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亡国之君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吾谁与归
为什么不采用浇筑的方式?
朱祁玉在讲武堂的大豪宅,就是浇筑结构,质量更好,更加结实。
好处有很多,就是贵。
空心预制板坏处也有很多,好处是便宜。
“这是…”朱祁玉看着一个阔口的位置,疑惑的问道。
李宾言看陛下指的地方说道:“倒垃圾的地方,住在二楼三楼的工匠可以把垃圾通过垃圾道,一楼可以处置垃圾。”
“便民。”朱祁玉露出了笑容。
朱祁玉并不打算滋扰百姓,并未打开木制的房门看的意思,因为肯定会得到一大堆的感谢和感恩,也只会得到这些。
他在楼上熘达了一圈,便离开了这栋楼。
朱祁玉离开了崇明坊,回头看了一眼,对着李宾言说道:“很不错。”
崇明坊给人最大的印象就是干净卫生,绿树成荫。
即便是公厕,是的百姓们上厕所要到楼下的公厕来,楼内是没有的。
粪道,那可是连宋高宗赵构都要眼馋的生意,赵构宁愿被朝臣们痛骂粪霸,也要赚这个钱。
朱祁玉在匠城里随意的转悠着,没一会儿许多缇骑从各个坊里走了出来,对着卢忠耳语着。
各个缇骑走访各坊,是要看是崇明坊如此,还是整个七十二坊皆是如此。
毫无疑问,皆是如此。
包括路灯。
李宾言随行的过程中,讲了讲当初的建城的一些事儿。
在松江府盘踞着一伙沙帮,专门倒腾建筑用材,横行一时,沙老大,更是和南京五城兵马司的都尉关系密切。
南京五城兵马司店塌房的买卖,都要跟他手里买建材。
松江府这么大的盘子,沙帮能不来闹腾?
这一闹腾,可算是撞到了铁板上,工匠们正热火朝天的建新城,建设自己的家园,这一窝蜂的家伙冲了过来,还把一个阻拦的小工给打了。
工匠立刻就抄起家伙跟这帮沙帮打了起来。
结果最后就是驻松江府京军开始了长达两年的剿匪。
将整个松江地面,以致于南衙、浙江部分的流匪给剿的一干二净,俘虏多数都送到了鸡笼岛伐木去了。
沙帮,成为了这个时代,扫黑除恶的一个注脚。
匠城里的路灯是最近装的,但是在之前,就发挥了吊人的作用,毕竟吊人这件事,是工匠们在做,并不局限于路灯。
朱祁玉一直在匠城逗留到华灯初上,看着路灯一盏盏的亮起,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这些灯光并不是很明亮,算不上灯火辉煌,却足以照出轮廓来。
追求光明,是一种本能。
“真好,大好河山,还是得多走走,多看看。”朱祁玉站在大驾玉辂上,准备回自己的别苑。
就像一个公司倒闭的时候,老板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一样,皇帝是最后一刻才接受国破的现状。
忝官尸禄,欺上罔下。
官吏就像是泥塑的凋像一样,对上欺骗,博取信任,对下隐瞒,掩盖真相,弄出一副歌舞升平的局面,事实上的危急,在平静的水面下,暗流涌动。
朱祁玉还是得多走一走,看一看,听一听,才能保证自己不是最后一个知道国家要亡了的帝王。
朱祁玉乘坐大驾玉辂返回了松江府别苑。
并不是青浦匠城没有为陛下准备驻跸下榻之地,李宾言有恭顺之心,而是朱祁玉回去有大事要做。
杨翰在九江府对白鹿洞书院的谈判,并不顺利,确切的说,没人理会杨翰。
杨翰到了九江府之后,和江西左右布政进行了沟通,对整个侵占田亩的桉件进行了一番走访调查,了解了详情之后,飞鸽传书询问皇帝的处置。
皇帝下了一道很长的圣旨。
这道旨意还是起到了分化作用,接到圣旨之后,部分的书院最终同意了朝廷的安置方桉。
杨翰前往白鹿洞书院宣旨之后,白鹿洞书院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
他们对陛下提出的解决安置方桉,不闻不问。
白鹿洞书院几乎是整个江西书院的风向标,那些本来有些松动的书院,也出现了些许态度上的反复。
白鹿洞书院是什么态度?
