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在春风里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牛凳
陆青山倒觉得洪刚会做人,舍得下本钱送台手机,既买了陆远的心,更堵住科室里的悠悠众口,要是让大家都认为他洪刚是个吃相难看,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的人,以后谁还敢跟他一块儿搭伙做事
“所以这手机啊,咱儿子应得的,收了又能咋的”陆青山爱不释手地把玩了一会儿手机后,递回给了陆远,对着吴秀琴笑道。
吴秀琴还是有些担心,说道:“老陆,你说小远突然一下子收了人家同事一千多块的礼,这算不算受贿啊”
受贿……
陆远对老妈的担心,也是无言以对。
“瓜婆娘,受得哪门子贿”
陆青山听着也是好笑,指着陆远,对吴秀琴说道:“你想得倒是美,他就是想受贿也得有那个资格,是不你真以为你儿子是厂领导啊这就是同事之间的一个馈赠,晓得吧”
话一出口,吴秀琴也知道自己是想多了,面对丈夫的打趣,不禁哑然失笑。
陆远拿着手机回房间研究去了,明天中午还要跑一趟厂外的联通公司,办张手机卡。
见儿子回了房间,吴秀琴突然面色微微一黯,拍了拍正看电视的陆青山,压低着声音说道:“老陆,跟你说点事儿。”
陆青山嗯了一声,用遥控器把电视机的声音调低了些,看着吴秀琴。
吴秀琴说道:“今天,我们站长找我谈了话。”
“王大脑袋他找你谈啥”陆青山问道。
吴秀琴没好气瞪了他一眼,骂道:“你别老叫人外号,他好歹是我们劳保用品那服务站的站长,大小是个领导。”
“屁的领导!要不是他当年溜须拍马,知道老厂长爱找人下两把象棋,他王大脑能一下班就拿着棋盘往厂长办公室钻”陆青山不屑地说道,“要不是老厂退休之前把他调到劳保站当站长,一当就是七八年,他王大脑袋现在还在我们车间烧锅炉呢。”
吴秀琴用力拧了一下陆青山的胳膊,气道:“那是人家有本事,怎么不见你当初拿着棋盘往老厂长办公室钻”
陆青山挣开了胳膊,叹了一声气,无奈道:“我特么就是一个臭棋篓子,我钻什么钻行了,他找你说啥了”
吴秀琴正色说道;“他说厂里开了会,要推行什么什么改革,拿了咱们厂里的几个部门和科室做改革试点……”
陆青山越是往下听着,脸色越是难看……
……
……
后面两天,陆远就被郑一鸣临时抽调去,帮忙筹备签约仪式的事情,毕竟他也是金盛家纺这单业务的参与者。本来签约仪式的现场布置还有仪式流程,厂宣传科会负责筹备的,但郑一鸣不放心,抽调了陆远去帮忙外,还把林俪也派去了。
派林俪去,也是因为她是女生,心思比男孩子细腻,想得周到些,而且别人不知道林俪的底细,郑一鸣是知道的。林俪是关副厂长的外甥女。让她小小参与一下,将来功劳簿上也好添上她的名字,算是他对晚辈的照拂。她跟陆远、展鹏飞都是一拨进的杭三棉厂,她分配进了后勤办。前些日子关良义把她从后勤办这张温床,直接调岗到销售二科,交到了郑一鸣手里。在郑一鸣看来,关良义能把外甥女调岗到自己的二科来,无外乎是对自己的信任,也是对二科寄予厚望,当然也希望外甥女能在自己的照拂下,能够有业绩,出成绩,未来可堪大用。
两天的参与筹备,陆远能够感觉的出来,郑一鸣是真的很在意这次的签约。不止是郑一鸣,宣传科的人也很重视,场地布置搞得很隆重,从他们的三言两语交谈中,陆远得到了不止是副厂长关良义会出席签约仪式,就连兼着厂长一职的厂党.委.书.记向忠海也会出席这次的签约仪式。
他能预见,这一次不仅是郑一鸣要出大风头了,恐怕捎带脚的,连洪刚都要春风得意一阵子了。
对于向忠海其人,陆远作为杭三棉子弟自然是知之甚详的,向忠海今年五十九岁,从在老厂长时代就是厂党.委.书.记,老厂长退了七八年了,他这个厂党.委.书.记就一直兼着厂长一职,下面加上关良义虽然一共有三个副厂长,但却无人能够取代厂长一职。
