.....”
她叹了口气,很踌躇不安的样子:“姑娘,论理来说我们不该告诉您的,可是,她们也挺可怜的,之前找去京城,年年去,年年落空.....”
知道不该,还是做了,苏邀心里嘲讽的笑了。
哪怕珍珠不懂,难道桑嬷嬷也不懂吗?
不过是这母女俩合伙做戏来给她看罢了。
她哦了一声,面上似乎有些犹豫纠结,半响才道:“我们能出门吗?”
桑嬷嬷板着脸训斥了珍珠一声,见珍珠悻悻的退到一边去了,才帮苏邀将帘子卷了起来,小几上的扇屏放到一边,嘴里道:“姑娘别听她瞎胡说,这个丫头就是耳根子软心也软,听人家哭诉几句,知道人家现在家里出了事,这就绷不住了。可这事儿,不是您该插手的。”
啧啧,这母女俩一人演心软小姑娘,一人演忠心耿耿老嬷嬷,真是比戏台上的角儿的演技还要好。
她还什么都没说,这两人已经你一言我一语,把沈家夫妻的情况都给说透了。
是啊,她到底是沈家夫妻养大的,平心而论,在那九年里,沈家夫妻善待她,不是没有情分,但凡是个正常人,听见他们出了事求告无门,绝不会无动于衷。
上一世她就没能做到无动于衷。
想到这里,她垂下眼帘遮住眼里的情绪,面上却焦急的问:“什么?!嬷嬷您说谁家里出了事?她们,她们怎么了?”
到底是在商户人家养了九年,哪怕在贺家又重新学了规矩礼仪,但是这眼界和大局观是怎么都追不上京城的那位了。
看看这着急忙慌的样子,桑嬷嬷心里不屑,面上却一副悲天悯人又犹豫的样子,叹了口气摇头:“姑娘别打听这些了吧,您现在已经回了外祖家,家里也跟那边交接清楚了,不欠他们什么,就算是有事,她们求到姑娘这里,本也不合规矩,您若是贸然插手,只怕大家都不高兴呢。”
有时候苏邀觉得自己上一世输的实在是不冤,她身边有桑嬷嬷这样能够让你跳坑还让你觉得自己是占了便宜的人,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能撑到京城嫁给程定安,那估计还是托了苏杏璇不愿意嫁的福。
她抿了抿唇,如桑嬷嬷所预想的那样哽咽着出声:“这怎么行?她们毕竟养大了我....嬷嬷,您帮帮我......”
珍珠嘴巴忍不住翘起来,心里讥讽,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病了一场没见好,反而更糊涂了。
遇见这种事,知道不能做也不能问长辈,就求一个下人....
也不想想若是被发现了,更是里外不是人。
她看了桑嬷嬷一眼。
桑嬷嬷已经皱起眉头了:“姑娘,您这可不对,若是亲家太太她们知道了,只怕心里不喜。”
看吧,她可是已经把后果都跟这位姑娘分析清楚了,可没诓骗她。
苏邀抿了抿唇,苍白的脸上既纠结又挣扎,过了好一会儿,从腕上撸下一只一直带在身上的镯子朝桑嬷嬷手里塞:“嬷嬷,求求您,我不让外祖母和舅母们知道,只要能偷偷瞧他们一眼,问问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桑嬷嬷目光一凛,看向苏邀的眼神就有些探究----苏邀手腕上这个镯子,是当初她来的时候苏家准备的,是苏三太太一直带在身上的。
听说这件事之后,苏邀对这个镯子宝贝的很,每天都带着,几乎不肯离手。
可现在,苏邀却随便把这只镯子给出来了,她是不是病的傻了?还是沈家的人对她真的有那么重要,竟然让她连亲娘给的信物都不要了?
苏邀身体抖得厉害,仿佛根本没意识到桑嬷嬷的打量,焦急的说:“嬷嬷尽管去打点,若是这个不够,我这里还有其他的东西....”
桑嬷嬷心里松了松,跟苏邀相处这么久,她自诩已经把苏邀的性子摸透了。
这是一个没有太多想法,或者说,很会压抑自己想法的人,没有什么脾气,也没什么爱好,整个人都淡得像是一抹影子,很容易就让人忽略。
这样的小姑娘,的确该是没有主见的,她也想不到太多的事和太多的后果。
桑嬷嬷在心里估量了一下,忍不住摇头。
都不知道是不是该花费这么多心思算计她,要知道,按照她这样的性子,回了京城到了伯府又能如何?