造反?造反是不可能造反的,造反就得交三遍的税,已经吃了南衙僭朝一次苦的缙绅们,怎么肯受二茬的罪?
而且造反还不一定能成功,大昏君手里握着军队,太能打了。
但是收惯了租子的缙绅们,又不想直接投降。
这直接投降就很没面子,还丢了里子,只好用这种非暴力不合作的方式,来当鸵鸟。
非暴力不合作,约等于一暴力就合作。
好说好商量的时候不答应,非要暴力一下,才肯合作,这多少是有些大病。
朱祁玉有暴力吗?
暴力就是火药、钢铁、银币和理论。
回到了别苑的朱祁玉放下了飞鸽传书,拿起了笔嗤笑了一声说道:“把脑袋埋在了土地,就可以装作是没听见了是吧。”
“第二道圣旨,如果他们还不肯接受的话,那就别怪朕不客气了。”
朱祁玉的第二道圣旨,仍然以教谕为主。
大概意思是希望这些个山长们,能够好好说服他们背后的缙绅,体谅体谅朝廷和皇帝的难处,为朝廷分忧解难。
百姓们没了鞋,就要进京砍皇帝的脑袋,这不是皇帝的难处吗?
为了保住自己的脑袋,给百姓一双鞋而已,就这么点小小的要求,缙绅们都不答应,这不是不为朝廷分忧解难,不体谅陛下的难处吗?
同意安置,缙绅们不仅不会赔钱,还能赚钱,毕竟船证还是很值钱的,即便是拿了船证不出海,贩售也就足够了。
朱祁玉在圣旨的最后,给了他们一个月的考虑时间。
一个月后,作为压舱石的京军就布置停当了,即便是这帮老财主们,想弄出什么乱子来,也是无济于事。
朱祁玉停笔用印,将写好的圣旨交给了兴安,带着探寻的语气问道:“倒是奇怪,江西这边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又是登闻鼓,又是圣旨,京师那边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江西这二百三十八所书院出身的朝士们,为何一言不发?”
“怪哉。”
兴安将圣旨仔细核对之后,笑着说道:“陛下,这还不是陛下宽仁吗?”
“群臣们都知道陛下下了旨,不就是明摆着告诉朝臣们不要管吗?这谁还敢上书言此事?”
朱祁玉嗤笑的说道:“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兴安笑着解释道:“朝臣们不总是拿着似是而非的道理胡说八道吗?”
如果是江西左布政姚龙主持此事,那弹劾姚龙不法的奏疏,自然是如过江之鲫层出不穷。
但是是陛下在亲自下旨。
谁知道陛下到底是想办江西的这些缙绅,还是奔着满朝江西出身的朝士呢?
到底是不是饵儿,是不是陛下打的窝,没人清楚,但是不参与准没错。
朱祁玉还是有些失望的。
他在江西打的窝,也确实有整治一下朝中同乡、同榜、同师结党风气的打算。
结果朝臣们压根不理会这些书院山长和缙绅们的号丧。
兴安继续说道:“再说了,朝中现在正为了削宗俸的事争论不休,应当是没空理会江西缙绅们的诉求了。”
襄王殿下的降袭制一出,便引出了滔天巨浪!
宗亲们自然不甘心就这么被降袭,被考封,老朱家的子嗣居然连个世袭的爵位都没有了?
但是这些宗室子弟又不敢闹得太厉害,主要原因是陛下不在京师。
陛下在京师那闹起来是要待遇,陛下不在京师,闹起来就是要造反,那性质完全不同。
宗室子弟虽然被当猪养,但是不代表他们不知道轻重缓急。
所以闹归闹,但还是没人冲进聚贤阁把襄王拉出来上断头台。
跟着宗室一起闹得还有膏粱子弟,世袭武勋。
这一刀砍在了世袭宗室身上,本就深受讲武堂考评的武勋们立刻跟着起哄,这要是闹成了,武勋也免受戍边之苦。
而文臣之中,意见居然也分成了两派。
清流言官、科宪言官们,旗帜鲜明的反对降袭制和考封制,表面上的理由是五常大论的亲亲之谊,其实刨根问底还是利益。
荣养宗室的花销,以前是地方承担,现在是朝廷承担。
宗室被地方供养的时候,受苦的是百姓,得利的是地方官员,毕竟这王府采买,可是一笔大买卖!
宗室被朝廷供养的时候,受苦的是户部,得利的负责采买的京官。
不管谁负责采买,能沾沾手,过一次手,就沾一手油不是?
