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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妇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沐水游
叶楠珍觉得这事有些不对劲,可一时又挑不出年氏的话有什么错,但是她就是觉得不对劲,正想再问点什么,年氏却不再与她多说,转口就道:“老太太这几日身上也不怎么舒服,一直在后院养着,这会儿怕是正盼着你去看看她呢,时候也不早了,快过去吧。酒席我已经让人备好了,待大姑奶奶过来,再等老爷回来,就可以开席了。”





贵妇 第205章 临产
“这一转眼,竟就要到中秋了,今天还是三姑娘回门的日子,那丫头今儿还瞧不见我,薇儿和峰儿也不在府里,心里怕是要犯嘀咕了。”叶楠夕坐在临窗大炕上,看着窗外水池子里那几株开始败谢的荷花,兀自笑了笑。
紫草便道:“到底老太太,老爷和太太都在,二娘子别太担心,仔细自己的身子要紧。”
叶楠夕轻轻叹了口气,如今她的肚子已有六个多月,再用不了多久就要生了。正好这会儿肚子里的孩子踢了她一下,她将手放在肚皮上,轻轻安抚。如今这般局势,真不知孩子出生的时候,会变成什么样。想了一会,她便将空的那只胳膊放在窗台上,手支着脑袋看着窗外,一副懒洋洋的样子。
她现在其实还在俞川,离叶府也就十几里的距离。叶明安排她的这个地方是城北临街一家专买香料的小宅院,是前铺后院格式。周围都是这样的房子,一条街有近三百户人家,并且这地方距码头并不远,交通极为便利。所以这铺里的香料,大半都是走水路过来的,店铺的掌柜对专走水路行商的人亦非常熟悉。
这条街上的常住人口约两千人,若是加上流动人口的话,将近一万人,因而在这里藏个人,是非常容易的事。她如今住在这里,名义上是店掌柜的侄女,因丈夫被征兵,家中又无父母,所以暂时投奔叔叔来了。
一会后,便瞧着陈老七往她这边过来,叶楠夕手微动,随后将胳膊放下,坐直起身子。
陈老七将最新的一份手抄邸报递给叶楠夕:“院长让二娘子安心养身子,不用太过思虑,什么都给二娘子准备好了。”
叶楠夕接过那份手抄邸报,大略看了几眼,注意到其中一个消息。心头猛地跳了一下,仔细读完后,就抬起脸问:“侯府被查了?!”
陈老七迟疑了一会,才道:“只是将世子爷给抓了,可能用不了几日就要押送上京候审。”
之前那么长时间,军粮的事都没弄出个结果。丁家的五爷畏罪自杀,侯府的世子爷被带走,结果丁家无恙,世子爷也被放了回去。两边可算是势均力敌,当时还以为这事就这么拖下去了。却不想不到三个月,侯府竟就在这事上栽了跟头!
这跟萧玄有关吗,若真是他的手笔。那如今得是什么样的心情?
叶楠夕怔忪了一会,陈老七又道:“萧三爷和凤十三娘的亲事又往后拖了。”
叶楠夕回过神,看着手里的邸报,淡淡道:“这个时候,侯府也没那心情准备喜事吧。”
陈老七表情顿了一顿,叶楠夕不解:“难道还有别的原因?”
陈老七道:“听说晋王和凤家出现不和。”
听到这句话的那一瞬,叶楠夕脑子里忽的闪过一个念头,她愣了愣。想起之前萧玄和凤十三娘之间的种种。许久后,为确认心里的猜测,低声问了一句:“我父亲可知道。凤家是什么目的?凤家让凤十三娘来俞川的目的,真的只是为跟侯府联姻?”
从来就绷着一张脸的陈老七,这会儿眼里露出几分笑意:“这事我也不大清楚。不过我觉得二娘子心里怎么想的,那事情应该就是什么样的。”
叶楠夕失笑:“陈叔这是笑话我呢,算了,不说这个了。只是如今侯府的情况如何?叶府可是安好?”
