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之誓

    齐格飞苦笑着拍了拍梅林的肩:“那个，不好意思，一开始多米尼亚男爵以为我是来找他提亲的，看到我的时候泪水都快涌出来了——你知道，我很难拒绝这种事，但是又没办法真的答应像这样的终身大事，情急之下只能说是来帮你先来看看的了……梅林，我的朋友，我一直很佩服你的聪明才智，相信你一定有办法度过这个难关。”

    “你这种该死的善良有的时候真是要人的命。”梅林咬牙切齿地看着齐格飞:“我亲爱的齐格飞阁下，怎么这个时候就开始恭维我的‘聪明才智’了这种都被你弄得快板上钉钉的事情你让我怎么靠我的‘聪明才智’化险为夷”

    梅林的双手一会儿捏紧一会儿松开，显然是在考虑要不要在齐格飞的俊脸上狠狠地来上一拳。

    齐格飞抱着侥幸的心理道:“这个，我们能不能去找卡斯兰小姐商量一下就说这一切都是一个误会……”

    青筋欢快地在我们的半精灵额头上跳动着:“怎么说‘啊，亲爱的同学，亲爱的卡斯兰，我们这次来完全是一个误会，并不是想要成为你的未婚夫，你不要太过难受了’吗老天——她再怎么说也是一个女孩子，你对一个女孩子说你来求亲是一个误会，你信不信就算是怒焰之潮阁下在这里都拉不住她把我俩吊死在家门口的决心”

    齐格飞皱了皱眉:“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不告而别悄悄离开，我再用我家的权势来逼迫多米尼亚男爵收回这样的想法。”

    梅林揉了揉眉心:“然后第二天全欧内斯特的人都会知道齐格飞小王爷与他的狗腿子魔法师梅林去找多米尼亚男爵求亲后又因为不明原因反悔了，根据推测可能是卡斯兰小姐有什么让两位帝都的著名人物闻之色变的不良习惯——你说说，如果你是卡斯兰，你是选择上吊还是投河”

    齐格飞也呆住了，他茫然地挠了挠自己的一头金发，用和阿姆特如出一辙的表情看着梅林。梅林气不打一处来，咬牙切齿地看向远方:“该死，你怎么不说是想帮阿姆特求亲本来这种事情最好的解决方案就是一开始女方就不同意，现在女方同意了，我被你代表着同意了，这个事情从一开始就直接站在了死胡同的门口了你明白吗”

    梅林深吸了一口气:“关键是，我们现在很难去调查多米尼亚男爵的问题了，因为不论你说什么你都没法细问下去，他很快就会把话头转向关于求亲的问题上。别人这么做了你还没法发现什么问题，身为一位父亲，为女儿的终身大事想要多花点时间也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不，不能完全怪你，这件事的问题根源在于我们正好赶在了这个时间点上，而之前又刚好发生了多米尼亚男爵为女儿寻找未婚夫这种该死的事。”

    看梅林有些苦恼的样子，齐格飞有些尴尬地道:“能不能找维多利亚学姐帮忙”

    梅林摸着下巴恨恨地看着眼前的一大片花海:“怎么帮，你是觉得该让我忽然迷恋上了维多利亚学姐然后被多米尼亚家族记恨一辈子，还是让维多利亚学姐扮演一个女恶霸的形象将我抢走——你跟她熟到能让她自污名声来帮我的这个程度了吗我反正没有。”

    “我没办法了。”齐格飞干脆地摊开了双手。

    梅林用愁苦的目光看着齐格飞，良久，他摸了摸鼻子苦笑道:“走一步看一步吧，我总不能真的就把卡斯兰小姐娶回去了吧这种事只有浮士德才做得出来。”

    “你们就比浮士德好得到哪里去吗”

    清冷的声音响起，梅林和齐格飞齐齐回头，却见得卡斯兰抱着双臂冷冷地斜倚在门边用冰冷的目光注视着他俩。她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已经不再是平日的一身校服了，她身上所穿的深紫色长裙映衬得她忽然多了几分耀眼的美丽。

    两人对视了一眼，在电光火石间完成了眼神交流——于是梅林干巴巴地咳了咳，从脸上挤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卡斯兰小姐，您是什么时候开始在这里听的呀”

    ——该死，自己两人刚才受到了太大的震撼，居然没有警觉到她的靠近。

    “怎么，上门来求亲然后现在又反悔了吗”卡斯兰冷哼一声，答非所问地道。她又转头看向齐格飞，有些恼怒地道:“齐格飞阁下，我不想知道你们来我家到底是为了什么，我就想知道我父亲最近为我寻找未婚夫的事在勋贵圈里都快成为笑柄了，您为什么还要在这个时间来到我家里来”