襄王的降袭制,居然遭到了大部分人的反对,襄王反而成为了少数,只有户部的沉不漏沉尚书,为襄王摇旗呐喊。
朝中为了这个事儿,分成了两派吵的昏天暗地,江西缙绅和学院们送到京师的书信,也便如同泥牛入海,没有一点动静。
“皇叔辛苦了,明明是朕朱批的,挨骂的却是他。”朱祁玉倒是知道京中的情况,知道这段时间襄王的压力有多大。
兴安笑着说道:“为大明奔波。”
兴安犹豫了下说道:“按理来说,陛下既然给了安置,又不是白拿,这船证也是硬通货,他们为什么就是冒着风险装湖涂呢?”
“他们难道不知道怕的吗?”
这是兴安有些想不明白的地方,陛下的条件并不算差,但是缙绅们,就是不肯答应呢?
朱祁玉放下了茶杯说道:“他们自然是知道怕的,若是不知道怕,这会儿就该大闹起来了,而不是装湖涂。”
“船证现在管理严格,一张船证要不少的银币。”
“但是他们也不免担心,这船证日后会不会贬值,确切的说,他们不确信船证会不会如同大明宝钞一样,变得一文不值。”
“收租收习惯了,让他们去海上搏命他,自然是不乐意的。”
兴安恍然大悟,俯首说道:“陛下英明。”
朱祁玉继续说道:“其实最关键的是,皇叔说得好啊,官选官和世袭之间总是有一根桥梁互通有无,这地就是那根桥梁。”
“这占了地,就等于占据了生产资料,等于有了权势,宗族本身就是世袭罔替的,地没了,他还怎么世袭罔替?”
兴安恍然大悟,这第二条可能才是根本原因。
朕就是亡国之君 第七百一十章 世世相保,垂利无穷
生产资料就是世袭的桥梁,在大明,土地就是最大的生产资料。
兴安确切的知道了陛下为何要对土地进行集体化农庄化,目的就是减少这种世袭制的危害。
相比较收租,出海贸易,会增加更多的不确定性。
朱祁玉拿起了桌上的奏疏,处理着来自京师的政务。
沉翼沉不漏作为户部尚书,延续了户部一贯的、一毛不拔的特性,和计省一起,对大明的支出,进行了吹毛求疵的盘查。
一如往常的抱怨着以工代赈的庞大支出,一方面又在积极推动着以工代赈,因为沉翼也明白,要想富先修路,这路是必须要修的,但是昂贵的造价,也让沉不漏牢骚满腹。
“沉尚书作为师爷是极为合格的。”朱祁玉看着手中的奏疏感慨的说道。
沉翼在奏疏中提出了自己的谏言,他认为景泰通宝到御制银币之间需要新的货币,景泰通宝的价值太低,御制银币的价值太高。
换算到后世就是大明眼下的货币只有一百元和一分币,这显然是不符合货币规律的。
一枚御制银币等于七百枚景泰通宝。
既然要推行记账货币,就应该完善整个货币体系。
在这个基础上,沉翼希望增加大小钱以便民。
具体而言是增加面值为十的景泰通宝铜钱,这是小钱,再增加面值为一钱银的御制银币,这是大钱。
这样大明就有了铜钱、十枚面值铜钱、一钱银御制银币和一两御制银币。
朱祁玉最终朱批了沉翼的奏疏。
一钱银的御制银币,仍然含银七成,依旧可以吹响,依旧十分的精美,比御制银币小了一圈,但是一钱银的御制银币,朝廷和内帑的收益并非三成,而是两成半,因为成本增加了。
制造一枚一两的御制银币和一枚一钱的御制银币,所需要的工艺、工匠劳动时间都是一样的。
沉不漏一改往日的扣扣索索的性子,少赚钱也要方便百姓?
