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之城市猎人

    只见海面上浮动着一个一个的黑点，这些黑点随着海水波动一会升起，一会沉下，与牛头怪拍打的人头极为相似，只是颜色没有人头那般乌黑，只是一团淡淡地就像很快便要消散的墨迹一般，在漆黑的海面上浮沉着，不仔细去看，真的不太容易发现。

    待得郑方的眼睛适应过来，他才惊讶地发现，无垠的海面上，这些黑点一个接着一个，密密麻麻，几乎把海面填满了，它们有的成片成片地在海里浮沉，有的又似乎在飞离海面，那布满整个海面的黑烟竟是由那一个个黑点组成的，面对这几乎完由无数黑点组成的世界，有密集恐惧症的只怕立刻便会发疯。

    “这么多，我该怎么找啊？”郑方目瞪口呆地喃喃问道。

    赤柳点了点头，也不说话，举起手向远处打了个响指，只见一位飞行的冥鬼如同掠过虚空一般，自黑烟中箭也似地飞了过来。

    “子爵大人！”那冥鬼在空中向赤柳抱拳行礼。

    “五年前的人界亡灵还有剩的吗？”赤柳问道。

    “有的有的，人类记忆最是难以消磨，还有不少留着呢。”飞翔冥鬼急忙回答。

    “领我们去看看。”赤柳命令道。

    “额……”飞翔冥鬼愣了愣，犹豫地看了看赤柳身边的郑方。

    “不用担心，有本爵在此，不会有事的，你只管带路就是。”赤柳猜出这冥鬼担心什么，淡淡地说道。

    “不敢，二位爵爷随我来。”冥鬼急忙行了一礼，落在了海面上，只见他所落海面向两边分开，露出了下面幽暗的空间。

    “这第一层是不归海，通过反复浸泡亡灵，促使他们忘记前生记忆，由于携带记忆的亡灵极为沉重，会不断地经受溺毙之苦，反复溺毙之下，许多亡灵会循本能极力求生，不知不觉就会渐渐忘却前生的记忆，身体轻盈起来，摆脱不归海。”赤柳一边向下飘去，一边向郑方解释。

    “三界所有亡灵死后第一步都是来这不归海，所以数量多了一些，不过要找出某个人来，还是有办法的。”赤柳接着说道。

    “这些亡灵刚入冥界，对往日记忆印象最深，如果你与某人有共同的记忆，只需回忆那些记忆，便会引得相应亡灵向你靠近，你也会接收到那亡灵反馈的回忆，很容易便会锁定对方。不过，你的师长、好友死去时间已久，绝不会还在这不归海，一般亡灵倘若在不归海三个月还不能洗去记忆，这是冥界的时间，对你们人界来说，是九个月的时间，便会被不归海淹没，自然落去下一法所在。”

    听着赤柳的介绍，郑方微微一愣，原来冥界的时间竟是人界的三分之一，那灵界时间却又是人界的三倍，这样算起来，在冥界呆一天，相当于在人界的三天，在灵界的九天，这三界的时间差别当真有趣。

    “这里是第二法，泥水沼。与上一法不归海类似，都是以窒息之法迫人遗忘，只是比不归海更为难受，亡灵难以遗忘的回忆部与淤泥混合，只要亡灵能够挣脱，淤泥便会裹挟着曾经的记忆离去，如果依旧遗忘不了，便会被沼泽掩埋、缓缓下沉，尝尽那被泥水窒息的痛苦。”

    双脚飘飘摇摇地往下，刚刚落到实处，赤柳的声音便在郑方的耳边响起。

    放眼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泥水混合的沼泽，泥水上有气泡间或冒出。天空阴沉沉的，完看不出上面还有一层不归海，郑方发现自己双脚虽然站在泥水里，但却没有任何潮湿、粘稠的感觉，就仿佛行走在一片干燥的大地上，心下不禁啧啧称奇。

    “每一个冒出气泡的地方，下面都埋着一个难以忘却前世记忆的亡灵。”赤柳手指大地。

    与不归海那亡灵密密麻麻，几乎布满天地不同，这片泥水沼上只有数条袅袅上升的黑烟，与大地上无处不在的气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黑烟缓缓上升，到了天穹继续往上不着痕迹地升去，郑方估计它们将会融入那不归海遗忘者的大军。