    齐格飞有些无奈地张了张口——说实在的，以他这个就连休息时间都在修炼的性子，就算是维多利亚在找未婚夫他都不见得会知道。

    “年轻人们，咱们的晚宴要准备好了。齐格飞殿下，我们多米尼亚家的晚宴可能不如亲王殿下家里的晚宴来得丰盛，但是也有我老家的一些帝都不常见的菜肴，希望能合您的胃口。”多米尼亚男爵快乐的声音从大厅里传来，他的语气中蕴含着抑制不住的喜气。

    齐格飞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在梅林惊怒的目光中对着卡斯兰点了点头，然后做贼心虚般迅速地逃离了卡斯兰和梅林所在的大门口——于是梅林最亲密的战友头也不回地遗弃了他，他现在需要独自和卡斯兰解释了。

    ——至于阿姆特从进门开始他就以齐格飞的护卫自居，一言不发面色稳重地站在齐格飞所坐的位置后面，不论多米尼亚男爵问他什么他都只是微笑地摆摆手表示自己不能发言。若不是他高大的身躯摆在那里，只怕所有人都已经忘记了大厅里还有这么一个人在，指望




Part.22 恶灵再现
    “这是我的老家、帝国北部雅利安郡的著名菜肴【雅利安蜜汁大火腿】。”多米尼亚男爵坐在长桌的最前端，微笑着指着桌上那盘比梅林的头还大的火腿道，“这道菜本是古帝国的菜肴。据说当年凯撒大帝来到宏伟屏障以北时，一直对这道菜念念不忘，寻遍了帝国领土南北才终于找到了一个曾经在古帝都担任过大厨的男子将这道菜肴做了出来。经历了数百年的光阴，人们发现最适合做这道菜肴的，还是生活在雅利安郡的草原野猪的肉。大块的火腿肉被厨师烤制至金黄，再辅以各种独特的香料，最后再淋上混有蜂蜜的酱汁——尝尝吧，各位，我对这道我的家乡名菜还是极有信心的。”

    梅林笑着将火腿肉切了一块下来放进了盘里:“多米尼亚叔叔，您就算不加上这些解说词，我看着这火腿都已经快留下口水来了。你看阿姆特，他眼珠子都快掉桌上了。”

    阿姆特确实很震惊。

    巨人族平时吃的东西可没有精细到这种程度，他们的烤肉是真正意义上的烤肉——烤熟了的肉。眼前这一道道的菜肴别说吃了，他二十年的人生中甚至连见都没有见到过这样的食物——他刚来欧内斯特时已经为旅馆里的菜肴之精致所惊叹了，现在来到这种真正的贵族家里才知道，旅馆里的菜肴只能算是粗劣。

    比阿姆特更震惊的是齐格飞。

    齐格飞当然不是因为菜肴而震惊，多米尼亚男爵这顿晚宴虽然颇为丰盛，但想要入得了他堂堂狮心王之子的法眼还是有些勉强了。他震惊的原因只有一个——梅林。

    他就比梅林先从门外回到大厅几分钟的时间，短短几分钟，梅林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满面春风地回到了大厅。他已经开始怀疑梅林是不是对卡斯兰忽然一见钟情了——如果不是一见钟情，那眼前这个行为举止已经把自己当作了多米尼亚男爵晚辈的梅林就一定是浮士德假扮的。

    “我吃饱了。”卡斯兰忽然站了起来，冷冷地看了一眼梅林。她面前的碗里只盛了一半不到的饭食，就这一点点她却是还剩了一大半。多米尼亚男爵摇了摇头苦笑道:“你这孩子——算了，不想吃了就不吃了。不要每天缩在你的房间里，多去陪陪你的母亲……”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卡斯兰就已经离开了餐桌。

    多米尼亚男爵叹了口气，苦笑着看着梅林三人:“不好意思，卡斯兰这姑娘从小被我惯坏了，脾气稍微有些大。”

    “脾气率直是好事啊，我很喜欢卡斯兰小姐这样的性格。”梅林笑眯眯地举起手中的酒杯和多米尼亚男爵碰了碰，“卡斯兰小姐这种不加掩饰的性子虽然会让人偶尔会有些不舒服，但我倒是不会觉得如何。”

    多米尼亚男爵笑了起来:“那就好，那就好——身为帝国学院的学生，年纪轻轻就达到了五阶魔导士的水准，梅林，如果我未来的女婿能像你一样就好了。”

