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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好先生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郭灬大宝

    李恪的语气颇为清冷,与白日里大不相同。

    方言皱着眉头道:“说出你的来意,我不喜欢拐弯抹角的人。”

    李恪俊脸上浮现出与年龄不相符的笑容,轻声道:“我有种直觉,先生似乎在下一盘很大的棋,今日在座的诸位,皆是棋子……”

    方言怔忡片刻,却没有否认,摇头道:“世事无常,我们都只是棋子。”

    “不,你是执棋的人。”

    李恪的目光中充满着智慧,隐含着探究,手指轻轻摩挲着光洁的下巴—居然是模仿李二,却已颇得李二神韵。

    “在离开伯府后,我就一直在想,究竟是怎样的交情,才可轻易将百倍之利让人。据我所知,纵然是唐善识,与你相识也不过两月罢了。”

    “难道你没有怀疑过,事实上并没有百倍之利的存在”

    方言饶有兴趣地盯着李恪,这位与李二无论样貌还是神态都颇为相似的亲王,最终却没有走上李二的路,令太祖千年后仍在惋惜。

    李恪轻笑着摇头道:“精盐,土豆,马蹄铁,三字经,筒车,四轮马车,人参,乃至续命之术,无一不彰显着先生的神奇。恪虽愚钝,却仍知先生乃大才也,对于百倍之利,自然是深信无疑的。”

    连小孩子都知道方山伯的英雄事迹,实在让方言心花怒放……不过眼前的这位蜀王,实在是不能将他当做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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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迁怒
    “高尚纯粹的人么”

    李恪叹道:“那利用我们对抗千年世家,也是高尚的么”

    方言耸了耸肩,笑道:“你当真以为承乾与处默他们看不出来我的心思吗侯杰被侯伯伯一顿好揍,对外传的是因春宫图一事,可事实当真如此么我与卢冠大打出手,纵然是兄弟情深,但没有家中长辈默许,他们又怎敢来宫门前助我”

    看着李恪的目光逐渐迷茫,方言有些心软,索性将话说明白了,叹道:“你虽然处处模仿陛下,却连陛下的心思都弄不懂……陛下雄才伟略,怎么可能允许世家这种庞然大物存在作为陛下股肱之臣,诸位叔伯怎么可能揣摩不出陛下的心思或许你方才的话可以从另一种层面思考,会不会是我率先感受到诸位叔伯的善意,这才以百倍之利报之”

    如果说方才的李恪是智珠在握,那么此时的他,跟普通少年却没甚么区别。一样的懵懂,一样的不知所措。

    没有过多地给李恪消化的时间,方言叹道:“你若夺嫡,那么就是与承乾相抗,兄弟情义不复存在。素闻杨妃娘娘纯德淑良,想必也不愿你走上不归路。”

    李恪站在黑暗里,失落地像个走丢的孩子,动也不动。方言摇了摇头,轻轻一叹,转身离去。

    “对了,这座府邸是陛下所赐,回宫后,不如自行领责。”

    也不知李恪是何时离去的,反正方言是被搅乱了心情。用了饭,却在榻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心中一恼,当下决定回王家村。

    辞了王开溪的数次挽留,套了辆马车,由来福牵着,缓缓地驶出伯爷府。

    戌时初过,宵禁还有半个时辰方才开始,自是不担心犯夜。隔壁宿国公府灯火通明,却甚是寂静,家主是一家之魂,程咬金外出执勤,程府大门紧闭,连丁点声音都不曾传出。

    路过程府正门,却被恰巧回府的管家遇到,管家也曾去往王家村,是以认得方言。忙过来行了礼,正欲回府知会程处默,却被方言兴致缺缺地摇头阻止了,乘着马车离去。

    路上处处都是着急回家的行人,如潮如织。不时有酩酊大醉的酒鬼胡乱说些醉话,撒些酒疯,却被同伴气急败坏地拖走。

    无聊地掀开车帘,却无意中看到一辆奢华的马车正在另一边并行着,布幔上绣着个精致的“岑”字。一个二十余岁的年轻人也许是喝醉了,趴在窗上,目无焦距。

    这就无论如何都不能忍了,最讨厌的就是跟自己并行的,指挥着来福驱车堵在前面,后面那辆车的马匹受惊,一声长嘶,前蹄狠狠地踹在伯府的马车尾部。

    跳下车,趾高气昂地叫骂道:“不开眼的东西,连本伯的马车都敢冲撞!”

