瘟师

    朱温似是还不敢相信阎无心所说，再次出声问询道。

    “这些异兽大多都是困索千年之辈，你我穿梭其中，就算你有异法相助，也不免耽搁了不少时间，现今只剩最后一步，你却兀自担心着什么”

    对于一向表现的十分沉稳的朱温，阎无心此刻也是不解，为何到了最后，朱温反倒是有些沉不住气了。

    “一年啊……对于你来说，或许很短，但对于我来说的确是太漫长了！”

    其实朱温内心中担心的并不是如此，因为冥冥之中，似乎他已然知晓，若是一步踏入第十八层内，恐怕没有年的时间，是没办法从内中脱出了。

    看来朱温还是将一切想得太过简单了，如果早知道要被阎魔录困索如此之久，朱温也不会选择此法来离开魔域了。

    要知道几年过去之后，莫北河与小彘儿的安危，现在变得如何，却已经是无从知晓了。

    如果出现了些许变故的话，那整个事情便失去了朱温原本的意愿了。

    “该死！”

    临到此时，朱温也只有深深抱怨一声后，继而说道“自此你还是重新归于契魔令中吧！接下来的一层，若是我感知不差的话，你跟着进去，或许有陨灭此处的危险。”

    “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契魔令中我是不会回去了，只不过你体内的另一处所在，我倒是有着几分兴趣。”

    听见朱温所说，阎无心当下拒绝的同时，则是化作一道流光，窜入朱温的体内，在气海之内找寻一番之后，便彻底隐入上古魔印之中。

    “随你的吧，到时若出现何种状况，可别怪我……”

    到了此刻，朱温也不想与阎无心过多计较，盘坐下来，将自身的神魂调整到一个良好状态之后，继而也是朝着光幕走去。

    朱温一步踏入光幕之中，便是来到了阎魔录的最深层所在，只是眼前所见，却是这般的稀松平常。

    “你来了——”

    一道悠远且苍老的声音自前方传来，朱温定睛看去，只见一名老者，脸上满是和善的看着周遭事物。

    “你是”

    对于异域所见，朱温在感受不到老者身上任何魔氛之际，当即也是询问了出来。

    “魔。”

    简单一字，自老者的口中发出，虽是低沉，但也显得有些震人心魂。

    “魔”

    看着眼前老者兀自斟茶的模样，朱温哪里看得到半分关于魔的影子，与其说魔，到不如说眼前就是一个再也普通不过的老者了。

    不过朱温思索片刻，也觉得一个普通老者定然也不会出现在异空间之内，当下对于老者的身份却是越发好奇了。

    “在你眼中什么是魔”

    老者见朱温有些疑惑，于是开口问道。

    面对老者所问，朱温心中虽说已有定见，但当下还是选择默不作声，静观周遭的变化。

    “既然你不愿说，那我再问你，你心中那个心心念念的孩童，小彘儿他算是魔吗”

    老者似是看透了朱温的一切，再次缓缓问询道。

    “自然不是！”

    朱温这次回答的倒是十分果决，在他的眼中，着实没有将小彘儿当做一般魔类看待，若不然也不会从一开始的牵强，到最终将他收为弟子了。

    “如果天生魔种都不是魔的话，那什么又算是魔呢”

    只见老者右手轻抬，随即一杯清茶便是飞旋着朝朱温而来，待来到朱温身前，却是稳稳停在了半空之中。

    “过来坐下吧，品茶这般站着，却是尝不出来什么滋味。”

    老者的话语声中似是充满了魔力，让朱温无有任何拒绝的理由，径自迈着步伐，坐到了一旁的竹椅之上。

    “如何”

    朱温乍听老者所问，却不知老者是问小彘儿，还是问这杯中的茶水。

    “即使他生来便是魔，我也会将他从深渊中拉回，不过你这清茶，却是比我以往喝过的都要清明不少。”

    朱温非是恭维，而是将自身的感受直接说出，没想到在这浑浊之地，竟也能够煮出如此清冽之茶。

    “哦在你的眼中，魔既深渊吗那若他此时已然身陷深渊之中呢”

    随着老者将手中的茶水泼洒在桌面之上，一副无比血腥的拼杀画面，自是出现在朱温的眼前。

    “这……”

