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上第二春

透过茶餐厅明亮的玻璃，望着外面的人生百态，若男的心里就生出这样的情绪来了。
周末，大人孩子都欢呼的日子。小孩子不用上学，可以睡懒觉，可以被父母带出去玩；而大人，工作了一周，闲下了，陪陪孩子，会会亲友。即使不出门，只是在家里打扫一下卫生，给家人张罗一顿好饭，那都是充实而幸福的事情。
又怎会像她这样，闲的发慌，静得发慌，只能对着一杯奶茶，两个菠萝包打发时间。
进而想起那个人，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是否和她一样的心绪不佳。
他这个时候应该已经起床了吧？是在忙公事，还是站在阳台发愣？想起那天晚上，他在阳台抽烟的情形，她心里忽然有点堵得慌。
想吃过早点去看看他，可又不知道会不会在那里撞见程诗卉，如果真撞上，该怎么说？继续隐瞒还是实话实说？到时顾凯风夹在中间会怎样？
那场面应该很混乱吧？想想有些可怕。
回过神来准备享受她的菠萝包，这时头上洒下一片声音：
“陈警官，真是你？”
抬眼间，就见打扮得体，保养到位的美丽太太，一脸和煦的望着她。瞄了一眼她对面的空位，“我能坐下吗？”
看，这就是素质，没有觉得理所当然，明明是空位，却还是要问一句：可以吗？
尊重是不分贵贱的，是相互的。
“……顾太太，请坐。”若男忙说，“您刚来？那一起吧！”转头就要喊服务员，却被顾凯风的母亲阻止了。
“我跟朋友一起来的，在那边。”
若男顺着顾母的目光看过去，那个方向的桌旁坐了两个贵妇模样的人。
“我有些话想跟你谈谈，不知道你方便不方便？”顾凯风的母亲说道。
若男心里紧张了一下，她要说的应该是跟顾凯风有关的事情吧。她想必是向着程诗卉的，那可是早几年就已经默认的儿媳妇。
不过这事迟早要面对，不如听听她是什么态度，自己也好尽早有个打算。
想想便也坦然了，“顾太太，有什么话您说吧。”
“昨晚跟我一起的那个女孩她叫程诗卉，是凯风以前的女朋友……。”
果然是这事啊！若男幽幽一丝轻笑，“看出来了……。”
然后低下头慢慢喝了一口奶茶。
“我不喜欢诗卉……。”
若男喝进嘴里的奶茶差点喷出来，忙扯出桌上的纸巾，抹了抹嘴，愣愣地看着顾凯风的母亲，这话实在是让人意外了。
顾凯风的母亲没对若男的喷茶行为有过多反应，她仍继续说着：“那个女孩子表面上看着斯文和善，其实心机很重，我不喜欢耍小聪明的人，其实凯风也看出来了，他看人的眼光一向很准。不过凯风也说，诗卉耍那些小手段，不过是为了讨好他和他身边的人，所以他也不好计较什么。照我看来，凯风不过是被她先入为主的印象占了上风，人的第一感觉很重要，就像我第一眼见你的时候一样……。”
若男对上顾凯风母亲的眼睛，情绪有些忐忑，不知道自己当初留给人家的到底是什么印象，好的，还是不好的？
“我第一眼见你，就觉得特别亲切，我当时就想，我要是有这样一个女儿多好。我还真有想过让凯风去帮我问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干女儿呢！”顾凯风的母亲说着，笑了两声，“后来凯风就跟我说了你们的事情，他爸爸当时有些意见，说最好是找个门当户对的，结果凯风竟然发火了，他说，方怡门当户对吧？结果怎样？又说，拿感情做交易的事这辈子不会再做第二次，看得出，他对你是上心的，不然他不会那样跟他父亲说话。我是早就想见你了，本想等凯风这次从香港回来就带你回去吃个饭，大家正式见个面，谁知道，诗卉竟在这个时候回来了，她在美国碰到了方怡……这世间的事，有时候还真是太凑巧了。”
若男听到这里，心里又生感伤，老天故意在这个时候放前女友出来，是为了考验她和顾凯风，还是为了彻底将他们分开？若是后者，那么岂不是天注定此生无缘。
“若男……。”顾凯风的母亲忽然伸过手来，握住她的手，目光炯炯地看着她，“爱他就紧紧抓住他的手，不要放弃。”
若男心里那个感动，简直无以言表。