    长安城里贵人多,上空掉下一块石头,就有可能砸到有爵位在身的。马夫吓得瑟瑟发抖,不住地作揖讨饶。方言摆了摆手,示意他到一边去,斜眼冷冷地与那年轻人对视。

    年轻人似乎是酒醒了些,却依旧没有下车,待看清了方言,趴在窗上笑道:“原来是方山伯,久仰大名。此间是哥哥的不对,待回去后必定狠狠责罚马夫,替你出气。”

    这剧本貌似不太对,态度这么好,老子还怎么找事不过无事也要搅上三分,是每个纨绔的必修课。

    “本伯可不敢攀附岑家。”

    方言想起欲要夺嫡的李恪,气就不打一处来,恶狠狠地址瞪着这家伙。

    年轻人摇晃着下了马车,皱眉道:“方山伯意欲如何文昭接着便是。”

    “岑文本是你甚么人”

    “正是家兄。”

    方言撸起袖子,冷笑着道:“极好,如此本伯便不算打错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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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不能总盯别人脑袋
    岑文昭止住啼哭,撇嘴叹道:“就知阿兄该劈头盖脸的一顿好批,果不其然。”

    “你还有委屈不成陛下已对你有了不满之意。”

    岑文本冷眼盯着这位三弟,眉宇间颇为忧愁。岑文昭个性跳脱,行事向来随心所欲,却偏偏最得家中老娘欢喜,前几日李二欲迁岑文昭外出为官,幸得岑文本阶前哭诉,这才得以幸免。

    身上湿漉漉的好不舒服,外面风大,岑文昭裹紧了衣衫,示意阿兄一同进屋,沏了杯茶,这才慢悠悠道:“二哥,弟生性如此,怕是改不了了。不过你与大哥乃岑家砥柱,行事可得小心……”

    岑文本眼睛眯了起来,皱眉道:“此言何意”

    摸了摸依旧疼痛的腹部,岑文昭叹道:“今日小弟正在路上好端端地走着,谁知那方山伯竟驱车倏地赶在我马车前方,由此相撞……”

    “你是说方山伯是有意为之”

    岑文昭撇了撇嘴,指着自己的鼻子道:“二哥,小弟是轻率妄为,却又不是傻子。方山伯如此做派,明显是对岑家有了敌意,小弟温言示歉,他却不管不顾,趁我酒醉殴打于我,害我丢了好大的脸面。”

    岑文本明显有些不信,摇头哼道:“岑家与方山伯素无交集,怎地会无端起了冲突我观这小子虽然年少,行事却甚为老道,所作所为均是有的放矢,该不会是你……”

    “谁说没有交集”

    岑文昭指了指皇宫所在,哼道:“弟没遇见方山伯之前,亲眼看到蜀王殿下从方山伯府出来,独自一人,瞧起来颇为失意。弟与他行礼,他却恍若未闻,自顾自地上马去了。”

    “蜀王”

    岑文本脸色渐渐有些凝重,凝思片刻,忽地笑了:“不愧为盛名满长安的山门子弟,心思果然剔透,来长安时日不长,却也知我岑家早已暗中支持蜀王殿下。”

    岑文昭冷冷笑道:“暗中么阿兄曾侍梁王萧铣,梁王与前隋颇有渊源,又是萧后内侄,蜀王殿下血脉自不用说,有心人一眼便知你是支持蜀王的。”

    这话说得颇为无理,偏偏岑文本又无法反驳,只得咳嗽数声,不去理他,自顾自地言道:“蜀王殿下毕竟还是年少……不过由此倒也可看出方山伯是个重情义的,既与太子交好,却也不忍蜀王患险,不过……”

    怔怔地注视着摇曳的烛光,岑文本叹道:“身负三家血脉,若不能登上至尊之位,哪怕是日后太子念及手足之情,却也难抵群潮汹汹……杨妃娘娘与我岑家有恩,纵然惹来陛下不快,也自当报之!”

