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君王

    指极王神色有些黯然，随即目光穿透虚幻，落在了那具引擎上，淡然一笑，道：这么多年过去，没想到那些人还不死心，倒真是给他们搞出了这个东西来。你也是为了英灵殿而来吗？

    千夜老实道：其实我还不知道英灵殿是什么。这具引擎也是从军部的人手里夺过来的。

    指极王点了点头，道：还算诚实。也罢，既然当年造出了这么个东西，总归是要出世的，命中注定如此，我又何必多事？英灵殿交到你的手上，总好过落在军部那些手里。但你需要记得，日后必要之时，当以英灵殿之力守护人族。

    千夜敏锐地抓住了一点：守护人族，而不是帝国？

    指极王抬手一指，仿佛指点着整个世界，世间何其大，中立之地，帝国和永夜哪里没有人族？帝国所据之地，不过世界小小一角而已。帝国可以更替，而人族不能覆亡。只要人族还在，这个帝国消亡了，还会有下一个帝国重新兴起。

    这番话如果是在帝国内说出，就是大逆不道。指极王亦是帝室血脉，却没想到会有这等见解。

    时间无多，我就带你看看英灵殿究竟为何物。

    说罢，指极王抬手一挥，眼前景物再度变幻，现出石殿。指极王当先走入，千夜急忙跟上。石殿内，卡萝尔还在角落里研究着火盆，对指极王和千夜视而不见。

    指极王径自向墙壁走去，石桌自行移开，石壁上则多了道门户，现出一条幽深通道。

    指极王和千夜沿着通道一路前行，片刻后来到一个巨大空间中。这个空间是由一副巨大骨架支撑起来的，外面覆盖着层层岩石。空间中已经搭起了一些基本结构，铺就了几层甲板，但是显然大部分都没有完工，似乎浩大工程刚开了个头，所有工人就都销声匿迹了。

    一眼望去，光是这个空间就长达千米，高和宽各超过百米，堪称恢宏。而看基础工程的样子，竟是真的要修建一艘战舰。以帝国国力，这也是浩大工程。这艘浮空战舰的规模远远超过帝国最大的母船级浮空战舰，或许只有永夜几位大君的座舰能够与之相比。

    在舰体前部中央，有一颗巨大的银色心脏，正在缓缓脉动着。这颗心脏高达十米，如同一团蠕动着的银色金属，只是看到它，千夜就隐隐有窒息的感觉。

    无数触须一样的银丝从心脏中延伸出来，伸向四面八方，这些银丝如同蛛网，将一块块建设板材和土石罗织在一起，构成了空间的雏形。

    在心脏上，有一个明显的凹陷缺口，边缘异常光洁，显然是人工切削而成。看它的大小，正适合放入那具引擎。

    指极王故地重游，颇有感慨，道：当年我心灰意冷，远离帝国，躲在中立之地建造这艘英灵殿。却没想到，后来出了那么多的变故




章一一九 往昔
    当年指极王炼枪失败，心灰意冷之余，深感黑翼之王的原初之翼举世无双。只是这种全灵魂形态的名枪能否实现，还未可知，毕竟当时黑翼君王也未能完全完成。

    指极王素来心高气傲，炼枪上一败涂地，如何甘心？是以看到地竜遗蜕这等绝佳材料，顿时又生起希望，准备在造物一道上另僻蹊径，和安度亚一较高下。虚空巨兽的生命力极为恐怖，身上每一块血肉都近乎于能够离体自行生长，死后意识也能留存以千年起计的时间，重要的骸骨和心脏依旧能够自行吸收虚空原力，近于不朽。

    如此上佳材料，举世难寻，指极王苦思冥想数载，终于决定以地竜遗蜕为基石，炼制一艘帝国前所未有的浮空巨舰。他的设想极为独特，准备以骨骼为支架，用心脏作主要能量源泉，让地竜血肉按照指定的方式生长，构成整艘战舰的基础。在血肉之上，才是铺设各种建设以及武器。

    这艘巨舰一旦建成，威力无穷，俨然一座浮空城市，在地竜之力源源不绝的供应下，舰上可以架设的武器多如牛毛，完全超越了已有的任何母船和战列舰，甚至一些过往只在理论上存在的大威力武器也有可能在这艘战舰上实现。

