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公孙玲珑等人为李斯的遭遇愤愤不平，但李斯本人并没有以势压人。相反，李斯对荀子门前的那个书童微笑着拱手道：“有劳了！”
那个童子见状对李斯回了一礼后走进竹屋并带上了房门。
这次不等公孙玲珑开口，随行的伏念就对拱手道：“李大人，请见谅。我们这位师叔他”作为一个后辈，伏念也不好背后编排什么。
李斯倒也没有让伏念为难：“看来，老师的脾气还是一点儿都没有改变！他最近身体可好？”
见李斯没有为难的意思，伏念放下心来拱手道：“荀师叔平日里一直沉浸在书典之中，足不出户。就算是我和师弟，也好久没有见他一面了！”
听了伏念的回答，李斯没有多说什么点了点头：“哦！”
看着这处与儒家小圣贤庄的建筑风格迥异的竹屋，李斯挑刺道：“我知荀卿素来喜爱园艺，看这园中林木雅致，似是每日精心修剪！”
见李斯挑刺，伏念拱手解释道：“荀师叔年事已高，近年来这些园艺之事，已交给学生们打理了！”
“哦，是这样啊！”
拜访荀子失败后，李斯跟着伏念回到了小圣贤庄的会客室。
知道儒家的态度后，回到会客室的李斯给了公孙玲珑一个眼色。得到示意的公孙玲珑当即站出来：“小女子公孙玲珑，久闻齐鲁之地多名士，学识渊博，能言善辩！桑海儒家更是其中翘楚，故此不远千里特来讨教辨合之术，还望各位不吝赐教。”
不等伏念开口拒绝，李斯就接过话头：“在座都是饱学之士，在小圣贤庄里探讨学问，很合时宜！而且天下战乱，辨合之事已经很久没有举行过了。当初稷下学宫百家争鸣是何等的波澜壮阔，儒家既然继承了大半个稷下学宫，这辨合之事自当重新拾起来。正所谓理越辩越明，道越辩越清！”
“李大人所言甚是！”和李斯行过礼后，伏念给了颜路一个眼色命他寻来名下的几名儒家弟子前来应战。
第三百六十三章 退一步，海阔天空
所谓辨合，是在诸子百家中那些人之间盛行的一种较量学识的方式。，当双方意见相左，谁也无法说服对方的时候，就会在大家面前通过出题辩论的方式来一较高下。赢的人自然会受到众人的敬仰佩服，而输的那个便会名誉扫地，无脸见人！
儒家派出来应战的是门下的子字辈，而负责第一个出场的是子慕。双方第一场辩合，是以鸟为题！
互相点头示意过后，公孙玲珑主动开口：“请问兄台，可知道鸟吗？”
子慕：“知道！”
公孙玲珑：“那你可知道这空中飞鸟是快乐还是不快乐呢？”
子慕闻言不假思索道：“飞鸟的快乐，难道先生知道！”
公孙玲珑：“当然！”
子慕：“那究竟是快乐还是不快乐呢？”
公孙玲珑：“当然是快乐了！”
子慕：“先生只怕是在说笑了，先生不是飞鸟又怎么知道飞鸟的快乐呢？”
公孙玲珑：“哦，不是鸟便无法知道鸟的快乐吗？”
子慕：“那是自然，先生不是鸟，却说知道鸟的快乐，岂不是荒谬之言！”
公孙玲珑：“真的荒谬！”
子慕：“当然！”
子慕话音刚落，一旁的伏念、颜路还有张良面露异色。果不其然，接下来公孙玲珑的话印证了三人的猜想。
公孙玲珑：“那兄台不是我却断言说我不知道鸟的快乐，这不是荒谬又是什么？”
关于公孙玲珑拿来辩驳子慕的话在场的众人除了儒家的子字辈外，剩下的众人都不陌生。，庄子秋水中曾记载过庄子与名家先祖惠子的对话。
庄子与惠子游于濠梁之上。
庄子曰：“鯈鱼出游从容，是鱼之乐也。”
惠子曰：“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庄子曰：“子非吾，安知吾不知鱼之乐？”
惠子曰：“吾非子，固不知子矣子固非鱼也，子之不知鱼之乐，全矣。”
名家的先祖惠子当年曾对庄子的话进行了很好的反驳，但是子慕如今连儒家先祖孔子的著作还没读完，更何谈庄子的著作。子慕的落败完全在伏念的预料之中。而且之所以让子字辈来应战，伏念就是存了一输到底的想法。今天李斯山门明显是不怀好意，再加上在荀子那里吃了闭门羹，说李斯内心不恼火一定是假的。只不过李斯的养气功夫做的不错，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既然知道李斯内心有想法，那作为儒家掌门人的伏念就不能视而不见。今日若是让李斯带着满腔怒气离开小圣贤庄，那日后必定会受到李斯这位秦国右丞相的打击报复。李斯派公孙玲珑出来找茬儿，其实正和伏念心意。