陈老七道:“除了侯府的世子爷被捕外,都没什么大的动静,院长那边亦是安好的,二娘子尽可宽心。”
对于侯府的世子爷,叶楠夕在侯府的那几年,也少有机会见到,印象中那是位不苟言笑的男人,跟萧玄的冷峻不同,世子爷给人的感觉非常严肃,任谁在他身边站在,都有种惴惴不安的感觉。其实花蕊夫人也会给旁人这等感觉,只不过花蕊夫人亦很会调解气氛,叶楠夕就数次看到花蕊夫人在宴上跟旁边的人相谈甚欢。
她之前就听说,世子爷是花蕊夫人手把手教出来的,如此世子爷被捕,花蕊夫人不知会急成什么样。只是,照那女人的手段和谨慎,怎么就被人抓到把柄了呢?证据怎么来的?凤家吗?凤家本就不是晋王那边的,跟侯府联姻也只是为取得晋王的信任,以便日后跟燕军里应外合?所以萧玄那个时候,即便已经成亲了,却还是得休妻另娶?
叶楠夕开始怀疑凤家没多久,祁阳关口的战局又出现逆转式的变化,八月十二,晋王军轮番攻打祁阳关口,燕军出城迎战,激战中,一直跟随晋王的凤家军突然反水,使得形势大转,祁阳关口终被燕军守住。晋王军又退百里,最后兵分两路,一部分人马从西绕行,一部分人马占领祁阳关口以北的鲁阳,开始了攻克祁阳的长久之战。
后来,叶楠夕一算日子,凤家反水的时间,正好是赶在侯府的世子爷在京被定罪的那个时候。
叶楠夕的预产期是九月下旬,所以为着叶楠夕能顺利生产,从九月开始,陈老七不再给她送邸报,只偶尔将外头的消息告诉她一二。叶楠夕从中亦理出个大概,就在世子爷在京被定罪的第二日,京城的许多勋贵人家,特别是先帝身边的几位老臣,以及曾经效忠长公主的大臣,都一一被革职,勒令回家思过。朝中人人都嗅出其中的危险,似因如今局势不稳,金銮殿上的天子并未急着清洗异党,然但凡听说的人都已胆战心惊,几乎每个人都在琢磨着自己会不会被查出来,会不会被牵连进去。
京城风声鹤唳,侯府门可罗雀,暗潮汹涌。
九月中旬,叶楠夕每天都在为生产准备,这是第一胎,一点经验都没有,身边又没有亲人,即便面上不惊不慌,但心里却总觉得不安。
陈老七每天都过来看她,但却没在跟她说外面的事,就算叶楠夕问了,他都回答一切安好。然其实就这短短的十几天,叶府被人一把火给烧了大半,叶老太太差点丧命;书院也让人大闹的一场,如今叶院长已将书院里所有的学生都遣回家;紫竹林则常常有人在附近转悠,前两天就有几个人强行冲了进去,伤了护院,最后也被护院给扔进了大牢,但叶楠夕如今已不在紫竹林的消息,也让人知道了。
九月十八,因叶楠夕这几日心里紧张,胃口很不好,绿珠便出去外面给她买了点腌制的青梅回来。只是绿珠回来的时候,路过一家当铺时,迟疑了一下,还是进去看了一看。
“二娘子,媚儿有信过来了。”绿珠将买回来的青梅放到叶楠夕跟前,随后又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过去。叶楠夕离开紫竹林时,叶明说而且两个孕妇在一起太容易引人注意,就没让媚儿跟着她一块走,只交待会另做安排。
而媚儿走之前,跟叶楠夕留了接洽消息的途径,当时她也没多说什么,只道若是叶楠夕收到她的信,就是她有事要求叶楠夕了,希望叶楠夕能看在周图死的份上,看在她将自己男人的命亲手给叶家送上的份上,帮她一把。
媚儿将周图押送犯人的消息给了叶楠夕,叶明由此又抓住了花蕊的一个把柄,花蕊为此杀了周图。媚儿在大牢里那几年,周图虽逼她委身与他,但同时也对她给予照拂,不然那几年牢狱之灾,她一个娇弱女子如何熬得过去,并且出来后,还依旧水灵灵的。
周图脾气古怪,媚儿伺候他的时候,也没少吃苦头,有时候真恨不得亲手杀了他。只是当她真的听闻周图死讯时,却还是流了泪,特别是想起周图那么重视她肚子里的孩子时,她简直泣不成声。
当时,叶楠夕就在媚儿身边,看着她差点哭晕过去。
叶楠夕叹息地道了一句:“我以为你是恨他的。”
媚儿止了哭声后,看着她道:“你是不是也怨着恨着萧三爷,他若是死了,你会不会为他流泪?”
