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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的白泽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峰雪打火机

    来到森严的府衙门前,顾不得掩饰,小单拿起大大的包头木槌,重重地敲响了架在门口的警世铜锣。一声接着一声,越敲越使劲,似是要把那铜锣给敲漏。

    铜锣“当当当”的声音越来越急促,很是刺耳,惹得过往行人纷纷皱起了眉头,捂上了耳朵。

    两个典门的兵士看了看小单,很是不悦。

    其中一个快步走了过来,推搡了小单一下,不耐烦道:“干什么干什么,有什么事敲一下就行了,你怕不是又瞎又聋”

    小单这才意识到自己因情绪太过激动而忘记了停下,于是赶忙放下木槌,僵硬地堆笑道:“对不起对不起!官爷,小的有重要的事禀报府尹大人,只是事态严重,小的太过心急,还请官爷莫要怪罪。”

    其中一个兵士盯着小单白色的眸子瞅了半天,嘀咕道:“你一个瞎子能有什么严重的事行了行了,进来吧,跟我走。”

    “哎,谢谢官爷,谢谢谢谢!”

    小单点头又哈腰,点着他那根盲杖,就随典门的兵士往院内走去。

    小单前脚刚跨过门槛,后脚就被猛绊了一下,一个踉跄扑倒在地,摔了个狗吃屎,鼻子、嘴上全都是土,下巴有些疼,应该是磕破皮了。

    只听后面传来一阵嘲讽的怒喝:“哟,死瞎子,果然没长眼睛,敢往爷的脚上踩,活腻了是不是嘶……”

    小单知道,是那兵士故意绊的自己,还反过来咬自己一口。他装瞎装了十五年,这样的亏,自己没少吃。只是近年来,他装瞎装得越来越游刃,日子也过得越来越顺了,便没再发生过这样的事。今天他的情绪失衡,情急中竟又着了他人的道。

    不过,现在的他虽然满肚子的愤恨和委屈,却只能挣扎着爬起,带着满脸的血灰,滑稽地打躬不跌:“官爷息怒,都是小单的错,是小单眼瞎,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那兵士看小单态度不错,捉弄人的心态也得到了满足,便也不再跟他计较,而是摆了摆手,故作“大度”状:“去吧去吧,以后走路长着点儿眼睛!”

    刚说出口,那兵士赶忙捂嘴,却愣是生生憋出了猪声。另一个在小单前面引路的兵士也“噗嗤”大笑起来。两人互相指着,谐谑着,可乐着。

    “让你给气的,我都忘了,你是个瞎子的啊,本来就没长眼睛嘛!”绊倒小单的那个兵士笑着,得意洋洋地回到了门口,继续他一天枯燥又无聊的典门工作。

    被羞辱了一通的小单强忍着满腔的怒火,跟随另外一个兵士一瘸一拐进了穿堂,来到了府尹的公堂。

    “府尹大人出去了,你就在这儿等着吧。”兵士丢下一句话,就要往外走。

    “可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官爷,府尹大人他什么时候回来”小单忙焦急问道。

    “你问我呢”兵士一愣,揶揄一笑:“我要是知道,我还会在门口当个典门吗切,你这人,不仅眼睛不好使,脑子也不好使,你娘是怎么生的你呢。”

    一阵讥讽和冷笑后,兵士便头也不回地出去了,留下紧张、愤怒又忐忑的小单独自一人等在公堂。

    小单等啊等啊,寸阴若年。也不知等了多久,身后终于传来了铿锵有力的脚步声。

    “大人,这瞎子在这儿等了一个多时辰了,说是有要事求见……”

    小单登时脸上放光,如沐骄阳般灿烂。

    他匆匆转身,焦急喋喋道:“府尹大人不好了!城外的白冥神庙……”

