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藏锋记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渡舟野客
只是为了这一道天下至鲜,又有多少人力物力浪费在九五城到京城的途中,多少百姓为此吃尽了苦头,也就只有天知道了。
过了十多年,大厨因病过世,天下便再也没有一个人懂得做这道九段锦了,在厨子过世之后不久,皇帝也就郁郁而终。
这个故事是在喝了不少酒之后,阮步义和阿龙聊起来江南的风土人情才讲出来的故事,据阮步义自己说,这个故事的真实性已经不可考究,有可能就是江南的百姓觉得自家的鱼是天下至鲜,所以便捏造出了这样一个故事来,也许确有其事,不过都已经是过眼云烟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除了云藏锋和不喝酒的凤至与胡璃之外,其余的人都有一些醉眼惺忪了,阮步义年纪大了,喝得少,不过也是双颊绯红,满是皱纹的脸上多了这两朵红晕,看起来倒是年轻了一些。
看着桌上东倒西歪的众人,云藏锋苦笑着摇了摇脑袋,又自己给自己满上了一杯,正要送到嘴里,便看见万千仇强撑着身子站起来,拿着一瓮还没有开封过的美酒对他说道:“云少侠,白日里两位兄弟不懂事,给云少侠添堵了,我这个做队长的难辞其咎,在这里给云少侠配个不是,要是看得起我万某人,咱们就干了这坛子酒。”
云藏锋急忙站起身来劝诫道:“万队长,喝酒尽兴就行,酒气伤肝,这件事情我也有许
第一百四十六章 月和剑
月入中天,清冷的风从小河中心吹了上来,比风更加清冷的是倒映在小河中心的银白月光。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云藏锋来到了与阮步义所待的相同一侧,他趴在小桥的护栏上面看着小河的这一边,而阮步义则是坐在石墩上面,苍老的目光从云藏锋的背后延伸出去,看着另外一边的小河。
人们常说“静水深流”,这条小河并不算深,所以流淌的时候有哗啦啦的声响,让本来就已经十分漆黑的夜晚变得更加静谧。
阮步义揉搓了一下因为醉酒而变得有些麻木的脸,那上面满是皱纹,加上阮步义用力这么一揉,所有的褶子都挤作了一团。
他也不管自己刚才的形象怎么样,清醒了一下之后就缓缓说道:“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云少侠,我此番前来,是奉圣上之命,给你和汉唐王朝一个机会,一个能在流逝的光阴之中证明自己的机会。”
这一番话阮步义并不需要过多地费心思就能够编出来,无非就是想让云藏锋去沙场上为汉唐王朝卖命罢了,要找一个有高度又经得起推敲的理由,这更是这位太子太傅的专长。
作为一个读书人,阮步义深受儒家学说之中那些仁人思想的影响,总觉得是自己在给别人一个机会,并且对此深信不疑,所以他总是能很顺畅的说出这样一些听上去让人热血澎湃的话来。
有的人听了会很高兴,甚至会对阮步义感恩戴德,觉得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是朝廷和阮步义的信任给了他扬名立万的一个契机。
但是有的人听了之后并不会很高兴,凭什么就是你给我了一个机会啊,既然是给的机会,不要难道也不行吗
有了年轻时候的一些经验,或者说与人打交道多了之后,阮步义终于知道即便自己是有道理的,有一些话也不应该这么说。在那之后的很多时候,阮步义都会说这是给彼此的一个机会,让听这番话的人感觉到自己被人所需要着。
一个人但凡有了一种被人所需要的感觉,那他在这个世界上就有了存在的意义,为了维持住这个存在的意义,人往往会为之付出一切,只因为有人需要他这么做。
这样的人在旁人的眼里看起来或许很傻,但是他自己却是不知道的,沉浸于这种需要当中的人只会觉得自己多么伟大,在自我感动当中燃烧着自己,发出一点微不足道的光和热,在燃烧殆尽之后被人遗忘在了脑后。
只不过,云藏锋是这两种人之外的第三种人。他直截了当地回答道:“阮大人,恕我直言,我觉得,汉唐王朝和我都不太需要这个机会。”
