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明天下

    “洪承畴分兵作




第六百九十一章 暗度陈仓（1）
    山东巡抚卢发轩刚刚进入厢房，知事就来禀报，巡按御史贺耀廷前来拜访。

    卢发轩有些烦了，以督查院左佥都御史的身份出任山东巡抚之后，这山东巡按御史贺耀廷就如同膏药一般的贴上来了，几乎每天都要前来拜访，两人其实也没有谈到多少实质性的事情，无非就是闲聊一番，卢发轩知道贺耀廷的想法，每每都是敷衍应付，尽量不得罪。

    这期间，卢发轩收到了吴宗睿亲笔写来的信函，嘱托卢发轩暂时不要动手，等到中原局势逐渐明朗之后再行考虑，昨日卢发轩终于再次收到吴宗睿的信函，告诉他可以在山东各地部署登莱新军的军士、彻底掌控整个山东了。

    朝廷的塘报，卢发轩也仔细看过了，凭着敏锐的感觉，他从中发现了诸多的问题，这些问题与情报司传递的情报相对应，就能够轻易的察觉到朝廷面临的窘境。

    其实卢发轩也等的有些心焦，以前担任登莱巡抚的时候，他每天都是忙忙碌碌的，事情很多，而且都是紧要的，等着他来处理，可出任山东巡抚之后，几乎就没有多少的事情需要处理，很多时候闲的有些无聊，崇祯五年孔友德叛乱之后，山东一地一直都较为平静，没有发生什么大事情，历任的巡抚也不会无事找事，得过且过，唯有原任的山东巡抚宋学朱，依托皇上和朝廷的支持，想要插手登州和莱州的事宜，最终没有能够得逞，调到京城去了。

    刚刚坐下，厢房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下官见过卢大人。。。”

    贺耀廷人还没有进入厢房，声音先过来了。

    卢发轩以督查院左佥都御史的身份出任山东巡抚，已然是贺耀廷的上级，不过从两人在山东的职责来说，不存在上下级之间的关系。

    “原来是贺大人，快快请坐。”

    进入厢房的贺耀廷，倒也没有客气，一屁股坐下了。

    卢发轩出任山东巡抚近两个月的时间，与贺耀廷闲聊数十次，包括当年参加乡试和会试的诸多事宜，贺耀廷还专门为当年乡试和会试的事宜，给卢发轩说了抱歉的话语，两人之间几乎没有什么可聊的话题了。

    端起茶杯的时候，贺耀廷的眼睛看了看厢房的四周，看看是不是有其他人。

    贺耀廷的这个动作，卢发轩注意到了，他表面无所谓，内心已经开始紧张。

    吴宗睿的书信里面，分析了朝廷当下面临的局势，山东一地暂时平稳，皇上和朝廷的目光很有可能转向山东，转向登州和莱州，他卢发轩也会成为皇上和朝廷重点关注的对象。

    卢发轩正是要利用这个机会，将登莱新军安插在山东各地，真正的掌控整个的山东。

    看见贺耀廷一直都在品茶，没有开口说话，卢发轩不经意的开口了。

    “贺大人，今日你我是不是摆上围棋，好好的杀他一盘啊。”

    贺耀廷略微的楞了一下，连连点头。

    “正好，今日闲暇，没有多少的事情，就陪着大人杀他几盘。”

    很快，卢发轩与贺耀廷来到了后院，卢发轩的家人没有跟随到济南府城，巡抚衙门的后院也就没有什么家人，唯有几个服侍的下人，没有什么需要避讳的。

    院子中间的石桌上面，摆着棋盘和棋子。

    坐下之后，卢发轩看着贺耀廷开口了。

    “贺大人，老规矩，你执黑先行。。。”

    贺耀廷也没有客气，他的棋艺本就比不上卢发轩，执黑先行是肯定的。

    布下几颗黑子之后，贺耀廷的手中拿着两枚黑子，叹着气开口了。

    “唉，进来我看了朝廷的塘报，这中原的局势可不得了，洪承畴在朱仙镇败给了流寇，让流寇的气焰更加的嚣张，现如今流寇正在进攻开封府城，也不知道开封府城的情况如何。”

