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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的白泽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峰雪打火机

    “嗯,咱们俩沿河顺流而下,目标太明显,所以才会被他们找上。卓展哥哥,咱们现在该怎么办”赤低下头,也将嘴唇凑近卓展的耳朵,蚊子般地问道。

    然而赤在低头的瞬间,嘴唇却不经意地碰到了卓展的耳垂,悄声说话时呼出来的气也撩痒着卓展的耳侧,卓展的耳根顿时烧得通红,脸也比刚才更烫了。

    卓展强按捺住心中的躁动,定了定神,凑近赤,悄声地说道“明天先答应带他们去找龙蛋,等他们放松警惕的时候,再想办法逃跑。”

    正说着,那月婆陡然转身,怒目看向正在窃窃私语的两个人,大声威胁道“嘀咕什么呢少在背后给我搞小动作,小心我拆散了你们这对鸳鸯,杀一个留一个。”

    “不敢了,不敢了。”赤挥挥小手,讨好地笑笑。

    已起了鼾声的星公被月婆这一声怒吼给突然吓醒了,睁开眼睛呆滞了片刻后,又倒头昏睡了过去,鼾声再起时比刚才更加响亮了。

    “这个糟老头子,觉都不让人好好睡,真不知道我当初看上他什么了。”月婆嫌弃地踹了一脚睡的跟死猪似的星公。

    经过这么一折腾,月婆已是睡意全无,干脆直身坐起,从前襟中掏出一个布包,仔细地打开。

    “毛榛子”赤的眼睛霍地一亮,像两个小灯泡似的盯着月婆手中的那一包毛榛子。

    卓展虽然已经习惯了赤的一惊一乍,但在这么安静的时候来一下,还是禁不住一个激灵。

    那月婆刚塞进嘴里一个剥好的榛仁,赤这么一吓,竟一整颗吞下,差点没卡住。“死丫头你诈尸啊,叫什么叫”月婆大骂道,赶紧捋顺着自己的脖子,使劲地往下咽着。

    “俏婆婆,给点儿好不好,你看我俩都快饿死了,你就行行好嘛。”赤探过头,拱起小手,柔柔糯糯地撒娇道。

    “没门你这死丫头,刚差点噎死我,怎么好意思开口管我要吃的”月婆没好气地说道,继续剥她的毛榛子。

    “俏婆婆,要是我俩饿死了,明天谁带你去找龙蛋呢”赤眨巴着眼睛,娇声说道。

    “怎么,想通了,要带我们去找龙蛋了”

    “嗯嗯,这龙蛋是高堂家的,又不是我们的,我们也不至于搭上自己的性命去守护一个不属于我们的蛋吧。”赤点点头,一本正经地上说道。

    月婆一听这话,哈哈一笑,将那一包毛榛子都扔给赤“好,丫头,还是你识时务,我就知道那小子在骗人。”

    “嘿嘿,谢谢谢谢。”赤欢天喜地地接过布包,一颗颗取出里面的毛榛子,用身边的小石块小心翼翼地砸开。

    月婆看了看赤那兴奋的样子,摇了摇头,抽出腰间的一把短刀,撩开长袍,开始割缠在脚腕上那个绳子周围的老茧。卓

    展和赤惊悚地发现,月婆栓着绳子的这只脚是没有穿袜子的,苍老粗糙的皮肤上,绳子死死嵌进肉里,上下都磨出了厚厚的老茧。而月婆,正用那短刀一点一点削着老茧,一个不小心便见了血。然而她却似乎早就习以为常,也不擦血也不喊疼,仍旧继续专注地削着。

    “俏婆婆”赤盯着月婆,小声问道“你俩之间为啥会用绳子栓着啊这绳子不能解开吗”

    月婆无奈地摇了摇头,眼里露出一丝罕见的忧郁和绝望“都栓了五十多年了,除非我俩有一人死,否则啊,是解不开啦。”

    “为什么啊”赤皱着眉头,不解地问道。

    “死丫头,这关你什么事,吃榛子也堵不上你的嘴,一边儿凉快去。”月婆没好气地戗道,长长叹了口气。

    赤撇了撇嘴,白了那月婆一眼,转头将剥了一小把的榛仁倒在了卓展的手心“卓展哥哥,喏,可以吃了。”

