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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处特工皇妃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潇湘冬儿
水享跟在领事太监身后向那人叩拜,领事太监恭敬地说道:“皇上,水享师傅到了。”
上面的人并没有回答,水享两人只得继续低头跪着,大殿安静得可怕,甚至能听到宫人们呼吸间胸前肌肤摩擦衣襟上刺绣的声响。水享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着,怦——怦——怦!像是战场上的军鼓,一声一声,震得她喉咙发痒。她双手平放在膝盖上,以标准的宫廷礼节跪拜在那里,时间的光影从她的发梢掠过,凝固在她单薄的肩膀上,还有那纤细的脖颈,欺霜赛雪,苍白得毫无血色。
“起来吧。”
低沉的声音在大殿深处响起,并不温和,也不过分冷漠,就那么静静的,像是一滴水落进平静的湖面,荡起一圈圈透明的涟漪。然而就是这么简单的几个字,却让水享的脊背瞬间绷紧,肌肤的表层激起一层细小的麻意。她垂着头站在领事太监身后,双手看似自然地垂在两侧,手指微屈,拇指的指甲却紧紧地抵在食指上,狠狠地戳着。疼痛像是尖锐细小的银针,戳在她剧烈翻滚的理智上。
“皇上,这位就是太吉庵的水享师傅。”
燕洵略略抬起头来,一日的操劳让他有些疲惫,他放下笔,以左手的拇指按在太阳穴上,眼睛半眯着慢慢地揉,目光淡淡地扫过水享的身影,点了点头,道:“过来吧。”





11处特工皇妃 第290章
水享跟在领事太监身后走上前去,燕洵伸出右手,平放在书案上。水享跪在下首,面纱遮去了大半边脸孔,刘海垂下来,更是连眼睛都遮去了。她低着头,目光如水,在无人看到的底层,好像刮起了一场漆黑的风雪。还是那只手,修长而苍白,指腹间布满了因常年握刀挽弓而留下的老茧,小指断了一大截,新生的皮肉在多年的打磨下也变得粗糙,有着狰狞难看的疤痕。
她只是微愣了片刻,便收回神志,手指搭在皇帝的脉搏处,为他诊脉。燕洵却不由得看了她一眼,大多医师在骤然看到他的手的时候,都会愣住,这位却这么快就调整了心绪,倒是个聪慧的人。
水享诊完脉之后默默地退后一步,低着头说道:“皇上的病并无大碍,只是过度操劳,睡眠不足,稍候贫尼会开一服药,皇上喝了,多注意休息,自然就大好了。”
她的声音低沉喑哑,完全不像是从她口中发出的,燕洵听了眉梢微微一挑,目光淡淡地打量着她,说道:“你的声音是生来就如此吗?”
水享道:“回禀皇上,贫尼幼时家中遭逢大火,嗓子是被烟熏坏的。”
燕洵不再说话,目光在她脸上转了一转,便又垂下。这时殿外有内侍进来送奏章,阴冷的风突然吹进来,燕洵眉头微微一皱,按住太阳穴的手指不自觉地便用了些力。
水享见状说道:“贫尼还有一套按摩手法,可以缓解头痛,不知皇上要不要试试?”
殿内的烛火越发亮了起来,窗外夕阳西落,暮色降临,时间缓缓流逝,燕洵的目光也如雪一般纷纷扬扬地遍洒下来。他看着水享,目光依稀间便带了几分深意,沉默了片刻,点头道:“好。”
水享步伐平稳地走到他身后,伸出一双白皙的手,按在他的额头上。她手指冰凉,乍一触碰竟宛若山巅的寒雪一般,冷得让人心颤。燕洵却神情自若,感受着她灵活有力的手指按在头上,头痛果然缓解了几分。便微闭着眼睛,随口问道:“你的师父是净月师太?”
水享低声答道:“是。”
“来帝都几年了?”
水享道:“有五年整了。”
燕洵牵起嘴角,眼睛里却没有什么笑意,淡淡道:“以前是哪里人?”
