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土女修

    但今天不一样，她要走了，要离开姜家村，去寻找仙人。

    这一去不知何时能回来，所以她得来看爹爹最后一眼。

    “吱呀”一声，好几年没开过的门，被姜草推开。

    浓厚的灰尘扑面而来，“咳咳！”她连声呛咳，过了好一会，才适应这里的环境。

    月光从破烂的瓦洞落下，借着稀疏的月光，姜草一眼就看见了她爹的灵牌。

    这灵牌被摆放在最角落，上面落了一层厚厚的灰。

    姜草疾步来到灵牌前，取出帕子，小心擦拭。

    一边擦一边说道:“爹爹，女儿来看您了……”

    “爹爹，你知道吗，女儿又长高了，如今肯定能摸到你的肩了……”

    “爹爹，女儿的眼睛好着呢，您不用担心……”

    “爹爹，女儿见到仙人了，就是那种能在天上飞的仙人……”

    “爹爹，女儿想去找仙人，或许他们能治好女儿的眼睛。”

    “……”

    姜草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话，仿佛想把这三年来的话一股脑儿说完。

    末了，望着擦拭一新的往生牌，愣愣出神。

    她眼前闪过一副副往昔画面:

    小时候她嘴馋，爹爹带她进城买糖葫芦……半夜她眼睛痛，爹爹就抱着她，给她说书，哄她入睡……平日里她不肯看书练字，爹爹从不打她骂她，反而会带她去镇里买小面人，哄她看书习字……她骑过爹爹的肩，躺过爹爹的药篓，跟着爹爹去过学堂，也进过大山……

    爹爹说，她是他的小棉袄，是他掌中珍宝，他会宠她一辈子，一辈子……

    “爹爹，你骗人！”一滴清泪划过眼角，姜草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道，“说好了要疼女儿一辈子，为什么要自己先走……”

    “你骗人！你骗人！你是大坏蛋！呜呜呜！”

    姜草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噼里啪啦往下掉。

    “呜呜呜，爹爹，女儿想你了。”

    “女儿不要做你的珍宝，女儿不要你宠了，女儿再也不敢调皮了，你教的字女儿到现在都还记得……爹爹，你回来好吗……爹爹……”

    入了夜，姜草的眼睛就会莫名干涩涨痛，若再哭泣，便会更难受，仿佛有千只蚂蚁在啃咬。

    可她实在忍不住，她好想抱着爹爹大哭一场。

    待情绪平复后，姜草这才从兜里掏出干粮馍馍，摆在灵位前。

    她望了眼祠堂里其他的灵牌，也全都落了灰，有些甚至已经开裂……显然这个祠堂已经许久没人打理。

    想到这些人与自己爹爹一样，生前不被人待见，死了更是被遗弃，她便心有不忍，拿出帕子




004. 青阳镇
    她曾跟爹爹来过几次青阳镇，对青阳镇还有些印象。

    凭着脑中的记忆，姜草很快就找到了城西最大的打铁铺，刘氏铁铺。

    此时正值铁铺最忙的时候，大老远就能听到叮叮当当的打铁声。

    “草儿你……你怎么来了”