    在朱温的眼中，一个魔族之人，正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奋力砍杀着眼前的人族，在一片血泊之中，那双猩红的魔眼，早已看不见任何状况，只知道嗜血残杀。

    虽觉得一切皆为幻境，但朱温的心头还是随之一颤，面对如此残杀人族的魔类，若是让朱温遇见的话，当然一剑杀之。

    就在朱温透露出一丝杀意之际，环境之中的魔物也似是感应到了什么，在回望天际之时，却是与朱温对望的刹那。

    “小……”

    朱温已经无法再叫出这个名字，因为朱温所见的魔族之人，正是小彘儿无误，虽说眼前之人样貌与小彘儿相差巨大，但朱温也是一眼便认了出来。

    在感到震惊的同时，也自是从朱温身上迸发出一股威势，将桌面上茶水一扫而空之际，内中的幻境也是随之消失不见。




第三百零六章 本心
    “有些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却不是如同这茶水一般，能够被你简单化消的。”

    老者看了一眼朱温，缓缓说道。

    “是幻是真，此时说一切都还尚早，不是亲眼所见，我却也是不信。”

    朱温话锋一转，接着说道“不过就算这都是真的，我也能将他拉回来。”

    “哦沾满人族鲜血的魔类，你真的能将他拉回来吗就算你能够将之拉回来，那拉回来以后呢”

    老者话语声刚落，原本被朱温全数击散的茶水现下都又涌了回来，内中却是又出现了另外一幅画面。

    只见幻境之中，朱温与小彘儿两人满身是血，奔波在无尽的追杀之中，为了不伤害到更多的人，内中的朱温更是被逼迫得筋疲力尽，好似只差最后一口气力，整个人便要倒落在血泊中一般。

    “如此，又当如何”

    见朱温看着内中画面默默不语，老者再次开口询问道。

    “如此，又能如何只要不违本心，尽了全力，一切便也就值得了。”

    此情此景非是朱温第一次所见，在将小彘儿完全接纳的一刻，脑海中便时常浮出此等画面，若将小彘儿带回人界的话，或早或迟，朱温总有一天会遇到这般困境的吧。

    “那你可知如果你从来都没有将小彘儿自那个村落带出的话，或许他便会在那里安稳度过一生”

    听到老者此话之后，朱温的内心中似是有着一丝颤动。

    “世上哪有这么多如果，如果能够选择的话，我倒宁愿一直待在那崖窟之内，一人平凡的过活下去，这样也生不出这般多的事端了。”

    虽说现在修为见涨，但朱温却回忆起那段在清风观的日子来，虽说充满了讥讽与嘲弄，但好歹每一日都有玉阳子的问候，与叶灵时常送来的可口饭菜。

    自己闲暇之余练练拳法，看看杂书，倒也落得个清净自在。

    现在掺和到魔域之中，反倒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重了不少。

    不是朱温有意逃避责任，只是在这世道之中，一直承受着他不该承受的所在罢了。

    原本以为到了天剑宗中，习得仙法之后，便能恣意逍遥，驰骋与天地之间，哪成想属于自己的时间却也是越发变得少了起来。

    “哈！假如我能够让你再来一回的话，你会如何选择呢”

    见朱温急欲回答，老者却是一指点落，接着说道“不要着急，你先看过再说。”

    随着老者的话语声落下，朱温只觉眼前一幻，便进入了另外一处场景之内。

    一个高门大户的院落之内，正张灯结彩，似在庆贺着什么事情。

    “好小子！你可是为祖上争光了，没想到这第一次乡试便中了解元，真是了不得！”

    一声欢喜气氛中，朱温突感一只大手拍在自己的后背之上，没来得及闪避之间，回过头来，却看到了连睡梦中，都久久未曾谋面的至亲之人。

    “父……父亲……”

    看着朱尚那与原来一般坚毅的面庞，与周身传来的温热，朱温一时间竟也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情绪了。

    “男子汉大丈夫，你将来可是要做大官的人，岂能如此小女人姿态，走，跟我前去与太爷敬酒！”

    朱尚说完直接拉住朱温的手，将愣着的朱温朝着前方的一处酒席拉去。

    “太爷……”

    一直临来到那个充满慈爱的老者身前，朱温尚处在一阵迷糊之中。

    “温儿，你这次可是为朱家给争光了！”

