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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喜农家科举记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鹿青崖

    叶兰萧把见了廖一冠的事情,跟魏铭说了。

    廖一冠这种重臣,正如魏铭所说,被今上赐了一座前朝公主府作为宅邸。

    那公主府当年极尽奢靡,到了本朝也做了几十年的皇室别院,后来分割成了两部分,分赐给了大臣,廖一冠得的这一部分虽然只是一小半,但是已经足够大,足够排场。

    有人猜,若是廖一冠入阁,另一半也会挖过来一部分给他,若是任了首辅,只怕另一半兴许都给他了。

    入阁,配享太庙,首辅,权倾朝野。

    谁不心动呢

    叶兰萧见到廖一冠的时候,和他意识里从前廖一冠的形象有所不同,廖一冠显得很精神,与以前混日子的状态完全不一样,不过这股精神里,也有些从前没有的焦躁。

    果然他一开口,就道,“你的活,却没有大学士的名头,算怎么回事呢难不成是咱们南直隶的官,皇上看不上”

    叶兰萧不好回这话,他说不至于,“许是别有考量吧,您到底是皇上一旨调进京里来了,您在皇上眼里呢。”

    同样被临时调进来的还有岳启柳,皇上一直信得过岳启柳,不也没给他大学士的名头吗

    叶兰萧猜测八成是被秦张那两位派系互斗吓怕了,所以有人干活就成,名声不名声,皇上觉得不重要。

    可廖一冠不这么觉得,他在暗示叶兰萧,是他身后不硬气。

    “岳启柳这个人太木讷,皇上拉他做一辈子苦工,他只怕也不说一句,不过他年纪比我轻啊,我这一把年纪,不知道那一天就没有了!”

    廖一冠没往后说,叶兰萧听了个明白,廖一冠想趁着致仕之前,使上一把劲,把自己挺进阁臣里,对他后世之名,或者子孙后代,都是不同的意义。

    他这么想无可厚非,关键是他想怎么给自己加这一把力气。

    叶兰萧试探着问他,“听说已经有人在朝上说起了此事,只怕今上还想再等等。”

    廖一冠直接表示,“皇上说等,就不知等到什么时候了!咱们呀,还得加把劲,多催一催,只可惜我在南京做了二十多年的官,若是南京是京都不是陪都,我也不用操心了。”

    廖一冠在京里没人,这是没办法的事,人总不能招手就来,还跟他贴心贴肺。

    叶兰萧看见廖一冠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他心下一咯噔,听见廖一冠说,“说来说去,还是咱们南直隶过来的,我放心。竹院这些年做官的学子,官路都还不错”

    他陡然提到了竹院,叶兰萧心里凉了半截,而廖一冠丝毫不觉,笑了笑,“我瞧着,两人在都察院,还有一人在翰林院,六部也不乏人过书,你可熟识”




第496章 算计
    廖一冠在打算盘,在打竹院和魏铭的算盘。

    叶兰萧以为他想打竹院的算盘也没什么,但是他想要通过竹院帮他顶上阁老之位,这一句看似合理,但是十分危险,一旦竹院帮助廖一冠顶上阁老之位,那么竹院就和廖一冠绑在了一起,从此免不了祸福相依。

    换句话说,这和之前秦张两人的派系有什么不同呢

    叶兰萧心下有了这番思量,再看廖一冠便觉不妥了,他道同魏铭有些私下交往,他这边说完,廖一冠便道,“我一猜便是,听说你们会试那会,常玩在一处,年轻人,志趣相同,以后便是相互扶持的好兄弟。”

    这话就让叶兰萧心下更冷了,廖一冠早就把他这边的情况打听的一清二楚,从竹院有多少学生在京城任职,到他和魏铭之间的关系。

    接下来,廖一冠是不是要说他的起了宫里的事,“朝堂这回动荡,可算不小,不仅文官,连那大太监佟孝贤也扯进去了,他同秦阁老交好,又借势秦阁老报复张阁老一派,这回秦张都完了,他也完了,被派去守灵了!这辈子呀,是回不来了!”