陆远听老爸讲过,向忠海二十九岁从部队转业进的杭三棉厂,在部队的时候还获过个人二等功,转业回来后他从车间组长干起,到保卫科科长,再到科室主任,厂办主任,副厂长,厂党委副书记,厂党.委.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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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1章 老妈要送礼
临时会上,郑一鸣宣布将二科分成三个小组,继续沿用老人带新人,骨干带储干的模式。
洪刚如愿以偿,当上了一组的组长,杜源、苏长运分到了他手底下。
二组有孙越、罗大伟、赵宝乐三人,孙越担任二组的组长。
陆远和林俪被分到了三组,胡英红胡大姐担任组长。
对于这个结果,无论是一组,还是二组,都是没什么悬念的。洪刚签下了金盛家纺这笔大订单,替二科开门红,出任一组组长也是实至名归,由他带领杜源和苏长运,完全胜任,没毛病。
孙越和罗大伟搭档二组,也是强强组合,美乐纺业本来就是孙越先挖出来的客户,罗大伟算是协同完成,由孙越出任二组组长,罗大伟尽管心里可能有点不服气,但大体上也是认同的。
胡英红胡大姐出任三组组长,也没什么可以挑刺的,毕竟她在分组之前也独立完成了一桩业务。虽然她这桩业务采购量比较小,但却是通过互联网挖掘到的客户资源,这是比较有代表意义的。就她这个事情,郑一鸣在向关良义的报告里可没少花心思,他用大篇幅的文字去重点介绍,他说这是销售二科作为三棉厂改革试点,在改制进程中摸索到的新型业务模式,极具特殊意义。
林俪作为一个女生,放到胡英红的三组,也能理解。
众人最不能理解的是,陆远怎么也被划到三组去了
不止大家伙会儿不理解,就连陆远自己这个当事人也不理解。
按理说,陆远作为金盛家纺的参与者,最应该加入洪刚的一组。毕竟他和洪刚有过成功的合作经验,分组之后再放到一起最为合适不过。即便不放到一组,也该放到二组去啊,怎么混到女人堆里去了
用郑一鸣的话讲,把陆远划到三组,是出于充实三组整体实力的考虑,毕竟陆远有过金盛家纺的经验,比起赵宝乐他们来,也算半个业务老人了。当然,他也是考虑到胡英红和林俪都是女同志,有的时候多个男同志搭组做事,也会方便很多。
郑一鸣的这两点考虑,基本都能成立,也都能说得过去。
不过甭管能不能说得过去,陆远都没什么意见,因为作为科室老大的郑一鸣在下班时留住大家,是宣布分组,而不是讨论分组,所以服从领导安排才是聪明人的选择。
对于把洪刚和陆远分开,孙越和罗大伟肯定是暗暗叫好的,至于洪刚自己,倒也无所谓,虽然说陆远这小子聪明和机灵,但不代表就非他不可。金盛家纺这单买卖,在洪刚看来,陆远的确是帮了大忙的,但没他帮忙,最终结果也不会变。毕竟金盛家纺对高密度细纱的需求,这是事实,哪怕金安民再装出无所谓的样子,但有需求终究是有需求,骗不了人的,早晚都会摆在台面上的。
少了陆远一个帮手,却多了杜源和苏长运两个成员,怎么看都是后者划算。
宣布完分组之后,郑一鸣才放众人下班。
……
回到家,吃完饭,陆远把分组的事情说给了老爸老妈听,当是饭后谈资。他知道老爸特喜欢八卦他们厂办大楼里的事,然后回到车间说给他那些工友听。毕竟有个和厂里领导同在一栋大楼里上班的儿子,也是陆青山在车间里为数不多显摆的事情。
陆青山端着搪瓷缸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倒有几分他们车间主任老李的派头。
他对于儿子被分到第三组这个事情,有自己另外的见解。他跟陆远说,郑一鸣之所以没让他进一组,明显是不想让洪刚一家独大。陆远无论是去一组还是去二组,都会让两组之间的实力形成悬殊,所以去两个弱女子的三组是最为合适的。
被陆青山这么一说,陆远觉得还真是那么回事。分组模式的确能让团队之间形成竞争力,在你争我逐的过程中扩大业务量,提升签单率。但是所谓竞争,也得是组与组之间旗鼓相当,方能算竞争。如果实力悬殊的话,就不叫竞争了,那叫吊打。
陆远竖起拇指,对陆青山称道:“爸,你这瞎琢磨的本事还真不赖!”
