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君王

    说到这里，梅丹佐就转为沉默，等候着千夜的答复。

    千夜沉吟，片刻后方道：圣山之途，并不仅有一条，就像原力有黎明与永夜两极一样，通向圣山的道路，也有变化与永恒之分。

    说着，千夜伸出左手，手心中萦绕着一团朦胧的光。若是细看，就会发现它每时每刻都有无数变化，哪怕强如梅丹佐也无法穷尽它的变化。这就是安度亚借以登以圣山的幻胧原力。

    千夜当然不是掌握了幻胧原力，而是以一点圣树树液激发出来的，消耗完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就在梅丹佐看得如痴如醉之时，千夜右手又浮现一片灰羽。这片灰羽从出现时起，就那样静静飘浮不动，似乎可以浮到地老天荒。

    这片灰羽梅丹佐并不陌生，简直就是印象深刻。他想要逃跑时，就是被几片灰羽加身，然后被生生压落地面。紫黑血火疯狂焚烧之下，灰羽也只是以极缓慢的速度损毁，交换根本不成比例。

    当时逃命要紧，梅丹佐只是惊诧于千夜原力的难缠和诡异，此时才有机会好好看看。

    这一看，他的目光顿时被粘住，再也挪不开。

    灰羽并不是虚无飘浮，而是确实存在，它就在那个位置上，一动不动。这种感觉很奇妙，奇妙到让梅丹佐细细思索，却又总是不得要领。他盯着灰羽看了半天，再转头盯着幻胧原力，在极静和极动的对比中，他忽然明白了，道：只要世间有黎明与永夜原力存在，那它就是不动的！

    灰羽实际上并非没有消耗，它在吸收周围的黑暗与黎明原力，均衡吸收，

    以此维持自己的存在。只要周围还有两种原力，它就是不灭的。若是环境中缺少任何一种原力，那它才会缓慢消亡。

    幻胧原力时时刻刻要衍变成其它原力，而混沌原力则是以其它原力维持自己的存在，正是两个极端。

    梅丹佐其实也是极聪明的，只是被天生血脉所限，千年不能寸进。此刻看了一会，就已经明白了许多此前苦思不得的道理，圣山之途，隐隐成形。

    只是想得再明白，不打破血脉限制，终还是踏不出那一步。想要改造血脉，就需要千夜手中的两颗种子。

    再看那灰羽一会，梅丹佐遗憾地摇摇头，目光又落在幻胧原力上，叹道：永恒虽好，但是需要的承载根基太恐怖，根本不是我能够负担得住的。还是幻胧实际一些，至少变化还有勉强驾驭的可能。

    幻胧是变化，驾驭更多是靠智慧和意识的反应速度，就这一点来说，身为大君的无光君王有很多秘法可以强化智慧和意识。虽然距离掌控幻胧原力还很遥远，但至少能看到希望。

    而另一侧的混沌原力就不一样了，它至为沉重坚固，对于存在根基的要求也是高到匪夷所思的地步。光是它的存在本身，就足以撕裂空间。这种性质的原力，哪怕只是一点种子，梅丹佐也是不敢让它入体的。

    顷刻之间，梅丹佐忽然想到什么，惊道：你，你难道已经

    千夜平静地道：这是混沌原力，就是我现在所用的。

    梅丹佐瞬间就全明白了，一脸复杂，叹道：难怪，难怪

    他挣扎着站起，单膝跪地，道：您折服了我，从现在起，哪怕将来在圣山之上，我也将是您忠诚的仆从。

    然而他话刚说完，忽然间胸口一凉，青金血剑已经洞穿了他的血核！

    梅丹佐难以置信地看着胸口的青金血剑，然后抬头，道：为什么

    为了雷诺。

    可是雷诺已经死了，而我会是未来的圣山，为什么？

    为了雷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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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七五 尘封往事 上
    梅丹佐没有明白，千夜为何会执着于昔日仇恨，连他的投降和效忠都不要了。

