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煞七十二变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祭酒
说着,老道把李长安领进路边一件破败瓦舍。
点燃油灯,借着灯光,李长安发现这件瓦舍的状况比他初来时那间瓦舍好得多,虽然同样破败,墙面隐见裂缝,窗柩脱落,头上的瓦顶也有些破洞,但好歹勉强能遮风避雨。
李长安的目光扫到墙角,却蓦然瞪大了双眼。
那里,一大一小两具枯骨相抱而死。
“不用怕。”老道注意到李长安的神态,笑着说道,“这枯骨不咬人。”
说完,老道走到枯骨前,做了个稽首。
“主人家,这个小哥也要在贵舍叨唠一宿,还请见谅。”
然而,老道不知道,李长安惊讶的不是枯骨,而是枯骨边浮在半空中的两个鬼魂,那是一个农妇牵着一个小孩,衣着褴褛,面色枯黄,老道稽首后,她们还规规矩矩还了一礼。
老道和李长安用稻草在屋内两角各铺了一个简便床榻。
老道便盘腿坐在榻上,说道:
“老道道号玄机,俗家姓刘,单名一个景字,小子唤我一声刘道人便是,小子又姓甚名谁”
“姓李,名长安。”
“李长安么也好。”刘道人抚着斑白的长须,正色说道,“如今世道纷乱,既然同住一个屋檐下,老道就要丑话说在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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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画皮
榆林城外。
王申和妻子整理着旅店客房,如今,世道不太平,路上旅客渐少,平日这间旅店也只是勉力维持。
今儿,风雨正盛,怕也没什么客人住店。
此时,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郎推开门走了进来,正是王申的独子,平日里只帮着招呼客人。
“阿爹。”少年郎呼唤着,从身后领进来一个少女。
这个少女看来正是二八年华,身着绿罗裙,头戴白丝巾,相貌甚是可爱,她朝着王申夫妻盈盈一拜,说道:
“小女子本是往南十余里处望泽乡人士,丈夫早夭,膝下无子,便被狠心的公婆赶了出来,父母已经亡故,所以来投奔姑姑,怎知姑姑也已经离世,如今不知何处所依,偏偏又下起大雨,还请店家发发善心,收留一宿……”
说着说着,绿衣女子似乎悲从心来,掩面嘤嘤哭泣。
王申见女子说得可怜,身上又被雨水打湿,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便应了下来。
一同吃完饭后,这女子手脚倒也勤快,主动帮着收拾碗筷,末了,还帮着王妻制起衣服。
这女子缝制的衣物针脚细密,手艺精湛,不是一般人可比。
王妻看了不由得感叹。
“如此相貌与手艺,你婆家真是昏了头。”
说到此,她瞧着女子越看越欢喜,心里一转,半开玩笑地说道:“要是你是我家儿媳就好了!”
谁知,女子却是羞涩地低下头。
“如若不嫌弃……”
世道纷乱,普通人家也没那么多讲究。
王申夫妻二人草草布置一番,当夜就将女子和儿子送入了洞房。
王申儿子年龄不过十三四岁,还是个懵懂的少年。
“娘子为何拿着木椽”
女子此时站在门边,手里向提着根稻杆一样,拿着一根粗大的木椽。
“附近多有盗贼,晚上不得不注意防备。”
说完,女子用这木椽抵住门扉,看着床边坐着的新郎官。
“相公的皮肉真是细嫩呢”
“什么”少年郎闻言一愣。
“我是说相公长得真是好看呢。”
这话说的少年面色羞红,他鼓足勇气,抬头对着女子说道,“还是姐姐好看些。”
女子轻轻一笑,走近了坐上床榻,捉住少年的双手。
少年郎慌忙叫到:“红烛还没吹灭呢。”
“不用管它。”说着,女子一把将少年跩上床榻,手一掀,被子就盖住了两人。
那被子里鼓动一阵,突然间,便涨大了一圈。
红烛影动,被浪剧烈翻滚。
隐约可听见让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
…………………………
“娘,新妇是鬼呀!”