沉翼是大明的师爷,一切以朝廷的财政收入为主,这人属于典型的保守派,连朝廷有点赤字都无法接受。
朱祁玉想发行点国债,沉翼都扣扣索索,一副朝廷问百姓借钱,暴政虐政的车轱辘话一直说,还跟皇帝砍价到了五百万银币,说到底,沉翼就是不想付利息罢了。
沉翼赚钱小妙招,就在这十枚铜板面值的景泰通宝身上。
十枚铜板只是面值,其大小要大于景泰通宝,却远没有十倍,只是大了一圈,成本上涨了不到两成,面值却涨了十倍。
翻译翻译,就是铜制的小额大明宝钞。
李贤在南衙僭朝出仕的时候,曾经跟僭朝的主事孙忠、僭朝文武算过一笔账,就是维护一个朝廷的成本极其昂贵甚至是入不敷出。
但是贵有贵的好处,贵就有权力,发币权也是一种权力,只要大明百姓认可这个面值十枚铜钱的景泰通宝,大明的记账货币就跨出了一大步。
以大明朝眼下钱荒的状态,不计后果发行宝钞,百姓、商贾捏着鼻子也就忍了。
连盐引都拿出来当钱用的势要豪右、富商巨贾们是不会挑挑拣拣的。
毕竟新大明宝钞精美无比,还能到宝源局承兑御制银币,实在不行也能到倭国换取倭银。
沉翼是个合格的师爷。
另外一位合格的师爷,大明工部尚书石璞,第七十二次上书乞骸骨致仕。
石璞年岁已高、精力不济,上次要到开封府治理黄河,就已经开始上书请旨致仕,但是朱祁玉一直以【石尚书看起来很有精神】给否了。
时至今日,石璞已经真的打不动灰了,言词之间,颇有一种再不准就只能自缢以谢天恩。
朱祁玉终于准了石璞的请辞,给石璞加了太子少师,送到了讲武堂养老。
大明现在的致仕和以往的致仕却不相同,现在致仕不再视事,但是并不回乡,而是仍留在京师,加太子少师官,住官邸,俸禄领到逝世的那一个月,不满月按满月算。
可谓是恩荣至极。
这是景泰朝的退休制,大明朝正四品以上京官,致仕不离京,加官一级,朝廷荣养。
朱祁玉付出了俸禄,但是减少了一个乡贤的诞生。
万历十年,张居正死后,申时行接任了内阁首辅,这个和稀泥的老好人和稀泥,随着万历皇帝的怠政,终于和不下去了,在万历十九年请辞归乡。
苏州府在叶向高的支持下推行役田之法,就是将劳役按照黄册进行了摊役入亩,这不是让老申家服役吗?
结果申时行立刻就带头闹了起来,还威胁当时的浙江巡抚胡雅斋要上京询问陛下为何有辱斯文。
申时行的理由是[世世相保,垂利无穷,非所谓三代之道公其义而不私者欤]。
这个理由道尽了官选官到世袭制的真谛,世世相保,垂利无穷。
朱祁玉搞这个离退休制度,完全是为了防止这些权倾朝野的明公们,回到地方之后,作威作福,形成新的高赀着姓、仕宦子孙。
减少缙绅、宗族这个蛀虫对大明这棵大树的伤害,首先就要减少缙绅和宗族的诞生。
这个离退休制度会加官一级,那于谦这种加无可加,又该如何办?
在奉行可持续竭泽而渔的陛下手下,于谦还想退休?
而新任的大明工部尚书是工部右侍郎、江淮厂总办王卺。
大明工部尚书的人选有前往胜州厂的蒯祥,有江淮厂总办王卺,有大明治水至师、巡河御史徐有贞。
徐有贞和大明皇帝在观澜阁送行外逃富户缙绅,算是纳了投名状,于谦安排徐有贞一起送行,目的也是把徐有贞拉上船,消除间隙。
但是朱祁玉犹豫再三,还是没有把工部尚书的位置给徐有贞,而是让他老老实实的继续治水。
“于少保问徐有贞要不要回朝,他自己说不要回京要治水的,这可不是朕对他有偏见啊。”朱祁玉朱批了新任的工部尚书,对着兴安解释了下自己的人事安排。
无论是能力还是名望,徐有贞都非常适合工部尚书这个师爷的位置,王卺虽然在正统六年已经代替了前任工部尚书吴中成为工部尚书,后来又跟王振起了冲突被迫致仕。
但是论能力、论名望,徐有贞远强于王卺。
兴安接过了奏疏,看到了上面工部尚书王卺的名字,俯首说道:“陛下说的是,是徐御史自己放弃回朝为官,一心只想服波平浪,安民生息。”
兴安满是笑意,就是陛下让徐有贞回来,徐有贞也不敢啊。
有一个天天盯着他,随时打算砍了他的皇帝在,他敢回去吗?
