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逢引

    我气冲百会，忍不住推开他，化拳为掌，面露凶色，直击他胸口:“你还我冥哥哥！”

    他面色坦然，猿臂一伸，下一刻，我便被拉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头上传来那个磁性的声音:“傻瓜，我就在这儿啊！”

    蹙了蹙眉，我素来自恃耳聪，眼下却怀疑是自己身体出了毛病。

    “胡说甚么”我大声问，下一刻纤臂一举，一掌劈开他，怒喝道:“你还我冥哥哥！”

    他顺势握住我的手腕，交叉后束。我双臂被他束住，动弹不得，只能踢腿踩踏以示抵抗。

    “阿练，我是洛齐，也是冥灵啊！”他的声音低低在我耳旁响起:“傻瓜！”

    脑子里突然“轰”的一声，先前的愤怒如烟花爆炸，随即一片空白。

    他见我不再反抗，便松了手，攀住我双肩，将我扳转过去，与他直面而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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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3章 天劫
    他垂首思忖片刻，方娓娓道来:“分魂术属禁术，损耗极大。自你下山，我心中担忧，顾不得许多，便首次使用。我与你初见时，委实不记得过往。后来一路相伴，返回带山寻找留尘镜时，无意中触发了回忆，方忆起前尘影事。”

    “那你后来自带山回昆仑，为何还不记得自己的身份，经常对冥灵的存在心生抵触”我打破砂锅问到底。

    他有所踌躇，顷刻才缓缓说道:“分魂术不能长久使用。若受到刺激，分魂的那部分便会失去控制，不仅可能会忘记本体，本体与分体皆易出现险情。”

    “刺激”我懵懂地问，仙界无灾无难，他会受甚么刺激。

    他幽怨又无语地望了过来，我便知晓方才脑子想必又进水了。

    “你在仙界咯血，屡治未愈，便是受了分魂术的影响么”我重新挑了个话题，偏头问道。

    他默默地点点头。

    我眉头紧蹙。

    傻瓜！既然那么危险，为什么还要一直使用呢通过分魂术，见我一切安好，便回到姑逢山，本体归元，岂非最好何必冒生命危险，姑逢山的一众生灵，还需要他的庇护，他难不成忘了么

    “我有时不记得冥灵便是自己，继而与你产生争执。”他面色微赧，将我双手贴于他双颊之上，轻声问道:“竟然会自己嫉妒自己，阿练你该不会嘲笑我罢”

    我抽回双手，白了他一眼，撇了撇嘴:“你撒泼的本事了得，我哪敢笑你啊”

    “呵，”他容光焕发，神采奕奕，轻笑一声，又追着将我的手握于掌中:“我只对你一人撒泼，其他人我都瞧不上。”

    我心中微甜，嘴上却不饶人:“外人面前，杲杲如日月，谦谦如



第224章 真相
    他点点头，继续道:“我推算出你将有一次大劫，便以天劫为由，困你在姑逢，同时为你寻求化劫之法。”

    想起下山前，他每次送我回山洞，便会在洞中加固结界，加设护壁，原以为是多此一举，不料还有如此内情。

    “不料你私自下山，不告而别。我得知消息后，只能使用分魂之术，利用一早刺入你体内的追灵针，找到你，化作洛齐陪伴你左右。”

    对我在姑逢山的生活了如指掌，他当真是冥灵！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日日心心念念的人，竟寸步不离地守护着我！

    我何其愚蠢，又何其有幸！

    激动得手指微颤，逼着自己不去打断，继续细心听下去。

    “因分魂之术对灵体有损，我起初毫无记忆，后来出走昆仑，到了带山，寻找留尘镜时触发了所有记忆。留尘镜与碧玉白转珠本是一体，相契合后能了解两物所历之事。我得知前因后，便又趁天帝圣诞广邀宾客之际，返回昆仑，谁知却得知你与青冥不在昆仑。”

    “阳古将你与青冥寻回后，我们结伴去采集神草。招摇山下，眼见你负气而走，一时疏忽，没有跟随前往。后来遍寻不见，听说你被投入青要轮回，我不知天劫会应在何处，只能再次使用分魂之术，一边为你寻找神草，一边赶往青要陪伴。制作心莲想尽办法送给你，原以为可保你平安，却没想到，功亏一篑。你不仅自戕，还险些魂飞魄散。”

    我目瞪口呆地望着他，难以置信地确认:“我在青要轮回那次，便是应了天劫”

    他点点头:“多亏司命星君，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想起当初魂断荷池，至今仍



第225章 薄怒
    他一惊，似乎没料到这个问题，回想片刻，凝神看向我，眼神真诚又复杂:“我每次只想问你一个问题。”