    不要说一位圣山的效忠前所未有，就算是一位圣山的友谊，又价值几何？放眼整个永夜万载历史，这样的事情曾经出现过吗？

    直到生命之火快要完全熄灭，梅丹佐的眼中始终是震惊和难以置信。但是迅速消逝的生机让他接受了现实，他忽然狞笑，道：千夜你动手得太早了！有一件事我没有告诉你，也永远不会告诉你，直到它发生的时候，你才会后悔！我梅丹佐的友谊，价值超乎你的想象！

    咆哮着说完最后一句话，这位在永夜世界里纵横数千年的无光君王，终于走到生命尽头。

    当他倒下的瞬间，千夜忽然感觉到整个里世界都在微微颤抖，隐约的波动从虚空深处传来，如同无声的悲歌。

    在这一刻，鲜血长河再次浮现，它平静而舒缓，奔流中也涌动着悲伤。

    千夜看到，在长河的源头，那代表着无光君王血脉的印记正在变得黯淡无光，徐徐沉入水底。

    梅丹佐陨落了，代表着他这一支血脉的鲜血印记也就此沉寂，直到出现下一位觉醒血脉的后裔，并且强大到足够境界，鲜血印记才会再次点燃。

    然而无光君王的陨落，整个鲜血长河似乎都在悲痛。实话说，鲜血长河的反应出乎千夜的预料，反应之强烈，甚至还要超过青之君王的陨落。

    千夜也有些愕然，难道说，在鲜血长河看来，在大君中实力十分平庸的梅丹佐其实要比青之君王重要得多？

    悲伤之后，鲜血长河徐徐隐入虚空，再次消失。千夜站在原处，仰望天空，神色凝重。透过血核，他隐隐感觉到鲜血长河似乎有些变化，但具体的变化，却又不是那么清晰。

    似乎，它正在远离？

    千夜并不知道新世界和永夜世界相互间的方位，也不清楚里世界和表世界是如何构成的。反正两个世界间肯定不是隔了道墙壁那么简单。所以千夜也很难说，鲜血长河的远离是不是同样离永夜世界一样遥远。

    看来在永夜上层，还有许多千夜不知道的隐密。

    等到鲜血长河消失，千夜暂时放下疑惑，开始检视梅丹佐的尸体。作为存在千年的血族二代始祖，梅丹佐的私藏无遗极为丰厚。只可惜对此刻的千夜来说，这些基本没什么用。哪怕是那些高价的原晶原矿，也要拿回永夜才能兑换。

    在梅丹佐身上，千夜意外地发现了不少大君级的源血，其中还有三滴属于青之君王雷诺。看来雷诺陨落后，梅丹佐没少私吞他的遗物。

    将有价值的遗物收好，千夜略想了想，就清出一块平地，在一株异树上刻下一行大字：无光君王梅丹佐陨落之地。

    或许无数年后，会有血族来到这里，纪念这位曾经的血族二代始祖。

    刻好墓碑，千夜指尖弹出一团灰蒙蒙的雾气，落在梅丹佐身上。这是混沌原力所化的原力之火，转眼间就将梅丹佐大君级的尸体化为飞灰。

    以梅丹佐的身份地位，得混沌原火送最后一程，也不委屈。

    千夜再一挥手，梅丹佐的骨灰就四下飞扬，与这片森林，也与里世界永远融为一体。

    魔皇宫外，千级长阶构成长长的阶梯，将高高在上的魔皇宫与世间连接在一起。

    一个挺拔身影正踏上长阶，拾级而上，从容走向魔皇宫。

    就在这时，阵阵绞链齿轮摩擦的声音响起，魔皇宫高墙上，六头体型极为庞大的巨兽鼻孔喷着白汽，奋力推动绞盘，魔皇宫两扇数十米高的巨门缓缓打开。

    正门开启，露出后面一个英俊却显得有些单薄的男子，正是普瑞特蒂克。他张开双臂，道：欢迎你，火之冠冕，魔皇宫的正门已经十年不曾开启了。而你，现在已经成了能够让它开启的大人物了。

