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不掉亦好

    跑进房间，跪在母亲遗像前，素雅嚎啕大哭宣泄着情绪，为这突然得知的信息，为母亲多年的委屈，为她潜意识的误会。

    苏晓娴和苏忆在一旁，亦是泪眼朦胧。

    “姐，起来吧，姐……”许久后，在苏晓娴的示意下，苏忆上前扶起素雅。

    苏忆的声音带着哭腔，作为家中最不操心的人，他唯一期盼猜测过素雅姐的父亲若是干爹就很好，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是……直到今日才知道姐的为难，体会到她的心情。

    苏嘉祥兄弟俩在楼下拦住了后到的一伙人，静静地坐着，直到素雅下楼。

    回到南原，确切说是在素雅醒来后，为了她的情绪和身体着想，尽管有太多想知道的，却没人问起过往。

    今天，因着米建国的出现，因着认知的调整，素雅主动提及母亲临终前的事。

    饭后，大家围坐一起，跟着素雅回到了过去……

    ……

    2001年春节前，素慧（苏晓慧）办了出院手续，她想在家里把自己最后的时光留给女儿。

    初八，吃完晚饭，靠在床上，母女俩亲密地聊天。

    素慧（苏晓慧）精神没由得好转“素雅，今天妈妈说的话，你一定要记住。”

    “妈，你说，我一定记住。”素雅轻声说。

    “你先答应我，不要激动。”

    素雅难得见母亲如此严肃，不禁坐直了“妈，你要说什么”

    “素雅，你要答应妈妈，任何时候都不要怪别人，都是妈妈的错，是妈妈对不起你。”

    素雅不解地看着母亲，满是疑惑。

    “如果不是妈妈，你不是这样的生活，你的爱情不会如此。”素慧（苏晓慧）心疼又愧疚地看着素雅“妈妈对不起你。”

    “妈，你怎么了你说什么呢”

    “素雅，我们其实不姓素，妈妈也不是孤儿，我有家人的，他们都在南原市，都很了不起。你记住:妈妈原名叫苏晓慧，在南原，我们苏家很厉害的。你的大舅舅现在是苏氏总医院的院长苏嘉祥，二舅舅是苏为集团董事长苏嘉勇，我的双胞胎姐姐也就是你的姨妈是南原音乐学院教授苏晓娴，你的亲生父亲是盛达集团董事长米建国，你常常提及的好朋友米珊其实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她的男朋友刘小山是你表哥。”

    压在心底多年的秘密释放了出来，素慧（苏晓慧）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竟觉得无比轻松，这么多年来，对于父亲，素雅善解人意不问，她也不提，若非知道自己没有时间了，她不会以这样简单直接的方式说给素雅。

    不顾及素雅的吃惊，她又说“素雅，对不起，妈妈当年出了意外，后来没再回去，如果不是我自私，你会有好的生活环境，你的爱情不会这样断送的，妈妈对不起你。以前，我觉得自己没有错，现在只觉得对不起你，委屈了你……”

    素雅愣在那里，什么母亲不是孤儿，她们有亲人，只是……所有的消息袭来，她却迅速抓住了重点“妈，你说什么大舅舅在苏氏总医院”

    “是。”素慧（苏晓慧）轻轻点头。

    “妈，我们去找大舅舅，他一定能看好你的病，一定可以。”素雅仿佛看到了希望。

    “不，素雅，妈妈的病太晚了。”

    “妈，大舅舅一定有办法，我现在就去找大舅舅。”素雅急了，恨不能立即出去。

    “素雅，不要。”素慧（苏晓慧）拽着素雅，怕她冲动“素雅，你知道妈妈这病，多少明星因它而走，明星们有钱有关系，她们都看不好的。如果我们现在去找你大舅舅，只会徒增他的烦恼，苏氏总医院全国有名，如果连亲妹妹的病都看不好，他们得多难受。素雅，这是命中注定。妈妈的病如果发现早一点，肯定能看好，就算普通医院看不好，去苏氏总医院也能看好的，即便看不好，也能多陪你几年。只是太晚了，神仙也无力，我们就不要给亲人徒增烦恼了。”

    素雅泪流满面，多年来母亲教给她的善解人意已根深蒂固，说服自己听从母亲接受现实，不去想太多，只需要知道亲人在哪就行。

     




第一百零七章 物信皆催泪
    素雅尽量平和着心境去回忆过往，只是每一句对众人而言都是刺心的痛，晓慧总是那么善良，临终前也是考虑亲人，考虑外人，受委屈的只有素雅。

    可怜的素雅，大年初九仍是春节啊，那段时间她是怎么渡过的此后这些年她都是怎么过的一个女孩子，冷冷清清，自己照顾自己……若非到了绝境，怎会来投奔亲人

    “这是我妈妈的宝贝……”

    素雅打开了箱子，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一件拿出来，众人思绪被拉回，围了上去。

    五大本简报，两本是关于苏氏总医院的，三本是苏为的消息，从1990年省城晚报创刊第二年，苏为、苏氏总医院第一次被宣传到2000年晓慧去世前的报道，整整十年，晓慧一直在实时关注着。