    这样的战舰一旦出现，不光能够在帝国横行，而且足以压倒任何永已知的战舰，也许只有圣山上那几位的座舰能够与之匹敌。但是目前圣山上三位超然存在，只有蛛魔的座舰偶尔出现，其余两位的座舰从未出现过，因此无从比较。

    然而这艘超级战舰的出现，却在帝国最上层激起了一场风暴。

    这艘战舰如果有天王主持，那可以灭掉任何一个门阀世家，甚至帝室也无力抗衡。不要忘了帝室两大天王中，指极王也是其中之一。当时的指极王虽然刚晋天王，但若加上这艘战舰，那长生王必定不是对手，若是其它天王继续秉持不插手帝室纷争的态度，那么若指极王想要改变天下格局，那么帝室也无力抗争。

    再说得直白点，如果指极王想要那张宝座，哪怕是母族不那么显赫，这个位置也多半跑不了。

    因此指极王这艘巨舰刚刚打了个框架，帝国就撤出了支持，而且百般掣肘，想法设法不让巨舰操控权落于指极王之手。虽然指极王一心打造竜舰英灵殿，一是为了纪念亡妻，一是为了与安度亚争锋，可是帝国皇帝却不这么认为。

    说到此处，指极王幻影叹道：我纵然此心不在大位，又有何用？他们认为你有这想法，那就是有了。

    最终，指极王意冷心灰，将巨舰封存于此，并布下重重机关，悄然远去。这些布置本意是不让其它人染指英灵殿，是以设下的条件极为苛刻，普通神将来了也是九死一生，唯有天王能够以力破局。

    只是指极王放弃了修建英灵殿，可不代表他就没脾气了。有他在那看着，帝国天王哪个能够出手去夺英灵殿？而天王以下到了中立之地就是危险重重，随时可能有陨落风险。

    这一次卫老秘密前来，随身携带了诸多珍贵之极的天王手段，又联络了本地诸多势力，再有卡萝尔这位战力高超还能瞒过地竜的神将临时相助，这才得以成功登顶。光是那些古卷和圣人之章，军部就不知道花了多少心血才制造成功。不客气地说，哪怕十六七级的强者有了这些东西，也能轻松和神将抗衡。

    若不是千夜得了指极王留下的枪管，且卡萝尔半途反叛，英灵殿还是要落在卫老手上。

    似是知道千夜在想什么，指极王淡然一笑，道：我的手段岂止如此？如果没有顶级黎明原力，想要启动英灵殿就是找死。不管是姓卫的小家伙还是卡萝尔，就算当场不死，也活不了几天。

    千夜顿时出了一身冷汗。卫老和卡萝尔都要重创的布置，他哪里承接得下来？也许还是让英灵殿在此沉睡为好。

    指极王哈哈一笑，道：你身怀晨曦启明，我留下的布置伤不了你。

    千夜深思一下，终于问出了心中徘徊已久的问题：您应该看得出，我身上还有血族血统。为何您还认为，我会始终站在人族这一边？

    指极王洒然道：是否心在人族，和血统无关。你能与我心境有所共鸣，自然我也就知道了你的心境。只可惜帝国内部一批跳梁小丑上窜下跳，嫉贤妒能，连你这样的人都能逼反，哼！

    至此，千夜再无疑问。

    指极王望着刚刚有个雏形的英灵殿，喟然长叹，道：这么多年了，终于了却了这桩心事。我也可以离开了。

    前辈千夜感觉指极王的语气有些不对。

    指极王淡淡地道：我只是本体留下的一段意念而已。完成了布置后，本体就切断了和我的联系。他是想把这段回忆埋葬在中立之地，可是却由我独自承担了几十年的思念之痛。到了现在，我也该解脱了，等你启动了英灵殿，我就会在这世间彻底消失。

    顿了一顿，指极王又道：若你将来有朝一日回到帝国，最好不要和本体说起这边的事，这里是他的葬心之地，想必不愿再记起。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本体那边的心性如何。不过你得记住，如我等之人，可没有心慈手软之辈。