设想过许多种答案的阮步义有一些吃惊,他从来没有想过,在圣旨下来之后还会有人拒绝这样的一个要求,简直是匪夷所思。他疑问性地“嗯”了一声,然后问道:“云少侠何处此言”
云藏锋双掌向前一推,原本懒散地趴在护栏上面的身子突然弹起来,整个人笔直如同一柄锋利的宝剑矗立在那里,用一种锐不可当的气势回答了阮步义的话。
“我本来就是闲云野鹤之辈,汉唐王朝与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的父亲已经为了这个偌大的王朝奉献了自己的性命,为何我还要给它一个机会,为何我还需要他给我一个机会”
阮步义有些愕然,他问道:“我还没有说具体是什么事情,云少侠真的不打算听完了再考虑考虑”
云藏锋摆了摆手说道:“我知道是什么事情,西疆和北域的战事吃紧,兵少将稀,朝廷正是用人之际。从京城沿途走来,我已经看到多处张贴皇榜招贤纳士,甚至是征兵的皇榜也不是一张两张。”
“在九五城的时候,我与圣上就已经见过了一面,他也曾用十分丰厚的回报要求我加入汉唐王朝的军队去守卫疆土,我也拒绝了。我想,阮大人此次前来,也不过就是为了这个事情吧。”
“不错。老朽的确是为了邀请云少侠参军入伍的事情而来,不过我也没有想到这件事情会发生如此多的波折,也不曾想到云少侠竟然连半分保家卫国,建功立业的雄心壮志都没有,算是老朽看走了眼,也算是圣上看走了眼。”阮步义已经从石头墩子上面站起身来,看样子是准备离去了。
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在阮步义眼里,如同云藏锋这般没有理想没有抱负的人是不值得他来搭救的,更不值得他在这里跟他多费唇舌。
看着阮步义幽幽转身的背影,云藏锋嗤笑一声说道:“保家卫国,建功立业我还没有出生之时,父母便遭到朝廷追杀,年幼之时,更不知道有朝廷的存在,幼年离开汉唐王朝,走到昆仑寻仙问道,也不知道汉唐王朝是为何物,何来家国。”
“至于建功立业之谈更是无稽,战场上刀剑无眼,即便是武功再高
第一百四十七章 剑之境界
月夜之下,两道高大魁梧的身影在石桥之上相对而立。云藏锋不齿地看着斜提三尺青锋的董一平,似乎真的对其仗着武器锋利欺负他没有携带兵器的行为感到齿冷。
董一平淡然一笑,将手中宝剑倒转过来,将其扔向云藏锋,云藏锋纵身一跃接住宝剑,而后稳稳落地。
丢去宝剑的董一平再从腰间一掏,掏出两杆短枪来,两杆短枪接连向着半空中一扔,手中不知又从何时多了一根短棍,而后脚下一踏,飞跃而起,“啪”地一声将短棍与其中一根短枪衔接起来。
飘然落地,董一平对云藏锋说道:“这下,你不好说我再是恃强凌弱,仗着武器的优势欺负你手无寸铁吧”
云藏锋手中捏住宝剑,信手挽起了一个剑花,动作微收,双指并拢轻轻从剑脊拂过,剑身微微颤动,发出阵阵微鸣。云藏锋说道:“把剑交给我,你是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话音刚落,云藏锋持剑抢攻而去,剑法和身法合一,身法如电,剑法如雷,整个人在高速地移动当中化作一点残影,迅如电,疾如风。董一平也不是易于之辈,眼见云藏锋拿到宝剑之后宛若换了一个人,一手长枪,一手短枪,防御姿态尽显无疑。
只见董一平右手端着长枪,后半截枪杆被其夹在腋下,左手斜背短枪,护住了身后。一双眸子如同鹰眼一般四处扫视,死死盯住云藏锋的每一个动作,手中的枪倒是越发握得紧了。
“叮!”伴随着一声清脆交响,黑暗之中闪过一点火花,云藏锋已然杀到了董一平的身前半尺处,长剑送出却被董一平长枪横扫隔开。董一平后发制人,斜背在身后的短枪也顺提而上,倒刺云藏锋的心房。
险之又险,短枪刺出的一瞬间,云藏锋只觉得全身血液倒流,整个人都冰冷了起来,他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兵器,一长一短不说,两者之间互为攻守,更是让人防不胜防。云藏锋含胸后退,以剑柄尾部击在短枪枪尖之上,暂时打断其攻势,身形也趁机退到了三尺之外。