看到子慕落败，同李斯一同坐在主座的伏念朗声道：“子慕，你退下！”
轻松获胜的公孙玲珑看这儒家众人娇滴滴的咄咄逼人道：“接下来不知哪位兄台愿前来赐教呢！”
不等颜路和张良开口，坐在主位的伏念看着坐在手下的一众儒家弟子中的一个一锤定音道：“子游，第二场比试你来吧！”
看着子游落座，公孙玲珑看向伏念：“伏念先生，这第二场辨合之题”
“第一场比试既然是先生胜了，那这第二场的辨合之题自然由先生来定！”
“伏念先生不愧是儒家大当家，这满身君子之风人家可是望尘莫及呢！不过既然先生都这么说了，那在下就却之不恭了！”说完，公孙玲珑看着对面的子游说出了她早已准备好的辩题：“请问，胜与败是不是相反的？”
子游：“是！”
公孙玲珑：“生与死，是不是相反的？”
子游：“是！”
公孙玲珑：“就像日出与日落，也是相反的？”
子游：“不错！”
看着完全把握了辨合节奏的公孙玲珑，观战的张良和颜路摇了摇头！
公孙玲珑：“那么太阳日出后，何时开始日落？”
想了想后，子游回道：“应该是在黄昏之时吧！”
胜券在握的公孙玲珑娇笑着说道：“这位兄台真是好可爱啊！可惜结论大错特错！”
不认输的子游质问道：“太阳在黄昏时分西斜，这是世人皆知的道理啊！”
“太阳从东方升起的那一刻，就开始不停的朝西方靠近。所以，太阳从日出的时候就开始日落，不是吗？”看着瞠目结舌的子游，公孙玲珑乘胜追击：“那么人的生与死的变化时候也是如此呢？”
子游：“未知生，焉知死？”
公孙玲珑：“世间生灵都逃不开一个死字，每多活一刻就是在向死亡靠近一分，这话你可认同？”
子游：“认同！”
公孙玲珑：“所以，当人类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开始死亡了，对不对？”
子游：“那又怎样？”
看着已经方寸大乱的子游，公孙玲珑娇笑道：“你刚才也同意日出之后太阳就开始日落，婴儿出生之后就开始走向死亡，那么这场与我的辩论，从你带着想要获胜的希望开始，就注定将以失败收场！是否同意？”
“这，这！”
看着子游被辨的说不出话来，公孙玲珑的目光越过子游看向儒家众人：“儒家号称雄才文章，怎么门下弟子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听到这里，坐在主座的伏念对获胜的公孙玲珑拱手道：“公孙先生果然不愧是名家的高徒，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子游，你下去吧！”
听到伏念的话，如火大赦的子游对公孙玲珑拱手行过礼后灰溜溜的回到座下。
之后，伏念再连点四名子字辈的儒家弟子前去应战，结果不出意外全部落败。
比试进行到这里，一直观察着伏念的李斯也品出味来。不过儒家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伏念这般懂得退一步海阔天空的道理，李斯当年也是从这个年纪走过来的。当年为了辨合之术，他常常与韩非争论不休。虽然败多胜少，但李斯屡败屡战。对于座下那些儒家弟子的心里想法，李斯清楚的很。特地瞅了一眼坐在伏念下手的张良后，李斯对连胜六把的公孙玲珑使了一个眼色。
得到李斯暗示的公孙玲珑对着儒家众人加大打击力度：“原来，一向好为人师的儒家也不过是这种程度而已嘛！莫说是和李大人的法家相提并论，就算是和我们公孙名家相比，也还不如的很！”11
第三百六十四章 白马非马
ntent
公孙玲珑的话刚说完，儒家子字辈中的子聪气不过站出来：“在下不才，愿向公孙先生讨教一二。”
子聪的主动应战虽然出乎了伏念、颜路和张良的意料，不过深知子聪水平的三人对于子聪的应战结果并不看好。
