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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手遮天,一手捶地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容九
我自然没有欺骗她们。
与其鬼鬼祟祟乔装溜走,倒不如堂而皇之地去东宫,襄仪公主要去东宫找太子如此平常之事谁人会疑?不疑则不必通风报信。
东宫离长乐殿不过是百步之遥,我人一出现在东宫门外,守宫的禁军便认了出来,齐齐抱拳行礼道:“属下参见公主。”
我略略转眸,冷然问:“怎么今夜人都在外边守着?”
其中一名禁军领头答道:“禀公主,太子殿下一回便说要歇息,令所有人都在外院巡逻,不得打扰。”
我点了点头,“太子方才在长乐殿同本宫用膳,遗下要物,故本宫亲自送来,既然太子要休息,你们也不必再去麻烦通传了,本宫直接进去便是。”
两位禁军领头互相交换了眼神,反正我不经通传直接去找太子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们不敢阻挠,忙给我让我一条道来:“公主请。”
从东宫殿外入内院,一路畅通无阻,离太子寝宫愈近,所见的太监与宫女就越少,我估摸着多半是假太子心中有鬼,遂才屏退众人。
待穿廊而过,远远便望见屋内亮着灯,有两个人的剪影映在雕窗之上,一个看去应该是那假太子,另一个则着太监服饰。奇就奇在那太监坐着,太子反倒站着,他微微颔首,不时在同那太监说着话,需得近到窗沿石墙下才能听清他们在说什么。
我四处张望了一圈,虽说周围暂时没什么人,要是沿着长廊走,一拐弯很容易就会被屋中的人察觉;原本那窗沿外是对着一片花圃,踩着草或倒还好,可这几日落雪纷飞的,地面早已积了一层雪,靴子踩在上头嘎吱作响,但凡屋中的人不聋,都听得到脚步声。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长靴,稍一思虑,便即绕转到寝宫朝北的后侧方,那面窗户被几棵苍松所挡,即使有人从里边看也未必看得到人影。
我轻手轻脚的跨过木栏杆,将脱下绒毛长靴藏到长廊底下,继而弯低了腰,极缓极缓的踩入雪地中。
雪水渗过袜子,冰寒刺骨,每迈出一步都要配合着阵阵风声,不过短短的十步之遥,恍然耗了大半体力,到最后浑身僵得发战,我心中暗暗嘀咕,也不知道日后会不会落下什么病根诸如关节风湿之类的。
好容易靠到石墙,刚挪出两步,就隐隐约约听到一个声音悠悠响起:“公主当真没发现什么?”
脑中嗡的一声鸣响——这个声音,果然是风离!
“这几日我在太子身边伺候着,同公主所说也俱是按公子的吩咐做的……我看她的样子,应该不像是察觉出不妥……”此人说起话来,尽管声音与景宴极像,但却低沉许多,听他的意思他应当是混入东宫乔装成太监,或者压根就是新来的太监。
“她的样子?”风离冷笑一声,“公主最擅长的就是将计就计,在险境之中随机应变,天大的事压着她都能不动声色,凭你就能瞧得出什么倪端?”
听到风离如此评价,而此时此刻我正在做他口中所做之事,都不知究竟是谁料事如神。
假太子连连称是,“既然太子已成功送出宫去,接下来公子要我做些什么?”
风离漠然道:“你留在东宫当这个太子,切不可露出马脚,两日后的祭天大典,百官皆会出席,此次祭天皆由太子心腹操持,到时候你在‘迎帝神’时会发现错处,继而小事化大,大发雷霆,命人当场处决负责的御史及太常令;如此,百官必会齐齐劝谏太子继续完成仪式,你就借题发挥,将挺身说话的官员都就拿下,以犯上论处,直待所有人都噤声再继续祭天。”
假太子迟疑道:“如此……我不就得罪了满朝百官?”
“错了。”风离道:“得罪百官的不是你,我要的,就是萧景宴尽失人心。”
我微微皱了皱眉,只听风离的声音徐徐飘荡:“还有,你必须在两日之内找出前朝兵符究竟藏在何处……”
“可我在太子的书房、寝宫都翻了个遍,根本没看到什么兵符,连当朝的虎符、玉玺不见踪影……”
风离道:“实在找不到,就从襄仪公主身上下手了。”
假太子问:“襄仪公主怎么可能会告知于我?我去问她,只怕她反起疑心。”
风离笑了笑,“起疑心又如何?她已中了软骨散,两个时辰之后她会渐渐感到手脚无力,失声失语……对了,方才她可有动过那酒?”