    廖一冠说他太张扬,“张扬有什么好处你看宫里的三位大太监,佟孝贤张扬,不得好,王宠一门心思讨好今上,说句不好听的,待到太子继位,他当如何倒是那提督太监苗安,是个能人,稳稳妥妥地办事,文臣武将,贵勋皇亲都有交结,现在把佟孝贤的一摊子接手了过去,也是不动声色的。”

    他说着,看了一眼叶兰萧的脸色,“当年你父祖被贬,还不就是佟孝贤和他干爹所为眼下佟孝贤被挤了出去,你父亲和你祖父这心里必然畅快,苗安算得默默送了你们叶家这个好处了!”

    叶兰萧没说话,他已经不想说什么了。

    廖一冠连叶家和佟孝贤的往事都翻出来,往苗安身上贴,这说明他和苗安已经结成了同盟,接下来就是各自发展人手了!又是一个内党,又是一个阁老党!

    然而廖一冠却没这么说,他突然撇开苗安不提,说了一句话,“在朝堂,总要有人搭台子才能站稳,现下都说秦阁老张阁老拉拢人手互斗两败俱伤,但是无论如何,得有人才能斗,不然不战而败。就像各朝各代都有的浙党、赣党,我们也要有自己的人手,南直隶这么大,旁人不一心不要紧,咱们竹院的人一心,就是稳固的竹党!”

    竹党!

    叶兰萧突然呼吸一滞。

    当年沈攀为害竹院的时候,魏铭就曾跟他设想了沈攀鸠占鹊巢的情形,竹院的学生若是被沈攀利用,依照沈攀的追名逐利,早晚会发展成为他手下的利器,四处征战讨伐的竹党!

    叶兰萧当时就被这个假设惊到了,没想到沈攀身死之后,在他亲自掌管竹院之后,还有人打这个注意!而这个人,竟然是廖一冠!

    叶兰萧冷汗都落了下来,他借口进京水土不服,没有同廖一冠深谈,当下把话都说于了魏铭,手下指骨攥得噼啪响。

    “竹院可真是块肥肉,都想来咬一口!”叶兰萧不敢想象如果沈攀没死,自己没有重振旗鼓,会怎么样。

    魏铭默了一默,才又慢慢道,“竹院和旁的书院都不一样,最初就是因为反抗内党而聚集,前后进书院的学生,都是认可这等从政的思想才来到竹院,他们天然就是一派,不仅有师门维系,所以更加稳固。”

    叶兰萧深以为然,但是他也很气愤,“廖一冠明知道我叶家、竹院与内党不和,他以为走了佟孝贤,我们便能同苗安结成联盟吗叶家反对的是内党干政,廖一冠却一味地装聋作哑哄骗与我,果真当我是无知小儿不成”

    叶兰萧说到“无知小儿”,却想到了自己的父亲叶勇曲,如果是父亲在,只怕此时已经为了出仕,与廖一冠结成了同盟。

    “竹院这般惹眼,我虽然表现出并无意与他同盟,可话没说死,只怕他不肯善罢甘休。”

    魏铭想了想,“竹院这等情况,廖一冠今次能看上,旁的有心人也能,以后竹院出仕的学子越多,就越危险。”

    “那从微以为,当如何”叶兰萧沉吟,“若是能像清党那般,便好了。”

    清党不算一党,风起而聚,风去而散,没有谁人一呼百应这等情形,就算是影响力最大的都御史穆三平,他的言论若是不能得到清党众人的认可,清党也不会随便为他奔走。

    魏铭听叶兰萧这样说,轻笑了一下,“既然叶兄提到了清党,为何不直接把竹院学子,融进清党算了”

    此言一出,叶兰萧就反应了过来,“与其散落被人盯上,倒不如主动融入清党,不再以竹院自居,也就无所谓竹党了!”