水享声音平静,低着头答道:“闽州人。”
燕洵眉心微微蹙起,手握成拳,放在嘴边轻咳了一声,道:“你帝都话说得不错。”
水享低应了一声,却不再说话了,大殿大得离谱,不知哪里吹来一股风,轻飘飘的,带着清淡的香。水享目光沉静,默默地看着眼前这个人,尽管是看着背面,尽管自从进入大殿以来一直不曾抬头,可是她仍旧可以想象出那人的模样。是的,必是这样,狭长的眼睛,深邃的视线,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双唇,就连唇色也是极淡的,总是那样抿着,好像对谁都不屑一顾。那是多久以前了,水享站在那里,记忆却穿山越海地回到了那个逝去的年代,她躲在一众兄长身后,被奶娘紧紧地牵着,自人群的缝隙中望过去,便见那少年远远地走来。其他的小王爷小世子纷纷哭闹不休,便是个别安静的,也是红肿着眼睛,心不甘情不愿地被送进来。唯有他,目光朗朗,微笑自若,全然没有一点离乡背井充当人质的害怕,看到人群中傻呆呆望着他的自己,反而淘气地冲自己眨了眨眼睛。
从那以后,便是一连串明亮的日子,宫里那么大,人那样多,自己的眼睛却自此只能看到他一个。那时的她还那样小,宫里的门槛却那样高,几乎高过了她的小腿,她每日里便一道宫门一道宫门地跑,跑得满头大汗,只为躲在尚武堂的门外偷偷地看他一眼……
然而,那样的日子终究还是过去了。
水享默默地、缓缓地、深深地吸了口气,脑海中掠过刀山火海的江山沦陷,掠过厮杀征伐的金戈铁马,掠过耻辱黑暗的苦苦挣扎,终于,一切消散,只剩下眼前这个背影,这个从始至终,一直挺拔如铁的男人。
水享的右手按过他的额角,按过他的脖颈,按过他的肩膀,按过他的脊背,便仿佛按过她这颠沛流离的一辈子。她看着他,看着这个她追逐了半生、苦恋了半生、痛恨了半生,更毁了她整整一生的男人,心脏在剧烈跳动,仿佛要从口中跳出来。就这样吧,还能如何呢,这样不是最好的吗?她隐忍挣扎,受尽了屈辱,受尽了苦难,受尽了折磨,所等待的,不就是这一刻?
她的目光中闪过一丝锋芒,手腕一振,一抹柔软的银光自她的袖中滑落掌心!
燕洵沉静的眸子微微一闪,目光深邃,好似瞬间看透了什么。
素色宫装的宫女在此时端着白炭走过来,要为屏风后的香炉加火。燕洵脚下一动,踩住地毯,蓦地一用力,顿时便听那宫女惊呼一声向这边倾倒,而她手里的那盆白炭则向着燕洵和水享两人整盆撒落!
霎时间,宫人们的惊呼声和尖叫声响成一片,水享也被这突发的变故惊住了,燕洵则趁着这一时机飘身而退。
“快!快来人啊!”领事太监大惊失色,连滚带爬地冲到了燕洵身边,惊慌失措地上下抖动燕洵的衣裳,生怕他烧伤了一丝半点。
而那名宫女已经眼皮一翻吓得晕了过去,侍卫们冲进来将她按住,生怕这名“刺客”再做出什么举动来。
这些年帝国虽然逐渐太平了,但是燕皇的宫殿里从来不缺乏这类不要命来行刺的刺客,不管是不甘心的前朝余党,还是没落藏匿的大同行会信徒,都曾经一次又一次地潜入皇宫意图行刺。
殿内乱糟糟的,每个人都面色苍白,如临大敌,生怕因为这件事而被皇帝迁怒。然而燕洵自始至终未发一言,紧紧地皱着眉,似乎有些不解、有些疑惑,甚至有些无措,但是这些并无损于他的威严,他的双目仍旧冰冷地望着那人,似乎要穿透她额角的碎发,穿透她厚厚的面纱,一直看进她心里。
领事太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赫然便看到了水享。
侍卫们忙着处理刺客,召唤太医,保护皇帝,唯有她仍旧站在那里,肌肤苍白,目光茫然,像是一只游魂野鬼,脸上全然没有一丝半点血色。她背上的衣物都被烫坏了,脖颈上也是一片红,可是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她仍旧横着双臂,像是一株稻草人一样挡在那里,手臂上的衣衫已经被烧着了,红彤彤一团大火。
“啊!”领事太监大呼道,“快救人啊!”