    卢发轩在棋盘上面放下一枚白子，笑着开口了。

    “贺大人，中原的局势如何，那是皇上和内阁考虑的事宜，你我主要还是将山东一地的事情做好，你说是不是啊。”

    贺耀廷点点头，紧接着又摇摇头。

    “非也，卢大人，你我都是朝廷官员，自然要关心朝中的诸多事宜，这流寇在中原肆虐，天下就不得安宁，天下不得安宁，皇上必定寝食难安，皇上寝食难安，你我做臣子的，又哪里能够安心的做事情啊。”

    卢发轩脸上带着笑容，冲着贺耀廷竖起了大拇指。

    “贺大人，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我可真的要向你学习啊。”

    贺耀廷抬头看了看卢发轩，一脸的严肃。

    “卢大人，下官说的可是真心话，这陕西、河南、湖广、山西、四川乃至于南直隶，各地都陷入到动荡的局面之中，山东一地又怎么可能独享安宁，依我看，不要多长的时间，流寇就会朝着山东进发。。。”

    卢发轩的神色也变得严肃。

    “贺大人，不会如此吧，山东各镇的驻军，兵强马壮，流寇就算是想着入侵，也没有机会，再说了，你我身受皇上和朝廷的重托，负责守卫山东，岂能让流寇在山东各地肆虐。”

    贺耀廷索性放下了手中的棋子，看着卢发轩开口了。

    “卢大人，山东一地暂时平安，不过，流寇若是攻陷了河南，接下来很有可能朝着山东进发，到了那个时候，你我就没有如此的清闲了，下官觉得，还是要防患于未然。”

    卢发轩眯了眯眼睛，假装听不懂。

    “贺大人，你这话我就不明白了，你是山东巡按御史，我是山东巡抚，你我都是按照皇上和朝廷的要求做事情，我等的职责就是护卫山东一地的平安，至于说陕西山西河南等地的事宜，不是你



第六百九十二章 暗度陈仓（2）
    书房的门早就关的很紧，贺耀廷还不放心，走到了书房的门口，贴着耳朵仔细听了听，确定外面没有人才放下心来。

    贺耀廷的确很得意。

    其实在卢发轩出任山东巡抚之前，贺耀廷就接到了皇上的密旨，密旨的内容很简单，就是将卢发轩争取过来，毕竟卢发轩长期在吴宗睿的身边做事情，两人同时参加了乡试和会试，同时高中二甲进士，又同时为官，关系非同一般，应该说，吴宗睿对卢发轩的影响很大。

    特别是卢发轩担任登莱巡抚期间，一味的听从蓟辽督师吴宗睿的钧令，让原山东巡抚宋学朱无法干涉登州和莱州的诸多事宜，已经让皇上和朝廷警觉了。

    接到了皇上的密旨，贺耀廷一点都不在乎，他认为，想要争取到卢发轩很简单，只要皇上给予卢发轩足够高的官职，或者说足够高的品阶，同时展现出来对卢发轩的重视，所谓士为知己者死，卢发轩是殿试的进士，本就是皇上的学生，感受到了皇上的关爱，一定会死心塌地的为皇上和朝廷做事情。

    贺耀廷很清楚，能够为皇上和朝廷争取到卢发轩，就意味着皇上和朝廷可以直接插手登州和莱州的诸多事宜，而且能够插手驻守登州和莱州的登莱新军，到时候就算是蓟辽督师吴宗睿知道了，也是无可奈何的。

    真的做到了这一步，贺耀廷也有着巨大的功劳，同样会受到皇上和朝廷的赏赐。

    这不能怪贺耀廷想当然，他毕竟是读书人，光宗耀祖的思想盘踞在脑海里，当下的读书人，学到的一身本事，就是要卖给帝王家的，否则读书有什么作用，再说了，卢发轩也就是普通人，能够看到升迁的机会，凭什么不把握住。

