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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妇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沐水游
叶楠夕点头:“是,下次舅舅回来,可能就将新娶的舅母带过来给咱们看了。”
长安又沉默了一下,然后有些闷闷地道:“那舅舅以后也会有小孩儿吗?”
这孩子是吃醋了吗?叶楠夕忍俊不禁:“是啊,其实舅舅在晋北早就有两小孩儿了呢,都跟长安差不多大哦。”
长安抬起眼,瞅着叶楠夕,认真地问:“舅舅的小孩儿有舅舅爹爹,为什么长安却没有长安的爹爹呢?”
叶楠夕脸上的笑容僵住,她从未跟长安提起有关于孩子“父亲”的任何事,一来是因为孩子还小,无法理解那些事;二来是连她都不想去面对的事,她又如何跟孩子说。但她却又清楚,这个问题,她若不说,长安迟早会问。
特别是孩子日渐长大,她又常将长安带在身边跟她一块出去,长安接触外面的世界越多,这个疑问自然就会越大。
叶楠夕迟疑了一会才问:“长安是想要一个爹爹吗?”
长安安静地想了一会,然后摇头:“长安只是想知道长安的爹爹。”
叶楠夕沉默半响,伸出手在长安的眉毛上轻轻抚了一下,然后将长安的手拉过来。摊开,手指在那小小的手掌心上一笔一划地写着:“长安的爹爹姓萧,单名一个玄字,表字子乾。”
长安有些怔怔的看着自己的手心,好一会后才抬起脸:“那爹爹呢?为什么他从不来看长安?”
“他……”叶楠夕叹息道,“他很忙,没有时间过来。()”
长安眨了眨眼,有些闷闷地道:“爹爹是不是和娘分开了,爹娶了别人,所以就不要长安和娘了?”
叶楠夕面露诧异:“怎么会。谁跟你说的这些话?”
“没有人跟我说啊。”长安看着叶楠夕,有些沮丧地道,“豆子姐姐说。她爹和她娘分开后,她爹爹去娶了别的女人,然后她爹就再没有回来看她和她娘了。”
叶楠夕心里有些难受,片刻后就蹲下去,一脸认真地道:“娘告诉你。在长安很小的时候,也就这么大一点的时候,长安和娘在外面遇到了坏人。坏人有好多个哦,而且非常厉害,能跳得比房子还要高。当时娘抱着长安一路跑啊跑,可是那些坏人追得可快了。眼看就要抓到娘了,就这这会儿,长安的爹爹非常及时地赶过来。为了长安,一下子把那些很厉害的坏人全部打跑了!所以啊,当时要不是有爹爹啊,长安就不会长得想现在这么大了,娘也不能跟长安在一起了呢。”
长安一扫刚刚的沮丧。眼睛亮晶晶的:“爹爹跳得比坏人还高么?”
“当然啊,爹爹不仅跳得比坏人还高。而且功夫还很好,又会骑马又会射箭,还当过书院里的先生呢,小豆子的爹爹是比不上的,所以小豆子爹爹做的事,长安的爹爹才不会去做。”
“那长安的爹爹为什么一直没有来看长安呢。”
“因为要忙着抓坏人啊,等长安再长大一些,爹爹应该就能过来看长安了。”
“那爹爹会下棋吗?”
“会啊,爹爹下棋下得可好了,教过很多学生呢,姚爷爷都比不上哦。”
“那爹爹来了,我可以跟爹爹下棋吗?”
“当然可以。”
“我不会骑马,我可以骑马吗?我能让爹爹教我骑马吗?”
“可以的。”
“我还想看爹爹跳得有多高。”
“可以,娘到时候就让爹爹跳给长安看。”
“我,我还想……”
看着长安越说越兴奋,叶楠夕只觉心里越来越苦涩,她很害怕,当孩子长大后知道了真相,将会是怎样的失望和难过。似乎是因为没有父亲也没有旁的亲人在身边的关系,长安自小就乖巧得让人心疼,极少像别的孩子一样跟她提什么要求,但是如今,这孩子却渐渐流露出对父亲的渴望,偏就这一点小小的愿望,她穷尽一切都无法去满足。
现在能哄两句,但以后呢?
叶楠夕抱着满腹心事出了门,却刚刚要上马车时,旁边忽然传来一个不可置信的声音:“夕娘!”
这个名字,已埋葬数年了,叶楠夕恍惚了一下,然后下意识地转头,随后愣住。
“真,真的是你!”陆真走过来,上下打量着她道,“燕将军跟我说的实话,我还不敢相信!”
