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王座

    见荆轲一心求死，盖聂也不再多劝，拿着荆轲递过来的剑谱拱手道：“天明我会照顾好的。你，保重！”

    荆轲闻言将地上放着装有燕国督亢之地地图和残红的盒子背到身后，大笑着离去。




第一百二十七章 顾笑舞阳
    荆轲到了咸阳后并没有直接去觐见秦王嬴政，而是暗中打听。当得知中庶子蒙嘉是嬴政身前的大红人后，荆轲带着燕丹给予的千金贿赂蒙嘉让他在秦王面前为他美言几句。

    蒙嘉听闻只需在嬴政面前为荆轲说说好话就能拿到眼前的金银财宝，蒙嘉拍着胸脯答应下来。收钱后，蒙嘉立马办事。蒙嘉进入咸阳殿奏请秦王曰：“燕王怖大王之威，不敢兴兵以拒大王，愿举国为内臣，比于诸侯之列，给贡职如郡县，以奉守先王之宗庙，恐惧不敢自陈，谨斩樊於期之首，及献燕督亢之地图，拜送使者于庭，今上卿荆轲见在馆驿候旨，惟大王命之。”

    秦王闻樊於期已诛，大喜，立即召燕国使者入咸阳宫觐见。

    秦子戈自己知道荆轲会扮做燕国使臣会来刺杀嬴政，但是这件事他却不能对别人说。

    先知先觉是本事，但却不是谈资。

    秦子戈也不是铁打的，连续盯梢下也累的够呛。红芍见状劝道：“我不知道公子究竟要做什么，但这样下去身子会垮掉的。到时候什么都做不了！”

    秦子戈一想也是，盖聂如今在新郑，能依靠的只有自己，自己要是倒下了万事皆休。况且燕使入朝觐见，消息一定会传开。秦子戈叫过红芍嘱咐道：“一旦听到大王接见燕国使臣的消息，立马叫醒我！”

    红芍应下来，时刻注意咸阳殿的消息。

    然而秦子戈低估了嬴政对樊於期的仇恨值，嬴政没有给消息四下传开的时间。在听到荆轲身上带着樊於期的头颅时，嬴政立马派蒙嘉去宣荆轲入宫觐见。

    听到嬴政现在就要召见自己，荆轲有点意外。不过在来之前荆轲已经做好了准备，荆轲自己带着装有燕国督亢之地地图和短剑残虹的木盒，让燕丹派给自己的副手秦舞阳捧着装有樊於期头颅的石匣，跟着蒙嘉走进咸阳宫。

    穿过外面的重重守卫，二人来到咸阳殿前的石阶下。早有使者等在那里，收走了二人随身携带的长剑。

    随后在蒙嘉的带领下继续往前，荆轲和秦舞阳拾阶而上，来到咸阳殿前。

    待钟声敲响九次后，二人在蒙嘉的带领下踏进咸阳殿。

    进殿之前，荆轲和秦舞阳互换了手中的盒子。

    进殿后秦王传旨，命正使携樊於期首级上前觐见，副使留在原地待命。

    荆轲怀抱石匣走到秦王身前不远处，秦王命人取头函验。

    待确认后，赢政问道：“何不早杀逆贼来献非要等在寡人出兵前来献，莫不是燕王还想苟延残喘几日”

    荆轲奏曰：“樊於期得罪大王，窜伏北漠。此次燕王为表诚意，特以千金从匈奴那里购得此人。本欲将他本人押送于大王，但唯恐途中生变。故断其首，以石匣封之以献大王，稍纾大王之怒！”荆轲辞语从容，颜色愈和，秦王不疑。

    看到远处高坐在王位之上的嬴政，听着荆轲献媚的话，站在远处的秦舞阳怒而变色。

    站在嬴政下首的侍臣见状问道：“副使为何面露异色”

    荆轲顾笑舞阳，回身叩首道：“吾之副使乃北地蛮夷之辈，在此之前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阵仗，此刻见到大王的威仪想必是被吓到了。还请大王见谅，让他在大王面前完成使命！”

    荆轲的应答颇和嬴政心意，于是出声问到：“你叫什么名字！”

    荆轲捶首道：“小人荆轲！”

    这时秦舞阳捧地图匣，站在阶下待命。秦王看了一眼远处脸色发白的秦舞阳对荆轲说：“取舞阳所持地图来，与寡人观之。”

