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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刀行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春风不得意

    可惜看懂这个道理的人不多。




第一百八十五章,江南道.
    天蒙蒙亮。

    带有清夜司徽记的马车再次启程,碾过青石板带来声声好听的咯吱声。

    小巷幽静,车轮声能留存,出了小巷,很快淹没在了其他各种声音中。

    摊贩,行人,吆喝,讨论,交谈,哄笑,争辩,武试期间,京都城的清晨热闹的如同黄昏。

    一夜时间过去,关于徐自安昨天的惊艳表现还没有散去,街头巷尾随处能听见那一刀的感慨和对徐自安真实境界的疑惑,花院里的三人不关心这种事,外界很关心,通玄下境一刀击飞叩府下境,这本就是一件很传奇的事。

    传奇,往往伴随着议论和质疑。

    不知有没有上层风气使然,一种关于武试内幕的说法开始渐渐在人群中盛行。

    如果没有内幕,徐自安怎么可能打败高出自己整整一个大境的修者,以清夜司的能力在武试上做些手脚想来没有问题,公平的单挑,公平的胜利被世人赞颂向往,充满内幕的胜利则会让人不耻。

    不过这种说法只是在极少数人口中流传,大庭广众下有人偶尔会提起,不过每次提起总会被其他人用各种理由质疑或不理,人们现在主要乐趣还放在徐自安创造的那些传奇上,一时还不打算破灭这个等待许久的传奇。

    阮郎归后,偌大座京都城平静太久,需要些新的传奇来刺激都城内那些向来悠闲且八卦的提鸟老翁和买菜大婶们的心。

    这些说法如同星星点点的萤火,现在看起来还不足以燃烧整片草原,可任其下去,终究是个隐患。

    “朝廷里的某些人坐不住了。”

    车厢内,朱小雨无精打采揉了揉微有干瘪的肚子,怀念着昨日那屉汤包厌烦着今日这碗稀粥惆怅道。

    徐自安不想再满身油腻的出现在人们眼前,所以今日晨间俩人只喝了碗稀粥,朱小雨倒是配了根不知从何处弄来的腊肉,可风干的腊肉哪有汤汁四溢的鲜肉好吃

    徐自安在车厢内冥想,识念游荡在体内大河月轮中,听到朱小雨的话语从冥想中收回,疑惑看着对方。

    “凡夫俗子为何叫凡夫俗子,是因为他们碌碌无为平庸短浅吗不,他们中也有很多目光深远的聪明人,不过那些聪明人知道祸从口出这四个字,很清楚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武试内幕,清夜司手段,这些都是朝廷最忌讳的话题,那些聪明人能猜到也绝不会谈及,一夜时间,已经有人敢公开讨论这些事情,不是有人在背后推波阻拦是什么”

    徐自安想了想,发现朱小雨推测的极在道理,有人试图用民间舆论打压清夜司,可问题是这种程度的打压似乎对清夜司造不成任何损害,清夜司的名声本来已经差到了狼藉一片,根本不在乎再多一条徇私舞弊的罪名。

    拿摊狗屎去恶心一个比狗屎还臭的存在,有什么意义

    “你现在我是清夜司的一员,用词讲究些,不要像沈离一样整天又是寂寞如狗屎又是酸臭如狗屎的,我们清夜司打狗外行,不负责清理狗屎。”

    朱小雨仿佛看懂了徐自安心里想法,出言打断道。

    “我清夜司不在乎这些谗言乱语,有人却需要用这些谗言乱语满足心里的道义感与正直欲,为名请命这个词放在什么时候都特别负有英勇无畏的大义,当你今日再胜李浩,明日又胜桂乾时,质疑声就会越来越大,到时候那些酸腐的书生和激动的群众集体闹到朝廷时,朝廷被迫只能选择退步,或剥夺你参赛的权力,或让你用一场公平的对决来证明自己实力,当然,对于你而言,这种所谓的公平肯定是最大的不公平。”

    徐自安点点头,知道朱小雨这句话最后关于公平的定义,如果真到了那天,朝廷为自己挑选的对手一定比第二轮武试上遇到这五位对手强大,这五位对手实力最差是叩府下境,比他们强大,至少是叩府中境,甚至有可能比之更高,他本身才是一个通玄下境的修者,因为公平问题要面对比自己高出数层境界的对手,这种公平谈何可笑。