“你怎么会……”叶楠夕回过神,又注意到他嘴里提到燕将军,不禁又怔了怔。
片刻后,两人来到一处僻静的堤岸旁,叶楠夕下了马车,看着垂柳下那个已经脱胎换骨的男人,数息之后才勉强收好激动的心情,走过去笑着打量着他道:“真长大了,都快认不出来了。”
“我一直以为你死了,若非两个月前燕将军跟我说你有可能还活着……”陆真说到这,就停下了,看着叶楠夕好一会,然后转头长吐了口气。
叶楠夕没有解释什么,反问了一句:“你说的燕将军,是燕容?”
陆真点头,叶楠夕却是不解:“燕将军怎么会知道,我还活着?难道今日是他让你找过来的?他怎么会知道我住在这?”
陆真收回目光,看着叶楠夕道:“大约四年前,你是不是去过普宁寺?”
叶楠夕蹙眉回想,随后表情一怔,跟着就有些古怪地看着陆真:“是有去过,我记得那天,你似乎看到我了,还跟一个男人打听了我。”
“那天是我将去晋北的前三天。”陆真点头,将当时的事简单复述了一遍,然后接着道,“后来我在晋北碰到他后,就将这件事跟他说了,他一听脸色就变了,后来我才知道,他暗中安排人就着我说的线索去查。”
陆真嘴里的“他”,指的自然是萧玄,却此时此刻,叶楠夕听得很不是滋味,有种又苦又涩的感觉在心里翻涌,不是很严重,但却让她止不住地心烦意乱。
陆真低低一叹:“只是可惜,当查到的结果送过去时,他已经出了事。”
叶楠夕心里猛地抽了一下,良久,才道:“所以,那些结果就落到了燕容手里?”
叶楠夕并不知,萧玄让人查的只是姚旭辉,当时燕容拿到那份密信时,并未参透信里的意思。直到后来,他再次翻出那封信又仔细看了一便,随后注意到心中提到姚旭辉跟茗山那有香材的生意往来,并且他的一个妹子也参与其中。茗山这个地方,倒令他想起不久前,他结果叶院长送来的一封信,信上印有他燕家的符号,而且那信中的意思是请他帮个小忙。就是根据这件事,燕容才慢慢品出萧玄让人查姚旭辉的真正目的。
陆真点头:“是,我如今被调回京城了,是在启程之前,燕将军才将他的猜测告诉我,让我来看看到底是不是你。”
叶楠夕思忖片刻,有些不解:“燕将军就为确认是不是我,能等好几年后,才让你过来确认?”
陆真轻轻摇头:“先确认,主要是有另外一件事要告诉你。”
叶楠夕忽觉得心口没来由地砰了一下,有种近乎于预测的直觉,令她脊背僵硬。
“他还活着。”陆真看着她,低声道,“但你的事,燕将军并没有告诉他。”
叶楠夕面上的血色刹时褪尽,此时虽是站在柳树的浓荫下,但她却还是觉得阳光太过炽烈,令她有些眩晕。
“夕娘,你没事吧。”注意到她的脸色不好,陆真忙问道。
叶楠夕抬手扶额,似要消化他刚刚说的那句话,片刻后放下:“没事,我很好,你继续说。”
“那天刚刚打完一场恶战,大家都筋疲力尽的时候,他却突然被人刺杀。”陆真打量了叶楠夕一眼,缓缓道,“那样的伤,当时城里所有的大夫都说救不了,熬了一日后,燕将军就将他带走了,接着我被派到别的地方,再回那里就听说他死了。直到一年后,我才在燕将军那里又看到了他,但那会儿他却成了燕容将军的弟弟,名字也改成燕乾。”
叶楠夕张了张嘴,只是此时思绪纷乱,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也不知道现在跟你说这些事对不对。”陆真说到这,就轻轻叹了口气,“燕将军让我转告你,如今晋北算是安定下来了,希望你过去看看他。”
叶楠夕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站在那,表情有些僵硬,事情的转变太出乎意料也太突然,以至于她无法正常思考。
陆真却又接着道:“我离开的时候,他已经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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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妇 第247章 晋北
