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有人屠

    “傻了吧，这么一小会就连说两句废话。”

    “既是至交好友，那我问你，我们平时相处又是怎样一种情况”

    “就像我们现在啊!”沈杨手指杨念如。“只要有你这么家伙在，想不吵架都难啊。”

    “切!”杨念如不屑撇嘴。“难道你不也一样。”

    沈杨不再就此搭理他，继续道:“所以你到底想说些什么莫不是觉得纵是和周姑娘这样的佳人相处，也会和我们一样”

    杨念如点头，露出了孺子可教的表情。

    “在我杨念如这里，同生共死的至交好友从就不分男女，若分男女，那也不是好友，而只是真真正正的男女。自离南京后，周姑娘就一直待在我身边，也不管我做出些什么滑天下之大稽的事或说出些什么滑天下之大稽的话，她都始终不离不弃。今日又是救了我，所以我就觉得，无论如何都该报答报答她。可我除了已经被毁的风居外，便是只剩这对金银锏了。我有心将这对金银锏交付于你，”杨念如再不看沈杨，而是直立周采薇面前，也不管她面色如何难看。“可是现在不行，现在还有许多事该做没做，所以我还不能将它们交给你。若有那么一天，所有一切都结束了，你能帮我保管它们吗”

    沈杨不言，只是面带微笑地看杨念如。从见周采薇的第一面起，沈杨就察觉到了些什么。到得今日，他便完全确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义重金银锏，金银锏是杨念如，杨念如便也就是那对金银锏。杨念如将金银锏交周采薇，何尝就不是将他自己交给周采薇沈杨此刻也是想不到亲见此事的凌御风会做些什么，是继续调侃杨念如呢，还是像现在的自己一样，只静静地看着。

    应是静静地看着吧!

    沈杨这般想，毕竟现在空气中还弥漫着久积不散的血腥味，他们脚下也没有青草，而是那些横七竖八有些面目狰狞的尸体。这种场合应是不适合杨念如这般做的，氛围完全不搭嘛，可也没人觉它怪。或许在他们眼中，所有事情都是恰时应该的吧，才不去管什么时间场合。

    马杰也是微微笑着。对这些家伙的行事作风，他也不算第一次见了。再加彼此又在一块经历了这些，纵是不算至交好友，但也应算生死与共的好友了。既是好友，那便该以微笑去对好友的幸福。他也正是这么做的。

    杨念如的双锏已经举起，只要周采薇接下，那这便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周采薇并未接过，她只看着杨念如，眼中无喜亦无怒，安安静静好像什么也没听到似的。

    杨念如并没有在周采薇的这般动作下手足无措，他看周采薇双眼，继续真诚地说着。

    “其实破庙之中，我们并非第一次相见，不过初见之时，你既不叫周采薇，也非青城剑派五十年一出的剑道天才。不，应该说那破庙之中，并非我第一次见你这张脸。”周采薇皱眉，杨念如也继续道，“她叫周采，是杭州城中一个喜欢听人说书的姑娘。不，”杨念如再摇头。“其实若真算起来，她也不叫周采，而是应叫钱小二。也不知我是何时何地得罪的他，他竟扮成了你的模样，刻意出现在了我面前。而我也未把持住自己，因为那，确也就是我喜欢的模样。所以破庙中，纵你不杀那条老狗，我也不会任由他离开。”顿顿，杨念如继续道，“老实说，当他钱小二揭开一切的向我坦白时，我也生起过恨意，恨的不止是他钱小二，还有你的这张脸。或也因为恨的缘故吧，所以这么多年过去，我也不曾真正将你忘记过。甚至于说，因为你这张脸的存在，我对其他面容姣好的姑娘也都失去了兴趣。从那时起，我就一直在想，他钱小二不可能会凭空变出一个人啊，所以我在等，也一直在找，找那张脸的真正主人。不久前，当我听说凌老鸟的故事后，我也有过些许的感动。但这不是对他的感动，而是对我自己的感动。因我也和他一样，有过许多年的等待和寻找。而我们却也都是一样的幸运，他找了那叫林叶落的姑娘，我也找到那个虽是不叫周采却叫周采薇的姑娘。