叶楠夕一怔,避而不答这个问题,又问:“你后不后悔?”
媚儿一边流着泪一边嗤笑,第二日才回答她:“后悔也没用,总归我也为他留了泪,又给他留了种,算是对得起他了。”
不久,叶明就安排她离开,媚儿则是先留在紫竹林数日,然后也被叶明安排到别处去。
绿珠并不知道媚儿私下求过叶楠夕这一事,只知道媚儿会以这个方式联系叶楠夕。而今天她出去时,叶楠夕也不过是临时起意,随口跟她说了一声,却不想媚儿竟真的送信过来了。
叶楠夕拿着那封信,却不急着打开看,沉默了一会后,才问:“这是什么时候送到那的?”
绿珠道:“听当铺的人说,送过来已经有大半个月了。”
叶楠夕又问:“陈叔知道吗?”
绿珠摇头:“陈叔没跟我一块出去。”
一旁的紫草看出叶楠夕的神色有些凝重,便道:“这封信都在当铺那搁了那么长时间,估计真有什么事也都过去了,二娘子干脆就别看了,或者给陈叔吧。”
【最近更得少,主要因为情节要大转弯了,而转弯之前的这个背景是必须交代的,虽是背景板,但此板影响到书中每个人物的命运,所以还是很重要的,只是背景交代的详略俺把握得有些困难,写得多了怕大家看得枯燥,写得少了又担心没交代清楚⊙﹏⊙b汗】




贵妇 第206章 生死
十月下旬的俞川,从北刮来的风里已带上刺骨的寒意,估计快要下雪了。萧玄在侯府大门处下马,听着里头传来隐隐约约的哭声,脚步微顿,坚毅的面容愈加冰冷,此时,似乎只有这层坚冰的外表,才能支撑着他继续往里走。
凤家找准时机反咬晋王一口,战报传入京城,燕军守住了祁阳。金銮殿上隐忍了十多年的天子,终于以雷霆之势将所有跟晋王有关的人一一抓捕,或抄家,或充军,或流放,或砍头……
京城阴云满天,俞川寒风呼啸,外人只知,因侯府世子爷私吞军粮,又正好赶上晋王谋反的时候,所以天子一怒,侯府的爵位即被削,长公主亦被除去诰命身,并将于及其夫一同前往长宁塔静心思过。长公主长子被判了死罪,将于次年春行刑,三子则被发配充军;萧家余的子嗣,一同被流放西北,府中奴仆或遣散或收官。
风光了近百年的侯府,终于在这一刻,落下帷幕。
萧玄一路往里走,一路都有听到凄寒的哭声,只是声音并不大,因为都是从西园那边传来的。东园这边,只有知道他大哥被定罪的那一日,萧慕氏发出了嚎哭声,过了这么些天,萧慕氏的眼泪早已流干。
昔日女仆成众的园子,如今,连个鬼影都看不到,整个东园都阴沉沉的,西园那边传来的哭声反衬这边的冷寂凄寒。
萧玄走到明华堂的时候,院门已经大开,似专等他的到来。
就连这里,除了康嬷嬷外,余的下人也都不见了。萧玄从康嬷嬷身边走过去时,康嬷嬷苍老的脸上再看不到昔日的恭敬之色,或者说,此时她面上除了悲凄,已经找不到别的表情了。就连拿悲凄的表情也是很淡,深藏在浑浊的双眼里。
萧玄入了正厅后,康嬷嬷才抬起眼,看着深秋高远的天,眼角滑下一滴的泪,熬了一辈子。总算是熬到头了。
花蕊夫人一身盛装,端坐椅上,看着萧玄一步一步走进来。