    千夜心中一凛，郑重致谢。

    指极王淡道：话已至此，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今后如何行事，还是要看你自己。不过看在英灵殿的份上，我也不妨再多提点你一句，成就神将的资源已是稀缺，天王更是极度稀少。放眼天下，这点资源一个天王都不够用，何况还是四个。所以每个天王的道路，都是打出来的。就算永夜不来攻击帝国，帝国也会去打永夜，这也是其中一个缘由。

    指极王这缕意识在中立之地多年，还不知道张伯谦成就天王之事。不过千夜想起张伯谦在成就天王之际，曾经去‘拜访’过定玄王。现在想来，这次拜访恐怕并不仅仅是挑战那么简单。

    指极王望着英灵殿，轻叹一声，身影渐渐模糊。千夜面前的景物一阵扭曲，又回到了石殿当中。

    在幻境中似乎已经过去了很久，可是当回到现实时，千夜看到卡萝尔仍然在研究火盆，根本没有注意到异状。她可是神将，指极王能够在她面前布下幻境，引导千夜进入殿后山腹，而让她一无所知，这等手段实是可畏可怖。不过想想帝国中，指极王多年以来一直号称帝国第一人，实是定海神针一样的人物，有此手段也属正常。

    这时卡萝尔抬头，看了一眼千夜，忽然咦了一声，说：你的感觉怎么变了？

    哪里变了？

    卡萝尔盯着千夜仔细看了半天，方道：说不出来，就是气息有点不一样了。

    她也是冰雪聪明之人，想了想就有些明白，问道：你是又得了指极王的指点？

    是幻境。千夜坦然承认。

    卡萝尔轻叹一声，道：真是让人羡慕。

    两人都明白，卡萝尔得不到传承，是因为资质缘故，或者换句话说，指极王看不上她。不过这种事也无法勉强，从问心路的布置就可看出，指极王留在这里的虽然只是一段意识，但是借助地竜之力，抹杀一二神将还是办得到的。所以卡萝尔虽然心有遗憾，却也没有别的心思。

    千夜走到石桌前，按照幻境的记忆将石桌挪到一边，殿墙即刻缓缓挪动，露出后面的通道。

    千夜提起引擎箱，说：走吧，英灵殿就在里面。

    两人沿着通道一路前行，很快就到了山腹中央，和幻境中一模一样。

    眼前如同天地伟迹般的景象顿时令卡萝尔色变，当她的目光落在那小山一样的银色心脏上时，突然间全身一震，脸色变得惨白。

    你怎么了？千夜察觉了她的异样。

    卡萝尔目光落在心脏的凹陷上，说：那会不会就是放置引擎的地方？这个东西，英灵殿，难道真的是一艘战舰？

    是的。千夜没有隐瞒。

    卡萝尔此刻身上不时迸射出电火，脸色渐渐平复。显然她动用了绝大的力量，才抵御住地竜心脏的压力。

    千夜略感奇怪，地竜心脏确实在时时刻刻散发着威压，但是这顶多是让千夜感觉胸口有些发紧，稍稍克制一下就过去了。卡萝尔再怎么说实力都比千夜强得多，怎么会如此抵受不住？难道说她在登山的时候受了暗伤？但是此前千夜并没有看出她有什么不舒服的迹象。

    你过去吧，我就在这里等。卡萝尔道。

    千夜没有拒绝，从箱中取出引擎，克制住身体本能的紧张不适，一步一步走到地竜心脏前。此刻距离近了，千夜就感觉到地竜心脏的威压成倍增强，耳边时时刻刻仿佛有隐隐的咆哮在回响。而且身体在本能地恐惧着，心脏早已放缓到接近停跳的地步，只有血核依旧在顽强地脉动着，只是频率也是大幅下降。

    如果千夜只是单纯的人族，走到地竜心脏前，身体就会因为恐惧而生机萎缩，自行死去。即使古老血族的血脉力量，在虚空巨兽这种世界宠儿面前也有所不如。

    千夜并没有急于安放引擎，而是先体味了一会地竜心脏威压的感觉。当阵阵威压传来时，他体内三处原力漩涡中的黎明原力都在波动着，中和掉了不少威压，否则的话，即使千夜有血族体质支撑，也走不到地竜心脏前。这个东西简直就是个大杀器，所在之处生机灭绝。

