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在垃圾桶里捡男朋友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骑鲸南去
前不久,因为初三教学任务太繁重,他的年纪也大了,他就主动申请从初二调走,不跟班教初三,转而当初一的班主任去了。
初二的小男生不无遗憾道:“朱老师真好,谁被他教都幸运。”
池小池笑道:“是啊,我以前也这么觉得。”
池小池认为,朱守成去教初一,肯定是有原因的。
果不其然,他很快有了发现。
最近,朱守成在放学后总以顺路为由,和一个初一年纪的小男孩一起回家。
那是个单亲家庭的男孩子,学习成绩不坏,是培优班的学生之一,对世界、恶意与性的认知都朦朦胧胧,还停留在小学生对老师的盲从盲敬状态,像是只小小的呆头鹅。
冬至时,朱守成趁中午放学,把小男孩带到家里去,给他煮饺子吃。
天寒地冻的白日里,池小池在二楼门外站着,靠在栏杆上,背对朱守成家门口,闻着从隔壁门槛下飘出的饺子香气,嚓地摁亮火机,引燃香烟纸头,用尼古丁的香气镇静自己,思索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
现在给訾玉打电话吗。
但什么都还没有发生,而且他也不知道会不会发生什么。
池小池恨不得和那个男孩换了位置。
他知道那种滋味,他宁肯自己来。
好在,那个小男孩下午和他一起回了学校,看起来衣衫整洁,神情正常,并对朱守成充满了感激和崇拜。
池小池没有着急。
他想,明明是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朱守成没有动手呢。
一个可能是他下午还要上课,不方便下手;另一个可能,或许是他不想在死过人的家里下手了。
毕竟出了一次意外是偶然,出了两次意外,那就说不清了。
想通这一层后,池小池继续耐心地等待。
朱守成既然盯上了这个小男孩,那就不会不下手。
冬至之后,寒假就不远了。
从朱守成就任的学校到筒子楼这一条路,池小池摸得烂熟无比,甚至知道这一带的监控就是个摆设,不仅装得稀稀疏疏,还坏的坏,烂的烂。
在一个冷凄凄的薄夜,池小池又一次跟上了小男孩,以及送他回家的朱守成。
他单耳戴着耳机听英语,在错综的街巷里有意和他们拉开了一段距离。
天刚下过雪,薄薄的一层雪吸尽了天地之间的杂响,四周静得出奇,只有两人脚踩在雪地里咯吱咯吱的闷响,以及远远响起的风铃一样的自行车铃音。
池小池有意把自己的步速拉得和朱守成一模一样,用他的脚步声隐藏自己的。
这不过是无数次跟踪里积累起的经验,池小池也做好了再次扑空的准备。
因此,在脚步声突然停止时,他抬到半空里的脚悬了起来,没有下落。
他从小巷里探出头去。
师生两人,停留在了一座独门独院的小院铁门前,贴得很近,正说着什么。
池小池心中猛地一跳。
据他所知,这间小院正在挂牌出售,前段时间刚进了贼,估计是个新手,发现主人久未归家,想捞上一笔,谁想所有的家具都被搬走了,贼走了空,还白白砸了一把锁。
屋主人去外地出差了,一时半会儿赶不回来,邻居也没好心到替他出锁钱,屋子里也没值钱的东西,就象征性拿了根树枝把门从外头闩上了。
雪地里,二人对话的声音格外清晰。
朱守成声音里带着点责怪:“……老师手冷,不给老师暖暖吗?”
小男孩显然还没搞清楚状况:“老师,要不然我把手套给你?”