王妻一头冷汗,从梦中惊醒,方才她梦见儿子披头散发浑身鲜血正向她哭诉。
她连忙摇醒身边的丈夫,告诉他梦中事情。
“娶了好儿媳,开心到发疯了吧!说些什么梦话。”
王申却嗤之以鼻,转个身又睡下了。
王申妻子也跟着睡下,可没多久。
“娘,儿子要被鬼吃光了。”
王妻猛地坐起,梦里儿子凄厉的哭喊似乎犹在耳边。
一次是发梦,那么两次呢
她赶紧又把丈夫摇醒,王申此时也觉得心中戚戚,夫妻俩下了床,来到新房门外,只瞧见屋内烛光摇动,却没什么声息。
夫妻俩对视一眼,一起悄悄将耳朵附在门扉上。却隐隐约约听见些啃噬咀嚼的声音。
两人猛地跳起来,大声向屋内呼喊,里面却完全没有回应,两人撞向门扉,门却被木椽抵住冲突不开。
这里的动静引来了周遭的邻居。
赶来的几个青壮合力撞开木门。
却听见几声惊叫。
聚在门口的人们忽的散开。
只见屋内血流满地,一个通体碧蓝,圆目凿齿的鬼物距坐在床榻上,捧着一个头颅,将脑髓一饮而尽。
瞧着王申一干人在门外呼喝,它只是拿铜铃般的眼珠撇了一眼,一双满是锯齿的大嘴裂开似乎在笑,随即将手里的颅骨往门外掷去,正落入王妻怀中。
“儿啦!”
王妻看着怀中的颅骨,惨叫一声,竟是昏了过去。
门外的众人顿时手忙脚乱。
那恶鬼却趁此机会冲出门外,吓退人群,破门而出。
只余下夜色茫茫,与王申凄厉的哭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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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治鬼
店家备好饭菜,老道也正巧沽酒归来。
两人不忙着用饭,先从包裹里翻出祖师的牌位,恭恭敬敬点上香烛。老道再从怀里取出一张符箓,放在牌位前,这张符箓黄纸打底,朱砂勾符,符纸边缘还用金线勾着纹路。
这是老道浑身最宝贵的东西,祖师爷传下的符箓,用来保命的。
然后,他拨开腰间沽酒的葫芦,从后面掏出一个小葫芦出来。这小葫芦里装的也是酒,不过不是老道从市面上沽来的劣酒,而是上等的汾酒,平时舍不得喝,只是用来奉祭祖师。
他拔开塞子,深深地吸了口酒香,才小心翼翼倒了一杯,恭敬地放在祖师牌位前。
然后,老道就带着李长安开始每日的功课。
完毕之后,将这些个物件小心收起,连那杯酒都重新倒入了葫芦里。
然后,那装了酒的小杯子老道也不浪费,拿起来闻上一下,便喝一口沽来的劣酒。虚眯着眼睛,神色陶醉,好似喝的不是大葫芦的劣酒,而是小葫芦里的上好汾酒。
李长安实在看不下眼。
“您老就不能把酒到进杯子里涮着喝么。”
“你小子懂个啥。”老道悠哉哉说道,“涮着喝不过一杯,闻着喝,那足足能喝一大葫芦!”
吃饱喝足,老道慢悠悠说道:
“我沽酒时顺道打听了消息,现在榆林城里能做的活计就两宗,一是城北一户周姓人家闹鬼,我顺道去看了,不过是死人眷恋不去,不成气候。二是张姓的大户人家,等会儿你就和老道过去探个究竟。”
“这么急”李长安愕然。
这一路风餐露宿,入了城,他以为还可稍稍歇息一阵。
“急”老道抹了把胡子,反倒瞪了李长安一眼,“小子,我问你,行走江湖什么最重要”
李长安仔细想了想,通过一个月来的同行,李长安早已摸清老道的底,这老道本事不大,胆子更加不大,唯独一手趋吉避凶的本事厉害得很,老远就能闻到危险的味儿道,有危险十里之外都会绕道走。
上次冒险救李长安,一来是鬼市自有鬼市的规矩,二来,如他所说完全是祖师爷上身,要收了李长安这个弟子。
于是乎,笃定说道:“安全最重要!”