晋北的**月,是一年当中日夜温差最大的时候,每天太阳的东升西落,就是一日里秋冬季节的交替。白天出去只需一件夹絮的袄子,晚上回来却要添上一件厚厚的棉袄,有的人家夜里甚至已经开始烧起火盆。
“这是陆妈妈做的芙蓉素丸子,清淡滑嫩,一会你给三儿拿过去。”燕容过来请安的时候,荣郡王妃已经用完晚膳了,跟燕容说了几句家常后,便指着桌上的食盒道了一句。
燕容拿过那食盒,轻轻拍了一下,便道:“他上次跟我说,母亲送过去的鱼汤很好喝,只是他不便亲自过来道谢,让我替他多谢您这般细心照看,同时也觉得很是过意不去,让您费心了。”
荣郡王妃淡淡道:“既然是王爷的骨血,我照顾一下也是应当,再说,华儿要是还活着,也是跟他差不多大。”
荣郡王妃一共给荣郡王生了两个儿子,却只有长子燕容顺利长大成人,次子燕华因胎里就带了病,所以出生后一直是个病秧子,荣郡王妃费尽心思照料十六年,终还是走了。两年前燕容忽然带了那个男子回来,荣郡王妃也以为自己会生气,却不想当看到那个孩子后,竟莫名地生出了许些怜意。后又想,王爷都走那么多年了,那个女人也死了,她再纠结以前的事还有什么意思,于是也就默认了燕容给他的身份。
将军府西侧的清华巷,是将军府里一些幕僚客卿居住的地方,两年前,被燕西将军领回来的燕乾,就住在这清华巷内。按说燕乾既然是将军府的爷,本应该是住在将军府内才对,一开始燕容也是安排他住在府里。只是没住多久,燕乾的身体状况就开始不稳。特别是一年半前的那次跟燕容出去,为救燕容不慎二次中毒,回来后新伤旧疾一起爆发,情况愈发严重,燕容为他请遍了名医生也都素手无策。
之前为解他身上的剧毒,大夫不得不用以毒攻毒的法子,结果是将他的性命保住了,但却对大脑的记忆和眼睛的视力造成了损伤。不过当时的情况并不严重,记忆只是偶尔会出现混乱和空白。以及眼睛不时会出现重影。
而如今二次中毒,并且其毒性更加诡异难解,几位大夫商量着写了个解毒的方子。最后虽还是保住了性命,但燕乾之前的毛病却愈发严重,眼睛失明和记忆的混乱和时不时的空白,令他的情绪变得易暴易怒起来。
最后大夫们不得不停止用药,只给开了一些静心养神的补助方子。让他好好休息,平日里尽量保持平静的心情,那么他的记忆和情绪应该会自行调节过来。但是眼睛的视力,最后连被燕容请来的神医都摇头,神医离开前只道了一句,如果有施毒者的解药。他有六成的把握能让燕乾恢复视力,没有解药,他就只能帮忙拖延一下失明的时间。
就是因这种种情况。闹得整个将军府鸡飞狗跳的,燕乾愈发觉得心烦抑郁,于是便从那里搬了出来,入住清华巷。
叶楠夕随姚旭辉到了晋北后,燕容亲自去见了她。并将这前后之事都告诉了她。
“记忆混乱,是什么样?”叶楠夕听完后。怔了好久,才问,“他还记得我吗?”
“他以前说过的,做过的事情,甚至身边的人的名字都记得颠三倒四的,并且有时候很多事情还想不起来,但很可能睡一觉后,又都马上记起来了。”燕容看着叶楠夕道,“但惟独你,他从未忘记过,并且你何时嫁给他,又是因为何事和离,孩子叫什么,以及你们是什么时候死的,他都记得,从未弄混过,所以,如今他是确信你们已经死了。”燕容说到这,就看了一眼睡在纱橱里的长安,想起之前第一次见面时,这孩子就敢直视他,安静的眼神里没有一丝怯意,只有几分好奇和迷茫。
这孩子的眼神倒真像他,燕容面容缓和了几分,又道:“所以你过去后,先别跟他表明身份,孩子也先别带过去了。薛神医嘱咐过,这段时间尽量不要给他任何刺激,情绪起伏太大,都会影响到他视力的恢复。”
“可是……”叶楠夕不解道,“他既然没有忘记我,那一看到我,难道还会认不出来。”
“他现在眼睛蒙着纱布,薛神医每日都为他拔毒,差不多要三个月的时间。以后视力能恢复得怎样,失明的时间能拖缓多久,主要看这三个月的治疗情况。”
“既如此,我去了能做什么?”叶楠夕越听,越觉得心神不宁,“他即便看不见,那听也能听出我的声音来,这样对他来说不也是个刺激!我这一去岂不一样糟!”