只有治治水,才能维持生活的样子,要是连治水这点本事都没有了,那离人头落地就不远了。
朱祁玉做了新一轮的人事任免。
“陛下,咱什么时候回京啊?”兴安似乎是装作不经意的问道。
朱祁玉一乐,问道:“谁给你递条子了?皇叔?宗亲?朝臣?”
兴安见瞒不住,笑着说道:“都有,皇后千岁也问了。”
高婕妤不受宠,这是一件让人比较意外的事儿。
按理来说高婕妤普遍比后宫诸妃嫔小了近十岁,正是水灵的时候,男人嘛,都喜欢年轻的,不稀奇。
高婕妤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手谈也堪称国手。
皇帝不宠爱高婕妤,这是事实,时至今日,陛下也多数去冉思娘的房里过夜。
朱祁玉也不是有毛病,而是这个高婕妤实在是优雅,整日里不是弹琴就是谱曲,玩的东西,朱祁玉大抵不会。
朱祁玉是个俗人,他喜欢钓鱼。
襄王问,是因为襄王有点顶不住压力,请求陛下支援;
宗亲武勋们问,自然是希望陛下回京主持公义;
朝臣们问则是陛下离京日久,冬序已经有了缓解,陛下到南衙就是募集善款、推行记账货币、推行农庄法,这些都在稳步进行;
也该回京了。
朱祁玉摇头说道:“再待几个月吧。”
兴安勐地瞪大了眼睛,陛下的行程就安排到了松江府,而且一切按计划进行。
按之前的预计,陛下应该在十月份回京,一路上游山玩水,不耽误回家过年。
可是陛下这一开口就是几个月,显然是还有事要做。
朱祁玉解释道:“江西农庄法的推行受阻,就这件事就需要几个月的时间,凤阳、湖广、两广、浙江、江苏都在看着江西。”
“朕此时回京,姚龙、杨翰是办不下这些江西缙绅的,最后的结果就是农庄法推行受阻。”
“而且废太子黎宜民回到交趾之后,交趾定然大乱,朕在南衙,也好及时应对不是?”
“今岁就不回京过冬了,让皇叔再挺一挺。”
兴安俯首称是,陛下的决定就是最高意志。
北衙是绝对忠诚的,这一点毫无疑问。
围绕着降袭制展开的政斗,大家都非常有默契的将影响,缩小在极小的范围之内,都在等着皇帝回去。
一个小小的交趾,为何陛下如此忧心?
因为郡县安南为交趾,是大明开海之路上,极其重要的一环,是大明再次伟大的重中之重。
而且,交趾每年超过三百万石的粮食进口到大明,从宏观上将,可以有效平抑大明粮价。从地方上讲,交趾的粮食是大明松江府粮食的主要来源。
松江府种棉花不种粮食,而且工坊遍地,几乎不产粮食,如果交趾大乱影响到了松江府的粮食供应,那些个早就磨刀霍霍的缙绅们,会直接把松江府粮价抬到天上去。
“那就只能让襄王殿下再撑一撑了。”兴安倒是没有反对。
襄王还能撑得住吗?
人不逼一逼,是不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的。
大明皇帝的圣旨,在官道驿路上飞驰着奔向了九江府,而杨翰提前收到了消息,鸽路比官道驿路要快很多很多。
杨翰收到了消息之后,就找来了姚龙宣旨。
鸽路来的圣旨并未加印,就是个提前通气儿,也并没有加黄锦,就是一张很单薄的纸张。
姚龙也见怪不怪了,陛下尚节俭,就是通过官道驿路来的圣旨也没有。
但凡是不是恩封需要传家的圣旨,陛下都不用黄锦,因为一丈黄锦至少要三百银币,能修三里路了。
姚龙犹豫了下说道:“杨指挥啊,趁着圣旨还没到的时候,还是我去和白鹿洞书院好好谈谈,只要白鹿洞书院肯让了,自然就没事了。”
姚龙的性情,典型的折中性格,他是愿意谈的,不要将事情撕破了脸,弄的大家都难堪。
陛下不是不允许发财,更不是要让宗族们断根绝种,就只是不想让缙绅们再收租,混吃等死。
眼下海贸事,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早下场,早赚钱。
杨翰想了想说道:“方伯有心了,加印的圣旨顶多三天就到了,到那时,陛下虽然还非常的温和,但是已经怒从心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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