    荆轲折返回秦舞阳身前，从他手中取过装着地图的木盒，重回返回秦王身前。

    荆轲从木盒里将地图拿出来，亲自呈到秦王嬴政身前的案几上。

    荆轲一边展图一边对秦王嬴政说道：“大王请看，这就是燕国督亢之地的地图，此地风调雨顺，物阜民丰，可以比作秦国关中那千里沃野！”

    嬴政的目光随着地图一点点看去，就在这时，图穷而匕现。

    荆轲左手把住秦王衣袖，右手执露出来的残虹欲劫持他。

    见到残虹的那一刻，秦王大惊，起身而逃。秦王所着乃罗縠单衣，因此断袖而逃。

    王座旁设有屏风，长八尺，嬴政一跃而过之，屏风虽然倒地然而不能阻挡荆轲前进的步伐，看着荆轲手持残虹在自己身后穷追不舍，嬴政不能脱身，只得绕柱而走。

    秦法中规定，群臣侍殿上者，不许持尺寸之兵，宫中手持长戈的侍卫，皆陈列于殿下，非奉宣召，不敢擅自入殿。

    如今殿中突生变故，此刻去喊侍卫救驾已经来不及。殿中群臣皆以赤手空拳与荆轲搏斗，然而荆轲神勇无比，所有意图阻拦他的人都被他用手中的残虹刺倒在地。

    有侍医夏无且，用随身携带的药囊丢向荆轲想要砸晕他，然而荆轲只是奋臂一挥，药囊俱碎。

    荆轲虽然神勇，然而赢政亦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秦王绕柱东奔西走，并不曾被荆轲拿住。

    嬴政所佩宝剑，名“鹿卢”，乃是历代秦王的佩剑，剑长八尺。当初为了表示重视，赢政特意将自己平日里的七尺长剑换下，换上剑长八尺的鹿卢。

    此刻嬴政欲拔剑还击，然而几次拔剑都因为多出来的一尺导致鹿卢卡在剑鞘中不得出。赢政新招的内侍赵高见状急唤道：“王负剑，王负剑！”

    就在九次钟声响过荆轲和秦舞阳踏进咸阳殿时，熟睡的秦子戈被红芍推醒。

    “公子，虽然没有传来消息，但是钟声敲响九次一定是大事，你要不要去看看”

    秦子戈本来还有点起床气此刻一听抓起旁边的长剑就往咸阳殿的方向冲去。

    等秦子戈持剑闯入咸阳殿的时候，赢政听从赵高的指挥以身负剑将鹿卢拔了出来。然而荆轲苦练剑术多年，就算长剑在手赢政又岂是他的对手。

    不过兵器讲究一寸长一寸强，一寸段一寸险。

    由于荆轲一直存着生擒秦王赢政的想法，所以并没有下死手，而赢政也因此得以凭借手中八尺长剑和荆轲周旋起来。

    “逆贼，休伤我父王！”

    伴随着秦子戈呼喊声的还有他那一身不可小觑的剑气，感受到身后袭来的那道剑气，荆轲知道今日难成大事了，用出了五步绝杀中最强一招将手中的残虹对着赢政掷了出去。此剑一出，赢政再无生还的可能。不过在出手的刹那，荆轲想起了新郑城中的丽姬还有未曾谋面的天明，出剑的角度偏了几分。

    “叮”的一声，荆轲掷出去的残虹险之又险擦过秦王嬴政的耳朵钉在了他身后的柱子上，火光迸出。

    与此同时，秦子戈的那一剑也精准的从背后刺入了荆轲的心脏。

    荆轲低头看了一眼穿心而过的长剑，对着秦王笑骂道：“你现在之所以还活着，是因为我想效仿当年曹沫故事，活生生的劫持你，让你写下契约归还六国的土地以报太子恩德！”说罢荆轲自己往前走脱离秦子戈的长剑，回头看了他一眼后倒地身亡。

    看着倒在赢政身前不远处荆轲的尸体，殿下众臣不敢言语。

    看着噤若寒蝉的众臣，赢政挥了挥手。

    众大臣如释重负，起身离开咸阳殿这个是非之地。秦子戈也想趁乱离开，却被赢政叫住，不过与之留下来的还有右丞相昌平君。

    不等赢政发问，昌平君主动发难道：“荆轲一入咸阳便被大王召入宫中，之后荆轲行刺也是突然行事。公子身处后宫，不知从何处得知的消息”