    这应该就是晨曦启明原力的作用了。

    千夜提起引擎，安放在心脏的凹陷处，然后按照说明启动了开关，并且在燃料槽中填放了三滴地竜之血。引擎发出轻微的蜂鸣声，机壳打开，伸出无数根细小尖针，刺入银色心脏内，与银色心脏融为一体。

    现在还剩下最后一个关键步骤，千夜打开引擎盖上的一个开口，取出东岳，放置在自己手腕上。只要将自己的鲜血倒入引擎，已经与心脏融为一体的引擎就会记住千夜的信息。以后千夜就会拥有独一无二的最高权限，不可更改。除非把引擎毁了，再做一具新的出来。可那怕是帝部，想要再制一具引擎出来，怕是也要数年时间。

    千夜却没有动手，而是回头道：你再不动手，可就来不及了。



章120 争夺
    卡萝尔嘴角浮出笑意，说：怎么来不及？

    我的鲜血一旦注入，再想要抹消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在中立之地，恐怕没有能够修复这具引擎的人。

    就给你不好吗？我们本来就说好的。

    你难道看到英灵殿就不动心？

    我对它兴趣不大，否则的话，我早就建立属于自己的势力了。

    千夜只是安静地看着卡萝尔。

    卡萝尔避开了千夜的目光，自嘲地笑了笑，说：好吧，我承认，来到这里的时候确实让我震惊，也很心动。不过在我试图接近心脏的时候，就感觉到了致命的危险。我想，这应该是那位不希望我染指英灵殿吧。

    卡萝尔意外的坦诚，千夜点了点头，然后用东岳在手腕上一划，鲜血喷涌，注入到引擎的开口内。受到鲜血浸染，引擎的蜂鸣声变得越来越大，而千夜意识则与引擎联接在一起，然后逐渐向英灵殿的各个部位延伸。从银色心脏中分出的银丝到了哪里，千夜的意识就可以延伸到哪里。

    这是十分奇妙的感觉，似乎自身化成了地竜。只是地竜身躯有太多的残破，感觉异常沉重。

    不过这种感觉仅仅维持了片刻，千夜就感觉到明显的疲劳。地竜的身躯太强横了，即使有引擎控制调节，对现在的千夜而言负担也是太重。

    引擎运转越来越快，银色心脏也开始流动光泽，整个山体空间都在震动，碎石泥土不断抖落。此刻地竜心脏正在恢复活力，英灵殿第一次在沉睡中苏醒。

    绝峰峰顶，山脉开始震动，一道道裂痕在山体上出现，然后迅速扩大，成片的土石巨岩开始滑落，宛如天灾。整个山体都在崩毁，骤然间土石喷发，一条巨兽冲天而起，飞上天空，静静悬浮。

    直到这个时候，英灵殿才显出原貌。远远望去，它就是一条失去了大半血肉，只保留了完整骨架的巨兽。从内部看，它的空间有千余米长，然而外部还要加上头尾，总长已接近三千米！

    它身上只有少部分血肉，构成了舰腹，其余地方都是空洞的骨架，站在内部可以轻易看到外面。地竜血肉都由心脏所散发出的银丝控制，表面则吸附着一层岩石。这是虚空巨兽地竜的独有能力，可以控制土石。血肉外面厚厚的岩石就是天然的护甲。

    仅仅是这个体积，仅仅是把它浮上天空，就需要庞大到可怕的动力。即使只剩骨架，可是一艘战列舰动力全开，也仅是能让它浮空，而且维持不了多久。

    千夜已经放开了对英灵殿的控制。只是简单地把英灵殿启动浮空，就让千夜有微微眩晕的感觉。

    此刻的英灵殿还仅仅是一个框架，连外壳都不全，只是依靠着虚空巨兽天生能力浮空飞行。好在虚空巨兽身体周围能够天然形成防御力场，可以抵御高空的寒气乱流。虽然简陋，但是那些直插天空的脊背骨刺，依旧在默默地昭示着虚空巨兽生前的威严。

    千夜在竜舰内外环飞一周，对英灵殿今后的规划大致心中有数。地竜有短短双翼，平展开来就是绝佳的武器平台。那一排排骨刺就是天然桅杆，可以悬挂动力帆。而地竜头骨是最为坚固，可以安放主炮，同时可以作为控制室，保护最重要的舰上指挥人员。作为前期工程，指极王已经在那里建起了控制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