一桶水噗的一声浇在她身上,她衣衫狼藉,手臂更是烧伤惨重,几名宫人赶上前去扶住她,就听领事太监急忙说道:“还不快扶水享师傅到偏殿去,快去请太医来。”
宫女们答应了一声,扶着她便要出去。
“站住。”
他突然开口叫道,那声音极冷,像是燃尽了的香灰,夹带着涩涩的阴沉,撩开一层层华丽奢靡的锦帐,传到她的耳朵里。窗外风雨凄凄,雨水划过瓦檐,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映衬着他沉静的尾音,在空荡荡的大殿上清晰地回荡着。
“你……转过身来。”
室内光线昏暗,竟似有一点诡异的红,明黄的通臂长烛静静地燃着,将光线一丝丝地洒在燕洵修长挺拔的背上。那衣襟上金线璀璨,龙爪狰狞,依稀间似乎要挣破黑色的锦缎腾飞而去,他皱着眉,耳际只听天边滚来隆隆雷声,那么远,又那么近。
水享站在那里,却仿佛什么也听不见了,世界空旷得可怕,眼前的一切都变得缥缈起来。这些年的忍辱负重、九死一生,如丧家之犬般辗转逃亡、呕心筹划,还有每个夜晚来临时的孤寂痛苦,突然就变成了一潭冰冷的死灰,再没有一丝半点热度。她低着头,看着含玉双凤拢翠金钩挽着一方烟云般的织锦薄纱,细小的风吹过,轻飘飘地荡起来,就像是无根的浮萍,就像是她一般,这条命,这一生,从未真真切切地握在自己手中。
就这样吧,她牵动嘴角,却连一个苦笑都扯不出。
就这样吧,还能如何呢?说到底,终究是那样无用,那样愚蠢,那样下贱到无以复加!
她死死地咬紧下唇,几乎要将嘴唇咬破。她不知道自己那一刻在想什么,为什么那一针刺不下去,还着了魔一样伸出双手挡在前面。
是疯了吗?是脑子不清楚了吗?是中了魔吗?
还是,还是……还是仍旧有那样恶心的念头在心里作祟,十年二十年地无法忘怀?
她突然很想哭,很想不顾一切地大哭一场,把这些年的苦、这些年的累,这些年的疼痛耻辱一起哭出来,再也不要在每个夜里畏缩地挣扎在噩梦中。可是,这双眼睛,从什么时候起,就已经干涸了?是从兵败逃亡的那一天?还是屈辱承欢在那个老头子身下那一日?抑或是被那群畜生撕裂衣衫的那一刻?
或者,是很多很多年前,她穿着一身大红嫁衣,跪坐在大火弥漫的夜空之中,看着那两个人骑着马,携手并肩冲出真煌城门的那一晚?




