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行逍遥

    “该死。”华荣低咒一声，向身旁的鬼卫要了一支哨子，一声长吟穿透虚空，传至鬼殿。

    那是点灯的信号。

    “列杀阵！”蛮荒下令。所有蛮族人集聚一起，将后背留给战友，刀指着敌军。

    “今日只要蛮荒一人，其他人想走便可以走。”华荣慢慢道，声音不轻不重，却正好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不可能。我们绝不可能放弃我们的首领。”其中有一人愤怒了，怒喊道。

    “对，我们是不可能放弃我们的首领的。”有一汉子应和道。

    “你他妈的想挑拨离间，不可能。别想得逞！”

    “对。”

    “誓死追随首领。”

    “誓死追随首领。”

    “誓死追随首领。”

    “…………”

    蛮荒一个铁血汉子，被这群兔崽子搞得泪眼朦胧，胸腔滚烫。族中情意，实在深重。

    “是么现实还没来，这般急着回答做什么。”华荣嘲讽般的低喃，这确实是个拙劣的离间计。但是可架得过血腥味

    “杀。”华荣忽然呐喊，声线穿过虚空，响彻黑夜。

    “杀。”蛮荒亦是呐喊一声，率先冲锋。

    两股军力相互交杀，兵刃相接，在空中划过刺耳的金属声。不过短短十秒，便有五十人倒下，化为白光散到上空。借着同伴逝去留下的虚弱的光线，每个人脸上都布满了狰狞，一招一式夺人性命。

    傀儡军可在暗夜中视物，杀蛮族人不过是举手之间的事。招式快且准。

    而蛮族人听力极好，在风声落下之际，便能发觉躲过去。但那只能是对付鬼卫，对傀儡军还是差了一大截。

    而蛮荒这边，他不仅要控制风势为自己族人提供安静的环境，还要分心对付华荣，难免吃力。

    “何必呢即便这般努力，也挽回不了你最后的命运。”华荣笑的一脸玩味，挡了蛮荒因愤怒而来的招式。

    “住口。”蛮荒狠狠地朝他的左肩砍了上去。

    此人一直在说这些恶心吧啦的话，真想一刀将他砍成两半！

    “即便心知离间，可是还是忍不住去想真的会被抛弃吗这就是人心呐。”华荣似哀叹一声。嘴下说的轻松，手上功夫却不饶人。曼沙剑虚晃，在虚空中浮现出十把剑，一同刺向了蛮荒。

    “住口。你竟敢将本座与卑贱的凡人做对比！”蛮荒似乎受到侮辱，气的脖颈青筋暴起，手下的力道足足加重了一倍。

    “你尘心如此之重，还是神么”华荣反问道，一阵见血。

    …………

    且说公子卿这边，听到了华荣点灯的信号，正愁着呢。那烛火动用了鬼殿所有的积攒，现在去哪找呢。而且他们也没有会御火术的小鬼，萤火虫倒是个好主意但哪有

    “不如找鬼民帮忙吧。”云落淡淡道。

    公子卿摇摇头，道:“你怕不知道他们，日子过得节俭，哪里多余的蜡烛。”

    “而且现在他们都住在鬼殿，哪来的蜡烛。”一位文官否认道。

    “不，我的意思是说将此事告知他们，请他们一同来想办法。”云落淡淡的解释道。

    公子卿认真想了想，觉得此事不可行。道:“若是那些鬼民因此事而人心惶惶，一个承受不住升了天，那我们做的一切又有何意义”

    “他们是鬼域的一份子，保护鬼域是每个鬼应做的。而且鬼域子民没那么脆弱。”云落想了想，又道:“你要相信平民之心更加坚韧，他们有面对一切的勇气。而且他们更懂得比我们感恩，我们保护他们，他们也会保护我们。”

    此番话，令某些出身贫寒的文官短暂的沉默一下，不禁想起自己从前的种种。以前的同窗，一条街上的买油条的阿婆，还有破旧的茶肆……终究是远去了。

    但有些人是永远也不会理解这些情怀的。例如那些带着蔑视，看玩笑的态度的那些人……




第八十九章:感动
    事实上证明，云落说的没错，鬼民确实比那些阶级高层的人更富有爱，更懂得如何去报答爱。

    当云落说出鬼域当前的情况时，并郑重的请求他们帮忙时，那些鬼民个个热情澎湃，像对待家人一般。

    “先静静，大家伙想想该怎么办”其中有一个瞧起来颇有大当家领导人气质的手艺人站出来，朝着身后的一群人大吼。

    此人还是有话语权的，他说完话后，小鬼们便陷入短暂的沉默，开始一个接着一个的提出意见。

    大家也颇有秩序的举手去回答，那手艺人觉得有价值的内容，便让识字的小鬼记下来。大大的庭院内，鬼民一个一个举着手抢着回答问题，像极了私塾里老先生提问题，扎着总角的孩童乖乖的伸手抢答，令人恍惚。