    哈布斯在正门前停步，看着普罗斯蒂克，叹道：我倒是宁可不要成为这个大人物。正门开启，难道无光已经陨落了？

    你是点燃印记的血族亲王，受到鲜血长河的青睐，何必再问？普瑞特蒂克道 。他看着哈布斯，意外地在眼中看到了忧伤，忍不住道：站在你的立场，应该对他的陨落感到高兴才是。

    仅就梅丹佐来说，确实如此。不过我的悲伤并非是因为他，而是因为无光君王这一称号，因为整个血族。

    普瑞特蒂克耸肩，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甚至不知道应不应该安慰你。血族的现状，聪明如你，应该知道已经到了必须改变的时候。如果还是按照既往轨迹，那么等待在前面的就是深渊。

    哈布斯的声音低沉，我知道，但是难以接受。

    算了，进去说吧。我刚刚在命运仪轨上有了新的发现，要与你分享呢。

    哈布斯随着普罗斯蒂克进了魔皇宫，直到穿过辽阔广场，正门才在巨兽的推动下徐徐合拢，显示出对哈布斯十足的敬意。要知道这里可是魔皇的正式居所，至少名义上是。对哈布斯的尊重就是对魔皇的尊重，意义非同寻常。

    走过广场，进入主楼大门，再向右转，穿过长长的廊道，前方就是一座大厅。

    厅门是暗色的玄铜制成，看起来十分厚重，有着浓郁的魔裔风格和岁月气息，在其表面，雕刻着整个永夜的地形图，完备精细至极。整个大门超过三十米，气势扑面而来。

    普瑞特蒂克将手放在大门上，发力一推，厅门缓缓打开。

    哈布斯在旁见了，不动声色，也伸手搭在门上。这样一来，缓慢打开的大门才变得流畅，顺利开启。

    多谢。最近累得有些过了。普瑞特蒂克苦笑。

    不要紧，陛下的习惯我们都很清楚。哈布斯善意地笑了笑。

    魔皇一向不喜欢蒸汽动力，也不喜欢原力阵列动力，这在永夜高层已经公开的秘密。所以身体孱弱的普瑞特蒂克想要推开这样的大门，还真是有些吃力。



章二七六 仅仅是工具
    命运殿堂的大门开启，里面竟是一片虚空。

    深邃虚空中，时时有数道流光划过，映出数道闪亮的银色金属构件。

    随着普瑞特蒂克和哈布斯的走进，虚空中的流光显著增多，慢慢将整个殿堂内景呈现。

    在虚空中，飘浮着一架奇异的机械，无数弧型轨臂沿着自己的无形轨迹，绕着虚空中某个不变的点在缓缓旋转。每个轨臂的轨道和速度都不一样，有些彼此之间还有交叉，但是无数复杂轨迹重叠一处，却绝不会发生碰撞。

    这些仪轨不知由何驱动，也不知依何而变化。它们看似简单，却又玄奥之极，即使强如哈布斯，注视得久了，也会感觉到阵阵眩晕。

    普瑞特蒂克叹道：不得不说，自然的力量非常神奇。我以前怎么都想不到会有命运仪轨这种存在，仅仅依靠虚空本身存在的种种神秘力量，就能够维持自身运转，并且为我们揭示世界最底层的命运轨迹。

    哈布斯忍着不适，仔细观看着命运仪轨，隐隐有所感悟，道：陛下多年来规避蒸汽动力和原力阵列，是为了更好的掌握虚空深处的力量？

    正是如此。普瑞特蒂克点头。

    哈布斯若有所思，道：陛下难道是想，再进一步？

    普瑞特蒂克苦笑，道：何止陛下，谁不想再进一步。你，我，不都是如此？可惜我们的血脉赋与我们强大的力量，也同时给我们戴上了镣铐。从出生一刻起，我们的天穹已经固定。只是想要找到一种能够替代血脉的力量，谈何容易？千年以来，惟一成功的，就只是在新世界之战中陨落的那一位吧？

