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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薪百分之二的消息传出来，不知道今晚又有多少家庭为了省下粮食和钱不吃饭了。
唐阮阮家的邻居就是其中一家。
只是他们没有吃饭不是因为省粮食，而是因为没顾上。
吃过晚饭，一家人坐在客厅听着收音机顺便聊聊天。
话说这台收音机还真的很耐用，从沪市到西疆，跟着他们一路奔波，没有一点损坏。
到了这里信号反而比原来在沪市还要好，据说是因为距离这里不远的沙漠深处，有一个专门搞半导体的科研所，他们建了几个信号塔的原因，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林大祥，我不跟你过了，你跟你老娘还有弟弟妹妹过日子去吧，孩子你一个也别想带走！”
房子地隔音不算好，隔壁家里正在吵架，他们听的清清楚楚。
这倒是很稀奇，因为这栋楼里住着书记和厂长，所以就算谁家有矛盾，也都是压低了嗓门在家里争论，不敢让唐德恺和邹志鑫知道，生怕领导对自己有意见。
但是听起来今天隔壁的林大祥和姜水云夫妇好像丝毫不顾及住在隔壁的厂长了。
“我的姑奶奶你小点声。”
林大祥带着点恳求的声音传来。
“我呸！你敢做还不敢让我说，我凭什么小声，我偏不小声说，我还要让这厂里所有人都知道，你林大祥真是个大好人，连自己儿子女儿都养不活了，还能无私的帮别人养孩子。”
姜水云的声音果然没有变小，反而变得更大了。
林红绣用疑问的眼神看了看唐德恺，问他要不要去劝架。
唐德恺摆摆手，“我们现在过去肯定很尴尬，还是算了。”
“你过去尴尬，我过去可不尴尬你别忘了我还是厂里的妇联主席呢。”
林红绣白了他们一眼说道。
“哦，对对对，我怎么忘了这个呢。”
唐德恺双手枕在脑后笑道，然后对还在抱着书看的叶淮生说道，“淮生你别老看你那个书，我问过你们老师了你的学习成绩上大学没问题，你现在最重要的是什么你知道吗，就是保护好你的眼睛，不然你看看跟老高一样带这个眼睛多难看。”
“你怎么什么都管，人家家里都是恨不得把孩子打一顿让他好好学习，你倒好，好阻拦孩子学习。”
林红绣又无奈道，“我刚跟你说去不去小林家劝架的事儿，你又给我带跑了。”
不用等他们商量出一个结果来，他家的门就被敲响了。
“好了，这下不用商量了。”唐德恺将收音机关起来说道。
唐阮阮站起来打开门，正是隔壁的姜阿姨带着泪痕站在门口，身后还跟着一串孩子。
“怎么回事啊？我刚才和老唐还在想着要不要过去看看呢。”
林红绣扶着她进来坐下说道，顺便给唐德恺使了一个眼色，唐德恺站起来说道，“我去问问小林。”
唐阮阮和叶淮生将三个孩子带进来，低声哄着这三个孩子。
“林姐，这家里没有我们娘四个的活路了。”
姜水云哭着说道。
“小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慢慢跟我说，如果小林做错了事情，我去帮你批评他。”
林红绣拿着手绢帮她擦擦泪说道。
“我爸爸把家里的口粮寄回老家了。”
年龄最大的林国栋说道。
姜水云哭的更加伤心，“林姐，你瞧瞧林大祥这个王八蛋干的事，他以为家里有多少粮食啊，这眼看着就要断顿了，他还敢把粮食往家里寄。”
而在隔壁，唐德恺和邹志鑫站在门口，里面是另一个邻居宋彦江在劝说林大祥。
毕竟唐德恺和邹志鑫的身份在这里摆着，真要跟林大祥谈话，林大祥肯定也不能说出真心话来。
“老林啊老林，你怎么不跟小姜商量一下就把口粮寄回去了呢？”
宋彦江在里面说道。
“我说了有用吗，她会同意吗？”
这句反问把宋彦江噎住了，不用问姜水云肯定不会同意的。
“我能怎么办？按她的意思叫我眼睁睁看着我老娘在老家饿死。”
林大祥气道。
门没关，姜水云在这边听到了林大祥的话，瞬间爆炸。