    卓展一愣,刚刚光顾着看月婆的脚了,竟没注意到赤敲开的那些榛子竟一个都没吃,全都攒着给了自己了。

    “儿,你你吃”卓展说着抓过赤的手,要把掌心里的榛仁倒给她。

    “不,卓展哥哥,你吃”赤急忙将手抽走。

    “可是你到现在什么都没吃呢,你吃。”卓展再次去抓赤的手。

    “卓展哥哥你看,这还有这么多没剥的呢,我再剥就是了,你先吃”赤说着便拿起小石块继续敲打起毛榛子来。

    卓展见自己终究是拗不过赤这个倔丫头,也就不再做无畏的挣扎了。他一颗一颗把榛仁放在嘴里,仔细地咀嚼着,浓郁香甜的味道在嘴里蔓延开来,感觉呼吸都满是这榛仁的香味。

    卓展突然间很想流眼泪,这种别人给自己剥果仁吃的记忆似乎很久远了,久远到他都已经记不清上一次是什么时候了。好像还是小时候,奶奶给自己剥过瓜子,也是攒够一小把再给他,这样才能让他一次吃个痛快。后来奶奶去世后,自己也长大了,便没人再这样对过自己了。

    卓展偏过头,满眼深情地看着专注砸榛子的赤,似乎浑身的疼痛和不适都悄然消失了,只感觉内心温暖的一塌糊涂。

    “儿”卓展淡淡地叫着,“卓展今世来生,都是你的”

    毫无防备的赤蓦地呆住了,她捂住嘴,抬起眼帘深深凝视着卓展,睫毛抖动间,早已泪眼婆娑。

    “呵呵,真酸。”月婆哂然大笑,叹息着说道“等你们一起生活个十几二十年,就会忘了今天这句话了。还来世,今生都恨不得掐死对方。”

    赤擦了擦眼角的泪,愤愤然看向月婆“老太婆,你懂什么,我的卓展哥哥跟你那糟老头子可不一样”

    “哈哈哈,当年我也跟你一样傻,觉得他是最与众不同的,可谁知,只是被一时的情爱懵逼了眼睛”月婆说着黯然低下了头,过得好一会儿,才缓缓抬起头,双目空洞地盯着洞顶,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我年轻时本是百仙楼的头牌舞女,因色相被神宫的大巫祝看上,被他买了回去做了他的妾。

    星公,当时是大巫祝的座下大弟子,风度翩翩,巫德双绝,被公认为是最有可能继承大巫祝的人选。那时大巫祝已体衰年迈,而星公却正值年轻精壮之时。我每日与他相见,都禁不住多看两眼,后来我发现,他也在偷偷看我,这一来一去,便看对了眼。

    一次趁着大巫祝外出祭祀时,的我们便偷偷搞在了一起,于是便一发不可收拾,我们贪恋着对方的身体,恨不得天天在一起,一抓到机会就找地方幽会,也被人撞见过很多次。

    后来,我俩之间的苟且在神宫已成了不是秘密的秘密,只有大巫祝还蒙在鼓里。再后来,大巫祝也知道了,将我俩绑到他面前。

    大巫祝当时很生气,一个是他的爱妾,一个是他得意的弟子,我甚至不抬头都能感受到他那满腔的愤怒。我当时吓坏了,本以为他会杀了我们,然而却没有。他竟用当时神宫的镇宫之宝,也就是这条阴阳绳将我们俩的脚腕栓在了一起。

    这阴阳绳又叫锁仙绳,是上古创世神玄冥的仙物,神仙都能捆,更别提人了。这绳子刚栓在脚上便嵌进肉里,割不断也烧不断,除非我俩之中有一人死了,另一个人才能解脱。”

    “这不是很好吗,成全你们了,大巫祝真的就这么原谅你们了”赤疑惑地问道。

    月婆冷然一笑,无奈地说道“当时我也是这么想的,天真呐,天真自那以后,我俩依旧住在神宫,除了多了这条阴阳绳,没有任何惩罚和制裁。没了禁制的我们当时没日没夜地厮混在一起,甚至都不再避讳大巫祝。

    但没了距离和秘密的我们,彼此之间也不再有神秘感,嫌隙也渐渐增多了。终于有一天,因为丁点的小事而爆发了,他打了我一嘴巴,我捅了他一刀,我们从那以后便不再相爱,甚至随着岁月的流逝而变得相互憎恨、嫌弃、厌恶,整天整夜吵个不停。