    哈布斯默然片刻，显然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道：或许在新世界，更容易寻找到替代力量吧？

    这其实也是永夜顶级强者们的共识，但出乎意料，普瑞特蒂克却道：其实新世界中并不一定有我们需要的力量，永夜内也不是一定没有这种力量。我们在过去万年中或许都陷入了误区。等我介绍个小家伙给你认识，你就知道了。

    普瑞特蒂克提高了声音，对着虚空喊了一声：安文！

    虚空一角打开了一扇门，安文从里面走出。透过半开的门，可以看到里面也是一个奇妙空间，有地面，却没有墙壁和天花板。房间内除了桌椅，还有无数复杂奇异的机械部件，放眼望去，至少有数以千计的齿轮绞合在一起，相互之间运动之复杂，哪怕想一想都会头痛。

    不光哈布斯注视着房间内的机械，连普瑞特蒂克也是一脸好奇，安文则是抓了抓有些凌乱的头发，无奈道：是这样，最近的计算量有些大，我的魔气和秘法都有些不够用，所以没有办法，只能想办法造些东西出来，辅助我的计算。

    哈布斯点头，一脸木然地看着安文房间中那些复杂到极致的机械。以火之冠冕的能力，也看不出哪怕其中一小部分的运行规律，更不知道安文口中的计算是什么意思。永夜强者，不都是靠着感悟血脉力量，提升境界的吗？至于感悟这个词，还是从人族那里学来的。

    感悟之所以叫感悟，就是因为有所感，却没法说。否则为何人族会将顿悟放在如此高的位置，推崇不已。

    到了安文这里，好像原力运行不光能说，还能被量化和计算

    好在哈布斯偷偷瞄了眼普瑞特蒂克，见他也是一脸懵懂，心下顿时松了口气。看来并不是血族格外的笨，而是安文太过奇怪。没看到连魔裔这一代的大预言师都搞不懂安文在干什么吗？

    看到普瑞特蒂克和哈布斯的表情，安文又抓了抓头发，决定好好解释一下自己究竟在干什么。毕竟能够在命运殿堂内工作，时刻接触命运仪轨的机会可是仅此一回。而这都要依靠普瑞特蒂克，并且，安文在命运殿堂中的开销可着实不小，都要普瑞特蒂克点头才行。

    哪怕所谓魔裔少主，以一已之力开辟独特道路的天才，也深知要对金主负责的道理。

    其实是这样，我现在还没有到探索未知力量的阶段等等，听我解释！安文马上就看到普瑞特蒂克的眼中有了杀气。

    普瑞特蒂克道：好，我就听听你的解释。正好哈布斯陛下也在，也一起听听。你一个月的时间就用掉了整个命运殿堂过去三年的维护费，却还没有开始主要进程，我们都很好奇，你究竟干了什么。

    哈布斯忍不住插口，命运殿堂一年的维护费用是多少？

    大约可以造三个熔岩古堡。

    哈布斯顿时不说话了，而是注视着安文。他也想知道，安文是怎么做到在三天内就挥霍掉他花了几百年修葺完善过的古堡的。

    在两大顶级强者的注视下，安文也感受到无形的压力。他定了定神，无奈道：我可以解释，不过你们要有耐心。因为接下来我要说的东西，可能不太好理解。

    哈布斯倒还好，毕竟是加冕亲王的气度。普瑞特蒂克可是出名的小心眼，安文这话等于是在质疑他的无上智慧了，脸顿时就绿了，一双漂亮的眼眸里闪现着丝丝怒意。

    安文马上意识道自己说错了话，有心补救已经来不及了，只得赶紧整理思路。不过想要从满脑袋极为抽象的图形和数字中总结出让他们听得懂的结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我们的世界中，有许多种原力。或者确切点说，黑暗原力有很多种表现形式，我们掌握的只不过是其中极少数的几种。所谓血脉之力，其实就是对应着某种特定的原力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