    秦子戈并没有理会昌平君的刁难，直接对着赢政问道：“父王留我何事”

    赢政本来也是想问此事，但见秦子戈避而不答，也就没有强行逼问，“无事，让你母后和天明回来吧！”

    这是秦子戈最不愿意听到的消息，但是秦子戈却无法拒绝，只好点头应下来。

    秦子戈的无视让主动留下来的昌平君异常的愤怒，不过不等他继续发难，赢政挥手道：“寡人累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说罢，赢政起身离开往后宫走去。宫中后妃闻变，俱前来问安。

    有一胡姬，乃赵王宫人，秦军破赵后被选入宫，善琴有宠，列在妃位。秦王使鼓琴解闷，胡姬援琴而奏之，其声曰：

    罗縠单衣兮可裂而绝，八尺屏风兮可超而越，

    鹿卢之剑兮可负而拔，嗤彼凶狡兮身亡国灭！

    赢政爱其敏捷，赐缯绮一箧，是夜尽欢，宿于胡姬之宫。



第一百二十八章 送出去的钱财就如同泼出去的水
    次日一早，秦王赢政在咸阳殿上论功行赏。

    首功推夏无且，以黄金二百镒赐之，并进爵两级，曰：“无且爱我，以药囊投荆轲也！”

    次唤小内侍赵高曰：“‘负剑而拔之“，赖汝教我！”亦赐黄金百镒，升其为中车府令。群臣中手搏荆轲者，视有伤轻重加赏，殿下郎中人等击杀秦舞阳者，亦俱有赐。

    至于杀死荆轲的秦子戈，赢政没有提赏赐的事，群臣也没有多问。不过在群臣看来，不赏才是最大的赏赐！

    论功行赏完毕，自然就轮到了论罪行罚。

    就在这时，蒙武捧着装有蒙嘉头颅的石匣走出群臣之中来到阶下，一言不发的跪在地上，等候赢政的发落。

    蒙嘉作为中庶子，平日里依靠这个职位没少收受贿赂。这一点秦国上下都知道，但是蒙家自蒙骜起就为秦国攻城拔寨，出生入死，蒙嘉这是享先人的萌荫。众臣也不好说什么，说直白一点他们累死累活不就是想让自己的后代子孙将来能过的像蒙嘉一样逍遥自在吗，而且就连赢政都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俗话说得好，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经历过醉梦楼一事，蒙嘉虽然行事不再想以前那么嚣张。但面对荆轲的重金开路，蒙嘉还是败下阵来。不同于以往，这次发生了荆轲刺秦的事情，作为收受荆轲的贿赂将他引荐给嬴政的蒙嘉自然躲不过事后清算。蒙嘉也自知罪在不赦，将事情告知自己的兄长蒙武后，就学鸵鸟躲避房中，闭门不出。

    得知这一消息后，蒙武大惊失色。蒙嘉做出这样的事，不仅他自己要遭殃，恐怕还要连累整个蒙家。秦国连坐之法向来严酷无情，蒙嘉犯下的罪过，依秦法当诛灭三族。

    老将蒙骜已过世多年，蒙骜走后作为长子的蒙武接任了蒙氏族长。如今蒙嘉可以学鸵鸟，闭门不出，但他这个家主却不能这样做。他要为蒙府上下三百余口性命谋一条生路，这是他作为蒙氏族长义不容辞的职责。

    蒙武来到李斯的府上，对李斯说了蒙家眼前的困境。面对蒙武的求助，李斯直言不讳道，“事已至此，中庶子之命怕是保不得了。”

    蒙武点点头，“吾弟蒙嘉之罪，固然当死。只是可怜蒙府上下三百余口性命，该如何是好”

    李斯叹道，“李某也是爱莫能助。李某官居廷尉，只能依法连坐，不敢回护。”

    蒙武跪泣道，“如能得廷尉成全，蒙府上下，皆不敢忘廷尉今日救命之恩。”

    李斯赶紧扶起，问道，“将军不必如此，其实蒙家还没有到生死存亡的地步！”

    蒙武躬身拱手道：“请廷尉解惑！”