    最重要的,还是竹院学子与清党众人从政理念相似。

    叶兰萧得了此妙计,不由地上下打量魏铭,他道,“从微越来越了不得了,不过做官半年,竟然能把朝堂看得这般透彻,真真是金子做的状元,没有半分含混!”

    他这般说,魏铭摇着扇子说过奖,“不过是在翰林院这些时日,有所感悟。翰林们清高,是这污浊朝堂里的一股清流。”

    叶兰萧道正是,却又说起了廖一冠提及魏铭的事,“你这状元也是香饽饽,可得小心着些,尤其婚事上,我看还是尽早,免得被搅进什么事里,蹭了一身灰。”

    魏铭也想到了这一层,他还不知余公的意思,可着实不好拖着,写封信回家给婶娘,让婶娘去探探余公他老人家的口风吧。

    回到家中,焦武已经抱着膀子坐在台阶上打盹了,魏铭让他落锁回屋正经睡,又问了崔稚晚上在做什么,钱双过来说,“姑娘思量着要给爷买两个灶上的妇人呢!”

    这大半年多是钱氏兄弟和崔稚在灶上忙活,是该买个人了。他进到屋里,听见崔稚在灯下盘算,嘀咕着,“那个杨六娘说得也不是没道理,正经的府里的人手,是该配起来了。”



第497章 绕圈
    翌日,崔稚就让钱双去寻牙人来,她长个了心眼,让钱双寻三个牙人分别说话,看那个杨六娘到底有没有问题。

    先来了一个牙人,崔稚一问他杨六娘的事情,他就道,“给各府送菜十几年了,听稳当的人嘞!姑娘要不要跟他们家定下小人能作保。”

    崔稚又问了第二个牙人,也是这么个说法,崔稚让他举例,“都给哪些人家送菜了”

    这个牙人说多是些贵勋贵戚人家,举了几个,和前边牙人说得差不多。

    崔稚又去问了第三个人,巧得是,说辞都是一样的。

    崔稚当时就看出来古怪了。同一个人,不同的人对这个人的评价方面往往不一样,崔稚虽然有重点的提问,但是这三个人的回答却差不多,很显然,“串供”了。

    这就有意思了,一般来说,牙人不太会明显地撒谎,尤其在京城这样的地界,说谎只会让他们名声扫地,遇到困难的事情,他们宁愿不说,也不会乱说,段家也算就是这样的。

    但是现在三个人跟崔稚的说法一样,而又有“串供”的表现,说明杨六娘收买了他们,而杨六娘经得起查,也不会坑了他们。

    这三个牙人还是崔稚让钱双故意叉开几个坊挑来的,那么杨六娘收买了多少牙人呢

    崔稚觉得有意思极了,敲了敲桌子,问最后一个牙人,“你有没有什么要问我的”

    她今天仍旧穿着昨天那身衣裳,梳的也是昨天的发髻,魏铭去翰林院当差了,她在外院的书房门前见了牙人们。

    第三个牙人瞧着她一眼,低眉顺眼地问她,“小的瞧姑娘身份不一般,不是院里的仆人吧!”

    崔稚微微心惊,她这么打扮,昨天杨六娘以为她是丫鬟,但是牙人不一样,眼尖的很,她问他,“何以见得”

    那牙人低声笑,“姑娘通身气派同下人们不太一样。”

    好吧。崔稚表示很服气,也不跟那个牙人兜圈子,“昨天杨六娘可没这么多疑问,上来就问我家里要不要送菜的。”

    那牙人眼珠一转,崔稚捕捉到了他一闪而过的思索,那牙人说菜贩和牙人还是不一样的,崔稚哼哼笑了一声,“那是,牙人讲信誉,不能随口说假话吧”

    她盯着那个牙人,果见那牙人脸上又闪过一丝犹豫,才道,“牙人自不能说假话,坑人害人的事不能干。”