“先生请出题！”
听了子聪的话，公孙玲珑对着门外招了招手！片刻后一匹神俊的白马缓缓步入礼堂。
摸了摸登堂入室的白马后公孙玲珑借题发挥：“此白马乃是我公孙家世代相传的传家之宝，踏雪！我们便以此为题，如何？”
不只是陷阱的子聪慨然拱手道：“好，就以马为题！”
听了子聪的话，成竹在胸的公孙玲珑娇笑道：“错了，是以白马为题！”
不服气的子聪指着出现在堂中的白马踏雪对着公孙玲珑辩驳道：“先生说以此马为题，在下也同意以马为题，何错之有！”
“本次辨合是以白马为题，并非是以马为题！”
听了公孙玲珑的解释，子聪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公孙玲珑说道：“难道对公孙先生而言，白马与马这两者之间有区别？”
对于子聪的目光，公孙玲珑心中不爽但是面上没有表现出来。看别人像傻子的人往往自己才是傻子。
“难道对于兄台而言，白马与马这两者之间没有区别？”
听到这里，坐在伏念下座的张良和颜路同时流露出惊讶的神色。白马之说是公孙家的最强辩术，此刻被公孙玲珑用来对付子聪那子聪必败无疑。这场比试不比之前，子聪是在公孙玲珑侮辱了儒家之后站出来主动应战的。此战若胜，那么之前公孙玲珑侮辱儒家无异于自我打脸。但此战若败，儒家弟子们的心气怕是要一落千丈。
不等二人深想，坐在公孙玲珑对面的子聪开口了：“世人皆知，白马也好，黑马也好，原本都是马！”
“错了，错了，简直是大错特错！白马怎么会是马呢？”
“白马非马！公孙先生何出此言！”
“这世上马的颜色繁多，白、黑、褐、红、黄、灰各色皆有。关于这一点，兄台知道吗？”
子聪闻言理所当然的回道：“当然知道！”
公孙玲珑听罢缓缓道：“如果你的坐骑是一匹白马，别人借去骑了一天，第二天还给你一匹黑马，告诉你说都一样反正都是马，你能同意吗？”
代入情景后子聪给出了自己的回答：“这个，不能同意！”
听到子聪的回答，公孙玲珑娇笑过后抛出了自己的杀招：“反过来看，如果有人说马等于白马，或者马等于黑马，那岂不是说白马等于黑马！所以马不等于白马，这话对吗？”
看着子聪满头冷汗说不出话来，公孙玲珑盖棺定论道：“这就是了，既然说马不等于白马，那我说这匹白马不是马，难道有什么错误吗？”
就在这时，背负着沉重包袱的子聪做出了绝地反击。
“先生错了！”
“哦，愿闻其详！”
“先生的道理貌似有理，实则荒谬。所谓白马非马之说，虽然听上去无懈可击，但是世间许多不变的事实，并不会因为一场辩论的胜负而改变。即使名家言之凿凿地说白马非马，但是马并不会因为这场辩论就在这个世上消失了！这样的天地大道，才是儒家修研的目标。”
听了子聪的话，那些观战的儒家弟子原本低垂的头颅再次抬了起来。
“对啊！子聪说得好！”
“就是，我们儒家钻研的是天地大道，名家也只是会耍耍嘴皮子罢了！”
听着旁边儒家弟子的议论声，公孙玲珑哈哈大笑起来。
“先生笑什么，莫不是想借笑声来掩饰自己的失败！”
听到子聪的讽刺，公孙玲珑也不留情面的回怼道：“我笑儒家言必称天地君亲师，尊古尚贤，可是居然连自己的祖宗都忘了！”
公孙玲珑的话引起了所有儒家弟子的哗然，就连准备一输到底的伏念也忍不住眯起了眼镜。
“敢问先生何出此言？”
听到子聪的询问，公孙玲珑扬手娇笑道：“有一个赫赫有名的人，曾经赞同我们名家的白马非马之说。他也是儒家的人，你们这些儒家弟子应该都很熟悉！”
子聪忍不住问道：“是谁？”
公孙玲珑用手中的面具指着对面的子聪戏谑道：“就是你们儒家的祖师爷，孔老夫子啊！”
“什么！”
“怎么可能！”
“一派胡言！”
在儒家弟子的愤谩声中，坐在公孙玲珑对面的子聪拱手道：“我家孔先师什么时候赞同过名家的白马之说？”
公孙玲珑看着子聪摇了摇头：“身为读书人却不知道自家典故，哎！也罢，今日我就再来教你们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