“他确信你已经死了,你们又已经分开了五年,声音相似,或许能令他觉得容易接受你,让你就近照顾他。”燕容想了想,又道,“他如今,除了末年外,不让旁的人近身。而末年一个人,总有照顾不到的地方,所以我希望你能过去帮忙照顾他一段时间。”
叶楠夕怔忡许久,才又道:“可是,不带长安过去的话,我……”
“长安可以送到将军府,我母亲已经知道这事了,她说她会照看长安的。清华巷就在将军府隔壁,你平日里想见孩子,随时都能过去。”燕容说到这,又看了长安一眼,补充一句,“再说,我母亲是长安的祖母,你将长安放在将军府里也是名正言顺的事。”
叶楠夕却被名正言顺这四个字惊到,不禁目带探究地看了燕容一眼。没错,长安说起来是将军府的骨血,却不知那荣郡王妃是什么样的性情,若是到时就想留下孩子,那她……
“我跟你过去看看他,但是……”叶楠夕说到这,就转头看了一眼正睡得香甜的长安,“不敢劳烦王妃,孩子我先放在她舅舅这,待萧玄康复后,我再带着长安去正式面见王妃。”
燕容稍一想,便明白了她的顾虑,心里不禁有几分诧异。他母亲确实是想留下长安,既然是将军府的骨血,又已经送回来了,燕乾的情况又说不准,那无论日后叶楠夕会到哪,这孩子都是要留在将军府的。
见叶楠夕的态度坚决,燕容便没在这事上多做纠缠,略点头道:“那就由你决定,不过这样的话,你宿在清华巷后,想要跟孩子见上一面就很是不便了。”
“姚府离将军府也不算远,我六哥说了,坐马车过去,也就一个来时辰。”
“那下午就过去吧。”
叶楠夕怔了怔,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她是想见他,当时刚从陆真嘴里听说他还活着时,就想马上去见他了。可不知为何,好容易等了一个多月,现在马上就能见到他了,她心里却莫名生出几分怯意,同时还有几分不舍,不舍得这么突然地就跟孩子分开。
沉默良久,叶楠夕才道:“明天吧,今晚我需先跟长安好好说这事,这孩子从未跟我分开过。”因为当时陆真说的情况比较严重,而实际上,萧玄的情况确实不容乐观,她不像孩子抱着满腔的期待过来后,却要面对这等未知的,不好的情况,于是便没有跟长安说来晋北的真正原因。
“那你好好准备,明日一早我让人来接你。”燕容留下这句话后,就走了。
叶楠夕送出门外,两手握在一起,看着燕容离去的方向,那里,就在离她不远的某一个地方,他就在那里,即便不是很好,但到底是还活着。
“娘,将军走了?”身后忽然传来长安糯糯的声音,叶楠夕转头,便见长安披着头发揉着眼睛走过来,乌顺的头发衬得那张小脸蛋愈加白嫩,加上此时这懵懂迷糊的样子,叶楠夕心头一软,就蹲下去柔声道:“嗯,走了,你不是说很累吗,怎么就睡这一小会,还是娘刚刚说话吵到你了?”
“娘,我梦到爹爹了,爹爹跟将军一样威风!”长安放下手,瞅着叶楠夕有些兴奋地道,“可是我还没等我喊爹爹呢,就醒了,娘,爹是不是就跟将军一样威风?”
叶楠夕怔了半响,好一会才有些哽咽着笑道:“当然!”
……
翌日一早,叶楠夕刚走出姚府,就看到燕西将军府的马车停在门口。燕容倒还细心,安排了一个婆子两个丫鬟跟着过来,见到她后,马上就给她行礼,然后接过紫萱和绣珠手里的包裹。
“娘,要早点回来。”叶楠夕上车前回头时,长安乖乖地朝她摆摆手。看着姚旭辉一脸惊奇,也不知昨晚她到底怎么跟孩子说的,竟让长安这么容易就接受了暂时跟她分开几日,再怎么懂事,却也只是个五岁的孩子呢。
叶楠夕笑了笑:“乖乖听舅舅和紫萱姑姑的话,想娘的时候,就让紫萱姑姑带你过来。”
“好。”清晨的阳光下,孩子的笑容比花叶上的露珠还要纯净。
叶楠夕深呼吸了一下,就踩着脚蹬,上了马车,准备去见那个男人。




贵妇 第248章 燕乾
“三爷,从今起每三天换一次药,但切记,即便是在换药的时候,您的眼睛也是不能见光的,除此外,平日里也要尽量保持平和的心态。”薛神医将包扎的工作交给末年后,就洗了洗手,然后对着旁边背靠椅上,坐得笔挺的男人接着交代,“老夫此次出行,少则一个月,多则三个月。这段时间,三爷就照我交代的话安排自己便可,熏香一事,老夫已经交代燕将军。”
男人微微颔首,声音低沉但平和:“这些日子有劳薛大夫了。”
“薛大夫,三个月后您可一定得回来啊。”末年忍不住道了一句。
薛神医却没再多言,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后,就告辞。正好男人眼睛上的纱布也包好了,他便从椅子上站起身,顿了一顿,然后听着薛神医的脚步声一路往外送。薛神医也没拦着,出了房间,下了台阶,走到庭院中后,薛神医才又道:“三爷平日里多出来走走,一是可以舒筋展络,气通则神清;二是尽可能地熟悉周围的环境,为防日后的变化。”
跟在旁边的末年脸色有些不好看,薛神医这话里话外,似乎都在说三爷的眼睛治不好了,还当着三爷的面说,简直不像是个大夫应该说的话。
却这会,前面看门的一个小厮跑进来道:“三爷,燕大将军过来了。”
早在小厮说话之前,燕乾已经听到燕容的脚步声了,只是今日除去燕容的脚步声外,还有四个人跟在旁边,不过进了院子后,就只一个跟着燕容进来,脚步很轻,是个女人。
难道是荣郡王妃又挑了个丫鬟,让大哥送来服侍他?