假太子得意道:“她饮下好几盏,只怕都不需两个时辰她就连站都站不稳了呢。”
风离道:“若明日还找不到兵符,你就去长乐殿直言不讳的告诉她太子在我们手中,以太子的性命换兵符,她不妥协也得妥协。”
风在耳边呼啸,我庆幸的拍了拍胸脯,好在早有防备,事先用了那套古铜杯盏,当触动机关时酒液皆流在了杯底,只要做出一饮而尽的样子,再在不经意间顺着流到袖管中就能掩人耳目。
“祭天时在外守卫祭坛的宿卫京师三千营是我的人,在内是羽林军,聂光意欲趁那日祭天率叛军趁势攻入皇宫,让三千营拿下羽林军。”风离又笑了一声,反问道:“我为何要替他人作嫁?”
“公子此言得之。”
风离道:“亲军都尉府的总统领贺平昭忠心于萧景宴,此人决不能留,既如此,你就让他留守皇宫,让他们与叛军自相残杀,祭天之后你调出都指挥使司的各地方兵力全力镇压乱党,至于贺平昭,死了最好,若还活着就治他一个护主不周之罪,将他处死。”
假太子沉吟道:“只不过,若然公主交出兵符,我们岂非要交出真的太子?”
风离嗤笑了一声,“我们可以还公主一个真太子,却没有说过还了之后……不能杀之?”说罢,他哈哈笑了起来,假太子亦跟着笑道:“公子果然妙计!谁又能想得到太子如今被压锁在京郊一个不起眼的村寨之中呢?”
莫非长空寨?
我心提到嗓子眼,复又稍稍心安。长空寨有张显扬在,景宴应该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
尽管我本欲探听到更多,奈何才这片刻功夫双腿已不听使唤的直打哆嗦,再往下站,只怕俨然要塑成一块人性冰雕,思及于此,我当即扶树转身,原路而返。
待跨上长廊,脱了袜穿回靴,才感到自己恢复了些许体温,我深知东宫、甚至皇宫已不宜逗留,脑海中回响着风离的话,当务之急,是要拿走兵符速速离宫,先想法子通知宋郎生,同时连夜赶至赵府,若能让他们知悉一切,风离的奸计则无法得逞。
我悠悠步回东宫殿外,禁军领头见我出来再度行礼,我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一事,便悄声附耳问他。
他听了之后连连摇头,唯恐我不信,道:“没有,属下们在此看守一日,从未见过此等情况发生。”
我笑了笑,“那就好,太子现已就寝,本宫也就回殿了。”
“恭送公主殿下。”
此夜注定无眠。
我自然没有回长乐殿安枕就寝,而是改道去了父皇的图书阁。
我知道景宴会把兵符藏在哪儿。
将要物藏于千千万万册其中一册之后,这是景宴多年的习惯,也是我的习惯。
夜已深,书阁上了锁已无人看守,我进到书阁之中,就着窗外灯笼的光束攀上高高的书架,寻了几本景宴最喜欢和最讨厌的书卷,很快便寻到了那熟悉的木盒。
这就是风离梦寐以求的兵符。
可我却想不透,他究竟是什么身份能够单凭几个兵符就调动前朝旧部?宋郎生曾疑风离是大皇兄,然大皇兄乃是当朝皇嗣,怎么可能有资格使用前朝兵符呢?
我写了张字条唤来飞鹰,放飞的时候只盼着它能早一步抵至宋郎生的身边。
那样一切都有救了。
出了书阁我一路往北,我想要是没有记错,今日巡夜的军头应当是孙轩,就是当日康王一案在大殿上弃剑对我跪下的侍卫亲军,是个可信之人。
如果我是风离,应当已让那假太子在宫门处设下公主禁出令,想顺利出宫,须得乔装一番。
毕竟天无绝人之路,穿过御花园转眼就望见了孙轩带着的几名亲军巡夜,我知事不宜迟,立刻迎上前去,碍于夜色迷蒙,他们看不清来人,纷纷拔剑而起:“何人?!”
“本宫乃是襄仪公主。”我不疾不徐步至孙轩跟前,“孙轩,好久不见了。”
孙轩微微一惊,当即同各亲卫军单膝跪下,“参见公主殿下。”他皱了皱眉,“夜半三更,不知公主何以在此?”