11处特工皇妃 第291章
外面的雨越发大了,哗啦一声吹开一角窗子,冰凉的风吹起她的缁衣,就像小时候坐在紫藤缠绕的秋千上,鼻息间都是那种淡紫色的小花所发出的清淡幽香。风从耳边吹过,扬起她的裙角鬓发,宫女用力一推,她就高高地飞起。天空那么近,好像一伸手就能触碰到,云彩是洁白的,就像是母后常说起的塞外牛羊,哥哥们在尚武堂练武的呼喝声像是层层的海浪,清澈响亮地回荡在耳边。
那时的阳光真暖啊,空气中都是喜悦的潮气,她那么小,那么年轻,眼角清澈得像是海里的水。她笔直地伸着腿,随着秋千一来一回地荡高,眼睛却顺着高高的围墙飞了出去,越过红墙金瓦,越过重重宫阙,一直看到那扇墨漆柴门。她看到他站在庭院之中,眉眼清寒,目光幽深,风吹过他的衣角,然后他整个人就像是要飞走一样,连面容,都似被笼上了一层烟雾。那雾气越来越大,越来越浓,终于被掩盖在层层岁月之下,再也找不见了。
“水享师傅,皇上叫您呢,水享师傅?”
领事太监在一旁焦急地唤着,她却全然未动。燕洵的面容隐没在萦绕的沉香之中,顺着那些飘忽的白气,看着她一身缁衣的背影,突然间似乎明白了。
燕洵看着她,许久许久,方静静地问道:“你叫水享?”
她并不答话,也不转身,只是默默地立着。
燕洵又问:“你住在太吉庵?”
她也不回答,大殿内静得可怕,烛火照在她身上,在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影子,那么纤瘦,好似轻轻触碰便能软倒在地。
燕洵紧蹙的眉心渐渐松开,他沉默地望着她,目光那么长,穿越了恩仇,终于语气淡淡地说道:“你走吧。”
好似一口冷水突然灌进了胸腔,水享哽咽得喉头越发紧窒,垂在两侧的手指轻轻颤抖,努力几次,都无法握成拳头。那些执着,那些耻辱,那些日日夜夜如跗骨蛀虫般啃噬她心肺的仇恨,突然间就在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中溃散了。她这些年来以怨毒强行拼凑在一起的心瞬间碎了,那么空旷,那么疼,那么冰冷。
“水享师傅,皇上叫您走呢,快走吧!”
久在宫中行走已然成了人精的领事太监也察觉到一丝不寻常了,忙小声地在一旁催促着。水享默默地吐出一口气,抬脚便缓缓地向外走去。
大殿内烛火摇曳,燕洵似乎心思烦闷,挥退了侍从,仍旧在刚刚收拾好的书案前坐下,低着头批阅残存的几份奏章,朱笔划过明黄纸笺,发出柔和的声响。风吹过,撩起水享灰白的缁衣袍角,露出里面的一双布鞋,那步伐平静雍容,便是进宫多年的妃子也有不如。
内侍将门打开,斜风卷着冷雨打在身上,寒冷刺骨。水享一只脚踏出了殿门,半边肩膀也露在门外。她本该走了,也应该走了,可是不知为什么,她突然停住了身子,就那么生生地、死死地,再也跨不出一步。
领事太监眉梢一挑,上前一步,搀住她的手臂道:“咱家搀着师傅走吧。”说罢,不由分说地便搀着她向外走。
大殿的小太监立马上前来关门,水享顺从地被领事太监搀着,微垂着头,夜风吹来,一下子便吹掉了她的面纱。领事太监“哎哟”一声,便松开她低头去捡,她顺势侧过身,眼梢微转,便顺着那未关的门缝看了进去。光影幽暗中,他一人独坐在那里,并未抬头,笔却顿住了。
殿门一寸一寸地关上,她依稀间又记起了那么多东西,那么多她已经忘记了好久好久的东西。那时年轻灿烂,他们都还单纯年幼,日子如山涧溪水,欢腾地流过那些明亮鲜活的日子。
已经有多久……有多久不曾记起,久到她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
可是,此时此刻,她站在这里,那些记忆却如同盛夏的山洪,瞬间便砸碎了她记忆中封印的屏障。
那时的大夏正值鼎盛,父皇的身体很好,哥哥们年纪也还小,便是偶有争斗,也带着孩子的童真和喜气。
而那时的她,双眼太过纯粹,想法太过简单,她看不见金光璀璨的宫阙之下所掩埋的森森白骨,也看不到五彩锦缎下覆盖的染血刀锋,甚至连那一声急过一声的隆隆战鼓,也被深宫之中的鼓瑟笙歌压住了。她自欺欺人地活在自己的世界中,幻想着自己有一日凤冠霞帔地嫁给他,然后一生跟着他、照顾他、相信他,听他的话。
人生若只如初见,是不是就不会有后来的刀光剑影与孽障纠葛?
