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老夫人道:“我心力有限,顾得了里面,就顾不到外头,他回来正好。”
老嬷嬷低声应下一声“是”。
季老夫人不担心季翔会不尽心,哪怕他倾向于和解,也不会给应家便宜占的,所以利于他们的证据和人证他是一定会保护好的。
而前期的斗争工作琐碎,季老夫人可没这么多心力,至于最后的谈判,是否和解,那可不是季翔一人说了算的。
季老夫人走到佛堂跪下,开始专心的捡佛豆,一边捡一边祷告季浩平安渡过难关。
而在季浩的院子里,空气中正弥漫着药香气,范御医将熬好的药端上来,让随侍在侧的小厮给他灌进去……
吃完了一剂药,过了半个时辰左右,又送来了一碗药,小厮小心翼翼的灌进去,才喝完这碗药,外用的膏药也熬好了,范御医亲自上手替他涂抹。
这是全新的药方,也是他们最后的希望了,要是还没效果,四位大夫也束手无策了。
至少以他们现在脑子里有的东西来说,他们是真的没什么办法了。
所有人都盯着季浩看,这一天的大夫们都很认真,堪比季浩才被抬回来的那天。
纪大夫已经把退烧针都给拔了,等了有两刻钟左右,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眼睛微亮,让范御医等人试试看是不是退了一些。
范御医三人确定了一下,点头道:“好像是低了一些。”
纪大夫:“等到下午可以再扎一次,就不知道这药有没有效了。”
范御医:“看今晚的情况吧,要是能熬过去,希望就大了些。”
他转身吩咐一旁伺候的小厮,道:“多喂他喝些水。”
“是。”
新药方的效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好一些,等到下午用第二次药时,纪大夫已经能察觉到脉象的变化了,他立即高兴的让范御医来确认。
范御医摸了脉后微微点头,解开他的衣裳看了一下伤口,“去取些盐水来,我们清洗伤口看看,顺便换药。”
相比于早上,此时的伤口没那么红了,且收敛效果也更好了些,连经验最少的丁大夫都看出来了。
大家见状,精神一振,季家上下也都兴奋起来,热水和药源源不断的向小院送来。
连才从县衙里回来,都没来得及歇一口气的季翔也跑到了小院守着儿子。
季二夫人也来不及和他生气了,俩人守着床头床尾默默地发呆。
季家这边毫无过节的气氛,沉闷不已,但康学街的某个小院里却很是热闹。
满宝他们早早的吃过晚食,天才黑下来,他们就在廊下挂了灯笼,然后把桌子摆在院子里。
桌子上摆着糕点,容姨把蒸好的螃蟹拿出来,调好的酱料放在桌子上,周四郎和大吉则把酒打开,大家围着桌子坐下,喜滋滋的聊天吃美食。
满宝觉得,这才像过节嘛,之前的两天时间全都白费了。
满宝第一次喝酒,小心翼翼的把杯子放在嘴边,先深深地嗅了嗅,点评道:“好香呀。”
然后才小心翼翼的抿了一口。
满宝用舌尖品尝着菊花酒,觉得有些苦,但还能忍受,可苦过后却是微甘,还有种特殊的香气盘绕在齿间,很是奇妙。
满宝觉得这种感觉不讨厌,干脆一饮而尽,然后笑看向白善。
白善也把酒喝光了,道:“苦后微甘,除此外好像没有特别的感觉了。”
庄先生看着他们乐,“这酒后劲儿大,你们不要贪杯,一人喝两杯就好。”
此时的俩人还不怎么爱喝酒,可有可无的点了一下头,然后伸手向桌上的螃蟹下手。
庄先生笑眯眯的看着他们乐呵,看着他们红霞满面,才吃了一个螃蟹就红了脸,显然是后劲儿上来了。
满宝也觉得晕陶陶的想睡觉,于是迷蒙的看了大家一眼,起身去洗手睡觉。
白善却是不断的看向酒壶,似乎是还想再喝。
半夜时分,值守的范御医和陈大夫来给季浩灌药以及换药,季翔连夜的奔波,加上今天从回到家时便在忙碌,也累得不行,以及缩在房间里的软榻上睡着了。
一听到动静立即惊醒,他抹了一把脸,凑上去看陈大夫他们灌药和换药,见范御医用盐水清洗他腹上那蜿蜒的伤口,他忍不住问,“范大人,犬子怎样了?”