    六个厚厚的大档案袋打开竟是——照片！有父母散步照片的，有相视对望的；有苏晓娴在上课，有在新春晚会上演奏的；有苏嘉祥的工作照，有在学术交流的；有苏嘉勇开会照片，有他项目开工照片……

    同样也有苏康、苏林、刘小山、苏忆这几个年轻人的照片，这是苏康刚工作那年的，还有他结婚时照片……苏林接受采访的照片，也有他结婚照，刘小山的……还有这张是苏忆的什么时候的苏忆拿在手上疑惑不解，翻到背面才反应过来是自己高一暑假照片……

    若非每张照片都标有姓名时间地点，当事人有的都想不起曾经的瞬间。他们百感交集，谁也想不到，远在南运的晓慧，居然收藏有全家人的照片，时间跨度这么久远，这并非易事，她是怎么做到的

    所有人疑惑地看着素雅。

    素雅解释“妈妈走的时候我才知道有这些照片的，妈妈说只要有心就能做到，她实在是太想家人了。妈妈有相机，林舅舅曾经教过她拍照，也告诉她怎么洗相片，妈妈就会了……”

    可是，即便有心就不难，但这么多记录着家人重要时刻的照片，这么多年……晓慧还有工作，还要照顾素雅，她怎么可能做到怎么不可能她毕竟做到了！可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似乎永远是个秘密了……

    从苏晓慧的遗物中大家也了解到素雅的成长轶事，看到她小时候的模样，还有她练功、弹琴的样子，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素雅最后拿出的是一封信，她表情沉重，递给苏嘉祥“妈妈说这封信是一定要亲手交给你们，如果见不到你们就销毁了。”

    苏嘉祥接过信，上面清晰地写着“哥哥姐姐们亲启”，这是晓慧留给他们的，兄妹三人走到一旁，拆开了信。

    “亲爱的大哥、二哥、姐姐:

    见到素雅，相信你们是欢喜雀跃的，小妹我在人世间多活了这么多年，你们当更为高兴。

    我知道，你们一定也会难过，会懊悔，其实我也懊悔过，在爸妈相继去世后的日子里，我的内心备受煎熬，却没有回头。这一生，我对不起家人，对不起父母，对不起你们，对不起素雅。只是说太多也无益，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生活，上天安排我即是如此。

    你们当知道，在南运这些年，我收获了很多。多年教书育人，将所学奉献社会，带出一批批优秀的学生，人生有价值有意义，对我而言太值。

    我有一个优秀的好女儿，素雅漂亮懂事、善良心细、能文能武、好学上进，有女如她，我很欣慰，这一生太值。

    这些年，或许错过很多，但我听到患者对大哥的感激，看到二哥和苏为的报道，欣赏过姐姐的演奏，我很开心；参加过大康和大林的婚礼，我很幸福。穿白大褂的大康、西装革履帅气逼人的大林，他们也是我的骄傲，还有小山居然和素雅同班同学，亲情缘分就是如此神奇；唯一遗憾没有抱过的就是小忆，我在人群中仔细辨认，故意上前问路，善良如他竟亲自带我前去，那



第一百零八章 上天这样安排
    晓慧的信很长很厚，前面介绍着她这些年的经历、生活状态，解释着苏嘉祥兄妹三人的疑惑，又回忆了很多在南运精彩的瞬间，通篇语气轻松，传递着淡然舒畅的情绪，丝毫看不出是离世前夕所写。

    信中又表达着对家人深深的思念和愧疚，却尽量俏皮地道歉、“认命”。

    这样的语气，这样的用意，他们岂会不知

    从头到尾晓慧没有提及米建国的名字，这三个字对她而言是温暖浪漫却又残忍的，为了这三个字，这么多年她放弃了太多太多，痴念如她……

    心疼、心酸，虽然是写给他们的，看完信后，兄妹三人一致同意给孩子们看看。只是这孩子们不包括今晚不在这的刘小山和米珊，刘小山出差还没回来，米珊更不在邀约之列。在苏晓娴看来，为了素雅，为了给他们彼此时间适应，在素雅回忆过往的这个晚上，刘小山不在家中是最合适的，也恰是天意。

    “你们也看看，这个不保密。”说话的是苏嘉祥“素雅，你也一起”。

    听大舅舅这样说，素雅急忙放下手中的相册，拉着苏忆围了过去，这封信，她已好奇许多年，也曾犹豫过想先打开看看，却没敢实施。

    看过信后，素雅这才知道，原来她竟然出生在冰海，真是不可思议。那晚母亲聊了那么多，却没提过这些，她竟也没问过。母亲不想把这恩情责任交给她，却不想她会在当年出生的地方生活了这么多年，而她初到冰海的场景居然和母亲一样，冥冥之中，上天注定。

    “杨院长……”素雅喃喃“现在是刘院长……”

    “这个应该好找……”苏嘉勇说道“陈小兵可能不好找。”

    苏林接过话“我一定会找到他们的。”

    众人点头，这也就是苏林的事。

    知道了晓慧的经历，在她人生重要时刻给予照顾的，就算她不说，他们也必是要重重感谢的。

    围绕着晓慧信中提到的趣事、收藏的简报照片等，大伙又聊了起来，直到很晚才相继告辞。

    ……

    被苏晓娴数落一阵，米建国沮丧懊悔地往家走，心再次痛到极点已近麻木。

    晓慧，晓慧……他那么爱她，她的沉静、她的善良、她的与世无争、她的孩子天性，她的才华横溢，他曾经发誓要和她相守一生一世的，可在她失踪后，他居然和她最要好的朋友结婚了，享受着老婆孩子热炕头。

    那时他怎么了明明很痛心，却和周芸……当年到底怎么回事周芸哭死觅活，他怎么会失忆?

