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夫长公主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衣十一
楚鹤到了此时,神色十分不自然。俞云双是何等眼力,已将他的异常分毫不落地收入眼底。
“窦皇后所言,确有其事。”半晌之后,楚鹤开口,“苦参这个药材本身太过寒凉,女子的体质属阴,若是长期服用,会严重损耗身体,是以老夫平日里在不得已将其入药之时,都会仔细控制其量。”
俞云双的凤眸微微一眯:“女子服用苦参会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不知男子若是服用了,又会怎样?”
俞云双刚开始提起苦参之时,楚鹤便有预感她应该是察觉出了什么,此刻俞云双如此直白地问了,楚鹤若是再听不出来她话里有话,便是他太过愚钝了。
楚鹤一时想不出应该如何去回答俞云双,而俞云双显然也并未在等他的答案,伸手拂了拂衣袖上的皱褶,继续道:“楚老先生一直对我说,驸马每日所服的药以温补为主,每日按时服用,可以补心安神,敛肺止咳。”
“我将楚老先生的每句话都刻在心上,每日里按时提醒驸马喝药,却没有想到这药里面,竟然被人放了苦参。”俞云双说到此处,唇角漾出一抹冷笑,“苦参的气味独特,我今日在窦皇后的宫中闻到它的味道时,只觉得与驸马平时喝的药汤味道十分相似,当时我还觉得以楚老先生的医术,定然不会犯下误用苦参长期入药这样的错误,直至方才我路过隐阁的药房,在药炉旁看到还未来得及打扫的药渣时,我才知道并不是我误会了楚老先生。”
见楚鹤面上的神色瞬息万变,最终定格到了一片沉默,俞云双声带煞气道:“楚老先生说苦参这味药利弊掺半,是以在入药的时候都会仔细斟酌其用量,但是方才我路过隐阁的药房,发现装着苦参的药柜竟然被放在药柜最为醒目的地方,而在其旁边放置的,多为川贝当归等最为常用的药材。苦参在隐阁之中的使用显然并不如楚老先生方才话中所说的那般少,不知楚老先生是否愿意坦诚告知与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还是楚鹤第一次见到俞云双的怒火。不管坊间相传无双长公主多么威严跋扈,但是楚鹤不得不承认,俞云双在与隐阁中人相处的过程中,是从来都不会端着架子的,就连蒙叔那种素日里最喜欢将主仆有别挂在嘴边的人,对于俞云双都左一声“双姑娘”右一声“双姑娘”的叫得十分开怀。
平常从容温雅的人,一旦发起怒来才会让人觉得格外可怕。
譬如卓印清,再譬如俞云双。
楚鹤的眉头向着中央深深攒起,布着苍老皱纹的手一遍又一遍抚摸着下颌的胡须,心中百转千回,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俞云双口吻森寒的质问。
就在这时,伫立在一侧的卓印清却开始闷闷低咳起来。
这声音将两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楚鹤的视线向着卓印清瞟去,便见他一面捂唇低咳,一面对着自己摇头,示意他什么都不必做。
俞云双抬起手来,轻拍着他的背脊为他顺气。
待到卓印清的咳声终于停了,他转身按住了俞云双的手,声音沙哑道:“云双,你便放过楚老先生罢,余下的事情,由我来向你解释。”
俞云双闻言动作蓦地僵住,凤眸微睁,似是没明白他在说什么。
卓印清牵过她的手,人却转向了楚鹤,对着他颔首示意他先行退下,而后才看向俞云双道:“其实此事与楚老先生并无关联,是我默许他以苦参入药,避免你怀上我的子嗣。”
此言一出,俞云双连呼吸都凝滞了,不可置信看向卓印清。
卓印清缓缓道:“关于子嗣这件事情,确实是我有负于你。”
俞云双的嘴唇张张阖阖,分明是想说话的,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半晌后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恍然低喃道:“是……也是……你便是隐阁的阁主,天下之事你都了然于心,隐阁中发生的事情,你又怎么可能不知情……我竟然会以为这一切都是楚老先生的主意,而你也是被蒙在鼓中的那一个,当真是可笑至极……”
卓印清的眼睫微微垂下,在下眼睑处投下一片乌暗阴影,配着他纸一般苍白的面容,整个人看起来分外的疲惫。
他顿了顿,对着俞云双低声道:“我确实是知情的。”
虽然这份知情并不比她早上多少。
俞云双一把甩开了他的手:“你当时对我说,你是因为身体太弱,才无法让我怀上子嗣。你说你的身体需要调养,我当时那么信你,甚至还想过若是三年的时间不够你将身体调养好,我便等你五年,甚至十年!我一直觉得我们的时间很长,慢慢来总归是可以的,可你却在做什么?你竟然每日里在以苦参入药!”