    想着这些事,徐自安心里有着沉重,没有说话,车帘未开,车厢内有些阴暗沉闷,朱小雨双指触过车厢内一道细微刻纹,转移话题道。

    “你准备怎么和李浩打”

    徐自安看了眼身畔封刀,眼神平静。

    “多打一会儿。”

    朱小雨也看了看封刀,眼神无趣。

    徐自安明白朱小雨的意思,迟疑了下,点了点头。

    车轮碾着青石街面,车厢外人们声音不断,俩人听着外面的议论声吆喝声争辩声讨价声相互无话,赶车马夫一直无话,任由拉车的马儿将他们缓缓带向武试斗场。

    渐渐吆喝声讨价声淡了,只留下叮嘱声和交谈声,还有让路时细碎脚步声,徐自安没有拉开车帘,知道马车到了武试斗场。

    马车到,大门启,在无数试子或复杂或羡慕或冷笑或怨毒的目光中,徐自安如昨日般成为第一个入场试子,与昨日不相同的是,这次比试他不是压轴的最后一场,而是清晨的第一场。

    不是压轴既是开场,刻意安排的味道任谁都能看出,徐自安狠狠瞪了眼朱小雨,心想你这徇私舞弊的压根没想过遮掩,准备好了要给我添麻烦是吧。

    朱小雨不怀好意的耸了耸肩,表示该来的跑不掉,没理会少年继续怅然的表情,他一边从车厢中走下,一边说道。

    “今天有几场比试挺有趣,你打完了不要走,留下来看看,日后遇见了好知道自己应该怎么打。”

    徐自安感应到人群中有道寒冷怨毒的目光正紧紧盯着自己,没有回头寻找目光的主人,点了点头。

    寒冷的目光无情,怨毒的目光仇恨,对他有这种情绪的试子不多,廖平是其中最重要的一个。

    今天廖平会参战,下午第一场,最后压轴的也是一位来自柏庐的少年,那少年,名叫苏武。

    ……………

    多打一会儿应该怎么打,刀光枪影你来我往大战三百回合,我砍你一刀,你捅我一枪,最后一位满身枪口摇摇欲坠的撑刀艰难立于台间,一位满身刀痕血流成河的昏厥在地上,如果说这种充满悲壮惨烈意味的战斗才符合人们对跨境而战的理解,徐自安不介意打的惨烈些,权当是磨练刀法,可问题是还有三场比试等待着他,负伤太重会影响到接下来的比试。

    徐自安立在站台上,望着远方的晨曦朝云,在心中纠结着那句多打一会儿里具体应该打到什么程度。

    这个尺度很难把握,需要对整场战斗有绝对的控制权,跨境而行的是我,我还不能打的太干净,有天理吗

    有,因为他是世上最无敌的通玄境。

    寻常修者,无敌于某个境界都会有个具体前缀,或是无敌于通玄下境,无敌于叩府中境,不是直接统称,而徐自安的情况很特殊,他是通玄下境,却直接隔过通玄中上境快要无敌于叩府下境,站在巨人肩膀上是很高,风也很大,同样,摔下来的话也会死的很惨。

    晨曦落在徐自安肩头,就像帮少年整理肩膀上的几缕尘埃。

    “你应该杀过很多人。”

    李浩看着前方独自发愣的徐自安,眉梢深深蹙起,将长枪从身侧立起,刻满符文的枪身冰冷寒幽,枪尖上有数片挥之不去的殷红色,仿佛饮了太多荒族战士的血以至于根本清洗不掉。

    徐自安从失神中收回,疑惑看着眼前这位常年征战的将领之子,不知为何对方会这样说。

    “我看过昨日的那场战斗,你出刀的方式很简练,讲究一刀致命,很像王朝军方的风格,我杀过很多荒族,对这种战斗风格很熟悉,只有经常与人厮杀的人才可以练成。”

    “我出自山里,经常打猎,没杀过人。”

    幻器可以将比试情节投放给所有观众,包括声音,徐自安不知道李浩说这些话是不是刻意,对方身为王朝军将,说自己杀过很多荒族是荣誉,自己若承认杀过人,只会带来麻烦。

    “你很谨慎。”