范御医就着灯光看了一下伤口,颔首道:“看着比下午还好一点儿,说明这药有用。”
季翔松了一口气,低头去看他儿子,就发现他儿子的眼皮似乎颤了颤,他瞪大了眼睛去看,发现的确是颤,他立即惊叫起来,“范大人你看,我儿是不是要醒了?”
范御医连忙去看,就发现季浩的手指也在动,他连忙道:“季大人,你叫他一声。”
第680章 活下来了
季翔立即趴在床头喊他,“浩儿,浩儿醒醒,我是爹啊——”
本来还在动手指的季浩突然安静不动了,季翔见了大惊,急声叫道:“浩儿,浩儿你快醒醒呀——”
这下季浩连眼皮都不颤了。
范御医a陈大夫:……
范御医连忙拉开季翔,和小厮道:“快去把你们夫人请来。”
又对陈大夫道:“去叫醒纪大夫,他昏得够久了,若可以醒来进食最好。”
陈大夫应声而去。
季二夫人就歇在耳房里,外头一有动静她就醒了,顾不得收拾,她直接素面披发的跑过来,“怎么了,怎么了,浩儿怎么了?”
季翔正有些郁闷,一见到她立即道:“快来叫浩儿,我刚看到他手指动了,把他叫醒……”
季二夫人大惊,扑到床边哭道:“是回光返照吗?”
季翔跺脚道:“你胡说些什么,是药有效了,你倒是叫他呀。”
“浩儿,浩儿,”季二夫人连忙握住他的手,哭道:“娘的心肝啊,你倒是醒一醒,醒一醒呀。”
本来没动静的季浩又颤了颤眼皮,手指也微微一动……
季翔:……
季二夫人却是精神一振,握紧了他的手,“浩儿,浩儿,你快醒醒,娘以后再也不拘着你了,你想去哪儿玩就去哪儿玩。”
季翔欲言又止,到底还是没出言反驳。
纪大夫疾步从外面进来,将季二老爷挤到一边,从季二夫人手上接过季浩的手摸了摸脉,眼睛微亮,立即与陈大夫要过针袋施针。
季浩眼皮更加剧烈的颤了颤,半响,他才撩起眼皮,满眼迷茫的看着围在床前的人。
季二夫人见状,大哭出声,要不是纪大夫拦着,她差点扑到他身上痛哭起来。
季老夫人也被吵醒了,只披了一件外衣便过来看她的宝贝孙子。
季浩才醒过来,整个人还是蒙着,纪大夫只给让人给他喝些温水,然后他才看了祖母和母亲一眼,便又眼皮沉重的睡过去了。
季老夫人和季二夫人心提起来,纪大夫却安慰他们道:“这是好事,既然醒过来了,明天就还能醒,他现在伤重,是需要多睡的。”
果然,第二天,季浩在众人的期盼中又睁开了眼睛,然后被灌了小半碗的粥,又喝了两碗药便沉沉的睡过去。
但这一次,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季老夫人不断的念佛,而纪大夫也和范御医对视了一眼,呼出了一口气。
季浩的烧退了,不管内里如何,外面的伤却是慢慢消了炎症,且在快速的愈合起来。
毕竟是十六岁的年轻人,愈合速度还是挺快的。
一直紧绷着神经的大夫们总算是放下心来,在又看顾了一个完全,确定他是完全脱离的危险后,范御医和纪大夫等人便和季家告辞。
纪大夫笑道:“我等也许久未回家了,以免家人担忧,今日便归家去,小公子的伤我们留下了药方,再每日上门来看一次便可。”
范御医颔首,笑道:“下官也要回去复命了。”
他可不是季家请来给季浩看病的,而是益州王府推出来给季浩看病的,现在季浩脱离了危险,他自然得回去汇报。
季老夫人虽然不太喜欢益州王府,却不会为难范御医,何况事后小孙子的恢复还得拜托范御医呢,连忙道:“那我这孙子的腿……”
“老夫人放心,待小公子再好一点儿,我就来为他接骨。”
季老夫人这才松口,和季忠道:“快套车,送四位大夫回去。”
当然不可能只送四位大夫,还有一大车的礼物,不管怎么说,他们都守了季浩五天,比他们这些家属还要累。
所以礼物不能少,钱也不能少。
四位大夫一出府,所有关注季家的人就知道尘埃落定了。
应家知道四位大夫走的时候后头都跟着一辆车装着礼物的车后就松了一口气,应炜立即道:“套车,去益州王府。”
他得去问一问范御医具体的情况。
唐县令也松了一口气,他捧了茶喝了一口才道:“去把应文海送回牢里吧,应家再给他送东西,检查仔细一些,把人看住就行,不必拦着了。”
“大人,应文海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您看……”
唐县令挥手道:“你只管把食物送去,吃不吃是他的事,他想饿着自己,难道我还能逼着他吃?”