这么木讷又这么呆滞,三太太是不会喜欢的。
不过既然上头有吩咐,她这里当然就得办好差,她很为难的推拒了几回,才勉强接下了那只镯子,深深的叹了口气:“好吧,既然姑娘坚持要如此,我们做下人的,也只能帮着您,只是这件事到底不好叫人知道,您还是稍等等,我想想法子,让您出府见他们一面,这样也好让您自己问个清楚。”
苏邀脸上顿时惊喜交加,而后又有些畏惧,犹豫着问:“可行么?若是被外祖母她们知道.....”
“所以姑娘要谨慎。”桑嬷嬷摇头:“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我们是从京城派来跟着姑娘的,荣辱和姑娘就是一体的,若不是姑娘非要见,我们是万万不能答应的,可不答应您,又怕您做出错事来......”
苏邀有些赧然,低垂着头不安的搅弄自己的衣摆,声音低若蚊蝇:“劳烦嬷嬷操心,我,我就见他们这一次,见完了,以后就再也不来往了......”
也没下一次了,见了这一次,她们的任务也差不多完成了,桑嬷嬷含笑点了点头,看着苏邀的眼神很满意。
冠上珠华 第三章·糊涂
桑嬷嬷带着珍珠退出来,一眼就看见仍旧端着水盆在廊下站着的燕草,对她冷淡的点了点头,就径直越过了她下了台阶。
珍珠跟在她后面,有克制不住的雀跃:“娘,您是不是要出府去安排?我也跟着您一道出去罢,许久都没有出过门啦......”
“你不用当差?”桑嬷嬷冷眼瞥她一眼,不为所动:“让你来是让你来当差的,你看看其他三个多勤快谨慎,再瞧瞧你自己,早告诉过你,哪怕对她再不屑,也都给我装好了,不许露出来,你倒好,生怕别人看不出来。”
桑嬷嬷语气不好,珍珠却不怕,亲昵的上前揽住她的胳膊笑嘻嘻的:“谁知道她这么弱不禁风啊,说几句她就吓得不行病成这样,真要是回了家,啧啧......”
就这点本事,还不够在三小姐面前过三招的。
她撇了撇嘴,又叹了口气:“娘,您回去可得想法子再让我回三小姐那里伺候,那儿才真是前程远大呢.....”
苏杏璇虽然不是三太太亲生,但是谁不知道她从小就是三老爷的心肝宝贝,不仅三老爷喜欢她,连二少爷也把她看的跟眼珠子没什么分别,不然也不会让她们来这儿了。
跟着这样的主子才有前途,跟着苏邀,就算是回了京城,那是坐一辈子冷板凳的命。
桑嬷嬷瞅了她一眼,面上仍旧没什么表情,语气却和缓了:“德性!要去伺候三小姐,先顾好你那张嘴吧,祸从口出的道理知不知道?!”
苏邀立在窗前看着她们的背影,垂下头掩住眼里的冷意,缓缓冷笑了一声。
燕草就在这时端了盆进来,见她站在窗户面前,急忙过来要替她关窗,可是手掌竟然弯不起来,只好握拳将窗户取了下来:“姑娘刚好些,可别站在风口里,仔细着了凉。”
苏邀敏锐的看出她动作不便,眉头皱起来:“你的手怎么了?”
燕草急忙将手缩在后面:“没什么,奴婢做事不仔细,没留意水盆烫着......”
苏邀抿着唇看着她,知道事情不是这么简单。
前几天她病着,贴身伺候值夜的,一直都是燕草她们几个,珍珠却借口病了没来,这回抢着来了,自然是要先给燕草她们一个下马威的。
仗着有个当管事嬷嬷的娘,珍珠向来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是没留意,还是被人为难?”苏邀看着她发红得馒头一样的手,沉声道:“我病了一场,倒看清了很多从前不能看清的东西,谁是真心谁是假意,我还是分得清的。”
“姑娘!”燕草眨眨眼,一时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她从苏邀来了贺家之后就被贺太太给了苏邀,对苏邀的心事很了解。
因为对未来的忐忑,苏邀把苏三太太派来的人看的很重,像是桑嬷嬷和珍珠母女,她们才好想是这院子里真正的主人。
也因为这个,桑嬷嬷才敢对她们发号施令,珍珠才会高人一等,自觉看不起她们。
她们几个心里也都知道苏邀的心事,因此哪怕看出不对,也不敢在苏邀面前说,生怕到时候告状不成,还反被带上一个多嘴多舌,不安好心的帽子。
可现在苏邀说什么?