所谓的调养身体,说白了其实就是五觉散去后还能不能留下一条性命的委婉说法,若是寻不到解药,他与俞云双三年之约便也就此终结,又哪里会有什么五年与十年。
与俞云双的这段三年之约,卓印清不得不承认,他后悔有之,但庆幸亦有之。
俞云双身为帝女,志在御极,子嗣对她来说有多重要卓印清一直都知道。他又何尝不想在离世之前,有一个与她共同的孩子,这样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她还能记起他在她的生命中存在过三年。
卓印清曾经也心存侥幸过,若是他能在这最后的三年中找到五觉散的解药,那么管它什么三年之约,即便是裴钧回来,即便能有更合适的人给她幸福,他都不会放手。
只可惜命运似乎从来都没有垂青过他。如今三年只剩下三个月有余,而他的五觉散也发作至了第四重。
触觉、味觉、嗅觉,甚至听觉没了,他尚且可以应付,但若是等到五觉散发作至第五重,他连视觉都失了的时候,那时死对他来说算是最好的结局,因为他也无法忍受自己变成一个什么都感受不到活死人,一日复一日的呆在一片死寂无声的黑暗里,给不了她回应,感受不到她的存在,给不了她一个子嗣,成为她皇权道路上的一块绊脚石。
她是说过她只要他,但是他却不愿让自己变成这样。
卓印清原本打算在一切结束之后,裴钧归来之时,借裴钧之口将一切都挑明,到了那时即便俞云双会恨他,但是有裴钧在身边护着,他也能安心地离开了。
只是他却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样快,让他措手不及。
“云双……”卓印清的眸色深深浅浅,其中的无奈与眷恋太满,反而让人看不清虚实,“对不起。”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我只想知道这其中的原因。”俞云双的眸色烈烈,定定看向卓印清,“你给我一个理由,让我看看自己能不能原谅你。”
卓印清苦涩一笑:“你一直都知道我与彦国之间是有联系的,又怎么会猜不出我这么做的原因呢?”
俞云双却摇了摇头,一字一顿坚定道:“我只需要你亲口告诉我。”
卓印清一双琥珀色的眼眸凝视着她,眸光平静宛如古井之水:“我的母亲安宁郡主,在二十年前沂都事变发生之前,是大彦的安宁公主,是废帝最为宠爱的帝姬。彦帝狼子野心,夺取废帝的帝位而代之,诛彦国皇室,将母亲送往大宁和亲,才有了现在的我。”
他走至自己的桌案前,伸手拨弄开上面的机括,打开盛放信笺的暗箱,上面一盒盒的书信按照类别摆放,每个上面都有自己特有的标签。
卓印清随手抽出一沓信笺在俞云双的眼前晃了晃,勾起唇角道:“这信,便是我与彦国那边往来的信笺,他们之中有些人是我早就埋在那边的暗线,有些是彦国朝堂上的官员,他们因着我隐阁阁主的身份有求于我,却也落下了把柄在卓印清的手中,只要我愿意,随时都可以差遣他们。”
卓印清说到此处一顿,而后声音温柔道:“我会将齐王彦景放回彦国,会时刻关注彦国那边的消息,会时不时与彦国的朝堂互通有无,这些难道还不明显么?”
卓印清清楚地看到了俞云双面上流露出来的森冷神色,他觉得自己的心里也是冰凉一片的,可能比她的面色还要再冷一些。
他接着对她说:“我知道你猜到了,而且你猜的没错,我是一个彦国人,无论怎样,我都是要回到彦国去的。若是你的身份只是大宁的一个公主也就罢了,可是你偏偏要去谋大宁的帝位。我无法将你带走,自然也不会再要一个与你之间的孩子作为负累。而对于你来说,待我回到彦国,无论是你,还是大宁的朝臣,都不会同意一个父亲为彦国人的孩子继承皇位,那么这个孩子,便没有什么存在的意义,为何还要再生下来呢?”