此刻,她面上并无怒容,有的只是平静。是一种知道真相,清楚结局后的平静。
外头的天气有些阴沉,所以大厅内比往日暗了几分。因此给人感觉也比往日压抑了几分。
母子两对望了一会,萧玄垂下脸,在她前面跪了下去。
花蕊夫人看着跪在厅中的儿子,良久,才缓缓开口:“我想过你会不甘,会犹豫,会反悔,却从没想过。你会将整个侯府往死路上送。”
萧玄跪在那,沉默地磕了个响头,然后慢慢站起身:“大哥的事。我会想办法的。”
听他提到“大哥”那两字,花蕊夫人只觉得血气突然翻涌,她两手紧紧握成拳。指甲陷到肉里后,才冷静下来,反笑出声。然后静静打量了他一会,重新开口:“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准备多长时间了?”
萧玄沉默地咬牙忍了许久,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您送我入燕军的前一年开始。”
竟那么早就已经开始了,也是,如若不那么早准备,如何一一击破了她的所有准备,简直是蛇打七寸。花蕊夫人死死盯着一直以来最得自己欢心的儿子,即便他一次次忤逆她,她也依旧对他抱有极大希望的儿子,却没想,早在十多年前,他就已经帮着别人算计自己了!
花蕊夫人抬起手,指着他道:“叶明到底许了你什么?让你这般丧心病狂!我自小教你的东西,你全都忘了!”
“母亲到现在还以为,全是老师指使我做这些事的?事到如今,您还看不清事实吗!”
花蕊夫人没有说话,只是寒着脸看着他。
“我未曾忘过您的教导。”萧玄抬眼,眼睛微红地看着花蕊夫人,“自小您就送我入书院,让我拜叶院长为师学做人;接着您送我入皇城,同诸位皇子学治国;再后来您送我入燕军,跟随燕大将军学如何镇守国门。可待我学成归来后,您却让我全部抛弃之前所学。”
花蕊夫人冷着脸道:“恰恰相反,我是让你学以致用,而不是放弃所学!”
萧玄道:“母亲的要求与我所学违背甚远,母亲可知,晋王早就勾结齐兵,暗中签订了契书,齐若能出兵助他,待他登基之日,晋北六郡便是齐之领土!如此谋反之策,母亲如何能答应!”
花蕊夫人突然厉声大喝:“真正谋反的人是现在正站着金銮殿上的燕盛天!当年燕盛天的母亲不过是个宫人出身,皇祖爷爷在世之前,他只是个不受重视的皇子,是父皇登基后才赐了他亲王之位。而他不仅不念君恩,反觊觎天子之位,犯下滔天罪行!将他千刀万剐永沉十八地狱且不能平我心头只恨,既老天不惩他,就由我来惩他!那天子之位本就不是他的,我来替老天收回有何不可!”
“那也不能是晋王的!”
“谁说要让晋王来坐!”
“那还有谁,当年的皇长孙萧时远吗?或者我应该叫他燕承?且不论他能不能坐稳那个位置,他有没有帝位之才,母亲会不知道?还是大哥?大哥谋略有余,决心不足,凡事都需母亲最后拿主意才能下定决心。大哥若坐上那个位置,晋王会乖乖看着?大哥能对付得了晋王吗?”