她说她病了一场,都明白了?
可是人怎么能一夕之间就变得耳清目明呢?
从前苏邀一心沉浸在规矩礼仪里,恨不得用这些东西把自己给包裹起来放在贞洁牌匾下头,其他的事什么都入不了她的心,这回也不过就是病了一场,可是好像确实有什么不同了.....
燕草想着,忽然在心里啊了一声,如同醍醐灌顶。
是了,是眼神不对。
苏邀如今看人的眼神,跟从前截然不同了,哪怕苏邀从前再死板无趣,那也是个正常的少女,眼神哪里会跟如今这样,仿佛是看透了一切,要看进你的心里?她想起昨天晚上桑嬷嬷敲门时苏邀的眼神,原来竟然不是她自己的错觉。
“姑娘.....”她喃喃的喊了一声,有些茫然看着苏邀。
“这世上,只有自己才靠得住。”苏邀仿佛是在答她的惑:“没有相处过的父母尚且没有多少情分,何况只是当中间人的下人,再说,她们到底是谁的人,还不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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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这话,是真真正正的什么都明白,燕草先是惊而后就是喜,忍不住松了口气。
她是贺太太指名道姓给了苏邀的,以后苏邀进京,她肯定也要跟着,苏邀如果还是偏听偏信,行差踏错出了什么事,她们这些跟在身边的下人又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离回京的日子越近,她心里就越是慌张,苏家那边除了一个桑嬷嬷一个珍珠,什么也没给苏邀准备,偏苏邀又对她们言听计从,也不是个清醒的,但凡桑嬷嬷她们不安好心,那苏邀回苏家,就是羊入虎口。
可现在苏邀竟然想通了,燕草错愕的看了苏邀一眼,左看右看,姑娘还是那个姑娘,可怎么忽然就想通了呢?
苏邀没准备跟她解释,手里的书放在桌上站了起来吩咐她:“换衣裳,我们去太太那里。”
她寻常可是很有眼色的,除了去请安,就除非是贺太太那边有事来请,否则绝不会在有客的时候还过去,像今天这样,是破天荒头一遭。
燕草心中越发的糊涂,触及苏邀古井一样澄澈的眼神,又没来由心定,罢了,姑娘要去就去吧。
贺太太那边正听贺姨母说起京城的事:“这桩亲事终究是不会落到幺幺头上,虽说如今我也看出来了,幺幺并不跟小妹所预想的那样上不得台面,可跟伯府精心教养这么多年的如意比起来,又怎么能比?”
如意如意,万事遂意,光听这小名,就知道伯府前十几年是如何珍爱这个女儿。
贺太太抿了抿唇,嘴角绷成一条线:“她倒也是贤良淑德,为着丈夫儿子,亲生的女儿倒可以撇在后头.....”
话里的讽刺不加遮掩。
贺姨母垂下眼帘,微微的叹了口气。
冠上珠华 第四章·刁奴
“怪不得她,养了这么多年,如意又是个极为惹人疼的性子,这么多年,养只阿猫阿狗都有感情了。”贺姨母微微蹙眉:“幺幺.....到底是亲生骨肉,哪怕回去以后不如如意,可是总比在沈家那等人家要强的多了。”
有时候,人不得不认命。
伯府贵女,偏因为当初那一桩事一朝被抱错,这纵然不是她的错,可是命运这东西,谁能拿它有法子?
贺太太到底心中很不舒服。
就如同贺姨母所说,养在身边的到底是不同的,她养了苏邀这么多年,苏邀乖巧懂事,她对苏邀的感情可比对苏杏璇的要强的多。
正这么想着,黄嬷嬷就掩饰不住诧异的进来,说是苏邀又回来了。
贺太太一怔,她也知道苏邀谨慎懂事,明知道她房里有客,贺大奶奶又来回禀过事,却还是去而复返,这有些不寻常。
难道是身体又有哪里不舒服?她有些担心,直接让人进来,却见苏邀一下子就茫然的扑上来,有些无助的圈住她的腰靠在了她怀里。
众人都是一怔。
这样亲密的动作,哪怕是苏邀病着,也没对贺太太用过。
贺太太自己一开始也有些不适应这突如其来的亲近,可却又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伸手顺势揽住苏邀,摸了摸她柔软的头发,连声音都不自觉的放轻了:“怎么了?”