到底,是谁错了?
“水享师傅,您的面纱。”
水享转过头来,领事太监蓦然一愣,虽然之前也不曾见过这位水享师傅的真面目,可是她也只是遮住了口鼻,不曾遮住眉眼。然而只是这么一会儿工夫,她整个人却似乎突然间老了二十岁,眼角布满皱纹,双鬓银白如雪,尤其是一双眼睛,再无初见时的平静深邃,变得布满沧桑,落寞孤寂得如一捧死灰。
“多谢。”水享接过领事太监手中的面纱,也不再戴,转身便向殿外走去,也不用人指路,熟悉得像自家花园一样。
嘭的一声,沉重的殿门终于彻底关上,风声簌簌,如夜哭的鸟,在盛金宫的穹顶飞掠着。有小太监撑着伞赶上来,领事太监醒悟过来,忙追上去,却见水享纤瘦单薄的身影缓缓地走在长长的永巷之中,夜雾弥漫,雨水打在她的肩膀上,像是一抹孤寂的鬼影。
这一天,是开元十四年九月初四,同年腊月初九,帝都城东太吉庵发生火灾,大火肆虐一天一夜,整个庵堂付之一炬。
这天晚上京畿禁卫军统领阿精有密奏进宫,燕洵当时正在吃饭,阿精统领跪拜之后,沉声说道:“太吉庵的水享师傅走了。”
燕洵眉梢一挑,问道:“死了?”
“没有,是走了。”
燕洵淡淡地“哦”了一声,低头继续喝粥,问道:“你还没吃饭吧?”
阿精本想说吃了,可又觉得不能欺君,便老老实实地答道:“臣刚从陪都赶来,还没有吃。”
燕洵随意道:“坐下一起吃吧。”
阿精忙道:“臣不敢。”
燕洵也不强求,吩咐宫女为他另摆一桌,阿精就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吃了小半碗粥。见他吃完了,燕洵便吩咐他退下,阿精满心不解,终于还是小声地问了一句:“皇上不想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燕洵淡淡道:“不必知道。”
“不用继续派人监视她吗?”
香炉大鼎内香烟迷蒙,穿着雨青色宫装的宫女碎步上前,抓了一把金黄色的香料撒在金炉中。
燕洵沉默片刻,终究还是语气淡淡地说道:“不用了。”
阿精说完之后就后悔自己的多嘴,跪安之后便出了大殿。
大殿深黑,殿外却是白雪皑皑,反射着明亮的月光,照得四下里一片惨白,然而终究有掀不去的黑,在角落里的暗影里固执地徘徊着。
大殿内灯火一闪,便自熄灭。内侍监总领太监弯着腰走出来,一旁候着的彤史馆太监迎上来问:“今晚召哪位娘娘?”
“哪位也不召。”总领太监食指与拇指扣了一个圈,做出一个皇上心情不好的手势,“皇上已经睡下了。”
大殿内寂静如水,燕洵躺在龙榻上,合上了双眼。
黑夜,那样漫长。




11处特工皇妃 第292章
番外:江湖
进城的那一天,是个无比晴朗的日子,天空蓝澄澄一片,连朵云彩都没有。巍峨的宫殿坐落在金子般的阳光下,熠熠生辉,仿若一只巨大的金兽盘踞在十里繁花之间,气势磅礴,却有几分脂粉味。如今的唐京城内也是一派繁华之色。
云笙骑在马上,一路奔驰,四月桃花已飞尽,满地残红,飘飘荡荡地在马蹄间打着旋。
“吁——”她轻喝一声,稳稳地停住马,翻身便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客栈的小二眼尖,大老远便见这女孩骑马而来,年纪虽不大,却通身透着股贵气,让人不敢小瞧。小二忙不迭地迎上前去牵住云笙的马,笑吟吟地说:“姑娘打尖还是住店啊?本店有清静的上房和上好的酒菜。”
云笙一言不发,转身便往里走,店小二讨了个没趣,独自牵着马去了马棚,云笙扔了一锭银子在客栈老板的桌上,沉声说道:“要间清静的客房。”
老板见她面色不善,也不多言,只走在前面引路。房间自然是不能同家里的比了,但好在还干净。老板刚一出门,云笙一张冷冰冰的小脸就垮了下来,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委屈得几乎要掉下眼泪来。
没良心的爹爹,没良心的娘亲,没良心的荣哥哥!