顾凯风的母亲竟然亲切地叫她名字，还鼓励她不要放弃，她可是做好了准备等对方说：你识趣点，有多远走多远，别让我儿子夹在中间为难。
顾凯风的母亲见她不说话，又问：“怎么，没信心？”
还真是有点没信心，毕竟程诗卉跟顾凯风认识很多年了，有许多美好的记忆，那些是她替代不了的。
想到这，酸涩地便问了句：“他们认识很多年了吧？”
顾凯风的母亲稍稍思考了下，“零一年的事，那一年举行全市中学生运动会，凯风正好在家和同学去看了比赛，就在那时认识了诗卉。”
若男心里一闪而过的惊讶。好巧，她也是在那一年的运动会上认识诗卉的，当时她们都是高三学生。若男在县里的中学，程诗卉是在市一中，当时运动会就是在一中举行。顾凯风在那个时候就去过比赛现场，说不定他当时还看到她比赛了，又说不定他们还在彼此未曾觉察的某个瞬间在校园里擦身而过。
但，现在这些假设毫无意义。
“虽然他们认识很多年，但一起相处的时间并不长。”顾凯风的母亲继续说着，“凯风大学毕业后去美国留学，诗卉当时在国内念大学，两人也就是学校放假时才能见面。他们的感情可能并不像凯风自己感觉的那么深，要不然，五年前他做那个决定不会那么快……。”
顾凯风母亲说的决定，应该就是和程诗卉分手的事。真是因为感情不够深才放弃得那么决绝么？可那次在顶楼，她明明看出了他心底的忧伤，不仅忧伤，好像还有悔意。
“也有可能他当时是急于求成，真的想走捷径，不过这些话他没跟我说过，我也只是猜测。”顾凯风的母亲说着，话锋一转，“诗卉现在应该还不知道你跟凯风的事，不然她不会这么安静。以后你要留心，遇到什么事别自己胡乱猜测，有疑惑直接问凯风，不好问他来问我也可以，知道吗？”
“谢谢你，顾太太。”若男心里情绪复杂，程诗卉是怎样的人，她还真的不是很了解，可不管怎样，对顾凯风母亲这样善意的提醒她还是挺感激的。
顾凯风的母亲一脸和蔼的笑容，“我跟你说这些是有私心的，我希望我的儿子能尽快从烦恼中走出来。凯风这几天心情很差，昨晚我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的声音很怪，我想他应该喝了不少酒……。”
他竟然会买醉，心里大概很难受吧。却又想起他昨晚在电话里说是去父母那边吃饭的，便忍不住问：“他昨晚不是跟你们一起吃饭的么？”
顾凯风的母亲笑笑，看来儿子连行踪都跟人家报告过了，“是的，诗卉也去了，吃完饭诗卉说要去逛商场，请我去帮她做参谋，后来就碰到你了。本来凯风说好去接我们的，后来打电话说遇到朋友喝了几杯，不方便开车，我跟诗卉就自己坐车回去的。”
原来是这样。
但顾凯风的母亲应该想不到，程诗卉后来又折回商场门口去了。
“我朋友在叫我了。”顾凯风的母亲站起来。
若男也站起来。
顾凯风的母亲拉着她的手拍了拍，欢喜而疼爱的模样，走之前还将自己的手机号码给了若男。
离开茶餐厅的时候，若男的心情已经完全不一样了。用她自己的话说，有这么多人支持你，你一定要放手一搏，并且只能赢不能输。幸福也是要靠自己去争取的，天上即使能掉馅饼，也得赶早。
所以，出了茶餐厅，她就毫不犹豫地去了顾凯风的公寓。
有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慷慨，即使碰到程诗卉，她想她也应该能应对。
开了门，若男听到房间里有动静，心里还想，他果然在家。她关上门，正要往房间走，房里的人出来了。
系着围裙，拿着抹布，竟是王姐。
王姐看到她，温和一笑：“顾太太，你晨练回来？”
若男含糊地应了一声，脚下踢到一个东西，低头看时，却是垃圾袋，袋口没扎，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的啤酒罐，满满的一袋，初步估计，大概有二三十个。
难道他昨晚是在家里跟朋友喝酒的？
王姐讪笑着走上前，将垃圾袋拖到一边。
“先生去哪儿了？”若男问，既然王姐已经在房间打扫，说明他已经起来了。
“先生刚才出去了，好像约了朋友。”王姐答道，进而又问，“他没跟你说？”