    崔稚把他这话思索了一下,不能坑人害人,不代表不能顺手替旁人行个方便。

    崔稚心下思量,又问他,“你还有什么要问我的没有便算了。今天也见了几个牙人,累了。”

    那牙人一听她这么说,眼睛又咕噜转了一圈,“姑娘是个明白人,咱们也不跟姑娘兜圈子。敢问姑娘到底是何身份同府里魏状元是何关系魏状元到底定没定亲亲事如何考量呀”

    他一口气问了这么多出来,可把崔稚问明白了,她笑道,“敢情绕了这么大的圈子,是要给魏状元说亲呀!谁家要把姑娘许给状元怎么不遣媒婆”

    那牙人低声笑,说遣了,“可不就是那个杨六娘吗”

    崔稚笑出了声,“真有意思,媒婆扮成菜贩子来打听,这样的事还真是头一回听说。姑娘家是谁家”

    那牙人却没答她,说不能说,“牙人不敢乱说假话,不能说的是真不能说。”

    要和魏铭结亲,又不能说,也是真有意思。越是这样,崔稚就越是感兴趣了,魏大人这个香饽饽,真没少招蜂引蝶。

    “不说也罢,那你却要告诉我,为何绕这么大的圈子。”

    牙人斟酌了一下,“那姑娘家的身份不太好随意行事,这是一则,二则,据说魏状元曾有个定娃娃亲的亲事,魏状元还要再寻,这姑娘家是真的看中魏状元了,想明确打听一下这事是真是假。”

    “我看,还有第三则吧,”崔稚抱臂斜看这牙人,“还想打听状元房里事,有没有姬妾,私下里行径如何,是不是”

    牙人一看被她说中了,没有强辩,只是问崔稚,“姑娘可能透漏”

    崔稚心下哼笑,心想你们半分不漏,想让我和盘托出,当我是傻的吗

    她说透漏可以,“状元的事,我做不了主,但我的事,我可以告诉你。”

    那牙人看她,见她弯着眼睛一笑,“我嘛,是状元的表妹,状元爹娘都不在了,是我姨母把状元养大的,我呢,碰巧和状元一起长大。”

    她没往深里说,那牙人却明白了,他不死心道,“姑娘说得都是真的那娃娃亲的事”

    崔稚笑得更甜了,“我说的自然是真的,我呢,今岁才十四,还不到成亲的时候呢!”

    这下牙人彻底明白了,娃娃亲是个幌子,魏状元没成亲,按照这位表妹的意思,是因为她年龄不够!

    牙人也不再多言,离了去。

    牙人一走,崔稚就撅了嘴,这嘴巴撅了一天,等到魏铭回来的时候,还见她不乐意地拌着一盆菜,魏铭问她拌的是什么,她把那盆菜往他脸前一放,“吃草吧你!”

    “为什么啊”魏铭笑起来。

    她瞥了他一眼,“因为招蜂引蝶的人不配吃花,只配吃草!”

    话一出,魏铭就懂了,他说不对,“不是这个原因。”

    “那是什么原因!”崔稚挑眉。

    魏铭伸手弹在了她额头上,道,“因为你今天吃了醋,所以我只能吃草。”

    他哈哈大笑,崔稚捂着额头更生气了,“你还笑哦!你都不知道你引来什么奇葩的蜂儿蝶儿!”

    她把杨六娘和牙人的事情说了,问他,“你说这是什么人家这么大的手笔,就为了探一探你的事这是真真看上你了!”

    魏铭没再笑,思索了一下,叫了崔稚留意一下。

    “怎么你还想跟他们有点什么”崔稚斜眼看他。

    魏铭说不是,“咱们表妹应对的很好,不过如果这家还盯着我不放,咱们可就得注意了,说明这家不好打发。”

    他说着,跟她道歉,“如果是这样,就是我的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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