    这暗示已经很明显了，梅林含笑举起了酒杯，又与多米尼亚男爵碰了碰。

    “我们的年岁已经越来越大了，未来终究是属于你们这些年轻人的。”多米尼亚男爵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看着空空如也的酒杯低声道，“我的夫人已经患上了风湿，我每天清晨起床时也总会感觉到我的身体里那股日益增长的腐朽气息——不论是风湿还是什么，都是在提醒我们不要忘记了自己的年龄啊。”

    梅林微笑着摇了摇头:“男爵阁下，俗话说老而弥坚，年岁的增长也带给了您愈加丰厚的人生阅历啊。”

    “什么人生阅历，年岁的增长只让我觉得自己需要花钱的地方越来越多了——你怎么又开始叫我男爵阁下了”多米尼亚男爵对着梅林挤了挤眼，“你知道吗，年轻人，我今天上午去了一趟法师塔为我夫人购买治疗风湿的魔法药——该死的，那个魔药师居然收我十个银币的价格。早知道魔药师赚钱这么容易，我当年也该去学习一下魔法的。”

    梅林愣了愣，叹息一声道:“多米尼亚叔叔，我应该更早一点来的——治疗风湿的魔药并不难配，一个银币的原料就可以配好不少。”

    多米尼亚一拍大腿:“这帮法师塔的混蛋！”

    齐格飞摸了摸鼻子没有答话——自己今天在法师塔里看到多米尼亚男爵，原来是因为他在为男爵夫人购买风湿的药吗

    “老爷，您可别又犯了当年军伍的坏毛病了，这种动作在贵族的礼仪里是极为不雅的。”

    谈笑间，一个身着华服的中年女子从后宅走了出来。她长得并不算美貌，但却有一种独特的高贵气质。她那种优雅的举止和古典贵族式的猫步小碎步已经揭示了她的身份——琳达?多米尼亚，男爵夫人。

    “琳达，你怎么出来了”多米尼亚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迅速地恢复了坐姿。他刚才在谈话中已经不由自主地摆出了一个恶形恶状的姿势，显然是过去的军伍生活给他留下的烙印。

    琳达夫人温柔地摸了摸多米尼亚的脸颊，她先对齐格飞施了一礼，然后带着温和的笑意看着梅林:“瞧您说的，家里来了客人我怎么能不出来见客人呢我听下人说，家里来了一位谈吐和举止都颇为得体的年轻魔法师，就忍不住好奇出来看看了——这位年轻的先生是叫梅林吗听说您和卡斯兰还是同学。我家的姑娘性子偏冷，可能在学院里也没什么朋友，日后还望您多多费心了。”

    她根本就没有提到任何关于未婚夫的事，齐格飞心里不由得松了口气——还好，这位琳达夫人看上去还是一个明事理的人，没有像多米尼亚男爵一样看谁都像他未来的女婿，虽然她的话里也或多或少地藏着这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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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23 挫折与变化
    大厅里的气氛有些紧张。

    阿姆特已经站在了梅林的身边，一脸戒备地看着多米尼亚夫妇。齐格飞也已经握住了腰间的佩剑，身上也浮现出了淡淡的银色斗气。只有梅林依然悠闲地抱着自己的法杖，微笑着看着神色有些冷漠的多米尼亚男爵。

    “怎么怀疑到我身上的”多米尼亚男爵站起了身。

    他的表情很冷静，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这种冷静反倒让齐格飞有种不祥的预感。

    “一开始，我的怀疑目标其实不是你，而是卡斯兰小姐。”梅林笑了笑，“我有一个不太好的习惯，或者说爱好。我喜欢观察身边的每一个人，观察他们的行为习惯，观察他们日常的生活——其实我觉得这是一个好习惯，任何人突然产生了奇特的变化，我都可以在第一时间发现异常。”

    梅林顿了顿，似乎在回忆:“大概是一周之前吧，我忽然发现了卡斯兰小姐有一些奇特的动向。卡斯兰小姐曾经一旦下课就立刻回家，上学放学的时间犹如地精机械一般精准，从不在学校里有任何引人注目的举动——但从一周前开始，卡斯兰小姐忽然开始缺课了。”

    “五点——所有五点以后的课，卡斯兰小姐仿佛就像有什么急事一般离开了教室，从不缺课的她居然连续缺课了好几天。”梅林眯着眼睛笑了笑，“我一开始以为卡斯兰小姐只是突然家里有些事，还并没有在意，直到三位王族陆续死亡之后，我忽然发现卡斯兰小姐身上有一股奇特的味道——安魂花的味道。”

