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横北故人归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茶烟善绿
祁恒瞧着她,眉头皱了皱,祁叔,祁叔
她有多久没这样叫他了
他是比她大上不少,何时他们之间变的如此客气如此疏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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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他们
冬日里风雨多,瞧着就要下雪了,一下雪,先封山,再是封了清水村通往镇上的那条路。
这几日清水村那些在外间的村民,能赶回来的几乎都赶回来了,可素伊的表弟阿河却还没有回家。
素伊爹爹,李车夫穿着一身素伊娘给他做的袄子,还戴着一顶厚厚的帽子,还有一只杂兔毛手套,下身从膝盖上到小腿脚腕也套了素伊娘给他做的杂兔毛套袜(类似护膝护腿的东西)。
他在外间赶了这般久的马车,即使穿的这多,身上却依旧染上了一身风霜,脸也冻的通红。
李家小院中,素伊娘听见了声音,连忙撩开灶房的挡风门帘,冒出一个头来,她听了听外间的声响,连忙出了灶房,赶去开门,打开了院门,见她相公冻的一脸通红,她踮起脚尖伸出自己温热的手,捂了捂自己相公的脸,又往他身后的马车瞧了一眼,急忙开口道:“还没接到阿河吗前些日子阿河给了信不是说就这两日回来”
接着又道:“叫你戴上我做的那个面罩你偏不戴,现在好了,又把脸冻的通红!”
李车夫知道自己的脸在冷风中被刮了这么久会有多冰冷,他连忙退了退身子,很快便离开了素伊娘的手,接着他牵着那马车做势就要往院子中走,还开口道:“昨日没接到,今日也没接到,明日我干脆去县里书院找找,顺便也把他接回来。”
他今日还去了镇上寻了那和阿河同在县城一个书院的同窗家,打探了一番,可又没打听到什么消息。
前些日子,阿河自己托人回来说过会晚点回来,可前几日也托人说过,这两日就会回来啊,这还没回来,他都听说县城那边好像已经开始下雪了
“戴上那面罩我还能有客人有些客人看见了觉得奇怪、害怕,跑还来不及。”
他又开口道。
素伊娘瞧见他要进来,连忙让了让身子,让他牵着着马车进来。
李家这院门原先做的不大,后来素伊爹开始赶马车了,来来出出这院子不方便,院门便重新拆了又做宽了些、大了些。
素伊娘听见自己相公这般说,瞪了他一眼,“想那么多做啥这么冷的天少一个客人也无妨,少一个你还能早些回来!”
接着她想到自己那侄子,又道:“那你明日去县里瞧瞧,记得一路上多注意些其他回来的马车,瞧见了马车就打探问问,别和阿河错过了,还有你明日把那面罩戴上再去!”
“好咧。”
素伊爹又笑了笑,少一个客人他还想多一个客人呢!
接着一身风霜的男子开始摆弄自己的马车,一会还要给这马儿喂食呢,这天冷的,它们也辛苦了。
李家后院茅房旁有个杂屋,杂屋旁有间养了鸡鸭的杂屋,再隔壁便是给这辛苦马儿住的马房,那马房中平日打扫的还算干净,里间堆放中瞧着暖和的干枯稻草。
有那些干枯稻草,这马儿住在里间暖和些。
这马儿头上还套了一个挡风面罩,面罩直接套在马儿头上,只露出嘴巴、眼睛,鼻子,耳朵了来。
这样的东西也是素伊娘自己动手做的,她做了好几个呢,给马儿冬天轮流戴上。
马儿身上还穿了一件“衣物”,是素伊娘用家中旧衣物做的,穿在马儿身上可以包起马儿的肚子。
这样的“衣物”,她也做了几件。