花蕊夫人看着他道:“不是还有你吗,你一直以来都是我最疼爱的孩子,你做了那么多令我生气的事,我都没有真正怪过你。若是他们都不行,你自是可以坐上去。”
萧玄目中闪过很深的痛苦:“母亲,我从不曾有过那样的想法。”
花蕊夫人沉声道:“我可以让你有!”
萧玄摇头:“母亲自认能制得住晋王的野心?若他真带兵入了京,又怎么可能还听母亲的意思行事!”
花蕊夫人看着他道:“若你能全心全意帮我,晋王又算得了什么!”
萧玄沉默许久,轻轻一叹,目光看向别处:“母亲,如果我如大哥一样,自小就跟在您身边只学权谋之事,今日我或许就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了。”
花蕊夫人冷笑:“这么说,我让你去学那么多东西。去结交那么多人,甚至将那些效忠我的人为你所用,最后竟还是我错了!”
萧玄收回目光,看着花蕊夫人道:“当年您托叶院长救出燕承,皇上是知道的,您精心策划了十多年的棋局。皇上从一开始就知道了!皇上隐忍多年,就是为了一举除去晋王,母亲,皇上不过是将计就计。今日这件事即便没有我,也会有别人来做。若是别人,萧家不会有一个活口,与其如此。我宁愿由我来做这件事。”
所以,侯府并未被冠上谋反之罪,所以侯府只是被夺爵,被抄家,被流放,未有真正参与谋反者,到底是把命留下来了。
花蕊夫人从椅子上站起身:“自古成王败寇,选了这条路。自然就将身家性命全部押上了,你竟还想着苟且偷生!”
萧玄看着花蕊夫人道:“母亲心有霸愿,可整个萧府上下进百口人何其无辜。父亲何其无辜,他们为何要跟着陪葬!”
花蕊夫人怒喝:“妇人之仁!这萧府除了我和你大哥,他们与你有何干系!”
萧玄怔怔地看着花蕊夫人半响。目中痛苦渐深,却半响无言。
花蕊夫人看了他好一会,慢慢平静下来,点头道:“是了,你应该已经知道了,不然你不会那么狠得下心对付我,燕容也不会那么配合你,你从晋北回来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荣郡王才是你生父了是吧。”
萧玄垂下眼:“非是因为荣郡王,我在见他之前,就已经做了这个决定。”说到这,萧玄顿了顿,然后又接着道,“他让我转告母亲一句。”
花蕊夫人眯起眼问:“什么?”
“对不起,但不悔。”
花蕊夫人微怔,那一瞬,她的神情有些恍惚,或是想起了那些明媚的,青春的,久远的时光。只是很快,不过仅是几个眨眼的时间,她就从那突如其来的情绪中回过神,然后看了萧玄良久,毫无情绪地缓缓道:“乾儿,你既学全了我的狠,也学全了我的忍,你真如我一般,一开始就认定的事,到死都不会动摇,我没有看错你,只是算错了你。我算错了你的野心,你虽继承了我的狠和忍,却也继承了他的胸无大志。你去吧,我但愿你,这辈子都不会后悔。”
“母亲!”萧玄一直低沉平静的声音,此时忽然有些颤抖。
花蕊夫人微微勾起嘴角,面上又恢复了以往那等冷傲表情:“你出去,离开这里之前,我想静一静。”
萧玄出了明华堂后,又回头看了一眼,就看到康嬷嬷站在廊下抬手抹泪,他喉咙一哽,胸腔里翻涌出无尽苦水,死命握了握拳,然后抬步往他父亲那走去。
只是才走了一般,他脚步突然顿住,脸色一变,即转身往回跑。
重新赶回明华堂时,康嬷嬷还站在那廊下,正准备进去。看到萧玄又回来了,愣了一愣,萧玄却顾不得她,直接冲进大厅。
花蕊夫人依旧好好坐在椅子上,身着盛装,嘴角边含着那抹高傲的冷笑,只是眼睛却是闭上了。萧玄僵硬地站在那,不知过了多会,才慢慢走过去,抬手往花蕊夫人鼻息上探了探,然后如失了魂般的落下手,脸色瞬间惨白。