俞云双的嘴唇紧抿,就连呼吸都因为愤慨而急促起来。
“云双。”卓印清的笑容清雅风流,看起来是那样的令人熟悉,只是俞云双却知道,眼前的卓印清已然换人,不再是以前的那个他了,“我早就说过,你我二人的三年之约自一开始起便出自你的迫不得已,而我没说的是,它亦始于我对你的好奇。无双公主十六岁的时候便随军出征,十七岁的时候大败我彦朝大军,我既然时刻关注着彦国的动向,自然无可避免地注意到你,更何况坊间还时常流传出你与裴大将军的风月佳话,我对你感到好奇,与你定下三年之约,你免除了服斩衰之苦,我也从中得了一段趣味,三年之后你御极之路大成,我也寻到了回彦国的路,我们按照约定一拍两散,难道有什么不对么?”
俞云双的手在衣袖下倏然攥紧,半晌之后却又松开,抬起手来抵在卓印清的心口处,仔细审视着他道:“你没有在说实话。我与你朝夕相处三年,你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我还分辨得清。”
“是么?”卓印清笑了笑,“你所相信的,无非就是我心中对你的感情与你对我的感情是一样的。”他按住俞云双的手,牵着它移到在自己心口的正上方,“我确实很喜欢你,如今三年之期还剩三月,若你还想继续,我不介意……”
卓印清的话还未说完,却被俞云双打断了。
“卓印清。”她道,“你没有痛觉,难道连心都不会痛么?”
自然会痛,卓印清却淡笑道:“不痛的。”
俞云双的手从他的手中一点一点的退了出来:“那我觉得,我找不出什么能原谅你的理由了。”她后退了一步,抬头望他,容色平静道,“我谢你舍出三年来陪我消遣,也祝你此去彦国路途通达,你我之间就此别过,从此往后,我只盼后会无期。”
言毕,她又深深看了卓印清一眼,轻纱衣袖轻拂间,人已转身出了屋门。
卓印清立在原地,视线紧紧凝在俞云双方才伫立的地方舍不得转开,许久之后,他终是扯了扯唇角,以手背覆眼,轻叹了一口气。
克夫长公主 第129章
窦派倒戈,季派倒台,朝堂上少了党派之间为了一己私利的针锋相对,多了求真务实,风气自然得以改善。
这样一派清明祥和的大好格局,是大多数人愿意看到的,不过却不包括俞云宸。
在过去季派一家独大时,俞云宸的一切决定都需要看季正元的脸色,后来窦派从季派中分离出来,与季派分庭抗礼,俞云宸好不容易夺回了些许主动权,却又在季窦二派相继倒台之后,被如日中天的中立派制衡住。
如今遇到朝堂争论,俞云宸与中立派的意见相同还好,若是相左,势必引来群臣争辩,最后屈服于百官联名附议下。
中立派与专攻私利的季窦两派不同,他们中大部分人身怀一腔抱负,风骨鲠正,当初正是因为不屑以搅入党争的方式来谋求升擢,从而遭到了排挤。如今朝堂形势大好,中立派又有俞云双主持,出了不少政绩斐然之辈。
一面是与朝臣矛盾达到顶峰的小皇帝,另一面是手握重兵进贤达能的无双长公主,一时间谶纬禅让之说四起,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今上这个皇位,坐得着实没有什么意思。
换句话说,俞云双与帝位之间,就只差一个名正言顺了。
对于这样的局面,有人乐见其成,也有人惶恐不安。
而怀安公卓峥,是介于这二者之间的。
当初今上将俞云双指婚于卓峥的嫡长子卓印清之时,卓峥还觉得迎了这么一个有“克夫”之名的长公主回府甚是晦气,想方设法地将她往外推。如今时局明朗,卓峥只在心里面庆幸圣上指的这桩婚事,若是俞云双有朝一日真能御极,他仗着俞云双与卓印清的这层关系,多多少少能沾沾光。
只是他却没想到自己的如意算盘还未打起来,便被俞云双与卓印清之间关系的走向弄了个措手不及。
四月二十七,是卓峥的三十九寿辰,按照大宁做九不做十的风俗,四十岁的寿宴不能办,三十九就要办得格外隆重。卓峥一早便将请帖送到了长公主府上,只是到了二十七那日,寿宴上的宾客如云,他却终归没有将俞云双盼过来。
长公主府与怀安公府平日里的关系便不算亲近,往年卓峥做寿,俞云双也只是备份寿礼差人送到怀安公府。这次俞云双没来,卓峥虽然心中感到失落,却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直到事后清点了寿礼与贺贴,卓峥才发现俞云双不仅没来,就连寿礼都没有送,只派府中人送来了一张轻描淡写的贺贴。
大办的寿宴得到的表示反倒还不如以前,卓峥的心思细滑,暗暗思忖了一番,心中开始惊疑不定了起来。
卓峥为此特意去询问过卓印清,得到的答复十分含糊。他越想越觉得坐立不安,却又拉不下脸去找俞云双,而家中的刘氏又只是妾氏,上不了台面,便只能让自己的次子卓印泽前去长公主府拜访,顺便探探俞云双的口风。
卓印泽来长公主府的次数不算多,但是只要他来了,卓印清都会第一时间出来见他。如今他由长公主府的小厮领着入了正厅,坐在椅中候了小半个时辰,盏中的茶水都换了两三回,却连俞云双的影子都没有见到。
卓峥在卓印泽临出门前吩咐了许多事情,方开始卓印泽还觉得是他大惊小怪,如今在长公主府受了这般冷遇,他也明白俞云双与卓印清之间确实生了矛盾。
待到小厮再一次进来添茶的时候,卓印泽将他喊住,问道:“不知长公主何时能腾出空闲来见我?”