“屁!”谁知,老道却是呸了一口,“当然是吃饭最重要。”
“走。”老道收齐物件,“跟我找饭钱去。”
…………………………
两人在周遭转悠一圈,却没去张家门前,反倒绕进了张家宅子旁边的小巷子。
小巷子没什么人经过,正好便宜了师徒两人行事,倒不是两人有什么歹念,而是接下来的举动不怎么雅观,不符合高人的形象做派,不宜被外人瞧见。
老道掏出一张符纸,手上捏了个法诀,嘴上念叨起咒语,那符纸便一下无风自燃,他拿符纸在鼻下画了几个圈,便抽动鼻翼一顿猛嗅。
老道这一派唤作上景门,道统脱胎于《太微三部八景二十四真箓》,所谓“景”即是对应身体部位的神明。
老道所使用的符咒,是他最擅长倚重的“冲龙玉神符”,作用便是唤起鼻神冲龙玉,用来辨识探寻妖鬼。
老道已经整个人趴在了墙上,顺着气味移动脑袋,不一会儿,更在墙根处寻到一个狗洞,崛起屁股,就把脑袋塞了进去。
可马上。
他就把脑袋一下拔了出来,连滚带爬躲得远远的,鼻子嘴巴皱作一块,不停往鼻下扇风。
李长安猜测到:“很臭。”
老道不能作答,只是一个劲儿点头。
“腐尸”
老道摇头。
“黄皮子”
依旧摇头。
没等李长安继续猜,老道总算缓过来,他恶声恶气说道:“是狗屎!”
“呃……”
看来嗅觉太灵敏也不尽然都是好事,看着老道被臭得上火,李长安明智地决定翻过这一页。
“有妖鬼么”
“有。”
老道技艺精湛,能在巨大恶臭环绕中觅得一丝线索。
“凶不凶”
“小鬼而已!”老道一摆手,“随为师斩妖除魔。”
李长安兴奋地应了一声,转身走向张家大门的方向,可马上就被老道拉了回来。
“走错啦。”
“张家不就是这个方向么”
“去什么张家,去城北的周家。”
“啊”
………………………………
“周家娘子真是可怜啊。”
“是啊,她那口子活着的时候游手好闲,死了还要缠着不放,可叫人母子几个如何是好。”
街面上几个大妈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她们议论的主角,周家娘子抱着几个年幼的孩子满脸忧愁。
而他们都看不见,在周家娘子身边站着一个年轻男人,这男人用眷恋的眼神看着母子几人,听到大妈们的闲言碎语又恶狠狠地瞪过去,可马上又将目光缩回去,小心翼翼看向旁边,刘老道一手符箓一手长剑,气定神闲。
老道朝男鬼勾了勾手指,那鬼便不情不愿挪动脚步,来到院子中央,一转身便显出身形。
“吓!”
本碎碎叨叨看热闹的人们顿时被吓得连滚带爬躲得远远的。
反倒是周家娘子怀里的幼子朝着男子伸出双手,奶声奶气的叫到:“爹爹。”
周家娘子也面色复杂地看着男鬼,唤了声:“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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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鬼婴
胖管事先行一步。
待师徒两人随后抵达张府的时候,张家大门敞开,见到两人身影,便乌拉拉一群人涌出来,将师徒二人恭恭敬敬给迎进府内。
看着架势,这张家怕是被那鬼物祸害得不浅。
进了大堂。
老道打量着堂内众人,这一帮人虽然大多面色憔悴,但印堂之间并无遭受邪疫的迹象。
他看向李长安,李长安也是摇了摇头,他这双眼睛也没看到什么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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