    李浩脸上付出一抹极淡的笑意,看着徐自安嘲弄继续说道。

    “林峰是江南道世家子弟,没什么对敌经验,他低估了你的速度,还有那把刀的锋利,我从边荒回来,常年杀敌征战,不会犯这种失误,你境界比我低,杀的人没我多,凭什么到现在还不出刀,在模仿强者的孤独”

    徐自安终于知道对方的敌意从何而来,眉梢微微蹙起,认真道。

    “再说一遍,我没有杀过人,还有,刚才失神不是对你不尊重,而是之前有人让我多打一会儿,我在思考应该怎么打才能多打一会,如今看来,那些思考很多余,因为厮杀不是比试,不能心存保留。”

    说完,徐自安将封刀举起,刀意缠绕刀身,映在上面的晨曦变得梦幻起来,这是沈离那套刀法中的开手试,他最擅长也最强大的一试。

    “我决定,以最快的时间结束你。”

    徐自安说完,刀锋微微下斜,围绕在其上的晨曦瞬间凌乱无比,就像被锋利斩成了无数截。



第一百八十六,大时代.
    众目睽睽下,你三番五次的坚定我杀过很多人,看似在分析战斗风格其实更像是满怀恶意的提醒,提醒人们猜测调察,世间任何事都经不住猜测与调查,边将张毅然之死不会永远藏在深夜里。

    刺杀王朝军将,这罪名可大可小,离律的执行者是清夜司,但清夜司里不完全只在余唯手里,如果罪名落实,墨寒等一系列不愿与朝廷争锋的官员很乐意将徐自安关押在离狱,进了离狱,想出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徐自安不知道这是军部某些将领借机对自己的一次打压,还是李浩自己刻意的蛊惑,人言可畏这四个字很有道理,针对这四个字最好的方式就是让对方闭嘴。

    体内真元骤然爆发,骨骼被骤发力量撑的咯吱作响,坚硬魔岩石上再次多了数道细微裂缝,封刀横在眉间遮住视野如平隔前方的一片天地,徐自安隔着封刀看着前方同样仿佛被横切成俩段的李浩,高高抬起一只脚,然后重重落下。

    鞋底落下,人亦消失。

    消失不是平白无故失去了踪迹,而是速度太快连幻器都很难捕捉到身影。

    他在奔跑,人们只能看到一道残影。

    ……………

    巨大宽旷的战斗上出现了一个又一个脚印,每一道脚印落下皆有一道裂缝产生,裂缝里残留着许多细微石砾,那些石砾被震飞在空中,天空上方,用来映射场间战斗的幻器光幕清晰映出所有石砾的形状,有的嶙峋有的突兀,人们看着那些石砾显露出不同的表情,有的怪异有的震撼。

    需要多块的速度,才能让可以将尘埃石砾都映射清晰的幻器失去作用,上一次的战斗因为时间太快,人们一直猜测徐自安应该是借助某些空间法器才瞬息来到林峰身前,修行界中,普遍认为最快的事物莫过于飞剑,飞剑无形,转瞬即逝,徐自安此时的速度即便不如寻常修者的飞剑也相差不多,在短程爆发力上,甚至还可能有甚之。

    空气中只留下一道尖锐凄厉的啸声,那是封刀破空时的锋鸣,高速下身体与空气碰撞会发出如同爆竹般的声音,幻器里陡然显出一抹亮光,封刀宛如青瓷的刀面出现在人们眼中,刀尖离李浩胸口只差几丝。

    李浩不亏是惯战沙场的军中好手,面对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封刀竟没有丝毫慌乱,没有理会身前封刀,这位少年军将双手紧握长枪倾斜上挑,枪尖寒芒自徐自安双腿处撩去。

    以伤换伤的打法关键谁受的伤更重,徐自安这一刀砍向的是胸口,李浩攻击的膝盖,一处可以致命,一处至多只会致残,徐自安不相信一位常年征战的人会算不清这些得失,强行在空中双腿微变,一只脚尖踏在枪尖后掠而去,封刀失力擦着李浩胸口而过,溢出的刀意将对方衣襟切开,露出里面幽黑的事物。

    玄铁盔甲!