“我没带手机。”若男答道，随即进了卧室。
有些谎言是斟酌好久，计划很久才编造出来的，为的是刻意隐瞒；而有些谎言是在一个瞬间，潜在的反应，可能是为了回避什么，也可能不为什么。
可能是王姐整理过的原因，房间里的一切干净而整齐，被子，床单铺的很平整，甚至看不出有人睡过的痕迹。
坐在床尾的沙发上，若男给顾凯风打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机械的女声：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不是约了人么？为什么会关机？是约了朋友解闷，还是约了程诗卉？
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想见你，想抱着你的腰，将脸埋进你的胸膛，想对你说：我今生就缠上你了，不打算放手。
曾经以为自己不会再爱了，即使再爱，十分也顶多会表现出三分。爱情里，付出的少，将来受伤害也小。可我现在不这样想了，我不想隐藏自己的情感，我爱你十分就要表现出十分，我要让你知道我有多在乎你。反正这辈子还没有轰轰烈烈，要死要活地爱过一场，想来这也是人生一大憾事，我现在就把这最后一次的壮怀激烈押你身上了，哪怕将来没有结局。
若男靠在沙发上天马行空了一会儿，起身去卫生间冲了个澡。出来后，换上了衣柜里的衬衫和小西装，将穿来的那套运动服洗了，晾上阳台，然后离去。
陈警官开始付诸行动了，衣服，你给买的，我现在穿上了；房子，你住的，但是有我生活过的痕迹，我要用这种方式提醒你，让你时刻能感受到我的存在。





撞上第二春 第五十一章
黑色的宝马轿车紧随着军牌越野，缓缓开进师范学院的大门，一前一后停稳了。
军车里下来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绿军装，肩上两杠两星，深色的肌肤衬着刚毅的五官，沉着的脸上是冷冽而神秘的威慑力。
宝马的车门也开了，同样是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不同的是，这人一身笔挺的西装，肤色稍浅，深刻的五官间流露出唯我独尊的霸气。
两人朝着各自的方向走了两步，而后并肩朝前走去。
两个身高不相上下，气度不相上下，魅力各有千秋的男人同时出现在周末的校园里，这是怎样一个养眼的画面，所见之人无不庆幸，自己是饱了多大的眼福。
三三两两进出的学生，屡屡侧目，男生那个羡慕嫉妒，女生那个留恋仰慕，末了还会低下头去与同伴议论几声。
“那穿军装的好像是体育系教自由搏击的陆教官，长得真帅。”
“我上次也见过一回，听说体育系不少女生暗恋他，不过又听说他很严厉，从不给人笑脸，不太容易亲近——旁边那个穿西装的也很帅啊！”
“是挺帅的，不过看上去好像也不怎么和蔼。”
“这就是成熟男人的魅力吧。”
“拿手机照张相吧？”
“不好吧，被发现怎么办？”
“照背影……。”
片刻后，传来手机拍摄的咔嚓声，听声音，还不止照了一张。
顾凯风唇角微微上扬，“陆教官在学校粉丝不少啊！”
陆浩承目不斜视地回敬：“比不上顾总，魅力四射。”
话音一落，两人同时发出轻笑声。
站在体育系室内训练场地的软垫上，顾凯风一身白色的跆拳道服，陆浩承上身迷彩t恤，下面迷彩长裤。
面对面站了两秒，顾凯风说：“陆教官，请赐教。”
陆浩承回：“顾总，当心了。”
不似那些个花拳绣腿，不比体育系学生们好玩的心态，这两个男人的对决那可是实打实，硬碰硬，拳脚所过之处，皆是呼呼的风声。
体育系那些学生要是在场，自惭形秽之余，怕是只有感叹了：这才是真正的搏击啊！那场面，那气势，岂是他们这些学生一周一节的兴趣课所能学到的境界。
随着动作的伸展，拳脚的收放，顾凯风的脑子里开始闪过一个个熟悉的画面：办公室里被他压在墙上时，她杏眼圆睁的愤怒；客厅里打斗的酣畅淋漓；酒店客房里她被压倒时窘迫的脸……一幕幕场景，一幅幅画面，如黑胶片电影般，在脑海里播放，熟悉的眉眼，在一笑一颦间，皆是那样鲜活生动。