衙役应声正要退下,唐县令又叫住他,想了想后起身,叹气道:“算了,保不齐还得在这儿当上四年的县令呢。”
为了以后的日子好过点儿,还是去吧。
唐县令背着手道:“让厨房准备点儿粗茶淡饭,拿着,我与你去看看。”
说了粗茶淡饭,果然就是粗茶淡饭,几个馒头,两碟子素菜,可就是粗茶淡饭,县令大人家的厨房出品总比牢里的饭强多了。
才从一个黑乎乎的小房子提出来的应文海被重新关到了牢里,因为两天不吃不喝,他眼前有点儿发晕,被衙役扶进牢里时还踉跄了一下。
牢房还是他离开时的那个牢房,里面铺着应家给他准备的被子,桌椅也都是新的,地面也扫得干干净净,和别的牢房地上只有稻草大不一样。
他看了冷笑一声。
唐县令带着衙役进门,让他把馒头和菜拿出来后就挥手让他退下。
应文海靠在墙上看着唐县令不说话,自从他被唐县令带回来后便是如此,不言不语,不仅不跟唐县令说话,就连应家的下人来了他也不说话。
唐县令伸手摸了摸凳子,发现打扫得还算干净,这才撩起袍子坐下,抬着下巴点了点应文海,道:“还不肯吃吗?”
应文海不理他。
唐县令倒也不生气,道:“今日范御医他们出来了,季浩应该是活下来了。”
应文海这才抬头看向唐县令,有了些变化。
唐县令点了点桌上的馒头和菜道:“你不吃东西,是想来个苦肉计呢,还是想饿死自己给季浩偿命?不过,不论是前者还是后者,你恐怕都落空了,季浩没死,你死了还回去的就多了;前者嘛,你别说,我还真不怕你的苦肉计,你就是饿晕过去了,本官也不会放你走的,就算你最后真的饿死了,你们应家还真不能拿我怎么样。”
应文海脸色变了变,这才慢悠悠的起身走到桌子边坐下,拿起馒头吃。
第681章 刚刚好(祝书友“一片绿叶”生日快乐)
唐县令微微一笑,就撑着头看他吃,应文海有些不自在,自己倒了一碗水润了润嗓子后问道:“季浩真的活下来了?”
唐县令挑眉看着他。
应文海低下头道:“当时他出了这么多血,肚子都破了……”
“你抽他的马时没想过他会这样吗?”
应文海捏紧了馒头道:“谁想到他骑术这么烂,竟然会摔下马来……”
在唐县令的目光下,应文海有些说不下去了。
唐县令收回了目光,毕竟是当事人第一次开口,他也不想把气氛弄得太僵。
“我比较好奇的是,你们在春风楼时为何会打起来,那银钗上的东西是事先涂上去的吧?你不知道,伤口发炎也会死人吗?”
应文海又不说话了。
唐县令就笑道:“你不说,这几日,该拿回来的人证我也都拿回来了,包括你身边伺候的小厮,当初你们在春风楼里叫的人,还有那个女子,他们现在全在牢里。”
唐县令伸手拍了拍掌,外面衙役便进牢房的最里层将几个人给丁铃当啷的给拽出来。
其中一个小厮模样的人,一看到应文海就跪下,膝行上前叫道:“少爷,你救救我呀少爷,少爷——”
唐县令一挥手,衙役便捂了他的嘴巴拖下去。
应文海脸色大变,愤怒的看向唐县令。
唐县令点了点桌子,看着他笑道:“别生气嘛,现在季浩都活下来了,我们还有什么不能聊的?死守着那点子秘密有什么意思?给银钗上涂东西的主意是谁给你出的?”
应文海垂下眼眸不说话,心里却怀疑起来,怀疑季浩是不是真的活下来了,或者,他已经死了,这是唐县令在诈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