    公子卿看着那些平凡算不得好看的面容，有些神离尘世的朦胧感，不知是不是头顶的萤火带来的错觉。

    她低头，抚抚发鬓，喃喃自语“感觉像是好像做梦一般。”

    “奇迹吧”云落感动的戳戳她，体内难掩激动的血液澎湃，仿佛要飞上天一般的感觉。

    “恩。”公子卿应了声，看着此番情景，内心生出一种极度渴望，道“经历此事，越发觉得自己浅薄。现在恨不得立马出去，去体会这美好的人间。”

    之前她想出去不过是想逃离鬼域，逃离阴谋诡计，逃离……云落的影子。而如今，她心生出一种感动，真的想在有生之年好好体会有太阳的日子，看看她出生第一眼所看到的水波温柔，白云滚动，车马来往的画面。

    “我好像理解当初你为什么冒着消失的危险，也要让我看看那个晴朗的一天了。”公子卿感叹道，语气中带着感激。她这时才明了云落的用心，原来如此。她之前一直觉得她这位“朋友”时不时犯傻，多情伤感，徒添烦恼，惹人心烦。没有半分鬼王的影子。

    “所以这是要向我来一句迟到的感谢么”云落调侃道。

    “想多了。明白了跟感谢是两回事。虽然我一切都不在意，但讲真的，当有人将你我放在一起比较时，还是会在意。”公子卿说这话时，没有去看云落，而是看着那群鬼民。她神色浅淡，这足以掩饰她内心的嫉妒，但到底说出来之后心里轻松了许多，没那么负重了。

    少年立于榕树下目光轻柔，手指不自觉的拍着腿侧的衣襟。

    她确实有不在意别人眼光的勇气，这足以支持她做一个温柔美好的人。开心时做疯子，严肃时做君王。时而潇洒，时而狠辣，时而正经。说不得好玩，却也有趣。

    长生心上有把锁，精美有样子，里面有个很小的空间，只容下一人。

    不过半盏茶功夫，从二十多条的意见里挑出一个小孩子的提议，萤火虫，那孩子知道有一个地方萤火虫很多。

    “姑娘，我这人啥本事没得，但做灯笼还是可以。”那个手艺人用着地方话这般道，显然他并不只想提出意见，还想更尽一份力。

    “我也会，我也会。”一个稚嫩的童音点亮黑夜，声音跳到每个人的耳中。

    “唉～”

    一个小男孩跳了出来，冲开人群跑到云落你面前，跳着高高举着手，大声欢呼“我跟黑叔学过，我也会。”

    云落眸色温柔，揉揉他柔软的发，道“好，算你一份。”

    那母亲跟了上来，拉着孩子，笑道“奴家也可以学。”

    “我明白了。”云落说罢，便从人群边上走到人群中央，朗声道“我想请大家帮忙一起做灯笼，这样便可以快点完成，好点亮战场，祝我将士赢的一场胜战！”

    说罢，便俯身致意。公子卿在身后也跟着俯身致礼。

    “好。”

    “帮忙。”

    “算我一份。”

    “俺也来。”

    “这好事得有老子一份！”

    “………”

    公子卿请来许愿节的能工巧匠让他们与这些鬼民一起做，又命一些小鬼去拿材料。鬼民分为两批，男的做灯笼，妇女跟孩子拿着捕虫网去抓萤火虫。

    根据那孩子说的地方，公子卿知道那是哪了，该怎么走了。然后告诉云落怎么走。

    云落点点头，表示明白。

    “我跟你一起。”少年见云落动了，忙抓住她的衣角，拉了拉。

    “好。”云落递给他一个捕虫网，牵着他的手跟在人群后面。一阵树影浮动，暗处的鬼卫也跟着动了。

    那地方离鬼殿算不得远，不过三百米远的距离。他们走的是鬼殿逃生的一条暗道，走着走着，随着视野的开阔，便看到明亮的星星点点了。

    其实这是一条经由鬼殿的溪流，经不断汇集而来的小溪流聚集成的河流，两岸杂草丛生，土壤潮湿，蜗牛小昆虫居多，正是萤火虫生活的最佳场地。

    小孩子们有经验，大人们便跟着他们学。难得孩子们有用处发挥自己的价值，难免认真起来，小大人一般。而大人像个孩子般虚心请教。这般看来，大人与孩子的位置倒是反了。

    鬼卫隐于茂密的草丛中，看到此景，不经动容。第一次意识到原来鬼民是多么灿烂的存在。

    文官们并没有跟着云落公子卿一起去，而是躲在假山后面偷偷看着这一切。他们习惯了趾高气扬，和蔼亲切真诚这些词跟他们早就绝交了。所以，自然不能与鬼民打交道。

    过了会儿，他们默默回了殿内。等着消息。

    五百只灯笼从开始到完成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虽然质量与许愿灯远远不够，但是可以保证飞到空中不掉。