李家小院中有个桂花树,此时那棵桂花树叶子全部掉光了,在那树下有一只穿着灰布“衣物”黄毛小狗睁着一双眼瞳盯着自家的男主人,接着又见女主人回了灶房,黄毛小狗跃起身子跟着女主人一起去灶房,它把头蹭弄那门帘,这门帘是天冷了,素伊爹给按上的,小黄毛蹭弄了那门帘一角,接着挤进了自己小小的身子,然后又奔去灶洞前,挨着灶洞一角趴下身子。
此时李家灶房中,素伊娘提着一个空木桶,又拿了一个瓜瓢到了灶洞边,她空出一只来,掀开大锅的盖子,打开一锅已经滚烫的热水,接着又拿起手中瓜瓢去打那热水,等把热水都弄到了空木桶里,她又连忙提着去和灶房相通的耳房里,倒进耳房中浴桶里,那浴桶里还有不少她之前倒进去的凉水。
接着她又提着空木桶出了那耳房,把耳房房门关紧,又去打了些凉水重新倒入刚刚那锅里,她把瓜瓢放在木桶里,又绕到灶洞口前,蹲下身子,继续往灶洞里添些木柴。灶洞里,火苗在燃烧着,她之前本就是掐着点生火烧着热水,等着自己的相公回家。
添了些木柴后,她又站起身子,连忙跑出去喊自己那相公进来洗澡。
素伊爹已经把马儿侍弄的差不多了,他听见了素伊娘的声音,感觉忙活完,又往灶房走。
撩开门帘,走进灶房,里间一片暖洋洋的,随意瞥见灶洞旁趴着的黄毛小狗,这小狗,是乡里邻居前几个给他家的。
那家一只大黄差不多一月前生了一大窝小黄狗,这冬日粮食贵,那家人舍不得那般多粮食喂这些东西,可又怕它们饿死了,最后乡里邻居谁愿意养的,就送一只。
素伊爹瞥了那黄毛一眼,又看了自己娘子一眼,连忙进了那耳房,脱衣洗澡。
耳房里角落放着一张破旧桌子,上面有一盏燃着油灯,还放了一个半旧的盒子,那盒子两层,里面分别装了干皂角,一块珍贵的香胰子。
破旧桌子旁边有个像屏风一样的东西上挂着好几块不同的干净帕子,前方又放了两个木盆。
角落中还有好几双不同的绵拖鞋,拖鞋旁边还有着一个很旧的铁盆子,那铁盆子里间盛了一些多灰,灰上面燃着一堆木炭火,很旺,已经在耳房放了好一会了,烧的耳房里不那么冰凉。
素伊娘见自己相公去洗澡了,又去了他们住的房间给他找了一身干净衣物来,她又抱着衣物进了灶房,接着又去敲了敲和灶房相通的耳房房门,在外头说:“你在里面洗澡了吗我给你开点儿门,免得里面太闷了,衣服我给你拿过来了,一会你擦身子的时候叫我一声,我就在外头灶房,锅里还温了热水,你要是要加热水,叫我一声。”
“好。”里间的人应了一声。
接着素伊娘拉了拉耳房房门,拉了一点点缝隙,好让灶房的空气进去。
然后她又抱着衣服去了灶洞洞口前,拿起一个小矮凳,扫了一眼灶洞里的火苗,又腾出一只手来,小心的捡了几根合适的木柴扔了进去,接着又把自己怀中的衣物拿着尽量靠近些那火苗。
等烤了一会,她又从那一堆衣物中把穿在最里面贴身衣物找了出来,把贴身那衣物仔细的烤着,尽量烤的温热。
灶洞里的火苗依旧在燃着,等了一会,里间耳房中的男人已经洗干净了,洗了一个这样的热水澡,身子好受了不少,他又喊了一声自己娘子。
素伊娘听见了声响,站起身子,拉开耳房门,进了去,又把贴身温热的衣物先一件一件递给自己的相公。
素伊爹已经擦拭干净了身子,穿上了一双属于他私人的绵拖鞋,温水洗过的身子瞧着光滑健壮,脸部五官褪去了通红。。
接着他穿好了,望了角落那燃着的木炭开口道:“今日家中还有人要洗澡不”
“今日好像没了。”
“好。”
然后素伊爹又道:“你自己去忙活吧,不用管我了,我把这收拾一下。”
素伊娘点点头,便出了耳房。
然后素伊爹便开始从那破旧桌子上的盒子中拿出干皂角,用那还有些温热的洗澡水,洗起自己厚重的衣物来。
等他洗好了一遍,又用木盆装好,再把浴桶里的水倒掉,耳房里修建的时候留了出水到外间的小洞。
他又先把那燃着铁盆子端了出来,铁盆子两边有个像耳朵一般的东西,可以用来端,不烫。
素伊娘瞧见他出来了,瞧着他道:“你就放在这,我一会再添点木炭端去堂屋等吃饭时烤!”