    “其实破庙初见那天，我对你是存着些许敌意的，因我不确定说你还是不是钱小二那混蛋，甚或者说，哪怕你不是，我也要让你受受别人的折磨，因我已在你的折磨下生活了许多年。后来，我却是无论如何都再看不得别人那般肆意欺辱你，所以我才撞墙而出，像个英雄一样的出现在你面前。

    “两个月的时间或是不足以让你彻彻底底的了解一个人，但是不管怎么说，你我都可算是江湖人。江湖人嘛，虽非全然坦率到放弃所有的情情爱爱，但也应在该稍做开怀时开怀。所以当我彻底想清自己喜欢的不是那张和你很像的脸，也不是那叫周采的姑娘时，我才真正确定说自己始终在等的，就是一个名叫周采薇，手拿百炼精钢剑且剑术着实不错的姑娘。

    “现在这种时候去说这种事，我知也有些不妥。但若此时不说，我或就再不清楚该在什么时候去说了。因我们，或都是些不怎么容易再见明天太阳的人啊。所以呢，当你不反感我的靠近，那就让我再靠近些吧。周采薇，代表我的双锏已经举了起来，你若看得上它们，就轻轻将其接过去，只需握一瞬，我便可将你一辈子地握在手里，握着，再不松手。”

    此一瞬间，周采薇脑中闪过许多杨念如曾说过的话。

    “你是不是得罪过什么人有些家伙，就总是喜欢披着别人面具来做些恶心人的事情的。”

    “你说，如果有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出现面前，你会怎么做曾经就有这么一个人，这么一个我都不知道她是否真实存在的人，她长着一张极好看的脸，也有很好的脾气。可是后来，这人变了，变成了一个于我而言完全陌生的人……”

    “……我也不知自己一直在寻的是什么，但我一直在寻，就好像有根刺搭在喉咙间一样，找不到，弄不清楚，那根刺也就不会被取下……”

    “你确定你真的是叫周采薇确定这是你第一次下山可我怎么觉得很早以前就见过你呢”

    “你再好好想想。说不定在很久以前，你也见过我。”

    “认识这么久，我们应该也算朋友了吧。既是朋友，那你就应该给我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子呢是风流潇洒俊朗性，还是那种打遍天下无敌手的英雄那你觉得我是风流潇洒的俊朗，还是打遍天下无敌手的英雄”

    南京城中，他和莫玄衣都曾喝醉过酒。那天因为醉酒的缘故，周采薇并未狠狠甩开他的手，也会因他说些乱七八糟的言语而生气，喝醉酒的，大多都会生出些幻想。

    “你说你要不叫周采薇，那该多好。你说要我第一次遇见的就是你，那又该多好。我都有些迷糊了，你说你既和她长得一样，为何性格却差那么大呢，大得我都不敢确定说自己喜欢的到底是你还是她。周采薇，你可让我怎么办才好周采薇，世间是否真就只有一个周采薇不管了，既然你已生了那么一张脸，那就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让别人欺负你。放心吧，我是不会再让别人欺负你的。”

    周采薇有些楞了，一直以来，她可没学过这些，甚连想都没想过。但那又是为何呢为何自己就不讨厌那个始终黏在自己身边的男人或者说，自己为什么就要一直跟在他身边呢

    周采薇想不通，她可是那种独来独往的性格，而且还是很固执的那种。客为什么自己就愿听他说呢为什么会在处理一些事情的时候要为他考虑呢

    若是以前，像他今日的这种作为，自己少不得就会拔剑狠狠劈下去。可她没有，甚连一句呵斥都没有。是因他真的已经力竭了周采薇不愿欺骗自己，那这一切就都变得明朗起来。他不讨厌杨念如，从见第一面起，她就不曾讨厌过杨念如，所以才会在他身边一待两月，并在许多地方都为他考虑，并不专做那些自己想做的事情。