冲出唐家，站在自己家门口大声道，“姓林的，你说话丧良心，我什么时候说过要饿死你老娘了。”
“小林，这话过了啊。”
林红绣对里面说道。
这时候邹婶婶也上来了。
“有什么话好好说，别激动啊。”
她给姜水云擦擦眼泪说道。
“嫂子，林姐你们听听他说的这是人话吗？”姜水云委屈道，“自从我们上班，我们每个月可都给他老家汇钱呢。”
“小林，我问你小姜说的是不是事实，是不是每个月都给家里寄钱？”
邹志鑫粗着嗓门问道。
林大祥低下头，低声道“是。”
“那小林这事儿你可就做的不对了，人家小姜可没拦着你孝顺长辈。”
邹婶婶站在门口利索的说道。
“林姐，嫂子你们不知道，我们每个月寄回去的那点钱和粮票也就只够我娘一个人吃的，你说我娘能眼睁睁看着孙子孙女挨饿，自己吃饭吗？”
林大祥痛苦的抱住脑袋说道。
“所以你不光要养你老娘，还要养你弟弟妹妹侄子侄女一大家子？”
姜水云愤怒之下抓起屋里的一小把葡萄干朝着林大祥扔去。
“书记，厂长你们不知道，我家里就我一个端铁饭碗的，家里人现在就指望我能拉他们一把，更何况我是大哥，我……唉～”
这种情况最令人为难，站在姜水云的角度上，她每个月都给婆婆寄钱寄粮票，不说十分孝顺但起码是个合格的儿媳妇，但是站在林大祥的角度上，他老家的亲人正在挨饿，要他眼睁睁看着老娘还有弟弟妹妹饿死明显也不可能。
这不是简单的对错的问题。
“我看，你老家那些人根本就是蚂蟥，趴在我们家身上吸血。”姜水云破口大骂道，“这几年他们哪次来信不是要钱，你弟弟娶媳妇要钱，妹妹出嫁要钱，就连你侄子上学都要钱，我是他们的钱袋子吗？”
“你够了姜水云，我知道你不就是看不起我们家人吗？再说了这些事情难道不是长子长嫂应该做的吗？”
林大祥听到姜水云骂他的家人是蚂蟥，从地上站起来大声吼道。
“姓林的，你竟然吼我，我跟你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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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8 一起学习
姜水云冲上去就给了林大祥一巴掌，然后迅速被众人拉开。
暴怒的姜水云被林红绣和邹婶婶还有宋婶婶劝着拉着回到了唐阮阮家。
而林大祥则是被带到了宋彦洋家里，因为林大祥家和唐阮阮家就一墙之隔，说话大点声都能听见。
“林姐，嫂子，呜呜呜呜，我不过了。”姜水云被带到林红绣的卧室里，坐在床上林红绣她们三个人围着他。
“姐姐，我爸妈是不是要离婚了？我爸爸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林国栋红着眼睛问道。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了，他们就是吵架，你放心他们绝对不会离婚的。”
唐阮阮给他擦擦眼泪说道，“你爸才不舍的你和弟弟妹妹呢。”
“嫂子这么多年我都忍了，我受了委屈为了孩子我都不说，可今天我真的忍不下去了。”
姜水云抹了一把眼泪说道。
“水云，你心里的不痛快都说出来吧，说出来就好受些。”
邹婶婶拍了拍她的后背说道。
“就是，姜姐你有啥事跟我们说，其实你犯不着跟男人生气，有时候你气死了他还不知道呢。”
宋彦洋的妻子王秀珍说道。
“我俩结婚的时候，他家里就没帮我们什么，连床喜被都没给我们做，我想着他家孩子多日子过得不容易，我都没怪罪他，结婚之前我们说好了每个月给他家里寄回去十块钱。”姜水云说着说着情绪又激动起来，“可是这些年除了每个月的十块钱，他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问我们要钱，偏他这个没心眼儿的玩意儿他娘一哭就恨不得把家底都填给他兄弟。”