    “这里的亡灵被记忆所累，已经无法行动，不过若是有心寻找，方法倒也简单。只需找寻者回忆与亡灵往日的交往过程，倘若亡灵也记忆深刻，泡泡之上便会现出应激而生的图景，虽然费些脚力，寻找起来倒也不算麻烦。不过，倘若亡灵对找寻者的记忆并不深刻，难以产生应激图景，就很难找到了。”一边的赤柳继续对郑方介绍道。

    “你是说，我那师长、好友的亡灵有可能落在这泥水沼？”郑方问道。

    “应该不在，一般亡灵在这泥水沼三个月还不能摆脱记忆、挣脱出来，便会继续下沉，我们再往下看看。”赤柳摇了摇头，郑方只见引路冥鬼脚下裂开一个黑乎乎的洞口，身子顺着洞口滑落下去。

    “再往下，不归狱里只有狱卒可以开出通路，我们就顺着狱卒这条道继续走吧。”赤柳指点着引路冥鬼留下的黑洞，郑方点点头，率先踏进黑洞，赤柳紧随其后。

    与从不归海下落一样，郑方只感觉自己的身体轻飘飘地，浑不受力，如一片柳絮，缓缓地落将下去，下面是一片荒原，因为上面隔了两层，四周一片漆黑，郑方只感觉一块块巨石伫立在荒原上，倘若这巨石再大上几倍，天空再亮堂一些，倒是与魂飏城颇有些相似的地方。

    “这里是第三法，砾石原，在第二法仍未消磨去记忆的亡灵便会来到这里，结成一块块砾石，在石化与苏醒之间，靠时间长久地消磨。”赤柳跟着郑方落下，继续向郑方介绍着。

    “如果亡灵的记忆已被上一法的泥水大部分析出，只留少数与泥水粘连，在这里只需等到时间足够，砾石崩碎，亡灵便自然可以离去，倘若是记忆太过深刻，上面两法之后，仍有大部分存留，便会在泥石崩碎后根据情况不同，进入后面几法。”赤柳道。

    “这里便有五年前的亡灵了。”引路的冥鬼轻声道。

    “哦？怎么看出来的？”郑方精神一振，看向引路冥鬼。

    “砾石崩碎的时间是不等的，一些前生记忆尤为深刻，不归狱判定后面诸法无法洗脱记忆的，便会长久立在这里，靠时间慢慢去消磨，直到后面的办法能够起上作用时，方才会砾石崩碎。”引路冥鬼指点着面前的一块块巨石，这些巨石错落地立在荒原里，根本就难以计数，不是冥鬼介绍，郑方哪里知道这每一块巨石里就有一个不愿意忘记过去的灵魂。

    “你只要看那砾石形状，越是与人类形似的，说明亡灵的记忆越是牢固，并没有析出多少混入泥水，相反，越是看上去没有形状、厚重敦实的砾石，反而析出的记忆越多，在这砾石原呆的时间便不会有多久。”赤柳在一边补充着。

    “在砾石原，时间法则不同，我们感受的还是冥界的时间，但这些亡灵感受的与我们差别极大，我们的一刻，对于亡灵来说，往往是数年甚至更长的时间，在这里呆上一年，便如亡灵如砾石般伫立了千万年之久，便是再牢固的记忆，也会慢慢消失。”赤柳接着说道。

    “不过想要寻人，上两层的方法便不成了，你只能一个个砾石看去，谁与你记忆中的师长、好友相似，再靠近上去，翻看对方的记忆，再来确定那亡灵是不是你要寻找的，好在五年以上的亡灵并不多，你尽可以找来看看。”赤柳引领着郑方穿行在砾石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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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iishu)是，，，，！




第三百六十二章：不愿忘却
    【】(iishu)，

    眼光扫过荒原上的一块块砾石，郑方心下感叹，该是有多么浓郁的情感，才会历经无数生死的折磨、漫长时间的煎熬，依旧刻骨铭心。

    荒原上的砾石其实不少，但是像赤柳所说人形砾石则并不多见，郑方精神力铺撒开来，很快便锁定了一块砾石，不是黄校长，那敦厚的身材倒与徐大祥颇有点相似，郑方走到近前，回头看向跟上来的赤柳，不知道怎样才能读取这块砾石的记忆。