    这是鬼域出产灯笼最快的一次了。而且是最不好的一次。

    诸鬼皆拿着灯笼爬上楼梯，上去屋梁，在屋顶上放。

    随着云落喊着一，二，三。大家一起放灯笼，五百只灯笼同时飘向夜空，明亮的萤火打破了黑夜的秩序，点燃了光明。

    云落手一拂，送去一阵疾风。

    风飘过，带着灯，为他们引路。

    …………

    且说华容这边，早已是烈火地狱。血色燃尽了长街，将本该繁荣的鬼城变成一个人间战场。

    所有仙脑子里只有一个杀字，为了存活，拼尽全力。傀儡人虽能以一敌百，且拥有不死之身，但到底一人难敌四拳，被一群人轮番围攻，只得对付眼前之人，无法去帮助鬼军。

    满族人似乎在黑夜打仗格外有经验，先去围攻那些傀儡，然后一些人对付鬼卫，攻破他们的后方，试图打开城门。

    鬼卫比较倒霉，虽然他们确实有能力，武力也在，但奈何他们的主要职责并非此道。所以只有被人砍的份。

    “嘭”的一声，大门打开了。

    “走！”

    蛮族人一股脑的涌了出去，却传来一阵刀剑入血肉的杀伐声，以及他们的呻吟。

    暗夜中忽然出现一条光带从鬼殿的方向流到了此处，照亮了此处的场景。

    城门外，烈焰军握剑站着，而烈焰军首领方城带着欣慰的笑，想来已经恭候多时了。

    烈焰军，北营。鬼域三分之一的兵力。



第九十章:局势已定
    所有人都没想到城外竟有华荣的鬼兵，即便是华荣本人也没有想到。

    早在五个月前，华荣为了避免云落拿到太一轮之后鬼域会被其他仙族联合袭击，便早早派了方城去神迹去适应。

    谁人不知，鬼去神迹，几近送死。存活下来的，寥寥无几。

    而此事华荣自然是经过慎重思虑的，与其坐以待毙，被人掐着死穴，倒不如主动出击，完善自身。

    如今，看来方城是完成任务了。虽然来时的鬼比去时的少了许多。

    “杀。”方城拔剑怒吼，朝天一挥。

    气拔山河，武将归来！诸神让道！

    鬼兵个个如同吃了一颗手掌大的丹药一般，难掩激动。

    犯我鬼域者，杀无赦！

    众鬼皆是愤怒藏心于久，此时终于有了发泄的机会，此时不发更待何时！

    冷剑在萤火的照耀下，发射出尖锐的冷光。

    愤怒的脸庞，惊悚的眼神，后退的脚步，统统映在剑身上，展露无疑。

    剑抬起，晃出冷光，鬼兵冲了进去，同时，蛮族人也拿着家伙冲上去。

    拼了！

    都拼了！

    一个为了保命，一个为了护自己的家园。

    血肉相博，兵刃相斥，发出一阵刺耳的摩擦声。短短的几秒钟，血染街道，哀吟久绝，白色的灵光经久不衰，散于暗夜中，将暗夜照的恍若白昼。灵光消逝并不能减少鲜血的喷洒，那血染红了街道，染红了灰墙，染红了刀剑，甚至染红了人的眼睛。

    鬼兵要比鬼卫强悍多了，要知道鬼兵可是经过方城的魔鬼训练的。那训练一般都是把鬼当成畜生来看的，养你你就得出成绩，不然就等着吧。

    这一战，毫无悬念，华荣赢了。

    蛮族人几近死绝，剩下百来人同蛮荒一一并并肩作战。

    “杀。”华荣一剑挥向蛮荒。

    曼沙剑，一剑入邪。

    若邪气入心，难逃生死。

    蛮荒自知此事，便冲到那十几人面前唤起四周的风，形成一个风遁，才堪堪挡住那一剑，身子向后滑了三米远。

    蛮荒狂吐一口鲜血，捂着胸口，不可思议的望着那距离，怎么会这样刚刚那个人明明是落他一乘！

    “你故意的！”蛮荒咬牙切齿道！心中掀起滔天怒火。一种被欺骗的愤怒涌上心头，比起愤怒，更多的更是对自己无能的痛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