十月二十七晚,天上星月无光,侯府东园内传出极其压抑的哭声时,俞川码头附近那条街上的一家香料铺的后院,迎来了婴儿一声极为嘹亮的啼哭声。




贵妇 第207章 安排
十月三十,天刚灰蒙蒙亮的时候,萧玄就从侯府内走出,然后在门口站住,回头,看着缓缓关上的大门。这里的一切,终于结束了,从此再无寿宁侯,也再没有长公主花蕊夫人。
母亲说他胸无大志,确实是说对了。
保家卫国,不过是后来自己给自己添上的一个更加光彩的理由,最开始,他想保住也只是萧家和母亲。
这盘棋,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他们谁都不是赢家。
叶明的马车在附近停下,他掀开车帘的时候,便瞧着萧玄站在侯府的大门前,抬起脸看着天。初冬清晨的寒雾还未散去,天空上连只飞鸟都没有,可是站在门口的那个男人却久久抬着脸,此时他已换了布衣,刺目的素白,背影看起来无比孤寂。
叶明下了马车后,早就有些不耐烦的苏公公就要喊萧玄,却被叶明给止住了。
片刻后,萧玄才转过身,看了叶明一眼,面无表情地微微颔首。
旁边的苏公公就瞥了萧玄一眼,不客气地道:“咱家能留在俞川的时间没几日了,而且为着长公主的丧事,已经特别给萧三爷宽限了几天,皇上那边还等着咱家押送燕承回去,萧三爷可别让咱家等太久了。再说,萧三爷自己也没多少日子可留,咱家以前跟寿宁侯也算旧识,便买个人情给萧三爷,充军一事就不特别派人送三爷北上了,正好五日武校尉领着一批新征士兵从俞川经过,到时萧三爷去那武校尉那登记,随他一块走就行。”
苏公公虽一口一个萧三爷,但语气里并未一丝敬意,反还带着几分明显的嘲讽。萧玄并未在意,淡淡的点了点头。然后就朝叶明走去。
只是萧玄将随叶明上马车时,苏公公却忽然在他后面问了一句:“咱家听说,萧三爷之前的夫人,被休的时候。肚子里已经有娃儿了。这会儿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不知生了没有?”
萧玄身形一顿,脸色微变。目中隐约露出几分怒意。
苏公公看着叶明,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若是已经生了,叶院长定要告诉咱家一声,皇上派咱家过来时。连贺礼都给准备好了,叶院长可别让咱家将皇上交代的事办砸了。”
叶明面上露如沐春风的微笑:“小女能得公公如此关心,实属她的福气。只是小女生产的日子还未到。如今还在静养着,让公公挂心了。”
苏公公尖着嗓子道:“没关系,咱家能等,到时叶院长别忘了通知咱家一声就行。”
叶明微笑点头:“一定。”
马车带着他们离开那里后,萧玄才沉着声问:“他怎么会知道的!”一直以来,叶楠夕有身孕的事,连他母亲都不知道。苏公公刚来俞川没多久,为何就知道了这事?刚刚那句话明显不是试探,而是早就笃定了这件事!
皇上虽是许诺了留住萧家,如今也确实放过了萧家大部分人,包括寿宁侯。但是,跟他母亲有直系血缘关系的,以及为他母亲办事的那些人,一个都没放过。他清楚皇上也不放心他,只是晋北局势未稳,他暗中经营了这么多年,眼下那边正是需要他的时候,加上燕大将军也为他说了几句话……然而,金銮殿上的那人怕是心里也清楚他的身世。晋北离京千里之遥,侯府他是被迫着一手埋葬的,此时放他走,皇上定会担心日后他也似晋王一样,心存怨恨,日后再生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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