顾凯风这一分神，直接的后果是，胸前重重挨了一拳，他倒退两步，索性往后一倒，躺在垫子上，开始喘气。
陆浩承走上前，单膝着地，一手搭在支起的膝头，些许探究地看着顾凯风：“刚刚分神了，有心事？”
顾凯风吐出一口气，笑道：“陆教官果然严厉，学生不专心，一眼就看出来。”
“我的学生里还没有人能到你这种境界，我的士兵里能和你匹敌的不会超过一半。”
“你这是在夸我？”顾凯风一高兴，坐起来，“稀奇了，陆副团长也有夸人的时候？”
陆浩承扭脸，看向门口方向，一副我不知道你说谁的模样。
这家伙就是这么酷，平日里话不多，可往那一站就是能压得住场，明明是副团长，却愣是将团长的气势都盖了过去。
“浩承，给你提个建议，平时不要这么酷，也给你那些女学生一些机会。”
陆浩承斜睨着他，半响才道：“顾总给你的女员工机会了么？”
两个人本就是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
一向鲜少让人占到便宜的顾总裁这回没有占上风。
人一直以为自己所向无敌的原因是，因为还没有遇到对手，但凡遇上了，你才会知道原来一山还比一山高。就像某个头脑冷静的女警察，在遇到他之前，也一直以为自己天不怕地不怕的。
女警察……若男……
顾凯风的神情里一瞬间的恍惚，回过神时，陆浩承敏锐的双眸静静地盯着他。
“回头我再跟你说，现在陪我再练一会儿。”
“好。”陆浩承立刻起身。
真正的好朋友是，不需要多少言语，他就能跟你达成默契的共识。你不想说时，他绝不问你，你想说时，他静静地聆听。
尽管在这个上午，顾凯风将自己的体能消耗的几乎透支，可换来的却是陆浩承一句全盘否定的话：你今天不在状态上。
他的确是不在状态上，不仅如此，他甚至连目的都不单纯。找陆浩承比试，不过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将自己的精力、体力统统耗尽，想着身体被掏空后，精神能不能得到解脱。
结果是，不能。
当顾凯风筋疲力尽地靠在酒店包厢的椅子里跟陆浩承说起自己的心事时，他深刻地意识到了这一点。逃避是没有用的，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有些问题忽视了并不代表它不存在。
“谁都想为理想而活，可现实，有太多情非得已。”陆浩承静默了数秒道。
每个人都希望自己的人生能按自己设定的轨迹走，可事实上，很多事都是身不由己。有些机会你想把握，却偏偏把握不住，有些责任你不想承担，却偏偏要去承担。
责任啊。
对于程诗卉，就剩责任感了。
认识她的时候，她才十七岁，青春无敌的年纪，美丽善良的姑娘，一门心思全在他身上了，人生唯一的梦想就是等着做他的新娘。
美丽的梦想结果却是被他无情地摧毁。痛心之余远走他乡，却始终不肯放下心中的那份执着。
十二年了，从十七岁到二十九岁，女人一生中最美好的年岁，都耗在他的身上。冲着这一点，他就该对她负责吧，何况当初，是他先对她有意的。如果不是他看上了她，如果不是他对她表白，她或许不会在他身上耗费十二年光阴。
“当初你喜欢诗卉，因为觉得她美丽、善良，那么现在，你又是因何喜欢上那个警察？”陆浩承问道。
顾凯风很是认真地想了半天，却没有答案，“好像，没有为什么。”
陆浩承没有表现出多大的意外，反而感同身受地说了一句：“爱上一个人，也许不需要理由！”
顾凯风心里却鄙夷起自己来了，说不出原因，那就是见一个爱一个啊，我是那么滥情的人么？
郁闷着，抬手就灌了自己一大杯。
陆浩承也举起杯子一口气喝了下去，只是，他杯子里的是可乐。
这家伙就是那么一板一眼，都说了喝醉没关系，会叫司机给他送回部队，可这家伙就是不松口，说什么车子是军用物资，不能给别人碰。讲原则讲到固执的地步，怕就只有这个家伙了。
若说性格，他们两个人大体上相识，都是沉着中带着冷峻。
差别是，顾凯风的性情里还有邪魅狠厉的成分，他睚眦必报，得罪我者不整死你，也不会给你好日子过，欠着我了，就得给我还回来，而且是加倍还。