“外祖母,我不去京城了。”苏邀哽咽出声,泪盈于睫,似乎是不愿意自己的眼泪被人看到,埋头在贺太太怀里,许久才说出了这句话。
贺姨母手里端着茶盏,想到刚才贺大奶奶来为的是什么事,就狐疑的看了苏邀一眼。
莫不是傻了吧这个孩子?
她的家就在京城,在贺家养了几年,就能看出苏家对她的轻视和犹豫了,好不容易苏家松口让她回去,她竟然还不回去?
难道她要名不正言不顺的留在外祖家里?
那像是什么样子?
贺太太也没想到苏邀开口就是这句话,顿时面色一沉,斥责道:“胡说什么?!那是你的家,你爹娘都在家里等你,怎么说不去就不去?”
苏邀将她抱的更紧,眼里的泪却像是流不完。
贺太太察觉到她的眼泪,顿时心中一惊,看了黄嬷嬷一眼,黄嬷嬷会意的让屋子里服侍的下人都退出去了,贺太太才伸手将苏邀推开一些,认真看着她问:“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说这样糊涂的话?”
“我都听珍珠说了,沈家找上门来了......”苏邀捂住脸:“桑嬷嬷从京城来的那天就告诫过我,从回到贺家起,我就跟沈家再没有任何瓜葛了,过去的九年的事,我要忘得干干净净......”
少女的声音满含痛苦:“可是外祖母,我.....不能背信弃义,我在沈家到底九年,她们没有薄待过我.....”
贺太太眉眼染上怒火。
京城派来的都是什么人!这样的事为什么要捅到苏邀这里来?
她当然清楚自己女儿是个什么性子,别人用过的东西,她就不会再要,哪怕是亲生女儿,没有长在自己身边,没有见过一眼,还叫了别人九年的娘,她心里怎么会不膈应?
这样的情形,就更不能让苏邀跟沈家的人接触。
所以沈家的人找上门来,贺太太压根就没打算让苏邀知道。
可偏偏让苏邀知道的人就是珍珠......
贺姨母也表情复杂,她动了动嘴唇,莫名觉得苏邀可怜。
不知道也就罢了,知道了,如同苏邀所说,过去的情分不是假的,但凡是有心肝的人,怎么能做得到无动于衷?
怎么做好像都是苏邀的过错。
苏邀的哭声都是弱弱的,这么多年,她为了让苏家满意,废寝忘食的学习伯府的各种规矩礼仪,背那些各家各族的关系,从来就没有放纵过她自己。
贺太太听在心里只觉得心痛,摸着她的头低声劝了几句,又问她:“桑嬷嬷呢?”
“我不知道......”苏邀泪眼朦胧的摇头:“外祖母,桑嬷嬷说,这件事,就由她去帮我处置.....我不能去见沈家的人,也不能跟您提起这件事。可是我怕极了,外祖母,除了您,我不知道该去问谁,不知道该怎么做才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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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就这么一个信得过的人。
贺姨母不由动容。
苏邀对于贺太太的依恋不是假的,她看的出来。
贺太太更看的出来,被人无条件的信任,这种感觉已经许久没有体会过了,她安抚住苏邀,让人带着苏邀先去碧纱厨梳洗休息,转眼就冷声吩咐了黄嬷嬷:“去看看,桑嬷嬷如今在什么地方。”
真是被纵得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她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苏家?那又怎么样,在谁的地盘上,就得守谁的规矩!
黄嬷嬷悄无声息的往苏邀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急忙答应下来,若有所思的出了门,吩咐了外头的人去打听。
表姑娘转性了?
她平常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人,来了这府里这么多年,黄嬷嬷冷眼看着,发现她竟然真的从未主动提出过一点要求。
哪怕是诸如下人不顺心、点心不合口味的事情也从未传出来过。
这样一个能忍的姑娘,忽然跑来告状,这可不是她的风格啊。
贺姨母就更是有些皱眉了:“这下人怎么回事,这么不知体统,这种事是主子们的事,她们竟然敢私底下泄露给幺幺知道,这是想要干什么?”
干什么?
贺太太菩萨一样的眉目动了动,轻轻吐出一口气:“还能是为什么,奴大欺主了。”
从前她就已经发现桑嬷嬷和珍珠行事太过僭越,并不把苏邀放在眼中,否则的话,苏邀怎么会从她们来了之后就变得更加木讷,恨不得走一步都要先用尺子量一量迈出去的步子是不是标准?
她之前不插手,无非是知道苏邀生性敏感,怕越过了她去处置她的下人让她心中更加不安,且京城那边就派过来这么几个人,她也懒得跟她们一般计较,可现在......她们已经越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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