    “当我开始怀疑卡斯兰小姐时，我就对她进行了一些调查——奇特的是，不论我怎么推断怎么预测，您好像都和此事毫无关系一般，宛如对此事根本不知情。您的生活仿佛完全没有受到此事的影响，每日的生活正常到无可挑剔。”梅林看着多米尼亚的双眼，摇了摇头:“但您的女儿做出了这样异常的举动，您却正常到有些不自然，这本来就是一种【不正常】啊。”

    恶灵的尖啸声越来越近，梅林举起了法杖，大笑道:“男爵阁下，我听说失控的恶灵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反噬它的主人——如果那只恶灵真的袭向了你，那看来我这种不太证据确凿的推断就拥有了最有力的证据！”

    多米尼亚忽然叹了口气，缓缓从怀里摸出了一个红宝石的吊坠。

    那红宝石吊坠看上去和普通的吊坠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那款式颇有些老旧，看上去似乎是一二十年前的风格。虽然款式老旧，但不论是宝石本身还是金质的边框都隐隐泛着光泽，似乎在这段岁月之中有人将它保养得极好。

    但那吊坠看上去确实只是一个普通的吊坠而已，梅林也确实没有从那吊坠之上感觉到一丝一毫的魔力波动。多米尼亚男爵举起了吊坠，似乎是将那吊坠展示给不知身在何方的那恶灵看的。

    恶灵的尖啸声骤然一缓，然后在梅林惊异的目光中渐渐显出了本来的外形——那是一个半透明的女子形象，虽然看不清眉眼，但从轮廓上便能知晓其生前一定是一位美貌的女子。齐格飞看着那女子，觉得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但脑海中却搜寻不到有关那女子的记忆。

    那灵体女子口中的尖啸声越来越低，良久，她忽然抱着脸发出了如哀鸣一般的哭声。梅林眯了眯眼，忽然倒吸了一口凉气:“你手上那个吊坠，是恶灵的【凭依】”

    不论是恶灵还是幽灵，都是对生前的事有着特殊的执念才会出现在世上的非生物。由于灵体缺少关于自己生前的记忆，所以它们的现界大部分都是以自己生前的某件所有物为自己出现的基本——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和人类的生存模式有些相似。人都是活在他人的记忆之中的，当全世界都忘却了一个人时，那个人也和已经死亡没有太大的区别了。

    一言以蔽之，灵体是活在过往记忆之中的可悲存在。

    恶灵略有不同，因为恶灵是活在过去的痛苦记忆之中的。它们现界的理由大部分是因为自己浓烈到无法化解的仇恨与愤怒，它们在世间游荡的理由也只有复仇而已。幽灵有可能会在世间游荡数十年之久，但恶灵不会。因为它们现界的凭依本就是仇恨，它们的终结往往是复仇成功或是在复仇的过程中被教会的圣言魔法所净化——换言之，恶灵是很少会有具体的凭依的。

    之所以是很少，而不是没有，是因为有一种情况下，恶灵是会有凭依的。

    ——人为制造恶灵。

    这也是为什么梅林看多米尼亚的目光忽然变得冰冷的原因。人为制造恶灵是亡灵黑魔法师的魔法，是一种连黑魔法师都极为痛恨的行为。

    不论是亡灵还是恶灵，能够主动传唤的只有同样属于非人类的死之国【尼夫海姆】的引渡人。黑魔法师的恶灵大部分是在大陆上寻找到的，通过各种恶毒的手段控制并奴役这些恶灵。人为制造恶灵的恶毒在于，制造者需要将被选定者所有仇恨的东西通过各种手段无限的放大化，并且在它面前尽可能地摧毁掉所有他所爱的事物——这意味着，制造者是被选定者极为亲密的友人或者亲人，不是如此制造者不会如此熟悉被选定者的爱好与憎恶。

    “你要说这是人为制造的也不是不可以。”多米尼亚耸了耸肩，那只女性恶灵缓缓地飘到了他的身边，在他身边安静地漂浮着，“你很聪明，梅林，这么一点连蛛丝马迹都不能算的痕迹居然都能让你联系到我身上，很厉害——但是你还是太年轻了。”

    多米尼亚温柔地看着自己身边的恶灵，口中淡淡地道:“你没法制裁我，你也无法做到什么，这件事本身就是在各方大佬【默许】的情况下发生的。”

    梅林瞳孔一缩，忽然忆起了南丁格尔的话。

    【这件事并不是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简单，就算你查到了真凶将他绳之以法了，最后的结果也有可能不尽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