而陆浩承沉着冷峻的背后，是实打实的正气凛然，他看不惯了，不舒服了，会当面讲出来，或是吼出来，但是他不会给你下套，挖坑给你跳，让你受血淋漓的教训。
所以，每当顾凯风说，你若经商必是我最强有力的对手时，陆浩承总是一句轻轻撇过：我不适合经商。
商场如战场，免不了尔虞我诈，性格使然，他更适合做军人。
那个中午，顾凯风喝了不少酒，在酒店那间专属他的房间里睡了一个下午，直到助理刘文宏找去，说香港那边的客户已经下榻酒店，等着他接见。
顾凯风起来洗了个冷水脸，顶着发胀的脑袋去见客户。
晚上自然又是一顿应酬。
顾凯风这一天原本就消耗不少体力，加上喝了不少酒，走出包厢的时候，他开始觉得脚下有些飘了。
回到家，他靠在沙发里，双目紧闭，缓了缓神，伸手摁了摁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对送他回家的刘文宏道：“你回去吧。”
刘文宏有些担忧地看着他的老板，总裁最近不知道是怎么了，对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来，汇报工作的时候，偶尔还要重复一遍，这在以前是从没发生过的。一向雷厉风行的总裁似乎连酒量都差了许多，以前就算喝了很多，人还是很精神，不似现在这么疲惫，这般无力。
“总裁，我扶你进去休息吧？”刘文宏问。
顾凯风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睁开眼睛。
刘文宏上前扶他起来，走了两步，顾凯风忽然停住。刘文宏以为他不舒服，刚要问，顾凯风已经开始往阳台方向走。
刚刚转身的时候，目光掠过阳台的那四分之一秒时间里，他的眼睛似乎捕捉到一抹色彩，心中顿时就有一愣的感觉，他的衣服里不可能会出现那样的色彩。
她，在家？
匆匆走进房间，又进浴室看了一眼，最后他开始嘲笑自己，她若在，早在他进门的时候就应该出现在他面前了，又岂会等着他来找。
喝过酒后的情绪似乎特别敏感，一刹那，失望，孤独，无助都涌上心头。
“总裁，你没事吧？”刘文宏怯怯的问。
顾凯风没有回答，眼睛望着衣柜门没拉到位置留下的那条缝隙，好一阵，才开口：
“文宏，送我去一个地方。”




撞上第二春 第五十二章
若男蜷在沙发里，眼睛时不时瞥一眼手机屏幕。
电视里正在放一部外国的悬疑片，情节紧张，扣人心弦，可她似乎没看进心里去。晚饭后，又给顾凯风打了一次电话，手机里提示的依然是：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他是刻意地躲着谁吧？她，还是程诗卉？或者两个人，他都不想见。正如他所说的，还没想好怎么说，所以干脆都不见了。
心头就忽然冒出一股奇怪的情绪，彷徨，失落得仿佛他从此就要从视线里消失了。这个世界并不是少了谁就不行的，可是真的少了的时候，到底还是有些感伤。
嘭嘭
意识忽然被揪起的感觉。
嘭嘭嘭
这回终于听清楚了，不是幻觉，不是来自电视机，的的确确是有人在敲门。
十一点多了，这个时间，会是谁？
带着一丝讶异，一丝警觉，甚至还有一丝期盼，走向门口，在猫眼里看清楚那张脸时，惊喜还没有完全退却，手就已经按下了门把。
顾凯风一手扶着门边的墙，默默地望着她。
他的样子看上去有点怪，一向衣冠楚楚的他，此时有些衣衫不整，领带松松垮垮的挂在脖间，他的脸上有一丝她从未见过的红晕，蔓延至下巴硬朗的线条间，深邃漆黑的眼眸也仿佛蒙上了一层水雾，显得有些飘忽，找不准焦距。
几秒钟之后，当他身上散发出的酒气闯入鼻腔，他身上的这些怪象立刻就有了合理的解释。
顾凯风向前迈出一步，若男正欲往后退让，却见他的身体失了重心一般，朝她压过来。巨大的黑影从头上笼罩下来，没有多想，她伸手扶住了他。
高大的男人像山一样压在她肩上，她差点就腿一软倒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