林红绣叹了一口气，这些年她在厂里做妇联主席，调解夫妻矛盾也在她的工作范围之内，这样的事情太常见了。
前几年在全国范围之内修建了大大小小无数的工厂，其中很多的工人都来自于农村。
一个村里只有那么几个指标，按照规定优先安排贫下中农家庭。
有时候一个家庭拿到一个指标，不管家里的哪个孩子进城当工人，都要承担起一家人的生计，家里人找你要钱也当做天经地义。
如果进城的那个人没有结婚还好，结了婚妻子自然不愿意有这么大的负担，于是矛盾就出来了。
“小姜说实话我们家情况也跟你们家差不多，老家的人每次写信都是遇到困难要我们伸手。”
王秀珍拍拍姜水云的手说道。
“那王姐你是怎么做的？”
姜水云急忙问道。
“我啥都不干，把家里的钱全给他，让他自己看着办，他就是想寄回去那也得有钱啊。”
在客厅的唐阮阮时刻监听着我是里面的动静。
真是没想到，平时懦弱的连话都不敢大声说的王秀珍还有这个智慧。
可能这就叫做以柔克刚。
“你们也知道我这个人，连话都不敢大声说。”王秀珍不好意思地说道，“指望我跟他吵架，八辈子我都吵不起来，讲道理我更不会了，我就把钱扔给他，想寄你就往回寄吧，寄回去了我们全家扎脖饿死。”
“秀珍这就叫四两拨千斤。”林红绣点点头道，“所以小姜啊，你得找对方法，光是吵架是不行的，时间长了影响你们之间的感情。”
姜水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说道“谢谢林姐，谢谢邹嫂子，也谢谢秀珍，我明白了。”
唐阮阮看到姜水云的情绪已经彻底的平复下来，在往对面看去，林大祥的情绪也不激动了，脸上还带着一点点的愧疚。
唐阮阮便放下心，从口袋里掏出几颗大白兔奶糖，给了林家的孩子一人一颗，然后扔给肃辰一颗。
林国栋看见奶糖咽了一口口水，但还是摇摇头说道“姐姐，把奶糖留给肃辰弟弟吃吧，我妈妈不让我们吃别人家东西。”
唐阮阮忍不住笑了笑，摸摸他的头，说道“放心吧，你吃了这颗糖你妈妈也不会骂你的，姐姐保证。”
“真的吗？”
林国栋睁着不大但有神地眼睛看着唐阮阮问道。
“真的。”
林国栋三兄妹才接过奶糖，喜滋滋地吃起来。
看到唐阮阮哄孩子，叶淮生坐在一旁笑了笑，然后将书倒扣在沙发上，双手枕在脑后，看着唐阮阮。
过了不一会儿，姜水云和林红绣他们就从卧室里出来，也许是因为让唐阮阮和叶淮生看到了她刚才流泪和打闹地样子，所以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然后看到林国栋他们三个人最里面鼓鼓囊囊的，脸色一变，刚要训斥他们，唐阮阮就说到“姜阿姨，你别说国栋他们，是我让他们吃的。”
林红绣拉了拉姜水云的袖子，低声说道“孩子今天也吓坏了，你可别在训他们了。”
姜水云闻言将要开口训斥孩子的话咽了下去，说道“走，我们回家，今天真是谢谢大家了。”
“没事，好好跟老林说，别在急了。”
邹嫂子点点头嘱咐道。
看到姜水云走了，王秀珍立刻就感觉不自在起来，她也立刻告辞。
现在家里就剩下邹婶婶了，其实邹婶婶原名叫做李秋萍，只是知道的人很少，大家都叫她邹嫂子或者邹婶婶。
林红绣长叹一口气，“这事儿可算是了了。”
“还不都是这两年年景不好给闹得，你看看前两年也没见谁家这样吵过架。”
李秋萍说道。
“嫂子我不这样看，一起是这些矛盾也存在，只不过因为以前厂里福利好，这些矛盾就被掩盖下去了而已，这不，肚子填不饱这些矛盾自然就盖不住了。”
“行行行，咱们不说这个了，因为没办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对对对，不说了。”
“淮生这孩子真聪明，我听我们家小旭说，淮生每次考试都拿第一名。”
李秋萍一脸羡慕的对林红绣说道，“哪像我们家邹旭，我和他爸现在不指望他考上大学了，能进厂做个工人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