“好枪法,攻防一体,浑然天成,差一点就着了你的道。”云藏锋的眼睛也同样盯着董一平,至少他那对诡异的枪不得不防。
云藏锋开始觉得眼前这个跟在阮步义身边如同一个乖宝宝一样的人并不是平日里所见到的那么简单的一个人,兵器每个人都可以打造、都可以使用,但是要想把一件兵器练到如此高深的境界,除了勤学苦练之外,少不了的就是那一点点别人没有的天赋。
眼前的董一平就是那种在某一个特殊的领域十分具有天赋的人,更幸运的是他找到了自己的长处,并且把自己的这种天赋运用到了极致,江湖上没有这样一个人的名号,简直是一件匪夷所思之事。
董一平也说道:“你也不简单啊,如此迅猛的身法竟然没有半分调动真气的样子,纯粹靠着自己的身体素质能够做到这一步,云少侠,你也不应该是江湖上的无名之辈啊。”
其实云藏锋早就已经不是江湖上的无名之辈了,蜀山一战,就已经让他在益州一带声名鹊起,只是知道他名号的人很少,而且在蜀山广场上,云藏锋也是用的刚刚好打造出来的两柄宝剑,而不是常用的长刀。
泰安城劫囚和何家大战,一次发生在大街上面,一次发生在何家二公子成亲之时,都是龙蛇混杂,人多嘴杂的时刻,长刀青年的威名早就已经响彻一带。
只是云藏锋自己行走江湖,不愿意去与旁人喝酒聊天,更不愿意去道听途说一些小道消息,所以还一直没有听说到自己的事迹。董一平则是一直处在深宫之中,功夫虽强,却也没有一个参照,消息闭塞,也没有听说过云藏锋这个名字。
当然,即便是知道那些事情的人,甚至是在现场的人,真正知道云藏锋姓名的人也没有几个,最多有几个看到了云藏锋的身影,记住了外貌特征和所用兵器的样子,其余的都已经抛诸脑后。
云藏锋喘了一口气,就准备发起第二次进攻了。先前那一幕虽然险,但是云藏锋丝毫没有感觉到性命受到了威胁,他还有多余的力气去处理更多的变招,只是对董一平那用枪的怪异方法有一丝兴趣罢了。
攻击眨眼间便到,这一次没有那迅捷如电的攻击,反而是寻常剑法的套路,这对于董一平来说便更是容易应付,长枪在手,一边退一边慢慢将攻到面前来的招式一一破解。
云藏锋紧咬不放,董一平见招拆招,两相对比之下,云藏锋倒还显得落了下乘,毕竟从表面上看起来是云藏锋在打生打死,董一平只是信手将所有的攻击一一化解掉罢了。
如果白面黑熊卫和豹头大汉有一人在场的话,一定会善意的提醒董一平不要让云藏锋不停的攻击,因为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小子的攻击越到后面蕴含的后劲就越多,力气就越大,让人难以招架。
 
第一百四十八章 答应
云藏锋在对战之中匆匆有所领悟,堪堪摸到了剑之境界第一重的门槛,即手中有剑,心中亦有剑,自然不可能达到长剑一甩便划出一道长虹匹练的神奇境界,最多只是让他拥有了一些若有似无的剑意而已。
也许有人觉得“手中有剑,心中有剑”是十分容易的一个境界,毕竟与人动手,可不是手中就拿着剑吗心里面所想全都是剑招、剑式,可不是心中有剑吗可是真正的剑客知道,即便是这最容易的一个境界也不是那么容易达到的。
手中有剑很容易,只要把剑拿到手中就行了,心中有剑却很难,因为要把剑装进自己的心里。这需要人和剑的高度契合,人需要明白剑的心意,剑也会根据人的心意予以自身的回应。
当然,这也不是人剑合一的境界,人剑合一是更高层次的一种领悟了。打个比方来说,第一层次的“手中有剑,心中有剑”,剑和人两者的关系就像是相交多年的朋友,彼此默契,通晓对方的心意,对方有所求就必然有所回应。
而人剑合一的境界则更为玄妙,这个境界中的剑和人宛若一体,剑是人延伸出去的一部分肢体,人控制剑就像是在控制着自己的身体一样顺心如意。而剑自然不会有什么其余的想法了,人的想法就是剑的想法。
“呼,剑倒是一柄好剑,可惜被我给弄坏了,对不起啦。我赢了,所以,按照之前的赌约,我似乎不用再按照你们的要求奔赴战场了。”云藏锋轻轻将剑插入身边的石板之中,宝剑锋锐,竟然插入地中而没有使石板崩裂,就如同插入了豆腐当中。
对着董一平说完这些话之后,云藏锋径直向前走。