小厮手中拎着茶壶把儿,歪了歪脑袋道:“我也不清楚,要不我帮你去问问映雪长史?”
原本就是来当和事佬的,姿态还是应该放低一些才好。卓印泽摆了摆手,道:“这倒不必了,我继续等着便是。”
话音刚落,便听到门口有脚步声传来,卓印泽闻声相望,来人一袭鹅黄月裙,样貌清秀,举止大方有礼,想必地位不低。
卓印泽不认得她,正思忖着应该如何开口称呼,便听小厮开口唤了一声“映雪姐”。
这人想必就是长公主府中的两位长史之一了。
映雪向着卓印泽敛衽一礼:“殿下刚处理完手中的事物,听闻卓世子拜访,特意让我前来相迎。”
卓印泽从椅中起身:“那就劳烦长史了。”
映雪领着卓印泽穿过月洞门,一前一后顺着抄手游廊向前走。
长公主府的布局卓印泽不算相熟,却能隐隐认出映雪领的这条路并不是通向书房的。映雪似是看出了卓印泽的疑惑,开口解释道:“这是去往湖心水榭的路。殿下见外面的阳光正好,便将见面的地方定在了那里。”
卓印泽此刻已然能看到俞云双倚在栏杆上喂鱼的绰约身影,闻言笑了笑:“长公主这点与大哥极为相似,都是风流雅致之人。”
映雪侧眸看了他一眼,并没有答话。
俞云双常年习武,耳力是一等一的好,两人前脚方踏入水榭中,她已然听到了动静。
将手中的鱼食悉数投入湖中,俞云双转过身来,先向映雪做了一个退下的手势,而后才转向卓印泽道:“卓世子此番前来,是来探望驸马的罢?这个时辰他应该在大理寺当值,你若是要找他,去那里才对。”
卓印泽伫立在亭口,颀长身形配着身后的碧水朱栏,若非面上的为难之色太过明显,也当得上一道清朗隽雅的风景了。
“我这次并非是来探望大哥的。”他长揖行礼,恭敬道,“听闻长公主与大哥近日生了些罅隙,我奉家父之命前来探望长公主,看看是否能替大哥解释一二。”
说到卓印清,自那日的事情发生之后,卓印清未回过长公主府,俞云双也不再拜访隐阁,两人便真的如俞云双所说那般,再没有什么交集了。
她与他早就将话说开,又有什么好解释的,更何况还是对这种不知内情之人。
俞云双嘴角勾起一抹凉薄笑意:“端午佳节快至,卓世子官拜礼部左郎中,理应十分忙碌才是,怎么还能抽出空来管这些事情?”
这便是在拐弯抹角说自己管得太宽了。卓印泽被她说得有些尴尬,将手向袖中掖了掖:“大哥的事情,自然也是我的事情。”
俞云双从身侧的小罐中舀了一勺鱼食,投到湖水中:“他的事情太多了,恐怕你揽不过来。”
湖中的锦鲤顷刻间浮上水面,开始争抢鱼食,一时间湖面掀起粼粼波光,碧水红鲤煞是好看。
卓印泽不明白俞云双这句话的意思,又不好直接开口去问,便只能沉默地立在原地。
俞云双的眸光平和,静静凝视着湖面,待到波光终于平息了,才似是察觉到卓印泽依然立在这里一般,侧过视线来诧异道:“怎么还站在这里?”
卓印泽仔细审视着她的面色,道:“以往都是长公主来开解我,如今我好不容易遇到可以开解长公主的机会,却一时词穷,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才好。”
俞云双斜睨他道:“卓世子来这里,真的就只是为了开解本宫?”