我长叹一口气,不由苦笑道:“本宫是来请求你帮我一个忙的。”
我自然不敢同孙轩说的太多。
这其中关联错综复杂,不是他们几个小小的侍卫亲军能够解决的了的,若贸然闯入东宫,一着不慎,这几人的性命可就眨眼没了。
但他毕竟是信任我的。
我说我要出宫,他二话不说让身形较小的下属除下铠甲给我换上,恰好到了交接轮替的时辰,守门的士兵并未起疑,于是我混在他们当中顺利的出了皇宫。
孙轩事先命人在宫门外备好了马车,他小心翼翼的扶着我上了马车,转头吩咐车夫驶向赵首辅府邸去。
直待车夫缓缓策动马车,我才有一种暂离险境的真实感,整个人放松下来,对孙轩点头致谢道:“亏得有你。”
孙轩微微笑了笑,“公主在车内稍作歇息,属下在车外随时查探。”言罢他起身掀开车帘,坐在辕位座上,同那车夫一同御马。
冻僵的双足刺刺疼痛,回想着这一夜所发生的事,不禁仍有几分后怕,若在偷听之时被人当场抓个正着,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冷风一吹,湿润的寒气便往骨头里钻,我搓着手哈着气,想让自己暖和一些,却怎么也搓不热乎,只感到自己的体温越来越低,连带着双手也越来越使不上劲。
仿佛意识里有了很不好的预感。
我缓缓摊开双手十指,再慢慢试图握紧,双拳根本握不紧,双腿连伸直都颇为困难,仿佛整个身体的力量都在不知不觉中流逝。
这不像是冻僵的反应。
这时,马车从赵首辅府邸的大门口呼啸而过,未有停伫片刻。
“停……”我下意识的想要让孙轩停下马车,一开口,入耳的却是嘶哑的嗓音。
耳边乍然响起风离所说的:两个时辰之后她会渐渐感到手脚无力,失声失语。
此时距饮酒后,恰好是两个时辰。
还是中毒了。可我并未饮过那酒。
风离为何会说毒是下在酒中的呢?
除非,他那番话,根本就是说给我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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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透过窗帘的缝隙侵入,我冷的一哆嗦,蓦地转过头,车帘亦在暗处幽幽浮动。
恐惧一层一层压上来,我缓缓抽出腰间的佩剑,方抽到一半,就听车厢外的人淡淡道:“公主,这剑太重了,你中了软骨之毒,还是省些力气吧。”
风离的声音如同扼住了我的喉咙,令我无法言语。
我怎么就没有想到,从遇到孙轩离开皇宫,这一切都顺当的太不寻常了。
在我离开东宫之时,他就早了我一步,他知道我只能求助孙轩,所以他迅速扮成孙轩,在我离开藏书阁的时候恰到好处的出现。
他的目的,是我怀中的这盒前朝兵符。
他深知威逼利诱无用,故而引蛇出洞,引我去东宫偷听他们的谈话,诱我带着兵符逃离。
那么,假太子赴约的种种破绽,也皆是他环环算计的第一步棋。
此情此景太过熟悉,当日我以为武娉婷乃是风离所扮,直待打开秘道之后才意识到,忠心耿耿的“阿左”才是真正的风离。
分散的深思集中回来,我双手勉力抽出佩剑,颤着手往帘外的车夫背上刺去,自然是没有刺中,下一瞬,车帘倏然拂起,有人伸出两指接过剑尖,轻轻一弹,巨大的回力将剑从我手中震落到地板之上。
然后我看清了车夫的面容。
清俊而冷漠,熟悉而陌生。
是聂然。
狂风从耳畔吹过,雪花倾斜砸在脸上,冰冷如斯,危机如此,而我此刻方知。
聂然没有避开我的目光,他将马缰随手丢给风离,然后弯腰跨进了车厢。
我下意识倒退一步,跌坐回到绵软的垫上。
“公主。”低沉的不像他的声音。他在我的跟前坐下,道:“是不是很惊讶我是如何从国子监的监视之下脱身?”
我当然惊讶。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太子几乎倾尽了半个京城的影卫去看守聂然。
我听到自己沙哑的声音断断续续道:是风离……救的你,所以,你,再次与他合作了。”
聂然勾了勾唇角,“风公子的易容术天下无双,我若不同他合作,只能被你所杀,公主认为我该如何选择?”
“风离,不会让你爹独享江山,”我艰难的哑着嗓子,“和他合作,结局只有死路一条。”
车帘外的风离闻言轻笑了一声,却什么也没说,聂然看我冷汗涔涔,伸出手来想要扶我,我连忙避闪开,警惕的盯着他,他的手在半空中滞了一滞,旋即冷笑道:“我与风公子的交易并非江山。”
那是什么?