    不敢想不敢问，毕竟过了大半辈子，毕竟有着懂事的女儿，毕竟周芸堪称贤妻良母典范，一直在为家庭付出，让他无后顾之忧，全心忙事业。

    可晓慧呢，这么多年孤身一人带着素雅，不曾结婚，是怎样的力量支撑着她她受了多少累吃了多少苦，她可是苏家最受宠的女儿，她以前从未吃过苦的，她应该回家的啊。

    恍惚回到家中，进门的瞬间，周芸已发现他的异常“建国，今天这么早怎么了”

    米建国没有说话，直直地看着周芸，果真会像晓娴姐说的那样吗

    周芸可是晓慧最好的朋友，当年晓慧出事后她的伤心程度不亚于自己，怎么会可他，不也有所怀疑吗仔细回想起来，当年在出事前，晓慧的状态已经有些不对劲了，似乎在躲他的。

    还有，她若得救，黄金72小时，就算加上在外面休养，一个月可以吧，也该回来的。为什么没回来是不是因为听到什么，让她犹豫了

    也许，她当时犹豫，过后想清楚了，想家人了，想面对他了，却赶上他结婚了。

    是他，是周芸，是他们迫不及待的婚礼让她最终无法面对，无法回家。

    这是合理的解释，是的，合理。

    她视为好友，对方面上也是，谁知道心里会怎么想，背后又会怎么做、怎么说

    可是，晓慧到底听过什么

    这么多年，作为亲家，晓娴姐基本不会正眼看他们特别是周芸，以前他一直以为是晓娴姐的偏见，也理解这种偏见。可现在他疑惑了，她们姐妹俩可是双胞胎，有心灵



第一百零九章 这是你的家
    第二天，苏氏总医院。

    “放心吧，恢复得挺好。”陈主任微笑着说“素雅基础好，身体素质不错，要是换作别人，可没这么快，这么彻底。”

    “也亏得你们照顾得好，”苏晓娴发自内心真诚地感谢“这段时间真是辛苦大家了，非常感谢。”

    素雅其实早就痊愈了，因为内心的犹豫坚持“康复训练”，平白占用着太多的医疗资源，也给医护人员施加着无形压力，现在回想起来，这做法有些不应该，不过既成事实面前她仍是有些矛盾，只是庆幸现在只有姨妈陪着她，不然面对大舅舅这样行家，可真是太惭愧了。

    素雅掩着思绪，顺着苏晓娴的话“谢谢陈主任，谢谢护士长，谢谢大家，辛苦了。”

    “不辛苦，这是我们的本职工作。”专门护理的病人痊愈，作为医护人员更有成就感，雪护士长心情愉悦抢先说“素雅，你现在这样真好，我们都替你高兴。”

    一句“真好”说出了所有人的感受，是啊，真好。

    陈主任又交代“虽然痊愈了，不过也要注意，不要太累了，昨晚没睡好吧”

    素雅不好意思地笑着，昨天在姨妈家聊得太晚，思绪纷扰，入睡较晚。

    “可不嘛，”苏晓娴接过话“昨天确实有些晚，以后咱可都得注意。好了，我们收拾东西，正式出院，回家。”

    回到病房，素雅感慨万分，在南原这也算是属于她自己的地盘，如今……出院……回家……

    她的家在哪里，她该回哪里正忐忑不安，苏康推门进来“姑妈，素雅，你们好了吗咱们该走了。”

    “好了，主要就是素雅的书。”苏晓娴指着一箱子书说“不收拾不知道，一收拾吓一跳，你们什么时候给她弄来这么多书”

    “还真是不少呢，放在书橱里感觉倒没这么多。”苏康边说边蹲下去抱箱子，却是太沉，试了试还是找人一起抬着出门。

    “走吧，素雅。”

    在姨妈的催促中，素雅和医护人员告别，依依不舍离开了苏氏总医院。

    ……

    “陈主任，陈主任，您怎么了”

    “哦，没什么。”送走素雅她们，陈主任许久没回过神来，直到雪护士长的声音才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您是不是还在想素雅”雪护士长问“我们其实也舍不得她，大家都很喜欢她，不过这里再好也是医院，不该多留。”

    这段时间，雪护士长见过陈主任发过几次呆，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过的，想想也是，苏家这么看重素雅，她们这些专职护理人员都觉得紧张丝毫不敢放松，陈主任作为主治大夫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好在素雅出院了，她们在高兴的同时也是长长松口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