    本来我还对他抱有一丝希望,期许通过我的隐忍来挽回这段感情,毕竟要在一起一辈子。但他却仗着我的隐忍变本加厉,甚至拖着我去百仙楼找姑娘,天天左拥右抱,好不快活。

    我真是忍无可忍了,便想到杀了他,可杀了几次都失败了。他也试图弄死我,可我们竟谁也没能搞死谁,就这样在仇恨中过了大半辈子。”

    月婆转过头,悲凉地看着卓展和赤,悠悠说道“你们可知道,他那乌鸦般的哑嗓是怎么弄的吗,是我将烧红的热炭灌进他的嗓子烫坏的。你们知道我这脸上的疤是怎么弄的吗,是他趁我睡觉的时候,用刀划的。”

    月婆说着撩开了自己垂在脸边的白发,露出了侧脸上星罗棋网般的疤痕,模模糊糊的一片,触目惊心。

    “天呐怎么会”赤吃惊地倒吸了口凉气,与卓展相视失色。

    “那后来,你们就脱离了神宫,拜到了白冥教门下”卓展平静地问道。

    月婆忽地恍过神来,瞄了眼卓展,鼻孔里发出“哼”的一声“小子,想套我话啊,没那么容易真不知道我今天是糊涂了还是怎么了,居然跟你们说这些。你俩不用顾忌我们,随便亲热,动静别大到打扰我睡觉就行。”月婆阴阳怪气地说着,便转过身去,抱住肩膀,假装睡去。

    看着睡在那里、彼此距离不足半尺的星公和月婆,卓展和赤感慨唏嘘不已。

    “卓展哥哥,你说他们两个真的爱过对方吗”赤将头靠在卓展肩上,小声说道。

    卓展微微摇了摇头,轻声道“就算爱过,他们爱的也都不是真正的对方,而是理想中的对方,这种,怎么能叫爱呢”

    卓展可怜星公和月婆的遭遇,但绝不同情他们的遭遇,这是他们自己种的孽因,必要尝到自己酿下的苦果,没什么好抱怨的。但卓展却庆幸自己得到了一个重要的信息,那就是白冥十二刃的星月双煞,只有巫师出身的星公是有幽冥之眼的,而舞女出身的月婆是没有的。

    洞外再次雷声大作,冷涩的秋雨淅淅沥沥地下了一整夜,洞口传来无边无际的刷刷雨声,不急不缓不疏不密不间不断,将洞内的辗转与安眠全部包裹其中。




第一百八十四章 抽离
    雨后的清晨格外的清新,仿佛万物都在喝饱了水后焕然一新,起伏不平的山地上积满了大大小小的水洼,踩在湿滑的泥土上,一个不小心脚便滑进了那水洼中。

    星公依旧不肯背卓展,卓展只得在赤的搀扶下缓慢前行,身后又被星公那把长剑逼着,踉踉跄跄中,鞋袜和袍角都已湿透了。

    四人走出幽静的丘陵山谷,又回到了楚水下游平坦的河原。经过一夜的暴雨,河水已浩浩汤汤地漫了上来,放眼望去,一片。

    昨晚赤答应带着星公月婆去找龙蛋,但此时真到了该找的时候,却不知道该把他们往哪里引。总不能再引到盘龙寨了,那样虽然他们俩能脱身,但却会给寨子带来无穷无尽的祸端。

    于是,在卓展的悄悄示意下,二人决定把他们向官道那边引去,到了人多的地方,总会有办法的。

    顺着女床山的山脚走了不到半个时辰,后面的星公突然大声喝住了卓展和赤,卓展回头看了看星公月婆戒备又恐慌的眼神,赶忙看向前方的山巅。

    只望了一眼,卓展就感觉浑身的寒毛都陡然竖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恐惧袭上心头。只见山巅上伫立的那个高大黝黑的身影已拉起了大弓,青蓝色的箭矢犀利地瞄准了这边。

    还没等他们做好迎战的准备,青蓝色的箭矢已光电般袭来,擦过卓展的头顶,射向后面的星公月婆。

    星公月婆慌不迭地飞身向后纵跃,光箭瞬间扎入二人脚下的土地,将松软的泥土轰然炸起,掀起的巨大光浪把卓展、赤、星公月婆一股脑掀飞,七零八落摔在地上。

    赤顾不上溅了满身的泥土,赶忙翻身坐起,去扶卓展“卓展哥哥,你怎么样”