此时马不知道行驶到什么地方,黎明的晨光从车帘缝隙投射进来,我听到稀稀疏疏的行人的声音,心头一凛,原来城门已启,马车已到了京城出入关口之前。
这会是一个机会。
只要能让守城门卫看到我,或许就有一线希望。
我身形微动,却让聂然读懂了我的意图,手腕被他紧紧握住,仅仅是这样一握,莫要说我中了毒使不上力气,即便是平日都难以挣开。
决意孤注一掷,只要将怀中木盒从车窗外抛向守城卫身上,就能引起他们的注意。
然后,就在撩开窗帘的那一刹那,看到了一个背影。
那个人头上戴着黑色的斗笠,低着头,顺着人流往京城内走去。
他的衣着、他的身影、他走路的样子还有他手中的剑,尽管看不到面容,我都能一眼认得出他是宋郎生!
我几乎能听到自己快要跳出的心。
“宋郎生!”我卯足了劲喊他,声音却细若游丝,淹没在人潮之中。但他仿佛感觉到了什么,缓缓的顿了一下,偏过头来,我还未发出声音,身体忽然失去平衡,拽着我的那只手把我带入一个怀抱中,冰凉的手指牢牢的捂住我的唇口。
我下意识的挣扎,双臂却被聂然牢牢的反剪在后,此时车外的风离以孙轩的身份很快得到了出城的许可,马车再度策动之际,我心凉了半截,奈何双手不得动弹,只能用双脚狠狠的踢向车壁,试图制造更大的动静引人注意。
就在此时,钳着我的手忽然松开,视线猛然一晃,聂然一个旋身将我压在他身下,左右的手腕被他捉住摁在两侧,膝盖被他的膝盖顶着动弹不得,我张口欲呼,下一秒,嘴却被他的唇侵略般的封住。
脑海里轰一声炸开,我不能置信的睁着眼。
马车一刻不停的奔出城门,我的脑内一片空白。
我根本料想不到聂然会对我做出这种事。
他的舌尖毫不迟疑的想要撬开我的唇,我感到自己在微微的颤抖,愤怒与羞恼顷刻间占据着整个思绪,根本来不及去想,用尽全力张口咬了下去。
尝到了血腥的味道,聂然不仅没因舌头被咬破而退却,反而更狠更绝回咬了我一下,他毫不留情的吸吮我疼的发麻的舌面,近乎要碾碎我般的唇齿交缠。
我终于不能克制的涌出眼泪,这一刻,我已经与宋郎生失之交臂了。
聂然缓缓的松开了我。
他抬起袖,擦过唇边的血,然后掏出一只绣帕,替我拭去眼角的眼泪。
我别过头避开,颤声问他:“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修长的手指不经意抚过我右侧鬓发,拂至下颌,他指节稍一用力,捏住我的脸逼着我同他对视。
他的眼眸中泛着深不可测的光,然后用那浸满迷香味的绣帕缓缓的捂住了我的口鼻。
“唔……”明知挣扎无用,强大的倦意一层一层的压来,视野渐渐模糊不堪。
我不知道我睡了多久。
等我缓缓恢复意识的时候,入眼的是高悬的薄帐,整个人平躺在一个卧榻的锦被之中。我撑着手肘坐起身,掀开幕帘,看清自己身处在一间极之雅致的寝屋内,房里空无一人,桌上有一副茶具,小炉烹水,发出轻微的响声,烛台燃了数支明亮的烛火,我扭头自半倚的窗望出去,天色漆黑,原来我这一昏迷,又从晨曦到了夜晚。
就不知这儿是为何处?是风离与聂然将我虏至此,还是我宋郎生追上了我,将我救了出来?
发觉身上的中衣单薄,而床尾摆着一套蓝绸裙袄,像是为我准备的,我顺手披了件蓝袍,欲出门去探个究竟,可光足踩到地面上时,酸软无力的腿根本承受不住全身的重量,我咬着牙撑着床柱勉力站起身,才踏出半步,双脚一软,就这么重重的摔到冰冷的地板上去。
我闷哼一声,还未来得及站起,屋门便被人推开,来人见我跌在地上,道:“软骨散的药力至少持续十日十夜,你莫要白费气力了。”
言毕缓缓踱至圆桌前坐下,慢条斯理的泡了一壶茶,微微笑道:“是否还未想通自己是在何时中的毒?”
