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人别走

    头发蓬松凌乱，又皱又脏不和时节的衬衣，节满老茧的双脚拖动油腻疲惫身躯，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这群没有灵魂的木偶会来回游荡在十一街区的所有角角落落，通过翻找遗弃物中的有用部分，勉强生存下来。

    一堆垃圾养活另外一群垃圾。

    嘴巴咀嚼不知从哪里翻找出来的残羹冷食，能够捡来的装饰物会随意披在肩头。

    眼神贪婪，又充满警戒，盯梢那些光鲜亮丽的陌生进入者。

    麻木的表情是他们绝佳的伪装手段。

    藏在背后的是亲手改装过的武器，不知道是用于自卫还是用来……

    肉眼看不清云层上边的世界，同样看不见阳光下隐藏的黑暗。

    更何况这边连阳光也失去了。

    ……

    就在这个常人不太了解的黑暗世界下，存在一个帮派。

    也只存在一个帮派。

    取代掉治安的巡逻警察，收买管理的职权区长，美曰其名维护自家地盘秩序，暗地则是统治整个第十一街区。

    主场具备优势。

    不过在今天他们遇到一位难缠的对手。

    有个头顶趴只仓鼠的外来客看穿他们所有的小动作。

    无论是从哪个方位执行的偷窃，他都会在即将得手的关键时刻避开黑手。

    “头儿，非常抱歉，连李维也失手了。”

    “操”。

    真够该死，已经是第五次失败了。

    李德朝地面上狠狠啐了一口唾沫，发出不甘心的低吼。

    他




0029 没有人是哪里的人
    没有人能替别人做主——没有人能将自己当作主宰，当作神。——古龙《流星蝴蝶剑》

    ！#￥%……

    “我其实很厉害的。”

    路仁翻折衬衣袖口，把领子扶正，假装自己真的好厉害的样子。

    没有起到任何效果。

    偷窃组员并不惧怕路仁会有较高的职业阶级。

    按照他的年龄估算，撑死也就两阶左右。

    所以说到底是左还是右。

    你们知不知道一阶跟三阶之间的差距有多大

    李德一伙自然知道，不过他们更加明白双拳难敌四手，四手不如八爪的道理。

    “给爷厉害一个看看啊，你不是走的挺慢悠悠吗。”李德取出卡在腰带位置的扳手，扳手两侧绑有铁块，用以增强甩击的威力。

    他一点点挪近与预定目标之间的距离，调侃说道:

    “怎么，难道你也想打十个”

    已经有多少类似的同志被李德用扳手惨痛教训过。

    那些人都是用玻璃吹制而成的艺术品，一经触碰便会彻底粉碎。

    也许他们会在故作镇静的时候威风凛凛，扯起霎时间的勇气，竖起用来嘲讽李德一伙的一根中指。

    然后又会在被围殴的时候凄惨喊出一句:“你们明明还没有凑齐十个人，为什么要先动手！”

    一想到这里，李德的面目逐渐扭曲，笑容也越发狰狞。

    恶棍指数直线上升。

    李德扔出一句反派人物独有的标准台词:

    “就算你喊破喉咙也没有人会来救你的。”

    噗——

    路仁腮帮鼓起，顿时憋住满满的一腔笑意。

    真的只是因为嫌弃天气闷热，路仁的脚步才懒得放快，结果却是引来一群饥肠辘辘的鬃狗。

    放在平时，路仁为人两袖清风，所有东西都可以被捎走。

    全身上下翻找出来的现金总额不会超过三位，任由李德他们开心就好。

    但是今天属于特殊情况。

    路仁需要保证贴身衣兜的那张照片，以及二哥转交来的信用卡不能被取走。

    身子尽量往后退缩，他决定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亮起手机屏幕，路仁指中一款蓝色软件介绍道:“滴滴打人，快速下单指纹支付，让您从此不再遭受绑架勒索抢劫的烦恼。”

    “新注册的用户还能免费拥有一次青龙帮头号人物的友情助拳。”

    李德一伙:……

    【每日任务推一推完成，您的路人值成功增加5点，呦。】

    名称:推一推。

    种类:任务，每日。

    提示:介绍一款产品，要求受益人数大于等于5。

    奖励:路人值（道德节操尺寸）+5。

    进度:瞬间暴涨。

    偷偷恰个饭啊，莫慌莫慌！

    李德不说话，他也不想跟路仁说话。

    少说多做是他一生奉行的准则之一，也是他现在攀上组长交椅的原因。

    前面那一句就是对路仁最后的“善意”警告。

    李德举起改良扳手，狠狠敲下，只想把路仁打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如果这一下下去，真的没有人救得了你们。”