    “甚么问题”

    目若剪水，清亮而澄澈，他静静地看着我:“阿练，你还是瞧不见我么”

    我心如擂鼓，又惊又喜。原来他当真在意，而不是仅仅将我视作累赘与责任。

    那热切又专注，深情而温柔的眼神，几乎使我坠溺。我面上一热，转眸欲避开，却瞥见了他背后那团团升起的水汽氤氲。

    心绪当即逆转而下，凭空闲愁万种，随后便冰冷至极:眼下我还身负重任，五宝未齐，轮回阵未通，吉凶生死难料。他也还有姑逢山的众人需要庇护照料，若在此时坦白心意，只会让彼此陷入两难。

    他的身体，恐怕受不住再次长期使用分魂术了。

    念及此，我如同当头棒喝，只能默然。

    “阿练，你直接告诉我吧，不要再含糊其辞，言辞闪烁。”他将我扳正，用手抬起我的下巴，直直地看向我:“你当真能瞧见我”

    我点点头，他似是不愿相信，将脸贴近，见我没有回避，沉静的眼神终于渐渐浮起了丝喜悦。

    用手挡住那缓缓落下的唇，我避开他不解的眼神，垂眸看向那纤指顶端，已经斑驳的，许久未曾涂抹的指甲，轻声道:“我打算将纳水珠献给玉帝，你，可有异议”

    他摇头:“那本是归你所有。”

    “娘亲赠与你，便是你的。”我缓缓抽出手指，又将身子坐正，看向角落中茂盛得不像话的青草:“你赠我冥许镯、留尘镜、头饰心莲、红衣美裙。为我采集神草，一路悉心照料。我很感激！”

    “感激”他似是未听懂，重复道:“除此以外呢”

    我再偏离了些，咬了咬嘴唇，摇头道:“沉香潭旁，我在梦中，依稀忆起阿爹曾将我许配给你。如今我有大事在身，此事一了，我便会回来，兑现承诺。”

     



第226章 山主
    他一愣，半晌方长叹一声:“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平白说出这般莫名其妙的话，却教我不敢再多嘴追问了。

    他坐了下来，也稍稍远了些，声音低低地响起。

    “长左一次偶然外出，遇见一人间姑娘，两人私定终身。姑娘思亲心切，长左也便一时冲动跟了去，不料却被人间捕灵师捉住，欲行火刑。那姑娘阻挠不成，为证明自己是心甘心愿，非长左诱惑，便自刎于人前。长左被其家人松绑，他却不愿独活，也散尽修为，灵识尽毁。我闻讯赶来时，已是来不及。只能按照他临终嘱托，将两人的尸体化为一体，带回姑逢山安葬。如今，安葬之地，已是一颗庞大的连理枝。”

    原来如此！难怪那株连理枝，我瞧着，竟莫名地心惊和悲伤。

    对我粗鲁又厌弃的长左，经常被我捉弄的长左，曾被我诅咒此生不得所爱，没有姑娘瞧上眼的长左，终究化作了一抔黄土……

    “阿练！”洞外熙熙攘攘的人声打断了我的遐思，那冷厉又隐含焦急薄怒的声音格外响亮。

    “贵客勿忧，此处是本山禁地，”长右不卑不亢的声音随后响起:“白练姑娘想必是与山主叙旧！”

    “叙旧为何不能光明正大”青冥的声音冷如冰霜:“莫不是山主扣留了阿练，不让她出来相见”

    “贵客说笑了！”长右轻笑一声:“整个姑逢山都知，山主对白练姑娘素来宽厚纵容，何谈扣留”

    “阿练！”青冥听而未闻，再次焦急呼唤，极力压抑着愤怒。

    我心下一松，瞥了洛齐一眼，见他眼角余光也正扫过来，便适时地站起来，边走边往外喊道:“我在这。”

    下一刻，青冥瞬行至身边，不由分说将我带离山洞，在平地处现身。

    “你哭了”青冥看向我，担忧之色甚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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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7章 婚说
    手腕微紧，我吃痛地看向青冥，却发现他正冷冷地望向走近的洛齐。

    “你们一路在一起”兼采高声惊呼，继而发觉失态，又低声问道:“那你能瞧见冥公子了”

    “这说的甚么话”桑影不满道:“阿练又不是睁眼瞎”

    阳古点点头，难得地赞同:“况且阿练灵体中萤火芝尚在。别说人了，在地下一眼千里，明察秋毫，小菜一碟！”

    众人又神色各异地瞧向我。

    桑影见我成为众矢之的，伸出双臂挡于我面前，大声质问道:“你们甚么意思”

    “你能瞧见我，”洛齐若有所思，不确定地问道:“是因为萤火芝”