她都走了这么久了,却没一个人来追她,难道真的要她在外面自生自灭吗?呜呜,腰好酸,腿好痛,骑马骑得大腿都要磨破了。她揉了揉眼睛,使劲吸了吸鼻子,将快要掉出来的眼泪忍了回去。
不能这么没出息,她就不信了,她自己一个人难道就没法行走江湖吗?她就是要那帮人看看,没了他们,她照样能过得好好的!
傍晚的时候,云海客栈的生意突然好了起来,楼上楼下的几间客房全都定出去了,而且这些客人还一个个财大气粗,给了不少赏钱。掌柜的笑得合不拢嘴,连忙给财神爷上了几炷香,烟香袅袅,越发映衬出客栈的幽静。
云笙从房间里出来,站在二楼的楼梯上,一时间有些恍惚。这是她第一次自己出门,之前只想着要来唐京,可是真到了这儿,却不知道该干什么了。店小二看到她,忙几步迎上来,笑着说道:“姑娘要吃饭吗?”
云笙摇了摇头,问道:“你们这里有什么好玩的吗?”
店小二为人机灵,闻言眼珠子一转,“姑娘是外地人?”
云笙点了点头,店小二一笑,立马口沫四溅地为她介绍起唐京的胜景来。云笙静静地听了一会儿,眼睛一亮,问道:“那晚上还放烟火?”
店小二道:“那当然,芦花巷最是热闹不过,姑娘要是没去过,那可真太可惜了。”
他话还没说完,云笙就飞一般跑下楼,出门便走了。掌柜的看了眼她离去的方向,回头问店小二道:“那位姑娘去哪儿了?”
“芦花巷。”
“你告诉人家晚上那里有烟花放?”
店小二点头道:“是啊,今儿不是庙会吗?”
掌柜的闻言,眉毛一挑,骂道:“你个猪脑子,明华寺的智明方丈圆寂了,官府说了一个月内不许放烟花。”
店小二这才反应过来,将肩膀上的毛巾一扔,出门就追了去,可是哪里还有云笙的影子?掌柜的站在柜台里唉声叹气,那小姑娘似乎脾气不怎么好,待会儿回来可别冲我发火才好。
云笙赶到芦花巷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这沿河的一条街都冷清清的,哪里有那店小二所说的热闹景象?夜风有些冷,吹在身上凉飕飕的,她蹲在河边,越发觉得委屈。也不知道荣哥哥在做什么,有没有在想她?还是为终于能甩掉她这个小尾巴了,开心得不得了?
越这么想,她越觉得难过,抱着脸撇着嘴,眼泪汪汪的,突然间就后悔起来。
就在这时,只听嘭的一声,西面的天空整个都亮了起来,一朵金色的烟花在天空中炸开,像是一朵盛大的金菊。紧接着,又是几朵烟花冲上半空,硕大无比,有如五彩绣丝。灿烂的弧光割裂了漆黑的天幕,将夜空点缀得姹紫嫣红。
沿河的人家听到声音,纷纷冲出家门,小孩子们拍手大笑,指着天空叫个不停。刚刚还安静凄凉的河岸,这么一会儿就热闹得像是要过年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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