    李斯起身踱步道：“这次刺秦一事中子戈公子居功甚伟，而蒙家子弟蒙恬又在子戈公子帐下效力。若是大王要处置蒙家上下，蒙恬受到牵连，到时候子戈公子一定会站出来回护。不过话虽如此，但是想必蒙将军那日也看到大王查验叛将樊於期头颅时的反应了。大王最恨有人背叛他，背叛大秦。而中庶子这回无疑触及到了大王的底线。李某建议中庶子尽快自尽谢罪，然后蒙家上下待罪于府中。千万不要想着逃跑，樊於期前车之鉴就在眼前！”

    “廷尉之言所言甚是，只是，只是，”

    蒙武支吾着，似有难言之隐。有些话，他实在是难以向李斯启齿。但如今蒙府上下三百多口性命都在等他挽救，最终蒙武躬身道：“请廷尉过府一叙！”

    李斯心念一转，也明白了过来，惊道，“莫非蒙将军是想让李某去劝中庶子”

    蒙武被李斯说破心思，反到长舒一口气，躬身道：“廷尉愿移驾”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李斯之所以在此危难关头为蒙武支招，本就是存了雪中送炭的心思。面对蒙武的请求，李斯点了点头，“李斯愿游说中庶子。”

    蒙武大喜，迎李斯入府。蒙嘉虽然闭门不出，但听到李斯来拜访自己，蒙嘉不敢不见。李斯位高权重，平日里颇受嬴政倚重。而且在自己的案子上，李斯有着举足轻重的发言权。蒙嘉在心中仍抱有一丝侥幸，李斯孤身造访，说不定会有什么好办法救自己！

    李斯见蒙嘉形销骨立，显然从咸阳殿回到蒙府的这短短几个时辰内没少受煎熬，但李斯也不稍加慰问，劈头便道，“君之罪，自以为能救乎”

    蒙嘉能做到中庶子的位子，自然也不是傻子。听出了李斯话里的意思后，脸色登时变得煞白无比，喃喃道，“不能救。”

    李斯继续说道：“君为中庶子，引见燕国使节于大王身前，乃是职责所在。即使荆轲包藏祸心，行刺大王，君之罪也只是失察而已，罪不至死。可是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收取荆轲的千金贿赂。中庶子之前也没有少收受贿赂，可大王看在蒙家世代为大秦出生入死的份上对你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中庶子觉得大王还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就算大王答应，我李斯也不会答应！”

    蒙嘉低头不语，此刻他多么希望可以退还千金，只要能换回自己的性命。然而送出去的钱财就像泼出去的水，是退不回去的！

    李斯注视着蒙嘉，冷声道，“有些话，你们自家人之间不方便说，我这个外人却不得不说。蒙氏能有今日的地位和权势，得来不易。若受君之累，蒙家家业就此断送，恐怕蒙老将军在地下也不能瞑目吧。为今之计，与其坐等大王降罪，祸殃全家，不如早早自杀谢罪，蒙氏家业或许还有一丝机会保全。何去何从，中庶子好好想想吧。”

    蒙嘉落泪如雨。李斯的话说得够直白的了，就是要他自我了断。或许此刻整个蒙府上下都在期待着他自我了断，一个人死，总好过全家跟着一起陪葬。李斯的话彻底抹出了蒙嘉心中最后一丝侥幸，蒙嘉躬身谢道，“多谢廷尉指教。”说罢，蒙嘉拔剑自刎。

    蒙武正在门外焦急地踱步，此刻见李斯出门，连忙迎上去。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李斯点了点头。见李斯点头，蒙武知道，他的兄弟蒙嘉走了。

    蒙武长叹一声，神情凄楚，却又仿佛如释重负。又依李斯之计，将蒙嘉的头颅函封，又命蒙府中人，皆身着囚衣，待罪于府邸之中。

    次日等蒙武抱着装有蒙嘉头颅的石匣站出来请罪的时候，李斯站出来说道：“大王，中庶子蒙嘉收受荆轲贿赂在大王面前为其美言，按秦法其罪当诛三族，还请大王下旨！”

    蒙武此时跪地道：“臣弟犯下如此大罪，臣不敢辩解。如今蒙家上下都在家中静待大王降罪，无论大王如何处置蒙家上下都绝无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