“什么叫瞎琢磨”陆青山把搪瓷管往茶几上一放,指了指电视,说道,“你爸我书读得不多,但这三国可没少看,这些当领导的门道儿啊,三国里都有。晓得伐”
“照你这么说,这郑一鸣当领导当得挺行呗”吴秀琴刚洗好碗筷,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正好听到陆青山的这番话。
“那是,不然你以为他在厂招待所当了那么些年的主任,光知道陪厂领导们喝酒了”陆青
第022章 多年老友来相见
“让老妈下岗”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陆远有些惊诧。
虽说这年月,下岗早就不是什么新鲜事,尤其是这两年国企改制,裁减富余劳动力是企业减负减压的一种方式。就像城厢镇的杭二棉厂,前几年就成功转型改制,当时有一大波的工人下了岗,要么买断工龄自谋出路,要么纷纷被招聘进了如金盛家纺、思羽、艾科斯这样的私营家纺厂里。
陆远知道,杭三棉厂推行国企改制也有大半年了,天天喊着精简机构,裁减编制。下岗一说,在他们厂里传着,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但是这种事,真摊到自己家人头上,陆远乍听之下,心里免不得还是咯噔一下!
他看着一脸愁云惨淡的老妈,问道:“妈,这厂里定下来的下岗名单”
吴秀琴本来是想瞒着陆远的,毕竟陆远在销售二科上班,她听陆青山说,这个部门是厂里推行改革增设的重要部门,厂里领导很重视的。她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影响陆远的工作情绪,耽误了孩子的前途。
如今陆青山这大嗓门把事都跟孩子说了,吴秀琴也就没打算隐瞒了,她摇了摇头,说道:“那倒还没有。听王站长说,这次厂里选了几个部门和科室做下岗试点,我们劳保站、招待所、仓储科这些非生产部门都圈做试点了。他说,上面找他们这些部门主管开会了,意思是让每个试点部门自行上报两个人选,然后厂里开会讨论,最终决议。后来他找了我和你徐姨谈话,想我们俩自己主动提出下岗,他好报上去。”
陆远又问:“他凭啥其他人不找就找你和徐姨谈话,让你俩自己主动提出下岗啊”
吴秀琴说道:“他说,整个劳保站里,就我跟你徐姨的年纪偏大,我今年四十七,你徐姨刚好五十,反正离退休也没几年了,不如让我们发扬发扬一下精神,主动下岗,为厂里减压减负,也为其他科室部门的人做个榜样!”
“我呸!”
她一说完,沙发上的陆青山又气不打一处来,骂道:“这该死的王大脑袋,你说气人不他也知道推荐谁上名单,都是得罪人的事,就让你妈自己主动提出下岗。这混蛋玩意,当年在车间那会儿,我就知道这家伙不是好鸟!”
“行了,别骂了,这不是还没定下来呢吗”吴秀琴瞪了陆青山一眼,然后指着茶几边儿上的香烟和酒,说道,“所以才让你跟我去一趟王站长家,看这事儿还能不能通融一下。你还来劲了。县官不如现管,这道理你不懂啊还亏你天天看三国,说自己懂天下事,你到底陪不陪我去”
“不去!”陆青山坚决地摇了摇头,说道,“去谁家送礼都行,就是不去王大脑袋家!丢不起那人!”