    刚回身的小单,只看到那府尹大人裙袍的一角,登时就愣住了,手心里直冒冷汗,吓得魂不附体,一双混白的眼珠就快容进煞白的脸色中。

    那掐丝勾锦的考究袍角,和那精绒厚底的靴子,正是刚刚在白冥神庙中那两个人之中的男人。

    即便小单装瞎的技术再好、心里素质再强,这瞬间的心惊还是让他脸上的表情不自觉地由晴转阴。小单悚然倒吸一口凉气,双腿一软,竟“咚”地跪了下来。

    “哟,这小瞎子还挺懂规矩,见到方大人就知道下跪。”旁边的兵士戏谑道。

    是他……

    此时的方壶也愣住了,他稳了稳心绪,面色暗沉,阴郁的声音幽幽响起:“你刚才说,白冥神庙……出了什么事”




第二百七十九章 惊澜骤起
    “你刚才说,白冥神庙出了什么事”

    那府尹方壶森然的声音仿佛一把利剑,直插入小单头顶,将他定死在地上,惊惧得无法呼吸。

    “啊呃呜呜呜呜”

    小单忽然嚎啕大哭起来,趴在地上,肩膀浮动着,似丧考妣,悲痛欲绝。

    “府尹大人呐,请您给小的做主啊”

    见他这副模样,方壶双眉微攒,警戒地开口道“说。”

    “府尹大人呐,小的刚才从白冥神庙那边出来,可谁知林子里竟有两个歹人,一下就把我打倒在地了,还把我这身上仅有的五个青贝给抢去了。大人呐,这可是小的几日的口粮啊,小的今天就要断了顿了,这可让小的怎么活啊”

    方壶见小单并没有听出自己的声音,轻出一口气,大袖一甩,双手背向身后,斥责道“你一个走街串巷的杂艺,随便在哪儿吹个曲儿,还换不回一顿饭跑到城国府衙来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可是大人,那歹人”小单抹抹眼泪,抬起头,堆成梯田的抬头纹下,悲催的表情夸张得有些滑稽“大人呐,小单失财事小,箨泽国百姓安危事大。若是那歹人再对其他人行凶作乱,这箨泽国的朗世太平可就”

    “行了行了”方壶不耐烦地打断了声情并茂的小单,搪塞道“本府这就派人去搜查城外的树林,若是真有歹人,料他插翅也难逃。”

    小单仔细地听着,忽作狂喜状,高举双手,大幅度地叩拜着,激动地高呼“谢府尹大人谢府尹大人呐我箨泽国有您这样的明德肱骨,实乃百姓之幸,社稷之福啊”

    常言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小单这一番令人赧然的溜须拍马,倒让方壶很是受用。为官在上,要的就是这种凌驾于万民之上,滋享着万民敬仰的满足感。上到国主帝王,下到芝麻小吏,都逃不脱这个魔咒,他方壶也是如此。

    方壶原本绷紧的神经渐渐松弛下来,神色也柔和了许多。他背着双手,踱向自己的公案,悠然坐下。

    瞥了眼下面的小单,迟疑了片刻,方壶摆了摆手“行了,你也走吧,别耽误本府办公。”

    小单连声应着,麻利地爬起,一手紧握着那根盲杖,一手前探,蹭着步子跟门口的兵士出了公堂。

    就在小单出去之后,四周都安静了下来,没有了那烦人的聒噪生声,方壶的大脑也冷静了下来,刚才因焦躁被忽视的细节也渐渐清晰起来。

    哎,等等不对啊,那小瞎子分明说自己遭了抢,可他那皮褡裢里的笛管箫埙完好无损,这些个玩意,加起来都抵得上两个黄贝了林子就说林子,这箨泽国城外就那一片林子,非要带上白冥神庙做甚

    莫非糟了

    心念闪电,方壶双目环睁,腾地站起,暗骂自己大意。

    他还没走远,要快

    这样想着,方壶大步流星向外面走去,出了府衙,来到中街,左右搜寻着小单的影子。

    刚才在府衙中吓得只剩下半条命的小单,此时已顾不得再装瞎了,干脆拎起盲杖,在熙攘的人群中左穿右穿,还时不时向后张望着,步子越走越快,干脆小步快跑了起来。

    突然,又一次的回眸时,小单瞥到了那仓惶追赶而来的方壶。

    四目相对,电光火石。

    小单不由得浑身上下一阵抽搐,登时心惊胆破,魂不附体。

    而后面那紧追而上的方壶,在看到了本应是瞎子的小单却回头张望,便确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测。登时,一股无名怒火自胸中熊熊燃起,他粗暴地推搡开挡路的行人,憋着狠地向那到处鼠窜的小单追去。