素伊爹点点头,把手中东西放在一旁。
“锅里的水又热了,兑点凉水洗衣服,我再烧点。”素伊娘开口道,她刚刚听见了他洗衣物的声响。
“好。”
素伊爹又去拿灶房的空木桶和瓜瓢打了热水,又兑了凉水自己提着进了灶房又清洗了几遍自己那厚重的衣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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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傻瓜
第二天,天还灰蒙蒙的,素伊爹已经轻手轻脚起床穿好衣物了。
接着他带上昨晚他娘子给他拿的一个荷包,这荷包里装满了碎银子,然后又小心翼翼出了房门,再顺手带上了房门。
出了房门后,他先去后院茅房中解手,又绕来前院进了灶房,打水洗了把脸,然后在灶房里,在灶洞里生起火来,还弄了些马儿的吃食,又顺便热了两个素伊娘早前做好的饼子。
他拿着热好的饼子吃了吃,很快便吃完了,再去堂屋倒了一杯温水喝了下,然后又回了灶房,提着马儿的吃食去后院马房中喂给马儿吃,等马儿吃好了,把马儿牵了出来,再把马车行头侍弄好,接着牵着马匹去了前院。
出了院门,再回头,转过身子,放下手中绳子,又走了几步,关上了刚刚被他打开的院门。
然后再转身,上了马车,驾着马车往镇上赶。
天依旧还灰蒙蒙的,有些清晨的雾气,在路上看不见远处的行人,也看不清远一点的路途,素伊爹小心平稳的驾着马车。
今日他也戴着帽子,套了手套,还有他娘子做的护袜,棉衣外他还披上一方黑色披风,其实昨日他也披了,只是下午回家时那披风被他下马车时解开放在马车上了,他赶着的那匹马儿也套上了它家女主人做的那些物件。
从清水村到镇上的路程不算太近,路道两边偶尔有田地,也偶尔也有大山。
雾气还很重,空气里很冰凉,若是张开嘴吸上一口气,嘴巴喉咙都会凉透。
他驾着马车,一阵阵的疾风又向他袭来,打在他脸上,不一会他这脸又吹的通红。
好在他这脸皮子多年来已经学会了抗冻抗冷,这会他倒没觉得多么疼。
等他赶到镇上,路过那石桥,雾气终于散去,他赶着马车一路又往县里。
县里也不算远,快点赶马车一刻钟便能到。
不过他在路上若是遇见了回来的马车,便会喊一声,老伙计,然后问问那赶马车的车夫有没有载他家孩子阿河回来。
这样一耽搁,等他到了县城便花上了两刻钟左右。
他赶着马车往他知道的书院去,阿河第一次去那书院还是他送过去的,等到了一座书院前,他下了马车,赶紧去敲响了书院的大门。
大门没开。
他又敲了敲。
还是没开。
他连忙又敲了敲。
敲了敲
等了一会。
可算有了动静,书院大门被一个上了年纪的婆婆打开,那婆婆看见他,开口道:“小老弟,你这是要找谁”
素伊爹猜到她可能是这书院请的打扫婆婆,“婶子,我是来找我家陈河的,我来接他回家。”
那婆婆一听找陈河
她上下打量了一番书院门口站着的这个男子,又望见了他身后不远处停着的马车,脸上突然露出了笑容,接着又露出了一丝担忧,开口道:“你是阿河那孩子的姑父吧”
素伊爹点点头。
“那孩子啊,这两天染了寒气,病了,正在床榻上躺着呢。”婆婆叹了口气。
这书院的人几乎都走光了,不过她这个打扫的张婆子还要多待上几日,要好好把书院收拾收拾整洁干净,才能回家。
也亏得她家就在这县里,离得书院近,晚些几日也无妨,若是离的远了,天气越发冷了,又下起雪来,就不方便了。
素伊爹一听,连忙往书院打开的门挤进去,边走还边道:“多谢婶子告知,婶子可知道我家那孩子有没有请大夫”
“请了,我这老婆子也给他熬了些药伺候他喝下,可也没见好,我和他说托个人先回去告知你们一声,他拦住了我,还说什么,过两日就会好了,要是托人回去告诉你们,你们又要担心了”
素伊爹没再说话,只凭着记忆加快了脚步往阿河房间去。
那婆婆疾步跟在他的身后,院门也没关了,她还道:“你家阿河那孩子还说你们离的远,要是告诉你们,麻烦你们那么远跑来,说你整日要忙活着赶马车挣银子,辛苦的很,他这点病寒算什么可我瞧着他这病寒越发严重了”
“他还说他自己认识草药,也懂些病寒,我这婆子怎么劝他也不听”
说着,素伊爹已经快速寻到了那房前,他伸手推了推那房门,房门被打开,一阵亮光刺进房中。
房中并排放着许多不大的床榻,每个床榻中间又隔着一条可以过人的缝隙,其他床榻上的被子枕头都叠放整整齐齐,只有一张床榻上被子有些凌乱,被子下有个少年正躺着。
他脸上有些苍白,是病容。
那少年感受到了房门被打开刺进来的强烈光线,睁开了双眼,朝着房门那处看了一眼。
然后,他便望见他的姑父疾步朝着他走来,走到了他的床榻前,弯下腰扫了一眼他,“姑父带你去医馆。”
还不等那少年反应过来,那个男子已经更加的弯下腰,捡起床榻前一双靴子来,又掀开了被窝一角,给那少年穿好靴子。
他见被窝下的少年穿了不少衣物的,他想了想又解开自己身上那黑色披风,再掀开被子,扶起那瘦弱病态的少年郎,把自己那黑色披风披在少年身上,动手把披风在少年郎身上包的紧些,再背起他往书院外赶。
那婆婆在他们背后自然是瞧见了他这番动作,又急忙跟着他们往外赶,还在身后说:“西街上,有家医馆不错,那里面的大夫好,药材卖的也便宜些。”
那个男子已经背着少年往西街走了,又回头说了一句:“多谢婶子“。
他常年赶马车,对自己的家乡县城还是了解,脚步未停下来,继续往西街走。
男子身姿不算很高大,他背上背着那瘦弱少年其实长的已经比他要高上一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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