    与此同时,太极宫,甘露殿。

    “二哥,恪儿已在殿外跪了半个时辰,晚上风凉,纵然您心里有气,也该散了,杨妃妹妹的身子骨向来是不大好的。”

    李二犹自怒气冲冲,任由长孙温言相劝却仍不改其色,重重哼道:“朕还没死呢!李恪这么想取朕代之么”

    长孙温润如玉的小手从李二宽厚的胸膛上抽离,风情万种地白了他一眼,嗔道:“二哥,莫要再做戏。”

    李二一怔,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长孙却扭过身子,泫然欲泣:“臣妾知陛下维护恪儿之心甚重,但臣妾岂是不明事理么恪儿自幼是臣妾看着长大的,平日里也是唤一声母后,臣妾又岂不知他进退维谷之困”

    李二轻轻揽向长孙的香肩,在一番你来我往的挣扎后,终于还是得逞。

    “太子在前,觊觎东宫之位本就无理,纵然有万般苦衷,却也应知进退。”

    “我的二哥,您可莫要再做戏了。承乾是个重情义的,臣



第五十九章 损万民之利而肥一人
    金石嘀嘀咕咕地说着,方言眨了眨眼,对李二既要脸面又要实利的做法暗自腹诽一番,到了最后,实在忍不住踹了金石一脚,眼见这家伙惨嚎一声,夹着屁股跑掉,这才畅快许多。

    转悠到了正聚精会神记录的王文轩身旁,低头一看,密密麻麻的竟有二三十家之多,不禁有些蛋疼。敢情这些人是把这两千贯当投名状来了……

    不过当看到第十九排赫然写着“岑府”时,方言顿时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古话说王八到鳖向来是很准的,方言还没来得及问,那边便晃悠过来一人。

    “方山伯,昨夜是某有错在先,这便给伯爷陪个罪。”

    岑文昭脸上挂着不自然的笑,瞧起来颇像被迫接客的清倌人。

    这个世道是怎么了明明是自己找事在先,结果被欺负的人反而主动赔罪。感觉在纨绔的道路上跨越一大步的方言忽然觉得牙根有些凉,不过该表示的还是要表示一下。

    “岑家哥哥哪里话,昨夜本伯喝醉了酒,实在是心里有愧。”

    你喝醉了酒难道老子喝的假酒不成

    岑文昭强自控制着脸上的抽搐,咧出个难看的笑容:“哈,素闻伯爷酒量甚大,更在烟波楼一鸣惊人,改日哥哥做东,一醉方休可好”

    “那便说定了。”

    王家村熙熙攘攘的当口,长安城外某处田庄。

    这里聚集的人丝毫不比王家村要少,李二身着常服,负手立于田间小道上,颇有些英姿飒爽。

    重臣如长孙无忌,萧禹,魏征,房玄龄,杜如晦等人随行,对面前摆放着的一台筒车指指点点,均是面露期待。数百步外,宫中侍卫远远地按剑值守。

    “陛下请移驾岸边,以观筒车之效。”