    意识到自己已经露馅的小单几近崩溃,想到自己还没娶妻生子,这条小命就要玩完,无尽的绝望和不甘瞬间从他的心底蔓延上来,顷刻将他吞噬。

    眼看那方壶离自己越来越近,小单什么都不顾了,丢了手中那根碍事的盲杖,用尽全力,拼命地跑了起来。

    挤撞着人群,迎着风,小单边跑边哭,眼泪鼻涕一把流,活像个发病的傻子。

    就在这时,小单突然看到前面烧饼摊上买烧饼的壮子,以及他身后的卓展和段飞。顿时,一丝微渺的光亮自心底茫茫的黑暗中萤萤亮起,仿佛一抹神光,让绝望至极又求生欲极强的小单奋不顾身地扑了上去。

    “嚯,这烙饼,还烫手呢,新烙的吧”

    壮子掀开小贩木桶上的棉帘子,陶醉地闻着这令人垂涎的面香味。对于早上起来晚了、没吃早饭就跟着卓展去青阳戟家的他来说,闻着面前这一桶热气腾腾的烧饼、烙饼、椒盐饼,简直就是现场凌迟。

    “这位壮士好眼力,我这刚在家烙完就推出来了,您是第一份儿。”卖烧饼的小哥陪笑道。

    “行,给我拿四张烧饼,四张烙饼,四张椒盐饼。”壮子馋的直搓手,哈喇子就快顺着咧开的嘴流出来了。

    “买这么多,你能吃的完吗”段飞吐槽道。

    “你管我”壮子结果小哥的油布包,一脸满足。

    “壮爷壮爷”

    听见有人喊自己壮爷,壮子一愣,立马回头,却看见朝自己狂奔过来的小单。

    昨天被得知被骗的愤怒还没散去,刚刚被甩掉的耻辱一并袭来,壮子的怒火瞬间就被勾起来了,指着小单的鼻子破口大骂道“小单你个大骗子,臭无赖,还敢在壮爷我面前露脸,活腻歪了吧壮爷我今天不把你打的满地找牙,我特么一字马吃翔”

    壮子说着就抡着膀子朝那小单走去,谁知那小单跑来就“噗通”跪了下来,死命抱住壮子的大腿,眼泪鼻涕把壮子的袍子蹭花一片,高声哀求道“壮爷饶命,壮爷饶命,小单再也不敢了你把小单带走,把小单带走,小单给你做牛做马”

    壮子被小单这反常的行为给搞蒙了,眨巴着眼睛,愣了半天,揪着小单的领子就往上提“呵呵,做牛做马你也不看看你配不配”

    壮子硕大的拳头刚攥起,却被卓展给摁了下来“喂,壮子,慢着,先带他回去再说。”

    在小单大叫壮子的时候,卓展就已经看到了匆匆追过来的方壶。方壶凶狠的眼神和阴鸷的气场,让他觉得事情并没有眼见的这么简单,之后小单的过激反应更加印证了这一点。虽然卓展也是满肚子疑问,但眼前最重要的,还是先救下小单再说。

    段飞也捏了下壮子的胳膊,示意有人跟着小单。

    壮子用余光瞥了瞥那一看就不像好人的方壶,沉默半晌,紧攥的拳头攥得更紧了,单手就把小单拎了起来,用满大街都能听到的嗓门大声嚷嚷起来“小单,今天你惹着壮爷我了,这事儿就没完走,小的们,把这小单给我押到市集,让大家伙都看看,他是怎么骗财还不还的。”