    姜阿牛一脸错愕地望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姜草。

    姜草见他手里还拿着铁锤，脸上全是热汗，便笑着拿出碎布给他擦汗。

    动作娴熟自然，姜阿牛也不躲避，只憨憨一笑。

    两人打小便认识，住在同一个村。

    姜阿牛的爹娘在他小的时候被老虎吃了。

    只留下姜阿牛一人。

    姜阿牛天生饭量大，一顿能吃下常人三顿的量，村里没人敢接济他。

    最后还是姜草爹可怜他小小年纪没了亲人，把他领回了家。

    姜草爹是村里唯一的读书人，早年曾中过秀才，后因眼疾越发严重不能再参加科举，便到青阳镇教书，手头有些积蓄，多养一个姜阿牛不成问题。

    自打确认姜草也患上古怪眼疾后，姜草爹便辞去了教书先生的职务，一心在家照看姜草。

    两人的生活十分平淡，姜阿牛来后，反倒增添了一丝热闹。

    姜草从此有了哥哥，村里再也没有小孩敢当面嘲笑她瞎子了。

    谁敢嘲笑，姜阿牛的拳头定不会饶过他。

    这样温馨的生活，直到姜草爹上山给姜草采药，失足坠入山崖，嘎然而至。

    姜草的叔叔婶婶接走了姜草，姜阿牛被扫地出门，被迫离开了姜家村。

    离村三年，他没日没夜的学打铁。

    就期盼着有朝一日能学到一门手艺，赚钱给妹妹治疗眼睛。

    他永远无法忘记第一次在姜草家见到姜草的情形。

    白白胖胖的小女孩，拉着他的袖子，把刚蒸好的玉米面馒头端到他面前。

    他当时饿极了，三天三夜没吃饭，看到热腾腾的馒头，一口气就塞到嘴里，被烫得捂着喉咙直打滚。

    小女孩本来还有些怯生生，但见了他的狼狈样，不由噗嗤笑出声，原本就极好看的眼睛，瞬间绽放万千光华，像天上的星，深深烙印在了他的脑海里。

    自从得知姜草终有一天会像姜大叔一样失明，他便暗暗发誓，无论如何都要治好姜草的眼睛，守护住这一双曾照亮他灰暗人生的眸子。

    所以当他看到姜草风尘仆仆，挎着包裹出现在自己面前时。

    心里既愤怒又高兴。

    高兴的是又看到了姜草，愤怒的是姜草一身狼狈，明显是被赶出来的。

    姜家婶婶很刻薄，他是知道的，可他没想到一个人能刻薄到把自己八岁的亲侄女扫地出门！

    要知道姜大叔留下的银子足够他们一家三口嚼用七八年，并且养到姜草十五六岁了！

    然而才几年不见，白白胖胖的小姜草竟然被他们磋磨得如此黑瘦！

    姜阿牛眼眶红了，握着铁锤的手愤怒地直发抖。

    他们还是人么！怎么能这样对待他的妹妹！

    要不是他们是姜草的亲叔婶，他现在就想抄起家伙去砸了他们家。

    姜草似是知道姜阿牛所想，展颜露出一个笑:“阿牛哥，我没事，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而且我告诉你哦，不是他们赶我出来的，是我偷偷溜出来的！”

    说着，俏皮地眨眨眼，仿佛做了件了不得的事情一样。

    一触及姜草的眼神，姜阿牛的怒火就消了大半，无论怎样，姜草终究好好的站在他面前，这就足够了，以后便由他来照顾姜草吧。

    思虑至此，姜阿牛声音也变得柔和温暖，“丫头，饿了吧，走，跟哥哥来，哥哥给你弄吃的去。”

    “恩，好！”姜草眼眶微红，能不问缘由，只关心她是否累了、是否饿了的，只有阿牛哥。

    她破涕为笑，难得任性道，“我要吃好多好吃的”

    姜阿牛摸摸她的头，宠溺道，“没问题，哥哥给你弄好多好吃的！”

    两个人相视一笑，时光好像又回到了三年前，姜草还是那个享受着父兄宠溺的小公主



005. 奇怪的梦
    既然要寻找仙人，自然要先搜集相关的信息。

    所以今日姜草跟姜阿牛出来可不仅仅只是为了玩乐。

    昨晚姜草就跟姜阿牛说了自己来青阳镇的目的。

    逃离那个让她感到窒息的“家”是一方面，寻找仙人，治疗眼疾，才是最主要的目的。

    当然了，姜草省去仙人之事未说，只说来城里可能更有机会治好眼疾。

    倒不是她有心隐瞒，只是仙人之说太过玄乎，当初若非她亲眼所见，也是不信这世上有仙。

    而想要搜集有关仙人的线索，自然要去镇上最热闹的地方。

    姜阿牛在青阳镇呆了三年，对青阳镇十分熟悉，在他的带领下，姜草把青阳镇最热闹的几个地方都逛了遍。

    逛了这么一大圈，姜草心中有了决断:“阿牛哥，你觉得醉仙楼怎么样”

    “醉仙楼”姜阿牛不假思索道，“那可是镇上最好的酒楼，前头可以吃饭，后头还有客栈，吃住连在一起，许多外来的商旅都会选择在那儿落脚。”

    姜草也觉得那里不错，离镇口近，旁边是热闹的十字街，刚才路过的时候，她看了一眼，里头几乎座无虚席。

    “阿牛哥，我想去醉仙楼做跑堂伙计。”

    “跑堂伙计”姜阿牛皱眉道，“做什么跑堂伙计！我如今铁打得好，东家正准备给我升工钱呢，我养得起你，再说了，哪有女孩子抛头露面做跑堂伙计的，听话，在家好好学绣花……如果你不喜欢绣花，我给你买话本看，你以前不是喜欢听话本么，我这些年也存了些银子，买得起话本……”

    姜草知道他误会了，耐心解释道，“阿牛哥，你听我说，做跑堂不仅仅是为了赚银子，我主要是想打探一些消息，你想啊，醉仙楼南来北往的客人如此多，指不定里头就有人能治好我的眼疾，就算遇不到也没关系，去长长见识也总比闷在家里强……”