过来的一路上,叶楠夕都在想。如今他到底变成了什么样。这么些年,他即便是或者,也一直是在生死线上徘徊,而如今的境况……若是放在一个普通人身上,或许是觉得生不如死了。
燕容亦说过,他自失明后。就变得有些易暴易怒。
所以,她这一路上都很紧张,他或许会颓废,会阴沉,会消瘦。甚至变化大得令她完全认不出来。然她并不惧,只是这么想着,心里会有些不知所措。怕自己的到来会愈加刺激到他。
曾经是那么优秀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怕是,他宁愿自己当时就死在战场上,也不愿自己变成这般模样,更不愿让她看到他如此变化。
可是,当叶楠夕推开那扇门,走进来,看到站在庭院中的那个男人时。她才觉得,自己还是将他看低了。
她爱的人,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既不会自我膨胀,也不会自甘堕落。
他的骄傲是刻在骨子里,无论顺境逆境。骨子里的东西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他确实是瘦了,但并不见一丝颓废,秋日的阳光下,简衣素袍身姿笔挺的他,身上透出来的是一种宁静悠远的淡然,温和的表情带着几分冷漠,似已入鞘的刀剑,虽寒光内敛,却锋芒依旧。
叶楠夕觉得自己的视线有些模糊,跟着燕容往前走了几步后,就有些僵硬地站在离他几步远处。
“薛神医这就要出门了?”燕容领着叶楠夕进来后,瞧着这一幕,便问了一句。
“是,刚刚老夫已经跟三爷交代过了。”薛神医对燕容微一颔首,就直接往外去。
燕乾往旁吩咐一句:“你去送一送薛神医。”
末年还未从看到叶楠夕的震惊中回过神,于是对燕乾这声吩咐的反应就慢了一拍,直到薛神医已经要走出大门了,他才猛地回过神,即有些慌张地追上去。从叶楠夕身边经过时,脚步还微微趔趄了一下,想张口时,却被燕容的一个眼神给阻止了。
“大哥请进屋里坐。”燕乾也有些奇怪末年的反应,但并不多问,待薛神医出去后,他就对着燕容的方向道了一句,然后转身,自己先往屋里进去。
叶楠夕这会儿已眼中的泪吞回去了,目光紧紧盯着萧玄,看着他踏上台阶,跨过门槛,直到他进了堂屋后,走到椅子前时,她才看到他略迟疑了一下,似在算着距离,片刻后,才再往前半步,然后才转身颔首:“大哥请坐。”
燕容看了叶楠夕一眼,叶楠夕只觉得手心俱头出汗了,片刻后,才悄悄吁了口气,然后抬步走向他,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停下。燕乾顿了顿,便问:“大哥这是?”
“这位是晚娘,从事香行有数年,日后你屋里的香炉交给她照看吧。”
“大哥,这事……”燕乾正要拒绝,却话还未说完,叶楠夕就在旁边微微欠身:“晚娘见过三爷。”
他的声音忽的卡在喉咙里,坐得笔挺的腰背变得有些僵直,他慢慢朝叶楠夕的方向转过脸,只是眼睛被蒙住了,他如今连光都感觉不到,这只是下意识的一个动作。
这声音……
记忆中,她的声音,似也这般,明明温柔得能化出水来,偏那声调里又带着几分柔韧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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