朱守成蹲下身来,双手扶上了小男孩的腰,冰冷的手指就要顺着他的裤腰缝摸进去:“不行,老师冷得受不了了,你就给老师焐焐,啊。”
冰冷的手掌贴上腰部皮肤时,小男孩极为不适地左右动弹了两下,茫然失措地望着老师,根本想不通发生了什么。
在目前匮乏的性·教育里,的确有教过女孩子要怎么应对侵害和骚扰,譬如游泳衣能盖住的皮肤部分绝不能给任何人触摸,但却很少有人想到要教会男孩子这一点。
朱守成微微抬起头来,神态是奇异的迷恋:“老师手真的好冷啊。”
小男孩张了张嘴巴,感觉一只大手慢慢挤入了他的裤子。
这下他总算感觉出不对劲来了。
他想要叫,却被朱守成经验丰富地一把捂紧了嘴。
男孩还没有变音,在巨掌下发出呜咽时,像足了小野猫发·情时类似婴儿的哭喊。
朱守成只用一只手就轻轻松松把男孩压在了墙上,转手去拉扯闩在门上的树枝,没想到越急就越不得其法,把两扇铁门推得喀啦喀啦乱响。
棉袄索索的摩擦声,热血上头的汩汩声,和男孩挣扎呜咽的细响,掩盖了从后疾奔而来的脚步声。
等朱守成意识到不对、回过头来时,后脑陡然传来一阵闷痛。
用劲之大,朱守成甚至听到了响脆的咔嚓一声。
他疑心自己的头盖骨都要裂了。
但他还是靠惯性转过了身,看清了来人的脸。
从头发里流下的污血流进了他的眼睛,让他看起来异常狰狞。
他看上去想说点什么,但池小池根本没有停手的意思,抡起一根半锈的铁管,正面砸上了他的脸,把他的鼻子砸得深深地塌了进去。
砸过之后,他把铁管一丢,抓住那还晕头晕脑的小男孩的手,一路狂奔出去。
不知跑过了多少条小巷,他在一棵树边停了下来。
小男孩喘得停不下来,但还是凭着直觉,说了声“谢谢哥哥”。
池小池却什么都听不见了。
他背靠上树干,树枝上的雪摇落下来,落上他的后颈与头发。
新鲜的冰冷的雪气从他肺部流过,让他心情格外畅快。
池小池右手松开了僵硬地紧握着的铁管,用力抓住左胸前的衣服,放声大笑起来,笑得全身颤抖,近乎崩溃。
池小池等了一夜消息,知道朱守成连夜被送入医院抢救,重度脑震荡,全面部骨折,但是没死,命大至极。
朱守成脱离险情的当天下午,訾玉用手机联系上了池小池。
电话那头的訾玉开门见山:“是不是你?”
池小池问:“他有说是我了吗?还是说,有人抢劫,没看清脸?”
訾玉沉默了一阵,也等同于默认了他的猜测。
池小池低头轻笑了一声:“我就知道。因为我又看见他在干那种事情了。”
訾玉:“那你应该报警……”
“报警,你们会抓他吗?”池小池一针见血,“他没有得手,我没有监控,凭我,凭那个小男孩一张嘴,能证明什么?难道真的要等他得逞了,你们才能抓他?”
訾玉沉默了。
池小池微微昂起下巴:“就算没了名声,他只要主动辞职,跟着他的儿子搬到其他地方去,最多改个名字,就又能逍遥地过他的后半生了,是不是?”
訾玉的声音痛心却无奈:“……小池。”
“正义既然不会伸张自己,那就我来。”池小池目视前方,对着电话那边说,“訾姐,再见。”
他挂掉电话,提着一袋苹果,敲响了朱守成的病房门。
开门的是朱守成的儿子,一个看上去挺憨厚的男人。
面对他问询的视线,池小池温驯地一弯腰:“叔叔,您还记得我吗。我是朱老师的邻居,听说他受伤了,我来探望他。”
朱守成的儿子没有起疑,把他迎了进来,自己则去外面的茶水间倒水。
“你好啊。”池小池在他床边坐下,“……朱老师。”
躺在床上的朱守成,肿胀的脸上裹满了纱布,纱布周围渗出泛黄泛红的药水。
他看不清朱守成的表情,但这不妨碍他做出接下来的事情。
池小池掏出了一直随身携带的小录音机,平静地按下了播放键。
不要在垃圾桶里捡男朋友 第242章 完美新世界(六)
床上的朱守成有了反应,喉咙里发出破烂嘶哑的齁齁呼吸声,像头四蹄被绑、动弹不得的猪。
池小池注视着他:“朱老师,怎么没跟警察说是我打的呀,你不是看见我了吗?”