    “没事咳咳”卓展虚弱地应道,不停地咳着。

    虽然雨后的河原泥土松软,卓展并未摔伤,但右肩上的那处伤口已经发炎冒脓,加之从昨夜一直高烧到现在,身体实在有些吃不消了,仅被光浪掀起的震动,就让他感觉浑身的骨头快要散架了般。

    赤才把卓展扶起,那空矢竟不知何时已站在了他们面前,冷冷问道“龙蛋在哪儿”

    “空矢你刚才那一箭是真的想杀了我们啊”星公嘶哑地怒吼道,持剑直指空矢的鼻子尖。

    “你们俩几次三番碍着我的事,我当然要清理掉障碍。”空矢一脸冷漠,不动声色地说道。

    “空矢,你”星公怒目而视,气得白须直飘。

    “空矢,你可别忘了,说到底你也是白冥教中人,你不是神主也不是仙尊,没有随意处置我们白冥十二刃的生杀大权,你别做的太过分,否则定会招致杀身之祸。”月婆大声呵斥道。

    空矢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微笑,淡淡说道“杀身之祸我还真不知道这白冥教中谁能杀的了我,是你们这些杂碎,还是那个整天故弄玄虚的文魉”

    “你你竟敢如此诬蔑仙尊”月婆大怒,满是皱纹的脸都拧在了一起。

    “老婆子,少跟他废话,今天这龙蛋咱们绝对不让,我就不信,咱们两个人还对付不了他一个”星公大叫着,已挥着长剑冲向那空矢。

    “包住他,近距离他用不了那泯灏。”星公月婆一前一后将空矢夹在其中,长剑短刀配合得当,飞星射月般向空矢刺来。

    空矢不慌不忙地左右闪身,竟全数躲过了星公月婆的刀剑夹击。

    星公月婆的攻击虽猛烈密集,但在高手眼里,却破绽很多,空矢找准空挡,矮身起脚,一脚踢中月婆的胸口,将月婆高高踢起。月婆窜出的瞬间,脚上的阴阳绳将空矢后方的星公也连带着扯起。星公被凌空拉起的刹那,扫过空矢的身侧,挥起长剑奋力划向空矢的脖子。

    空矢的脖子宛如弹簧般直角弯向另一侧,脚下轻转,瞬步移动到星公身前,抬手间,手掌上已形成一个与光箭一样的青蓝色光球,空矢推着那光球,一掌灌向星公的胸膛,一团小型的光浪遽然爆起。

    眨眼间,星公扯着月婆重重摔倒在地,一大口鲜血自星公口中喷溅而出。

    “老头子”月婆慌忙爬过去,一把扶起星公,抬头大喝道“空矢,你居然对同门下手如此狠辣。”

    “彼此彼此,若对手不是我,你俩会做的更狠辣。”空矢淡漠地说着,随手就抄起黑铁大弓,拉出青蓝色的光箭,丝毫不给星公月婆一点儿喘息的机会。

    一见那直指面门的青蓝色光箭,星公月婆顿时失色,六神无主地打着激灵。来不及多想,月婆便连推带踹地滚着星公向河岸处逃窜。

    然而空矢那光箭已然脱手,在星公月婆仓惶躲开后,竟奔着后面的卓展赤破风而来。

    卓展心下大骇,刚想挣扎着站起,双腿却使不上一点儿力气。眼看那光箭已近在眼前,躲也躲不掉了,一道鲜红色的身影倏忽张开手臂挡在了自己面前,是赤。

    卓展心如死灰,似乎看到自己心中唯一的那朵花即将化为乌有。来不及思考,卓展一咬牙,使尽最后一丝力气翻身将赤搂住扑倒,用自己的后背迎向了那寒芒萧肃的光箭。

    就在这九鼎一丝之际,一个庞大的黑色身影穿云呼啸而来,遮天蔽日。

    倏然间,黑影流星般俯冲直下,两张巨大的翅膀像盾牌般合扣在卓展身前。青蓝色的光箭射中翅膀的瞬间,一面写满了铭文的硕大金色罗盘在翅盾前舒然张开,金光灿灿,焰芒万丈。

    那青蓝色的光箭顷刻被金色大罗盘弹散,碎裂成无数蓝色的小火苗,在轰然掀起的巨大气浪中飞溅四射,宛若爆开的烟花般炫美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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