    李浩身上竟披着王朝的玄铁盔甲。

    玄甲重骑是大离称霸天衍大陆最重要的力量,每一位玄甲重骑都是最优秀的战士,事实上,玄甲重骑之所以无敌于世间,并不是军将们如何强大,而是因为这具由玄铁制成的盔甲。

    玄铁材质极为坚硬,能与各种阵法完美融合,并与披甲者产生极为契合的联系,毫不夸张说,每一具玄甲都是一件可轻易抵挡叩府上镜飞剑攻击的强宝,徐自安封刀固然锋利无比,可他本身刀意并不够,想要破甲一时很难成功。

    私自携带王朝玄甲,这种罪名单单凭借李浩是担不起的,背后必定有某些大物的授意,朱小雨会处理好那些背后的事,徐自安现在需要做的是获得胜利。

    封刀青意更浓,还没有完全转化成白质的刀身像极了萤净素美的精致瓷器,砍击到玄甲上发出阵阵如清泉落池时的叮呤声,对于夜径功法,徐自安一直都在独自修行练习,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放在实战过,昨日与林峰的一战速度太快,来不及体会什么心得,今日遇到身着玄甲战斗经验同样丰富的李浩,不失为是一个绝佳的试炼机会。

    想着如此,徐自安稳下神来,不再急于破甲速战,在心中默默回忆着夜径功法的口诀,按照口诀所述沸腾起分离在身体各处的力量节点,夜径主要以步伐为主,对于速度与灵巧的提升较为明显,力量方面也会有,可徐自安自修行至现在不过数天,能掌控的节点有限,尚且来不及感悟熟练。

    百虫,伏兔同时用力,积存在这两处节点内的真元池谭漫出数道溪流,连带着中针等几处节点一同升出感应,布履鞋面早已经因承受不住腿部力量和速度迅疾崩裂脱离双脚,脚底与地面因为不断接触变得有些炙热,好在徐自安以前常行山道,后来又被沈离以数颗梅果改变过体质,不至于到还没破甲自己就双脚渗血的局面。

    如果说这世上除了沈离,还有另一个清楚徐自安身体状况的人,那这个人一定是朱小雨,蒲城数年,朱小雨是听着徐自安对沈离的抱怨度过,抱怨的事项很碎很多,归拢起来倒是没几件,逼他跳崖,哄他斗熊,骗他练刀,这些都是琐事,徐自安当时不知这些琐事会为他打造一个多么完美的基础,朱小雨很清楚,尤其是在封刀归徐自安所有的时候,朱小雨就彻底死了那颗成为沈离弟子的心。

    沈离选择了一个只会砍柴做饭洗碗铺床的山间少年,没选择他这位恶名远扬同时又凭实力将名字留在剑阁的举世天才,这让他曾一度十分郁闷。

    后来徐自安夜杀边将张毅然,他把濒临死亡的少年背了回来,亲眼看见沈离以冥石为少年重铸心府,然后又从某个世界中取出了数颗梅果。

    当时沈离问他青梅制成的酸梅汤好不好喝。

    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茫然回答没有乌梅的好喝。

    但谁知道那青梅竟然真的是那个世界的青梅。

    早知道是那个世界的青梅,他一定腆着脸说好喝好喝真好喝,再赖着皮说什么也得吃上一颗。

    连他这样自持清高且本就横溢的胖子都垂涎欲滴的盼望能讨上一颗的果子,徐自安吃了数颗,身体怎么可能不被打造的极为强悍。

    武道修者在冲击高层次阶段时会有一次名叫淬体的关卡,那道关卡如同道修中的叩府与知承,一旦冲过既是天人之距,徐自安没有修行过任何武道功法,不算典型意义上的武道修者,夜径看似像武技,本质还是以真元作为力量源点,没有系统修行过武道,但他的身体却被青梅炼化过所有杂质,说是最完美的淬体一点不为过。

    身体素质完美,体内真元数量磅礴,识海有明月高照,夜径功法与他极为契合,无数积攒下的力量爆发,让徐自安现在看似只是通玄下境,却有与寻常叩府下境战斗的实力。(本来打算把这个继续埋下去,到与廖平一战的时候用出,现在发现还是现在写出来比较合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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