朱守成从绷带里斜过两只细缝似的青黄色的眼睛,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啊,我忘记了,那一带没有监控,你没办法证明是我打的你。”池小池充满遗憾地啧了一声,“真可惜,如果您去告我,我就能把这个录音拿给警察了,还有这个……”
池小池拿出一张洗好的照片,在他面前轻巧一晃。
照片上还带着新鲜的显影水的味道。
朱守成“啊”的一声叫出声来,既痛苦又着急,但池小池已经把照片重新收回,贴着掌心轻轻敲打:“德高望重的老师,深夜在小巷里猥·亵学生,这样的消息,可能比好学生入室盗窃坠楼身亡更值得八卦,您说是不是?”
朱守成连气带急,身体轻颤着,热血一**朝受损严重的大脑袭去,冲得他头晕眼花:“啊——啊……”
池小池凑近病床,把所有最糟糕的信息一股脑儿塞进他的脑袋:“你说什么?老师,你说大声点,我听不见。……您希望我把照片贴到哪里去?是学校大门口的布告栏,还是发到您所有同事的手机上,或者,我做出几千份传单,在您学校门口分发给家长?让他们看看,您这头快要老死的牛,打算怎么吃嫩草?”
说着,他把照片放回了书包夹层里,妥善放好后,便转过了脸来:“这两样东西怎么派上用场,我还要好好盘算一下。您放心,在您病好之前,我会为您好好保管。要怎么使用,之后,我很想听听您的意见。”
在说到最后几个字时,朱守成的儿子端着一大杯热水进来了。
池小池便自然而然地转了话题:“朱老师,你好好休息,早日康复。我会常来看你的。”
他站起身来,面对朱守成的儿子,笑道:“叔叔,那我先走了。”
朱守成的儿子对以前那起“入室盗窃”案的了解仅限于老父口述,而朱守成又不可能把他对警察的那套说辞告诉儿子,以免他跑去质问池小池,反而暴露自己,因此他对池小池的印象相当不坏:“麻烦你了,还带东西。不过我爸他现在伤得很重,医生讲过只能吃流食,这苹果你还是带回去,免得坏掉了……”
池小池也不推辞,探手伸进网兜:“叔叔,我拿走一个吧。剩下的可以打成苹果汁,和在流食里一起吃进去。苹果对人身体好,让朱老师多吃点,能长命百岁呢。”
这样的一句话,让床上的朱守成急得浑身淌汗,只疑心那苹果里有毒,偏偏有口难言,生怕儿子跑去警察局报案,让录音和照片一并败露,一时头痛得像是脑子里进了个捣蒜的舂。
而这样的一张甜嘴,让朱守成的儿子对这个孩子印象又好了几分。
他把池小池送出了门去,还叮嘱池小池,他工作很忙,如果老父还执意留在这里,他会请一个保姆照顾他。到时候,还请池小池多去家里走动走动,替他照看父亲的身体。
池小池真诚地笑道:“一定。”
目送着朱守成儿子返回病房,池小池去了护士站。
护士站里,方才为他指路的苹果脸小护士还在。
池小池的笑容很亮,直晃人眼:“护士姐姐,谢谢你。”
“不客气。”任谁都喜欢礼貌又好看的男生,苹果脸小护士也不例外,她趴在自己的手臂上,身体前倾,问他,“所以他能给你看作业吗?”
池小池挺不好意思地搔搔后脑勺:“没想到朱老师真的伤得那么重啊。”
“我骗你干嘛呀。”小护士摇摇头,“他伤成那样,脑袋里水肿得厉害,什么都看不清的,你还说要给他看作业。别说字,老大个活人在他跟前晃悠他都未必看得清……”
正聊着,墙上的紧急呼叫器乍然响起。
小护士立刻中止了闲聊。
呼叫器那头,是朱守成儿子焦急的声音:“来人!快来人!我爸状况不好了!”