    壮子说完就向卓展和段飞一扬头,使了个霸气的眼色。

    “小小的们”段飞指了指自己,一脸懵逼。

    卓展倒很是配合,装模作样地拽着小单的胳膊就要往回走。

    气急败坏的壮子照着小单的屁股就给了一脚,嘴里还骂骂咧咧“我告诉你,十步一脚啊,这就是惹毛了你壮爷我的后果”

    段飞傻呆呆地跟了上去,拱了拱壮子的肩膀,小声说道“我去,壮爷,这演技飚的,你家到底几座小金人啊”

    “哎,别拱,烙饼都快掉了。”

    方壶望着吵吵嚷嚷的几人,定住了脚步,没入到川流的人群中,只是那双微觑的眼睛,散发出野兽般的阴森与狠辣。

    将小单带回披星苑,连拖带拽地上了楼,关上房门。

    壮子一把将小单推倒,小单重重地撞向地中间的木桌和椅子,一连串的巨响。

    “哎,壮,不至于。”卓展赶忙快步上前阻拦。

    “你特么骗壮爷我的钱,让我被猴子那群衰人笑话,丢尽了面子,我特么还救你,我可真是大发慈悲啊说,为什么要装瞎骗人”壮子一脚踩在了小单脸边的椅子上,怒不可遏。

    “说说吧,那人为什么追你”卓展打断了壮子的话,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小单面前。

    壮子一看不乐意了“哎不是,卓展,能不能有个先来后到啊,壮爷我的钱比较重要吧”

    “让卓展问,若不是出了大事,他也不会连装了这么多年的瞎都故意暴露了。”段飞抱着双臂,冷彻地说道,也跟卓展一样,直勾勾盯着那泥泪模糊的花脸小单。

    壮子一愣,这才注意到,小单一直拿在手里的那根标志性的盲杖已经不见了。而且小单在面对自己的时候,完全没有一丝恐惧,虽然面容呆滞,但神态很是从容,甚至还有些心安。

    壮子的气来的快消的也快,一见这两人都这样,自己的好奇心也瞬间被勾了起来,拿开踩在凳子上的脚,掸了掸上面的灰,坐下来严肃地看向那小单。

    小单抬头看了看壮子,又看了看段飞,最后目光停在了卓展身上。刚刚平静下来的心绪再次被搅动起来,一阵酸涩,开口的瞬间,几乎要哭了出来“我看见我看见城外的白冥神庙里,全是死人”

    “你说什么”卓展几乎是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一把抓起小单的衣领,咬牙质问道。

    小单显然被卓展激烈的反应给吓到了,呆滞了半天,才缓过神来。随后小单便把他记错日子、去白冥神庙、见到的情景、听到的对话、以及之后如何逃出、又在府衙遇见方壶的遭遇,详详细细、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听完小单的叙述,兄弟三人面面相觑,不作言语,屋内瞬间充斥了一股难以言说的压抑气氛。

    段飞叹了口气,看着卓展,打破了沉默“又是那伙人,卓展,这回,怎么办吧,要不要管”

    卓展眉头深锁,盯着小单那双白色的眼眸,缓缓摇了摇头,似在思索着什么,片刻后,悠悠开口“小单,你是说,死的那些人都是含凰英的弟弟派来的”

    “没错,他们是这么说的,就是十七皇子,哦不,现在是麒王了。”小单赶忙膝行了两步,认真说道。

    卓展摩挲着下巴,陷入了沉思,半晌,冷然一笑“含凰英的弟弟,咬上了白冥使徒有点儿意思。我现在,真想会会这个麒王了。”

    小单不明白卓展的关注点为什么会在麒王身上,一脸憋闷,试探地说道“呃卓公子,白冥神庙那边,死了那么多人,还是麒王的人。这这算是大事了吧而且现在咱们也没处报官了,就连府衙都是他们的人,咱们”

    一旁的段飞不耐烦了,打断了小单“府衙算老几,直接去找国主不就完了吗我就不信,堂堂一国国主,也能是他白冥神的狗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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