    “将手按在砾石上，精神力探出即可，这里无法形成影像，只能用精神力去看。”赤柳走上前，四五个眼睛乱转着，都看向郑方选定的砾石。

    照着赤柳说的办法，郑方举手按在砾石上，精神力探将过去，顿时一阵激烈的吼叫传进了他的耳里。

    “放开我！我还能动，兄弟们还在前面拼命，我不能丢下他们！放开我！”激烈的吼叫之后，突然郑方就觉眼前亮堂起来，一个梳着齐肩短发的年轻女子出现在面前。

    “叫什么叫？一切命令听指挥没听说过？打仗都不怕还怕打针？”那女子虽然面容稚嫩，但是语气却严厉得很，让人不自禁地便有些发怵。

    “我……我不……”声音突然抖动起来，似乎记忆的主人依旧在挣扎，但不知发生了什么，记忆在这里出现了不太连贯的现象，画面断断续续。

    “转过身，解开裤子！我一个黄花大闺女都没不好意思，你个男子汉有什么害臊的？”那短发女子的模样又出现了，脸红红的，像是挨了一巴掌的样子，郑方就见她拿着注射器，低着头，一针扎了下去，郑方居然感同身受一般觉得屁股上一阵酸痛。

    接下来画面又再变幻，却是这女子看着远方嘴里说着什么，估计记忆的主人也没听清，郑方只听画面之外有声音问道“什么？你说什么？”

    那女子转过头来，嘴角含笑，目光坚定，表情如春光般明媚。

    “我说我愿意，我愿意！”

    紧随其后，画面便化作了一个简朴而热闹的场面，女子穿着灰色军服，胸前扎着一朵大红花，脸红着、笑眯眯的，四周喧闹、起哄的声音震天响。

    “亲一个！亲一个！”随着众人起哄般地呐喊声，女子那酡红的面庞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紧接着画面却又变幻，女子脸含嗔怪，双手托着个哇哇乱叫的娃娃递了过来。

    “瞧瞧，这是你爹，你瞅瞅你儿子多大了……”

    画面变幻的越来越快，展现的都是一些以那女人为中心的生活琐事，有为了孩子，有为了家长里短，有为了柴米油盐，画面里，女人在渐渐的老去，脸庞不再滋润，慢慢的爬满皱纹，头发从乌黑变成斑白再到白，女人的脾气倒是越老越厉害，回忆里到了最后都是那女人在数落、责骂记忆主人的画面。

    看着这些琐碎到极点的记忆片段，郑方大是诧异，不明白这亡灵把这些玩意记得这般牢靠，究竟是什么原因。他已经知道这不是徐大祥，却依旧忍不住想把这亡灵的记忆看下去。

    急速变换的画面突然慢了下来，那是一双粗糙的大手在洗一双纤细的布满青筋的脚，脚的主人应该是躺在床上的，床下搁着一盆水，一双手细细地整着毛巾，细细地擦拭着那双看来已经失去知觉的脚丫。

    “洗干净，慢慢走，不着急，我一会就来……”一个老人的声音在画面外喃喃自语般念叨着。

    画面再次闪回，女人年轻的面庞重新出现，伴随着男子“放开我……”的吼声重新响起，记忆又开始了新的轮回。

    怔怔地放下摸着砾石的手，郑方有一忽儿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他突然有些明白亡灵为什么会把这些记得如此深刻了，这就是他的生命啊，他生命中所有的意义就是由这些画面凝成的，怎么能忘？又怎么会忘？除了时间，恐怕真的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磨灭这些记忆了吧。

    “这个，是不是你的师友？”赤柳子爵在一边瞅了半晌，见郑方放下了手，急忙上前询问，他神情紧张，生怕郑方突然变脸，开始“死闹”。来冥界“死闹”的大能，多半都是在这个环节闹将开来。