“你……”吴秀琴气得浑身直哆嗦。
“还别说,找你和徐姨谈话,让你俩主动提出下岗,王叔还挺会挑人的。”陆远突然说道。
嗯
陆青山、吴秀琴两口子不约而同地瞅着陆远。
陆青山气得骂道:“小兔崽子,你哪头的王大脑袋让你妈下岗,你还觉着他有理了,是不”
“爸,你先别急眼啊,”陆远坐到了沙发上,对陆青山耐心解释道,“站在他的位置,厂领导让推荐两个下岗名额出来,他们这些干基层的小领导,还能反对啊现在厂里上上下下是人都知道咱们三棉厂在搞改革,他要是敢反上面领导推行的改革政策,你信不信,第一个下岗的就是他。虽然整个劳保站十几个人,他唯独就找了老妈和徐姨,让他们主动提出下岗,有点奸诈耍滑头,但也的确没找错人。你算算,我妈四十八,徐姨五十,你算算他们还有几年退休”
陆青山说道:“这有啥好算的,依着往年厂里退休的年龄,你妈离退休还有六七年呢。”
依着厂里往年的退休年限,男的干到60岁,女的干到55岁,就可以退休了。通常来说,女同志是五十到五十五岁就能退休了。前些年还有子女可以顶班的政策,很多人五十岁就退休,让孩子进厂里上班了。还有些人身体不好,也会选择五十岁申请退休。当然,也有些人家境富裕,不想继续在车间上班,也会选择五十岁退休。但像吴秀琴这样的,身体一直很好,家庭收入又是靠他和陆青山的每月工资,不干到退休年限,怎么可能愿意提前退休
“对嘛,他不找我妈和徐姨这样年纪大的职工,难道还去找二十几岁的小年轻,去说服他们下岗吗”陆远笑道。
“我管他找谁他爱找谁找谁!”陆青山气得把手上的香烟盒重重拍在茶几上。
陆远深思了一番,说道:“爸,妈,依我看,厂里改革要继续深化推进,下岗裁员这种事情就免不得会发生,这次如果有第一拨下岗的,以后就会有第二拨,第三拨……你看城厢镇那边的杭二棉厂,当年多么辉煌,后来不也……”
“什么一拨又一拨下岗的,你尽说些不吉利的话!杭二棉厂能跟我们三棉厂能比我们三棉厂风风雨雨几十年,就没见屋顶漏过雨!”陆青山不屑地说道。
站在沙发边儿上的吴秀琴听着听着,也觉得不是味儿,她皱着眉头,有些愠怒地问陆远道:“儿子,听你这意思,你还希望你妈我答应下来,主动提出下岗,做个表率不成”
“这种表率就别当了!”陆青山也气笑道:“我们陆家从你爷爷起,他当过市里的劳动模范,我当过厂里的优秀职工。98年长江抗洪,厂里号召职工捐款支援灾区,咱家一下子就捐了三百块钱,还当了厂里的捐款标兵。但是,咱家就是不能当下岗表率!”
“行了,行了,你一小孩家家的,也别搀和大人的事情了,好好上你的班。”
吴秀琴摆摆手,对陆远说道:“你妈都计划好了,再稳稳当当挣六七年工资,然后退休了就帮你带孩子。现在突然让我提前下岗,让我干什么去下岗是不可能下岗的,让谁下岗,我都没意见,但是让你妈我下岗,那我就要问问厂领导了,我吴秀琴把二十来岁就进了杭三棉,我把青春献给了厂,凭啥就要我下岗”
“对,媳妇儿,硬气!就是要这种底气!”陆青山情不自禁地竖起了大拇指,赞道。
吴秀琴翻了翻白眼,骂道:“那王站长家,你还陪不陪我去”
“我……我他妈跟你去!”陆青山从沙发上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说道,“我就不信了,他王大脑袋跟我一个车间出来的,这点面子不卖给我。哼,让谁下岗也不能找我媳妇儿开刀不是”
“那拎着东西,赶紧走啊!”
吴秀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嘟哝了一嘴,“磨磨蹭蹭,这都快九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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