我无力起身,只能靠坐在地上,风离已褪去孙轩的易容人皮,换上了另一个陌生男子的面貌,但我知道这仍然只是一个人皮面具而已,他不愿在我面前揭开他的真正面目,至少证明他暂时还不会杀我。
“喔我忘了,你现在无法说话了,”他举起碧瓷茶杯,品了一口,道:“毒不是下在杯里,而是饭菜之中,酒里的是解药。只需让‘太子’露出一点点破绽,你自会想出不饮下酒的法子,可你实在装的太像了,连‘太子’都以为你把解药给吞下了,此番回想,真是有趣。”
风离歪着头看我,“你那么聪明,应当已经猜到我在东宫与‘太子’的对话皆是说给你听的吧……”
我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启唇想要说话,“你……”仅仅是这么一个字,都犹如利刃在喉间轻划一刀,刺痛难忍,“已得到了……兵……”却是痛到说不出声了。
风离愣了一下,随机听懂了我的话,“你是想问,我既已得到了兵符,为何还要虏你至此?”他又笑了笑,“萧其棠,这一路走来,你是我风离极为敬重的一个对手,到了今日这个地步,我可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和坏消息,不知你愿意先听哪个。”
他见我抿唇不吭声,缓缓笑道:“那就从坏消息开始说起——”
“从一开始,太子殿下就未曾离开过皇宫,甚至没有离开过东宫,我只不过是让人在熏香中添了点迷香,让他自然而然的睡了一觉,将他藏于柜中,再由他身边的一个侍奉太监装扮成他与你会上一面。”
我浑身僵了一僵,他道:“我相信此刻太子应当早已苏醒,或许连发生了什么都弄不清楚,你人消失在长乐殿中,他说不定根本毫无察觉呢。”
“东宫守卫森严,我乔装进去已实属不易,又怎么可能能把一个晕厥的太子带出宫去?再者,我根本没有想过要让太子离宫啊。”
“我早已在祭坛的望燎位下埋好了火药……”他勾了勾嘴角,道:“当太子行完三跪九叩之礼后,会踏上望瞭台之上观看祭品的焚烧……”
“我要太子堂堂正正的参加明日的祭天大典,”风离黑眸层层看不出喜怒,“然后众目睽睽之下在祭天大典中薨逝。”
犹如平地一声惊雷,胸口一窒,我呆呆的看着他,他的笑声在这样的夜中如此可怖,“你可晓我为何要故意的让你认为我要用一个假太子参加祭天大典么?只要你听到了,就会有办法把这个消息带给宋郎生,他若得知太子是冒充的,又会如何?”
寒风吹入,烛火急速的一晃,屋中忽明忽灭。
“他会命人杀入长空寨营救‘真太子’,会亲率军马闯入祭坛阻挠‘假太子’祭天,”风离的笑声低低沉沉,“前者,长空寨已设遍埋伏,地底下埋藏炸药无数;后者,是货真价实的谋反作乱,彼时所有人皆会认定太子的死是宋郎生这个前朝叛党所为,必将当场诛杀,以绝后患。”
方才我想过最坏的结果大不了一死,何曾想得到风离竟是如此的处心积虑,就这样不声不响的瓦解他所有的障碍。我费力地哽道:“他……死了,前朝……皇嗣没了……聂光……出师无名……”
“你错了,还有一个皇嗣。”风离一笑,“当年,前朝皇帝被你父皇屠尽满门,尚有一宠妃得幸逃脱至洛阳,被洛阳令聂光所救,那妃子怀有七个月身孕,腹中胎儿正是皇帝的骨肉。聂光对前朝君主忠心耿耿,自知国破家亡,他纵有十万雄狮亦是无力回天,唯有忍辱负重,投诚于你的父皇,等待时机光复山河;并在婴孩出世后对外称那是他自己的长子……”
“如此,你还想不出那前朝皇帝最后的一个血脉,是谁么?”
原来如此。
原来宋郎生只是聂光用以掩人耳目的一个幌子。
我怎么就没能想起,青姑也曾在聂光跟前唤聂然为“少主”。
风离放下茶杯,转头朝着门外道:“少主,还要在门外站到什么时候?”
灯火明明暗暗,当聂然跨门而入,沉静的俯看着我时,我多希望这只是噩梦一场。
我又何曾想得到,这仅仅只是噩梦的开始。
风离见我们默默的对视不语,饶有兴味地看了我一眼,“公主殿下不是问我既已得到兵符,为何还要虏你至此?我曾听闻你爱慕过聂世子,还费尽心思的破坏过他与赵家小姐的婚礼,”他的嘴角翘起极浅冰冷的笑意,“既如此,今夜不妨让你得偿所愿,同聂世子做一对真真正正的夫妻,这个好消息,你可还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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