眼看着云藏锋离去,躺在地上还在努力恢复体力的董一平大声吼道:“你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吗你真的一点都不明白吗”
云藏锋的脚步没有因为董一平的歇斯底里而迟疑半分,一步一步坚实地向前移动着,他可不是那种因为别人的一两句话就会停下来回头的人,他的步伐就如同他自己的内心一样坚定,一样不可动摇。
“你的亲人,你的朋友,龙虎帮的所有人,都生活在这片土地上,汉唐王朝的土地上面。这里有他们的田地,他们的心血,还有他们的亲人朋友。边疆的百姓正在经受着江南的人无法想象的苦难,也许就在你我说话的这点时间里,就有许多百姓因为战争而丧失生命。”
“不论是作为一个武者,还是一个男人,你真的不会后悔吗我倒是觉得,不管结果如何,不管自己能够在那个修罗地狱中奉献多少力量,即便最后死在沙场上,即便最后什么也没有改变,至少,我是为了许多人而努力过和奋斗过,不是这样吗”
“在酒后,在半夜里面辗转反侧的时候,在与一个活生生的人交流的时候,你难道不会因为自己今日的决定而后悔、而羞愧吗”
董一平几乎是流着眼泪,用最大的声音嘶吼着说完了上面的那些话,自然,那些也都是他的心里话。
云藏锋的脚步声重新响起来,这一次却是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接近董一平,在抵达董一平跟前的时候,云藏锋说道:“哎,你这个人啊,不就是自己躺在地上不舒服,想让我背着你回去吗直说不就行了,干嘛要哭啊,又不是一个小孩子了,挺大个人,说出去也算是个高手,也不害臊。”
董一平欲哭无泪想,想要反驳,还没有开口,就已经被云藏锋甩到了背上。在云藏锋背上的董一平突然觉得这个男人的肩膀很宽,很厚实,必然能够担当得起军阵之前的重责大任。此时此刻,他才深刻的感受到了,这个男人不是一个没有责任感的男人。
可能真的如同云藏锋自己所说的那样,他的家不在汉唐王朝,他的国也不是汉唐王朝,他从来不属于这里,所以他的家国情怀不是没有,而是不属于这里。如果有一天,属于他心里的那个家国被外敌入侵的时候,云藏锋一定是第一个站出来,为之奋战到底的男人。
回到龙虎帮总舵,距离大门口还有一段距离,云藏锋便把董一平给放下了。对于云藏锋来说,董一平不算太重,只是他不想让任何人误会自己有龙阳之好,毕竟两人此前的姿势过于暧昧,而他也是一时兴起,没有考虑到这么多。
将董一平丢在门口,也不管最后谁会发现他,云藏锋就这样大摇大摆回到了龙虎帮总舵之中。入门之后,要回到云藏锋自己的卧房必须要经过一道回廊,回廊的另外一侧,是一处稀疏的小竹林,说是竹林,其实也就十几颗不太嫩的竹子枯瘦的立在那里。
竹林一边便是一处不算低矮的小亭子,亭子旁边有两个秋千,已经看不出来谁新谁旧了,不过一个上面刻着问心,一个上面刻着问情,想来,也是柳家两姐妹小时候经常玩耍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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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 离别
在云藏锋和阮步义那一夜深谈之后,两人的交集便多了起来,不是对国家抑或者对于朝堂政治的见解有相似之处,反而是两人不谈论庙堂,只着眼于鱼水江湖。
董一平后来是被巡夜的龙虎帮弟兄给发现的,唤来了其他巡守的弟兄,几人七手八脚地把董一平给抬回了他自己的房间里面。董一平给几位道了一声谢,别人问他怎么回事,董一平只是很平易地说道自己被人给打败了,暂时动不了了。
过了一整夜,董一平才从那种僵直的状态中恢复过来,一夜没有怎么睡着,都在想着和云藏锋交手的过程。不得不说,这一次与云藏锋交手是他人生中很大的一个挫败,甚至想一想都有一种心如刀绞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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