    姜阿牛向来嘴拙，在讲道理方面，从没赢过姜草。

    姜草噼里啪啦讲了一通，终于说服了姜阿牛。

    “如果你真要去醉仙楼做跑堂伙计，我倒是可以去请东家帮帮忙。”

    原来刘氏打铁铺的东家认识醉仙楼的掌柜，这就更好了，姜草一刻也不想在等，催着姜阿牛回家，让他赶紧帮自己说说看。

    不过姜阿牛也说了自己的条件，就是如果姜草不适应那里的活，就立马回家，至于打探消息治疗眼睛的事，他会另外想办法。

    姜草只能答应下来，姜阿牛这才帮她去找铁铺的东家帮忙。

    有人作保，姜草得偿所愿，第二日就去了醉仙楼当差。

    醉仙楼分为两个部分，前面是吃饭的地方，后面是住人的。

    姜草主动申请在前头当差，因是熟人推荐过来的，掌柜便将其留在了前头，不过仅限于在一楼做跑堂，不能去二楼雅间，免得冲撞了贵人。

    半个月过去，跑堂这等既要看人脸色，又要随时准备挨骂的活，居然被姜草做得有滋有味。

    她不是伙计里最机敏的那个，也不是嘴最甜的那个，但却会看人脸色，懂得审时度势，所以不仅挨的骂少，还得了不少赏钱……只不过她很低调，无论是得了好处还是挨了骂都不声张，这让她在一群伙计中，显得很不起眼。

    很快，姜草跑堂的范围就从一楼大厅扩散到了二楼雅间。

    这正是她想要的结果，只有接触的客人广了，她才能收集到更多有用的信息。

    姜草这边忙得不亦乐乎，姜阿牛那边也没有闲下来。

    白天他忙完铁铺的活，晚上便挨家挨户去收恭桶，洗刷完再运回来。

    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快来钱的营生。

    他这么拼命赚钱，主要也是被姜草刺激的。

    在他看来，自己的妹妹就应该坐在家里绣绣花、看看书才对，这可是秀才的女儿啊，可如今呢，却沦为了跑堂的伙计。

    姜草越是忙的不亦乐乎，姜阿牛就越是自责内疚。

    所以他决定好好利用自己力气大的优势，晚上去运洗恭桶，攒多点钱给姜草看病。

    抛开脏臭不说，运送恭桶这活，其实还极为适合姜阿牛的。

    一般来说，普通人运洗恭桶，一次最多两三桶，毕竟装满了粪便的木桶十分沉。

    所以洗刷恭桶这种活，一个月最多只能拿到三吊钱。

    可姜阿牛不同，他天生力气大得很，一次能拉十来桶粪水，若不是推车空间有限，他还能再拉上几桶……这力气，跟他那吓人的饭量有的比。

    这样一来，他一个月单涮恭桶，就能收获十五吊钱，一点都不比他在铁铺里赚的少。

    日子就在忙碌中过去，晃眼大半年。

    这段时间里，姜草忙着收集信息，姜阿牛忙着赚钱，日子平淡而充实。

    若不是姜草时刻惦记着寻找仙人之事，这样的日子其实挺好的，有亲人陪伴，苦中有甜。

    但一日没有仙人消息，姜草便一日不能松懈下来，她知道眼前的美好，是短暂的，若她没法治好自己的眼睛，等待她的，将是无边的黑暗，像她爹爹一样渐渐失明，或者像以前那些患有眼疾的人一样，死后被丢弃在冰冷的祠堂里。



006. 消息
    得以入座主席的，只有三人:美丽的贵族少女，以及护在她左右的两位佩剑少年。

    少女身后自有一个嬷嬷和一个丫鬟伺候，无需姜草给她布菜。

    姜草很识趣地站在一旁，除非少女的目光在某样菜上停留久了，她才会上前介绍一番，如若不然，绝不擅自开口多话。

    她的识趣，让少女很满意，一顿饭下来，打赏了两次赏银。

    握着沉甸甸的赏银，姜草心里那个急啊，多希望对方在用膳的时候讲一讲身边的“奇闻趣事”，可惜少女太过端庄优雅了，真正是食不言寝不语，连带那两个少年也没怎么说话，直到吃完饭，挥手把姜草和屋里伺候的下人清走，只留下一个嬷嬷伺候。

    姜草见那两个少年也没走，不由留了个心眼，掩上门后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站到了一旁，假装在守门。

    她竖耳倾听，或许是屋内没有外人，少女说起话来倒比之前松快随意许多，间歇还能传出一两句欢声笑语。

    不过说的都是些家常话，并非姜草需要的消息……时值午后，正是一天之中最易令人犯困的时候，站了许久，姜草有些困了，她眯了眯眼，正想打个盹，却听到里头传来一句话:“嬷嬷，那张仙师真的在这青阳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