    蹙眉摇头，我也不知到底是也不是。

    “你能瞧见山主”蓝姐姐惊道，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场面顿时热闹起来，姑逢山的旧人们面面相觑，喜不自胜。

    “阿练能瞧见你们的山主，值得如此高兴”阳古一脸不解，回头望着与他一样疑云满面的同伴。

    “那是，”苍鹄九个脑袋晃来晃去，使人眼花:“姑逢山该办喜事了！”

    “此话何意”青冥冷冷道，我的手腕如被寒铁所拷，冷气入骨。

    兼采似乎没瞧见青冥的脸色，自顾自地拍着手笑道:“我就说嘛，山主待白练姑娘不比一般，铁定是老相好了。”

    “胡言乱语！”蓝姐姐嗔道，一记巴掌拍过去，到了半空就改道，捏住了兼采那双一得意就忘形，疯狂摇摆的彩色长耳朵:“平时见了公子大气都不敢喘的，今天见了阿练就只管胡闹了。”

    “那是，”兼采拍掉了那双捏住她的手，将耳朵缩了回去，又躲到我的身后，牵着我的右手，对她吐着舌头:“阿练在，公子不会惩罚我的。”

    众人齐齐笑了起来:“你就得意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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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8章 戏言
    我大惊失色，这话，与在沉香潭旁，被青木香摄入幻境时见过的一模一样。难不成，竟是真的

    剑香更浓，阳古一把拽住青冥，笑着望向苍鹄:“且不说阿练，不是那毫无主见一味盲从之人。就说父母之命，你大概不知，在仙界，她可是昆仑宫的少主，开明兽陆吾神君之女，天帝有意着昆仑宫与安香宫联姻。你说阿练又当如何”

    兼采等人诧异地望着青冥，又担忧地看了眼洛齐，最后将目光定格在我身上。

    我苦笑道:“我与天帝立下军令状，生死未卜，哪有心思想别的。你们若为我着想，还是先好生招待我几顿，免得我成个饿死鬼！”

    “切，还是那么贪吃！”兼采不屑道。

    “呵，这个容易，姑逢山虽不易寻得其他荤食，但你喜爱的鸡翅，一直都有。”蓝姐姐笑道。

    “冥公子，我等先行告退以准备饭宴。”蓝姐姐朝洛齐行了礼，便领了众人往回走。

    “这不公平！”苍鹄在后面跟着，几个脑袋七嘴八舌地叫着:“你们给白练留了鸡翅，我的小苍鹄呢你们给它留了啥”

    长右回头笑道:“留了几个脑袋！”

    众人哄堂大笑，笑声渐远。

    “洛齐公子好手段！”青冥松开我的手腕，转眼冷眼瞧着洛齐:“或者我该称你为冥灵山主”

    洛齐不在意地笑笑:“悉听尊便。”

    “你隐瞒身份，一路相随，到底意欲何为”青冥脸色阴沉得快要下冰雹。

    “自然是为了阿练。”洛齐也不隐瞒，坦诚至极。

    “用过午膳，我们便离开罢。”我插嘴道。

    “这么快”桑影撅起了嘴:“我还想多留几天呢。”

    “你若想留也无妨，问洛齐，不，问冥哥哥……”我有点乱，转眼看向洛齐:“不，还是你自己问山主罢”

    洛齐笑意渐收，意味深长地望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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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9章 威压
    这晚，大家在篝火旁载歌载舞后，各自回房。兼采悄悄地拉住我，将我牵到一旁，低声问:“你方才说明日一早便离开，可是当真”

    我点点头。上界一月，下界一年。快到约定时限，纵然不舍，也要顾全大局。

    “我今日潜入静远殿，听到长右似乎在劝阻山主甚么。你可以不走么”兼采难得伤怀地说:“姑逢山好久没这么热闹了！你之前一走，山主也不笑了。后来就一直把自己关在后山不出来。你这次回来，他虽然高兴，但我感觉他不再像以前那么快乐了。”

    我心知肚明，但不便点破，只能附和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的心思，我们怎么知道呢”

    “阿练，”青冥走了过去:“我送你回去。”

    山崖上的那个小山洞，是我的栖身之所。这次回来，我依然夜夜宿在那里，眺望姑逢山，忆苦思甜。

    我点点头。前几日，纵然我屡次婉拒，他仍然在身后默默保护，守在洞口。与其徒劳，不如领情。

    兼采不悦地松开我的手，嘟囔道:“以前都是山主送的，可怜的冥公子！”

    我心口一痛，脚下一滞。

    “怎么了”青冥慌忙走上前来扶住我。

    我勉力笑笑:“突然头痛，想必是萤火芝作祟。”

    他牵起我的手，输送着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