小护士急忙起身,前去查看情况。
而池小池也带着满脸微笑,转身离去,并与迎面奔跑而来的医生、护士擦肩而过。
他举着苹果,轻轻咬下一口。
苹果表皮的颗粒感和果肉的清新甜香,在池小池唇舌间层层绽开。
池小池什么都知道。
在把铁棍上的血处理干净后,他又用打火机把铁棍表面从头至尾烤了一遍,去了郊外的垃圾站,丢进了一堆垃圾里。
他查过资料,录音不能作为证明人犯罪的直接证据。
昨天晚上,他把录音反反复复听了多遍,确认除了小男孩疑似被捂住口鼻的呜咽声之外,朱守成所说的话,都可以用“向学生借手套”来搪塞解释。
那池小池就不给他任何对外解释的机会。
既然拿出录音,也无法坐实他的罪证,那么,他就要自己制造一座监牢,把朱守成关在里头。
他要让朱守成把这件事烂在他肚子里,烂成一腔苦水,烂成毒,也只能贮存着,直到毒死他自己。
为了堵住朱守成的嘴,池小池还需要一样比录音更加有力的道具,来掐住这只老狐狸的脖子。
因此,他特意去向护士打听,刚从危险中脱离不久的朱守成,眼睛能不能看清东西。
得到否定的答案后,他预备好的东西就能派上用场了。
坐在医院的小花园里,池小池从书包里取出了那张所谓的“照片”。
当时情况危急,而且他根本没有能进行拍摄的工具。
所以他拿来了一张自己珍藏的照片,并借来了一点点显影液,涂在了照片背面,故意给朱守成布下了迷阵。
而这张迷阵里,甚至没有一个人,是一片白茫茫的雪地。
雪地之上,印着两个手牵着手的人形。
那时的娄影和池小池,一个十三,一个十一。
在一个大雪天,他们出来玩儿,和筒子楼里的其他孩子打雪仗。
两人联手,战无不胜。
获胜之后,滚了一头一身雪的池小池在娄影的召唤下颠颠儿跑近身,乖乖蹲下,娄影则为他拂去头上大片大片的雪花,免得雪水融化进了头发。
池小池仰着头看了他很久,轻声叫他:“哥。”
娄影专心地:“嗯?”
池小池说:“哥,我想和你在雪地里打滚儿。”
娄影的手停了停,又无奈又好笑地说:“孩子话。又不是没见过雪。”
池小池耍无赖:“我就要。”
娄影想了想:“那好,我听听理由。”
池小池脑袋里满是奇幻的浪漫想法:“如果我们是两只熊猫的话,在雪里一起从这头滚到那头,不觉得很幸福吗?”
娄影:“好,你来扮演熊猫,我是专门喂熊猫的饲养员。”
池小池理直气壮:“不行,只有我一只熊猫,多傻啊。”
最后,饲养员妥协了,答应做一只陪小熊猫一起犯傻的大熊猫。
筒子楼后,有一大片未经染指的平整雪地,深可及膝,足够两个人折腾好一阵子。
结果,池小池自己翻了没两下,就有点不好意思了,从雪里翻身爬起来:“好像真挺傻的。”
娄影也从雪里翻起来,擦掉嘴上沾的雪沫:“傻吧。”
池小池看着他的样子,哈哈直乐。
娄影有点嗔怪:“还笑我,知道自己什么样子吗。”
池小池小动物抖毛似的快速摇头,把头上脸上的积雪甩掉了一大片:“不知道不知道。”
娄影起身,回了一趟家,拿了一个修好的二手照相机,对准雪地上两只手拉着手的熊猫印子,咔嚓照了下来。
池小池好奇:“这是干嘛?”