    没有人，他真的出现了。

    踩在最佳的节奏点，及时制止路仁接下来一系列扮猪吃老虎的行为。

    破旧棕灰色大褂缝缝补补好几回，浆洗到颜色完全泛白，格子衬衫是程序员的统一款式，青灰色喇叭裤不符合尺寸，大上足足两号以上。

    过长的裤脚拖拉在地上，吸附大量烟尘，jio上趿起一双前端缺角的凉鞋，不知道是从哪家洗浴中心顺出来的。

    同手同脚的走路方式极其不自然，让强迫症上头的路仁表示——

    臣妾真的接受不了啊。

    没有人顺手掏出一瓶啫喱水，使发梢竭尽全力往天上翘，塑造典型的犀利哥形象。

    看清楚他的真实身份，偷窃组成员同时放下举起的武器，执行在脑海深处演习数万遍的行动。

    低头，弯腰，行礼。

    一气呵成，流畅万分。

    李德也不能够例外，放弃袭击路仁的行为，恭敬站在一旁。

    额头不由得冒出一阵虚汗。

    令李德也能谄媚弯腰的存在，没有人的身份呼之欲出。

    我叫李沐，我喂自己袋盐，我是第十一街区暗中的统治者，只有一个帮派的一把手。

    对的。

    帮派名称就叫作“只有一个”。

    十一街区的上下分级制度非常严格，同样也相当简单。

    不论背景，没有也不屑拥有；不论履历，遗弃从不愿捡起。

    手段和能力是他们能够苟活在哪一个层面的资本，而李沐就是成功登顶的那个唯一。

    &



0030 未成年，404
    成年与未成年最大的区别或许是我们开始越来越爱深夜，而只把冷静留给白天。——刘同《你的孤独，虽败犹荣》

    ！#￥%……

    大门正面是一个用红色油漆涂抹的“拆”字，悬挂门栓上的铁锁已经彻底腐朽，可以轻易扯下。

    然而任凭你使用再大力气也无法撞开这扇大门。

    原因在于它的构造比较特殊。

    是采用“拉”的方式打开的。

    ……

    脚底下是散落一地的金属瓶盖，其中几个溶胶内衬有“再来一瓶”的中奖标识，一直延伸至排成一列的空啤酒瓶附近。

    衣衫上撩，鼾音连绵不停，一个不省人事的醉汉正好堵在通向大门的道路上。

    路仁有些眼熟这个人的相貌，回忆起此人的身份是什么。

    李“疯子”。

    李沐手下的头号打手。

    他的外号虽然不雅，却十分符合他性格上的凶悍。

    “这家伙又喝醉了。”

    李沐不由得头疼，捏了捏太阳穴，一脚跨过疯子庞大的身躯。

    喝醉了

    路仁注意到大汉很是配合地挪动了一下手臂，以方便李沐通过。

    把子鼠捧在手心，他并不打算揭穿李沐的谎话，应和说道:“你手下竟是些不靠谱的人啊。”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大门背后是一条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长廊，黑漆漆一片，没有任何辅助光源。

    夏季明明干燥，路仁却是在通道内部感受到潮湿。

    墙壁缝隙渗出水渍，落在石阶上敲出滴答声响，让心头揪起无尽空寂。

    一手按住阴冷的扶手，路仁只能依靠模糊的触觉缓缓前行，判断自己是在以盘绕的方式通往地下。

    不过路仁并不清楚他深入地下有多少距离。

    两人之间没有一句交流，只管一路向前。

    ……

    环境不知不觉悄然发生变化。

    扶手开始轻微晃动，前方的转角尽头投射下一片灯影，携带扑面而来的嘈杂和喧闹，切割掉之前的沉闷。

    “欢迎光临。”

    李沐微微鞠躬，再次向路仁作行了一礼。

    这里是我的地下王国！

    与地表上层的冷漠，衰败，空虚形成鲜明对比，地下世界洋溢着狂欢，激情还有躁动。

    路仁踏入名为夜的奢侈，体会到灯红酒绿的华美。

    他左手位置是一间装饰华美的酒吧。

    柜台掺杂有各式各样的矿石原料，跟随灯光转换出不同颜色。

    白色转角的招待处，已经有相貌英俊的调酒师就位，一身剪裁得体的纯黑燕尾服，搭配略有健身的笔挺身躯，模样认真专注。

    翻，转，抛，接，滚，抓，动作优雅。

    单位可以精确到毫升，五光十色的液体被调酒师混合在一起。

    划过一道又一道绚烂轨迹的镀银边摇酒壶，炫耀调酒师本身的手艺高超。

    众多目不转睛的女宾客徘徊许久，霸占高脚凳不肯离开。

    留恋，沉迷于酒精和人的双重香味。

    哇，路仁大开眼界，李沐你们这儿还缺调酒师吗

    不会调但是会喝的那种

    脖子以下肯定不能描写的迎宾小姐身姿轻巧，穿梭在众多男性宾客之间，时不时抛出几下媚眼。

    语言轻佻，动作大胆，刺激客人内心深处隐藏的疯狂，使他们释放出过量的激素。

    例如甲状腺激素，促甲状腺激素以及促甲状腺释放激素。

    傻傻分不清楚它们各自的作用。

    路仁悄悄竖起一根大拇指，为李沐点了个赞。

    干的漂亮。

    负一层地下大厅。

    最中央的舞台，几个小时前便已经聚集狂欢不停的大量群众。

    嘶吼鼎沸的叫喊甚至掩盖音响外放的摇滚乐。

    透过密密麻麻的拥挤人群中，路仁眯紧眼睛，勉强看清是一个占地面积估摸25平方米的拳击台。

    角落起到栓固作用的四个角柱被提前拆卸掉，取代分隔围绳的是则用手指头粗细的铁链。

    数根捆绑，强行搅和在一起，形成一个半圆球状的钢铁牢笼。

    整座平台被严实网住，只剩一个供一人通过的进出口。

    判定比赛胜负的裁判提前就绪，弯下身子检查拳击台的内部有无异状，是否会影响到比赛选手的表现发挥。

    两位参赛者正在幕后做起热身动作。

    “老板，今天怎么抽空来这里，是打算看今天的拳赛吗”

    走过来迎接路仁。

    呸，正确来讲应该说是走过来迎接李沐。




0031 搏一搏，摩托变摩拜
    只要有人赌博，就会有赌场。——雷蒙德钱德勒《长眠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