    再次回到方桌的前面，贺耀廷坐下了，颇有些主人翁的味道。

    卢发轩看着这一切，默不作声，脸上依旧有兴奋的表情，吴宗睿的信函来的太及时了，昨日信函抵达，今日贺耀廷就带来了皇上的密旨，这两者之间绝非巧合。

    贺耀廷轻轻的咳嗽了一下，压低声音开口了。

    “卢大人，下官的意思是，从登州和莱州，抽调部分的登莱新军，进入到中原作战，同时，卢大人以山东巡抚的身份，插手登州市舶司的事宜，获取到一些钱粮，提供给五省总督孙传庭大人，用于剿灭中原的流寇。。。”

    卢发轩在内心暗骂贺耀廷的无耻，凭着皇上的一封密旨，就如此的狮子大开口，不仅想要调遣驻扎在登州和莱州等地的登莱新军，还要插手登州市舶司，人也要钱也要，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换句话说，卢发轩就算是真的想着升迁，想着得到皇上的青睐，做了这些事情，功劳也是贺耀廷的。

    略微的思索之后，卢发轩脸上带着苦涩开口了。

    “贺大人，你不是不知道啊，这登莱之地，乃是蓟辽督师府直接管辖，我是山东巡抚，按照朝廷的惯例，是不能直接插手登莱之地的任何事宜的，如果我贸然将手伸向了登莱之地，引发了吴大人的怀疑，那就什么事情都不要想着做了。”

    贺耀廷也皱起了眉头，他知道卢发轩所说的话语，有一些是真的，前任的山东巡抚宋学朱，千方百计想着插手登莱之地的事宜，结果被吴宗睿挡回去了，尽管宋学朱得到了皇上和朝廷的支持，最终也是灰溜溜的回到京城去了。

    贺耀廷相信，卢发轩如果真的动心了，有些事情是可以做的。

    “卢大人，或许下官心急了一些，不过中原的局势堪忧，皇上很担心啊，所以说，我山东以及登莱之地，必须要为皇上解忧啊，卢大人原来担任登莱巡抚，得到了吴宗睿大人的器重，现如今离开不过两个月左右的时间，过问登莱之地的事情，不算什么啊。”

    卢发轩摇了摇头。

    “贺大人，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已经不是登莱巡抚，继续插手登州和莱州的事情，说不过去，除非有很好的理由，否则不要说是我，就算是现任的登莱巡抚吴宗坤大人，也不要想着随意的调遣登莱新军，随意的插手登州市舶司的事宜。”

    贺耀廷脸上露出愤慨的神情。

    “不会吧，卢大人，吴大人真的如此霸道吗，就连皇上和朝廷的话都不听了。。。”

    卢发轩对着贺耀廷摆手。

    “贺大人，你也不用生气，这不是听不听皇上和朝廷话语的问题，我在吴大人身边多年，知道吴大人的脾气，有些事情如果做的不小心，吴大人对你我都不会客气。”

    贺耀廷眨了眨眼睛，盯着卢发轩。

    “卢大人，那你说该怎么办啊。”

    卢发轩皱着眉头考虑了好一会，还是摇摇头，看样子是没有想到很好的办法。

    贺耀廷有些着急了，再次开口。

    “卢大人，你担任登莱巡抚那么多年，难道在登莱新军之中就没有自身的势力吗。”

    卢发轩的神色瞬间变化，看着贺耀廷。

    “贺大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卢某人坦坦荡荡，怎么会去做那些事情啊。”

    贺耀廷的脸色微微有些红，看着卢发轩不好意思的开口了。

     



第六百九十三章 暗度陈仓（3）
    得到卢发轩的承诺之后，贺耀廷经过了一整夜的思考，写出了很长的一封奏折，奏折里面将所有的事情都分析了，最终的意思就是相信和支持卢发轩，恳请皇上准许卢发轩的建议。

    这份密折，六百里加急送往京城。

    密折送出去之后，贺耀廷的心也跟着奏折走了。

    多年之前与吴宗睿之间的恩怨，贺耀廷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他认为那是读书人的耻辱，遗憾的是，吴宗睿在他的面前总是高高在上，或者是高不可攀，贺耀廷高中进士为官的时候，吴宗睿已经是登莱巡抚，等到贺耀廷成为山东巡按御史，吴宗睿早就太子少保、蓟辽督师，成为朝中赫赫有名的封疆大吏了。