“算是罢。”卓印泽口中应着是,头却微微摇了摇。
俞云双挑了挑眉,却未点破。
她生了一双眼角微挑的凤眸,笑的时候妩媚,不笑的时候便给人一种美得锋利的感觉。卓印泽被她锐利的视线看得先坚持不住了,深吸了一口气,坦白道:“其实除却这个,还有其他。家父临出门前对我说,若是大哥有什么地方令长公主不悦了,我务必要替大哥向长公主道个歉。”
“且不说驸马与本宫之间是否真的有矛盾。”俞云双道,“即便他做了什么令本宫不悦的事情,外人帮忙道歉又有什么用?”
卓印泽面上划过一丝尴尬:“家父的意思是……”他欲言又止,最后终于挣扎着说出口,“当初与长公主拜堂成亲的本就是我,若是长公主不满于大哥……”
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俞云双打断了。
“这个说法倒是让本宫觉得甚是新奇。”她的嘴角虽然挂着笑意,却明显没有浸入眼底,“听卓大人的意思,本宫与驸马之间相处的这三年,倒是名不正言不顺了。”见卓印泽低垂着头不语,俞云双又道,“按照卓大人的意思,卓世子其实也是局内人了,不知道卓世子对这话有什么看法?”
“家父的意思,便是我的意思。”卓印泽回答道。
“当初你为了卓家,不惜将自己的心爱之人丢在九曲桥上。如今你为了使卓家不得罪于本宫,可以一个人跑到长公主府来说这些话。”俞云双冷笑道,“看来你为了卓家,什么都愿意做。本宫如今倒是有些明白为什么卓峥那般喜欢你,不惜绕过了嫡长子,也要将世子之位传与你了。”
卓印泽匆忙摇头道:“大哥的身体不好,父亲将世子之位传与我,也是想让他安心休养。”
俞云双怒极反笑:“驸马的身体会成如今这幅模样,难道不是拜他所赐?”
卓印泽瞪大眼睛道:“长公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俞云双站起身来,定定看他:“相比于自己的嫡长子,怀安公更加偏爱于你这个次子在坊间已经不是什么秘闻。本宫派人调查过当年的事情,怀安公为了将世子之位传与你,曾经在驸马年幼之时暗中向他下毒。这毒虽然不致命,却坏了驸马的嗓子,令他险些无法言语,甚至丧失触觉。大宁有明文规定,身患残疾者无法为官与承袭爵位。难道你就从来都没有想过,为什么你兄长的嗓子会在一夜之间坏掉?”
“长公主只怕是误会了,父亲平日里虽然对大哥冷淡了些,但是虎毒尚且不食子,更何况是如此丧尽天良的事情。”卓印泽口吻笃定道,“我可以以项上人头做担保,父亲从未对大哥做出过这样的事情来,还请长公主明鉴!”
“本宫要你的项上人头何用?”俞云双道,“本宫与你说这些,只是想让你知道有些事情可为,有些事情不可为。驸马即便再不得你父亲的宠爱,他也是你的大哥,你这样做,置他于何地?”
卓印泽却紧紧皱起眉头,依然坚持道:“大哥的嗓子确实是父亲请来的大夫为他灌下一剂狼虎药所致不假,但这也是因为大哥当时病情太重,若是没有那服药,只怕大哥那时人便没了。”
赵振海将事情的经过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俞云双又怎会信卓印泽信誓旦旦的几句话,只问他道:“驸马病中服药之时,你可在他身侧?”
“这……”卓印泽闻言一怔,而后垂头道,“我也是事后听母亲说的。”
知道自己这句话无法令人信服,卓印泽思绪在脑中转得飞快,突然抬头紧张道:“长公主方才是不是说大哥失了触觉?”
俞云双言是。
卓印泽面上的表情变了又变:“我亦曾听母亲说过,当年安宁郡主似乎也得过这样的病症,不知有没有可能……大哥这点是遗传自安宁郡主,而非父亲所致?”
克夫长公主 第130章
卓印泽说话的时候眸光微凝,似是在回忆:“安宁郡主于国公府上下是一个禁忌,很少有人敢主动去触碰这段过往。我于她的了解不深,唯一一次听说,便是从母亲的口中。母亲说安宁郡主姿容绝代,初入国公府时,很得父亲的喜欢,母亲一直将她视为大敌。谁知安宁郡主竟然是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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