娄影笑答:“给两只熊猫做个纪念啊。”
池小池走出了医院,没有回学校,而是回了家,回到了娄影坠楼的地点。
在几年前的冬天,他们手牵着手,在雪地里烙下了两个人形。
在并不遥远的夏天,他的身体坠落在地,在地上留下了一滩暗红色的血,以及一个由胶带粘成的人形。
而在现在,池小池摇摇晃晃地走到覆盖了一层薄雪的地面上,仰面朝天地倒了下去。
雪水渗透了他后背的衣服,而他把一直捏在手里的照片举起,贴在发烧的脸颊上,挡去了照到他脸上的光线。
照片后面,是娄影在洗印出照片后的题字。
“xx年x月x日,大小熊猫留印于此。”
现在,只剩下一只孤独的熊猫,在怀念另一个。
池小池把照片放进了自己的心口,同时做好了构想。
他要充分利用录音和这份“不存在”的照片,让姓朱的深信不疑。
池小池不会拿这些东西去报案,他要留着折磨朱守成,叫他学会什么叫恐惧,叫他日日沉浸在随时被揭发的惶恐里,生不如死。
他仍然会随身携带武器,如果朱守成敢暴力抢夺,或是入室盗窃,他就亲手杀了他,到时再参照他对娄影所做的,公布录音,并把罪名全部推卸在他头上。
然而,世事总不如人所愿。
池小池离开医院后的一天之内,医院对朱守成连下了两回病危通知书。
第三天,池小池接到了通知。
朱守成死了。
也许是被他打死的,也许是被他吓死的。
……谁又知道呢。
对于这次恶性袭击事件,派出所毫无头绪。
他们找不到凶器,脚印完全被雪覆盖,最近经常和朱守成一起回家的小男孩对警察的提问一问三不知,他的母亲也异常强势,直言关我家孩子屁事,就连受害者本人也没能在死前提供有效的证词。
考虑到动机问题,老戴倒是把曾经指控朱守成性·侵的池小池叫去询问了一番。
但受过老戴本人训练的池小池,已经学会灵活运用“不知道”来回答所有问题了,态度平静中带有一丝讶异,让老戴愣是挑不到一丝差错。
最终,真正帮助池小池脱罪的,居然是訾玉。
訾玉说,案发那天,她在路上遇见了放学的池小池,就带他回自己的单身宿舍,给他煮了饺子吃。
本地低下的破案能力,帮了朱守成脱罪,也帮了池小池。
訾玉把池小池带出派出所后,没和他多说一句话。
自此以后,她也再没和池小池见过一面,即使偶尔在路上遇到,訾玉也装作没有看见他。
……两人陌生得就像两片只有擦肩之缘的飘萍。
出了派出所后的某天放学时,池小池被一个女人叫住了。
她自报家门:“我是古今的妈妈。”
古今,是那天池小池救下的小男孩的名字。
她带池小池去了本地最好的一家菜馆,叫他随便点。
“古今胆子小,那天回家,把什么都告诉我了。”女人讲起这件事时,带着一脸快意,“老东西死得好。”
“孩子,你放心。我告诉过古今,把那件事彻彻底底地忘掉,在警察面前,不论他们问什么都说不知道。你既然救了他,我们就不能没良心。”
池小池笑笑,夹了一筷子菜,塞进嘴里。
菜顺着空荡荡的心,落入了不见底的深渊。
复仇的确是件叫人快活的事情,唯一难以抵抗的,是复仇之后,心中陡然被抽离得干干净净、茫然到了极致的空虚。
朱守成实在死得太快,他的生命蒸发掉后,池小池心里便显露出了一个巨大的狰狞的空洞。
这个空洞,在娄影下坠的那一瞬就出现了。
……很痛。
痛得他哭不出来。
经历过巨大灾难而幸存下来的人特有的罪恶感,把池小池填满了。
每天一睁眼,他都在想,为什么是我活着呢。
为什么那天娄影会掉下楼?
如果他不是向外求援,而是去帮娄影呢?
如果他不去朱守成家里补习呢?
……
无数的问题罗织起一片无缝的密网,化作无形的空气,把他紧紧包裹其中。
渐渐的,每天早上睁开眼,也成了一件需要鼓足勇气的事情。
真痛,真累啊。
活着就是这样一种罪吗。
和计划朱守成的死一样,池小池开始认真地计划自己的死。
他不能死在学校。
池小池并不讨厌这个学校,如果他从教学楼上跳下去,或是在学校厕所里割腕,以他对自己父母的了解,一定会不依不饶地向学校索赔。
他也不想死在家里。他对父母已经没有那样强烈的爱恨,家对他而言也没有任何意义,不是仇恨的地方,也不是值得当做归宿的安心的所在。
在其他地点的话,跳哪里哪里贬值,也很不好。
后来,他选定了一座桥。
从桥上纵身而下,落入水中,被水带走,应该是不错的归宿吧。
在接下来的月考里,池小池拿了第一。
没人能看出他的心情。
在同学们眼里,他和平常没有什么不同。
有人起哄:“大学霸,请吃饭啊。”
池小池笑说:“一定。”
他真的请了要好的朋友吃饭,为了避免让他们留下心理阴影,池小池特意延后了好几天,才在一个无人的深夜,爬上了那座他观望了很久的桥。
黑夜之中,看不见水,只能听见潺潺水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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