    太爷接着朱温被朱尚指使着端来的酒杯，一口饮下，竟是看不出有半点老态之意。

    “来，坐到我的身边，让太爷好好看看你！”

    一双略微枯槁的手朝朱温伸来，虽然知晓一切都为幻境，但朱温还是坐了过去，在现实之中，还没能够与眼前的太爷共同围坐在一张桌前。

    自朱温记事起，便很少与太爷见面了，不久之后，朱家便传来了噩耗，接着厄运是一件又一件的接踵而来。

    “今日大喜之日，要不温儿也来上一杯”

    太爷的话语声刚落，朱温便又从旁听见一个尤为温婉的妇人之声。

    “太爷，温儿还是个小孩子，你便别为难他了，要不这酒便让他父亲带喝了吧！”

    妇人说完自是从人群中挤了过来，挡到了朱温的身前。

    朱温虽是被妇人挡住了视线，但那与生俱来母子连心的感受，却让朱温这个从来没感受过多少母亲关怀的人，一时间情绪翻涌感触颇多。

    “娘……”

    朱温一时忍不住内心的情绪，竟从妇人的身后将之环抱起来。

    “诶，我说你这孩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怎么还哭起鼻子来了你以为你现在还小不成”

    朱温的举动，一时间将妇人弄得也是满脸尴尬，待从朱温手中脱出，看到朱温满脸的泪水之后，当下也是宠溺的摸了摸朱温的脑袋。

    “唉，都是你宠坏了他，大喜之日，喝口酒怎么了，再说就一杯而已，又不会耽误多少事情，我在他这般年纪的时候，都能一人喝上一大碗了！”

    朱尚将朱温自妇人的怀抱之中拉出，自是将酒杯与酒坛摆在了朱温的身前。

    “快！前去敬太爷一杯！”

    朱尚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见周围人的脸上也都充满着和乐，妇人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只是端看着朱温生怕朱温将杯中的酒倒多了。

    朱温将杯中酒倒满之后，便直接跪倒在了太爷的身前。

    “太爷，温儿在这里给你敬酒了！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朱温说完，自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好！”

    见朱温将杯中的酒喝完，周围的人也不由叫出一声好来。

    “大家先静一静，我还有话要说！”

    朱温高声说道，转而又从酒坛中倒出两杯酒来，却是兀自跪在了朱尚夫妇的身前，接着说道“温儿不孝，不能常伴父母左右，不能让你们颐养天年，不能让你们……”

    朱温说到此处，早已变得泣不成声，手中握着酒杯在微颤之中，也是随着一股苦涩，直接流入满腔热血之中。

    回看了周遭异样的眼神之后，朱温则是站起身来，将桌上的酒坛拿起，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第三百零七章 过往
    “好酒量！”

    见朱温如此豪饮，周围不由传来一片称赞之声。

    “唉，这一切要他妈都是真的，那该多好啊！”

    朱温将酒饮尽之后，胸中憋着的一口闷气终是抒发了出来，只是感觉自身似是灵力受制，使不出半分气力来，无法从幻境之中脱出，当下直接将酒坛往自己头上一磕，便感觉头上一股温热，整个人却是朝后方倒了下来。

    “你看看你，我都说不让温儿喝酒了，这可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会成这般，哪知道这小子竟将整坛酒都给喝了下去，就这酒量……”

    “快都别争执了，快将大夫叫来，若是温儿出了个好歹，我这把老骨头可就……”

    如果一切都是真的便好了，就在朱温昏迷之际，依旧对此情此景十分奢望。

    “嘶——”

    忽感一阵头颅撕裂的痛楚传来，朱温也是自昏迷中转醒了过来。

    “温儿，你可总算是醒了，方才可是吓坏为娘了！”

    随着一声轻啜响起，朱温这才将目光转到了一旁的妇人身上，就在朱温抬手欲将妇人眼边的泪水拭去之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又是自屋外传来。

    “温儿醒了没事便好，没事便好……”

    朱尚走进屋内待看了朱温一眼，又是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妇人见朱温脸上颇为不解，于是缓缓说道“你父亲见你没事，自然是去向太爷报平安去了，你也不要太过放在心上，酒后冲动之事罢了，以后这酒还是莫饮为好。”

    “娘，温儿知道了，只不过温儿此刻想单独待上一会儿，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