    贺耀廷认为自己一辈子都没有机会报仇了，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他都不是吴宗睿的对手，哪怕背后有复社和东林党的支持，所以他将对吴宗睿的仇恨死死的压在内心深处。

    再次的促发贺耀廷斗志的还是已故的詹事府少詹事张溥。

    贺耀廷一直都很崇拜复社领袖张溥，一次偶然的机会，贺耀廷与张溥在酒宴上面相遇，喝多了酒，贺耀廷表露出来对蓟辽督师吴宗睿的强烈不满，引起了张溥的注意，得以进入了复社的核心层，那个时候，贺耀廷才知道，复社已经将吴宗睿当做了主要的对手。

    从那之后，很多的事情贺耀廷都知道了，他甚至知道了皇上对吴宗睿的忌讳。

    贺耀廷觉得机会来了，于是不遗余力的推动弹劾吴宗睿的事宜，只是张溥考虑到贺耀廷的身份资历以及在朝中的影响力，没有让其出面，这让贺耀廷得以保全。

    张溥去世之后，有一段时间，贺耀廷心灰意冷，觉得复社散了，没有合力了，算计吴宗睿的事情也无从谈起。

    就连贺耀廷自己也没有想到，他突然出任山东巡按御史，而且朝中的秉笔太监王承恩亲自和他交谈，说到了登州和莱州的事情。

    这让贺耀廷再次的看到了机会，此时此刻的他，心态平和了很多，他没有想着直接搬倒吴宗睿，只要他所做的事情，能够削弱吴宗睿的实力，就算是很不错了。

    卢发轩与吴宗睿之间的关系，贺耀廷当然知道，不过贺耀廷认为，卢发轩之所以靠拢吴宗睿，还是因为没有得到皇上的器重，只要皇上重视卢发轩，那么卢发轩就一定会背叛吴宗睿，在关键的时刻做出有利于皇上和朝廷的选择。

    卢发轩出任山东巡抚，贺耀廷几乎每天都去拜访，与卢发轩闲聊，表面上什么都没有说，其实话语里面暗藏了玄机，贺耀廷回忆了当年的乡试和会试，借以试探卢发轩的想法，他发现卢发轩其实是想着报效皇上和朝廷的，只是因为与吴宗睿的关系不一般，所以有很深的忌讳，害怕得不到皇上和朝廷的信任。

    知道了卢发轩的想法，贺耀廷放心了，他给皇上写去了密折，禀报了卢发轩的想法。

    这一次贺耀廷与卢发轩摊牌，也是皇上的意思，中原的局势紧张，皇上终于想到了山东，想到了登州和莱州，希望能够从山东调遣部分的军士和粮草，交由五省总督孙传庭指挥，剿灭愈发嚣张的流寇。

    皇上其实没有想到直接调遣驻扎登莱之地的登莱新军，看过皇上的密旨之后，贺耀廷认为可以调遣驻扎在登州和莱州等地的登莱新军，这也是削弱吴宗睿力量的最佳办法。

    调遣登莱新军的关键，就在山东巡抚卢发轩的身上。

    贺耀廷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直接摊牌，要求卢发轩调遣登莱新军，插手登州市舶司，获取足够的粮草，只不过最终的结果让他猝不及防，大半夜的思考，贺耀廷也想明白了，要求卢发轩突然站到吴宗睿的对立面，还是有些困难的，只要卢发轩同意调遣登莱新军进入山东的其他府州县，这就足够了，事情总要一步一步来，只要登莱新军进入了山东的府州县，在吴宗睿无暇顾及的情况之下，贺耀廷联合卢发轩，可以让这些登莱新军的军士效忠皇上和朝廷，等到木已成舟，吴宗睿也无可奈何。

    。。。

    京师，紫禁城，偏殿。

    朱由检看着手中的密折，脸色有些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