    农田中有一道蜿蜒小路直通河边,两侧枯黄的草叶无精打采地耷拉着,与田地里干枯的禾叶似是交相辉映。

    这条小道虽不甚长,但衮衮诸公的心情却是沉重异常。旱灾与蝗灾必然到来一事已经成了定论,尤其是在玄武门事变后,尤其敏感。

    早有些不怕死的清流御史在朝堂上上蹿下跳,引经据典,逼迫李二下罪己诏以安民心,搞得李二不胜其烦,却又无可奈何。而筒车的成功打造,无疑给朝野上下打了一针镇定剂。

    长安城外河道颇多,但由于冬日雨雪甚少,此时已近干枯的河道也不在少数。

    “启禀陛下,此河道乃沣河分支,源自终南山,此时水位还不及去岁初夏一半。”

    李二默然无语,少府监丞忙招呼了工匠将筒车小心翼翼地抬于水中。位置是早已选定好的,自从被李二敲打以后,少府监上下一心,全军用命,甚为称职。

    自小与李二一起长大的长孙无忌有心劝慰,笑道:“陛下,臣虽不擅长此道,但观之外形,再析之构造,可知此筒车定是极为有效的。”

    “是极,老臣年少时于老家耕读,曾与族兄一道驾驭翻车。彼时那翻车沉重巨大,构造繁杂,非数人之力不能转动,汲水却甚难。此筒车若能借住水流之力便可转动,那方山伯必然为世人所敬仰。”

    河边风大,杜如晦吸了些凉风,有些咳嗽,却仍兴致勃勃地盯着筒车。

    两位重臣的劝慰总算是让李二的眉头稍稍宽松了些,趁着工匠们忙活的功夫,李二笑道:“昨日在方山伯府发生了一桩趣事,不知诸位爱卿可有耳闻。”

    长孙无忌闹了个大红脸,忙道:“陛下,臣家中虽薄有资产,但冲儿所说的五万贯,却自是拿不出的……”

    “小子无知,臣家中也是拿不出四万贯的……”

     



第六十章 筒车的成效
    人是群居动物,性格各不相同,一个团体里总有个脾气与性格俱是与众不同的,这种人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却总能在关键时候口出惊人之语,直来直去,从不虚与委蛇,从不顾及他人感受,非常惹人讨厌。但又不得不承认,哪怕是恨得直想把鞋耙子扔他脸上,作为这种人典型代表的魏征,还是极让人尊敬的。毕竟面对二十万贯都无动于衷的,世上绝无仅有。

    尴尬的气氛并没有维持多久,随着少府监丞的一声大吼,筒车缓缓开始转动。

    选中的地形是极具代表性的,水低而岸高。正因如此,这片农田往往灌溉甚为艰难,庄稼长势比起其他农田远远不如,收成亦如是。

    李二将衣襟撩起,牢牢系于腰间,踹走了苦苦哀求的禁卫统领,顺着河岸缓缓向水边行去。

    诸臣紧随其后。杜如晦身体不大好,却也坚持着要下去,长孙无忌招了招手,禁卫统领忙低眉臊眼地上来搀扶。

    少府监丞早已将工匠们赶得远远地,非常狗腿地亲自上阵。

    “陛下,诸位上官请看,此河道事先挖好了地槽,水流经过之时,被引入地槽的急流推动木叶轮不停转动,将地槽里的水通过这个竹筒提升到高处,再倒入顶方的天槽里,最后流进农田中。”

    众人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看着已经开始转动的筒车。正如少府监丞所说,起到叶轮作用的竹筒承受着水的冲力,而这种冲力便是筒车旋转起来的动力。

    当转过一定角度,原先浸在水里灌满的竹筒离开水面,被高高提升,当竹筒越过筒车顶部,竹筒里的水就会倒进与农田衔接的水槽里,最终流向农田。

    整个大唐最尊贵的一群人今日仿佛化身攀岩者,不知疲倦地往返于农田与岸边,一个个地嘴都咧到了耳根。

    清凉透彻的河水在烈日下汩汩流出,哗啦啦地投进了农田。干燥的土地饥渴地吞噬着源源不绝的河水,不知是不是错觉,竟连干枯的禾叶此时都有了些精神,似是要迫不及待地挺直身躯。

    “真乃巧夺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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