    没料想到赤柳的心思，郑方缓缓摇了摇头，他一时间有些忐忑了，不知该不该继续寻找那些逝去的师友，这些记忆太私密了，无论遗忘与否，他都不应该窥视。

    “你要不要再找找？”见郑方摇头，赤柳子爵松了一口气之余，又不禁暗暗腹诽，既然不认识，你在那里看上半天究竟是在忙些什么？就没见过这种无聊透顶的家伙。

    郑方的精神力像潮水般冲刷着一块块砾石，他寻找着、犹豫着，最终，郑方冲身边的赤柳摇了摇头。

    “没有？”赤柳的脸色顿时变了，这砾石原是他认为最有可能找着郑方师友的地方，也还算比较平和的地方。再下去，“死闹”的可能将呈几何级数般倍增。

    “你最好再找找吧，这里砾石还有许多。”看着狱卒投来求告的目光，赤柳硬起头皮对郑方建议道。

    “不用了，我确定他们不在这儿。”郑方坚定地摇了摇头，浑然没有发现那狱卒都要快哭出来了。

    狱卒脚下再次裂开，郑方一路沉思着又走入了下一法“沸腾海”。

    “这沸腾海与上面那不归海一般大小，每日煮干一次再填满一次，主要还是为了洗去经过砾石原，依旧无法忘却记忆的亡灵身上在前两法积下的泥垢，如果记忆已经松动，便会随着泥垢一起被洗去，倘若记忆依然坚固，就会在这里不断经受蒸煮之苦。”赤柳向郑方介绍。

    站在海滩上，面前这哪里是海，分明就是一个无比阔大的坩埚，整个空间被水蒸汽充满了，唯一值得郑方欣慰的，是他然不受这水蒸汽的影响，也感受不到半分热量。

    水蒸汽渐渐散去，沸腾海被彻底煮干，天空立刻开始下起了瓢泼大雨，在这交错的瞬间，郑方才注意到干枯的海底那一具具雕像般的人形砾石，因为不停地蒸煮与雨水冲刷，砾石上布满了一道道斑驳的深浅不一的裂纹，不一会儿，雨水便淹了上来，将砾石掩盖了去。

    “有没有？”一边的赤柳带着希冀问道。

    摇了摇头，郑方根本就没注意那干枯海底的石像中有没有自己的师友，他已经不想再看了，他只能默默希望师友们能够赶紧忘记曾经的一切，无论那记忆有多么珍贵，都不值得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还……还没有？这……这在外界可就是被称作海枯石烂的所在了啊。”赤柳顿时傻眼了，这郑方的师友该是有多么执着啊，海枯石烂都忘却不了的，再下去，可能真的要“死闹”了。

    “还……还用继续找吗？”赤柳不确定地看向郑方，郑方瞅了瞅赤柳，心下突然涌起一阵好奇，打算看看究竟有哪些记忆，是让人吃了这许多苦，依旧还是割舍不下的？

    “再看看？”郑方不确定的问道，他虽然心里也动摇起来，也不打算再去寻找往日的师友，但毕竟好奇心依旧不减。

    “额……好吧，下面是风刀岭。”赤柳叹了口气，示意狱卒引领着又往下走去。

    风刀岭不是岭，其实是一片平坦无垠的荒原，比郑方在灵界见过的由一整块巨石构成的嘶嚎荒原还要平坦得多，上面飘荡着零散的几个亡灵，有风不停地席卷过荒原，那几个亡灵无遮无挡地暴露在狂风之下，只见那小小的黑色一团经风一吹，便仿佛消散了，但风过后，却又再聚合成了一团。

    “离风有刮骨之效，这是将那亡灵的记忆强行剔出，虽然痛苦，但也是没法子的事情。”赤柳看着郑方脸色，喃喃地介绍。这是将一魂三魄强行拆散，让亡灵不断感受魂魄分离的痛苦，在魂魄分离中剔出亡灵的记忆，手段之酷烈叫赤柳不敢详述。

    举步走在风里，虽然郑方感受不到一点风的力量，但他看着那些反复被扯碎的亡灵，早已凝实如坚石的魂魄竟也不自禁地颤抖起来，这不是凌迟又是什么？郑方颤抖着靠近了一团飘零的亡灵，自己仅仅旁观就已经心神煎熬，他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让它能够撑得住如此痛苦，依旧坚持着不去忘却。

    “妈妈……妈妈……”一个圆头圆脑的孩子嘴里喊着妈妈，在草地上蹒跚地奔跑。

    “妈妈……妈妈……”一个目光明亮的少年一边叫着，一边倒退着向远处奔去，阳光耀眼，洒落在少年的额头、肩膀，少年笑容灿烂。

    “妈妈……妈妈……”少年躺在病床上，脸色枯黄，一只枯瘦、颤抖的手伸出，似乎正要抹去母亲脸上的泪水。

    “一个妈妈怀念自己的孩子有什么错？你们要这样对待她！”郑方猛地爆发了，他冲着赤柳嘶吼起来，冥鬼狱卒吓得一下子蹿出去老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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