    可纵如此，面对杨念如的此番作为，她又该做何选择

    周采薇不知，她是真的不知道。所以许多人都在等。杨念如在等，马杰在等，沈杨也在等。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细风吹着林中树叶发出阵阵沙沙的声响。这非战斗时，哪怕地上浑是尸体空中浑是血腥，这也并未那种肃杀的氛围。它带着一丝丝的甜，也带着许许多多的希望。

    杨念如话很多，此时却未催促，他只看着周采薇，眼中所挟期待，是想让这有些甜的风，继续甜下去。

    马杰双眼一直都在转动着，时而看看周采薇，时而又看看杨念如手中的那对金银锏。他好像看到了周采薇双手的微微晃动，可当笑容再起时，晃动却是停了下来。

    两人这种不言一语的对峙中，沈杨是唯一一个心生其他东西的人。他是抬眼看天，天虽没有完全黑尽，月亮却已早早地升起。

    沈杨便是看着那轮不太清晰的明月，心中默念道:“凌老鸟啊凌老鸟，未见杨贱这种至关重要的时刻，你会后悔吗”




第二百三十八章 对得住自己的方式
    “阿嚏!”林风揉揉鼻子，出言道，“这不会又是哪个小家伙在想我了吧。”

    离开曹州后，虽是一路上的走走停停，他们也是进了河间府的地界。一路行来，他们未曾错过沿途风景的同时，也未错过那些可以彰显正义的机会。甚至于在管的闲事够多后，林风这个初入江湖的菜鸟也是有了属于自己的江湖诨号，不过这诨号，无论如何他都是不愿意在别人面前提起的——躲在男人背后的男人!

    不管怎么怎么来理解，这都不可算是一个值得炫耀的名号，可他林风却是不这么认为，当得别人笑着喊出他的名号后，他还会一本正经地问:“你们还能找到和他一样的男人”拍着伍遥肩膀，林风毫不吝啬就将自己已知的所有赞美之词都说了出来。“伍遥，这可是你们口中称为‘仁魔剑宗’的大人物。他的剑术之高，你们纵没见过应也听过，所以能成为这么一个男人身后的男人，且是处处都能给人以威胁警醒的男人，暂不多说，江湖迄今为止也就只我林风一人而已。”

    林风在说此话时，伍遥只能笑脸相对。莫说他，纵连那些常在江湖底层行走的家伙，也是不曾见过像他一样的厚颜无耻之人。或也真是性格使然吧，伍遥觉得自己肯定受不下来的那些东西，林风却是都能一一受下。也是因为有着这么一个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关心的人陪在身边，伍遥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好像第一次的行走江湖般。所以当他林风站在自己身后狐假虎威时，伍遥也会极配合的陪他说些话做些动作来以示威胁。这对以前的他来说，是绝对不可能的东西。

    此时听得林风这般说起，伍遥也是忍不住地问:“小家伙什么小家伙”

    “就是我村里那些整天光着腿四处乱跑的泥娃子啊。”说这话时，林风脑中不自觉就浮现出了两个人的面孔。脑海中的那两人都不是他所说的那种泥娃子，但能借机这么说说他们，林风却是无比乐意的。所以他道，“告诉你啊，所有那些泥娃子中，有两个的关系是和我最好的，他们一个叫林杨一个叫林如，都是时常跟在我屁股后边乱跑的小家伙。其实他们年纪并不比我小，不过始终没能打赢我，所以就只能是小屁孩。还记得我们一起在村里折根木枝相互拼打时的模样，三人叫嚷着四处乱窜，引得别人一阵侧目后，又蹦跳着相互为战。而在战斗过程中，我常常又会成为他们同仇敌忾的那个，一切就只因我长得高了些帅了些，更讨村里女孩子喜欢些。说来，我还真想看看他们知我有了真正好剑、且是价值五百两银子的好剑时，脸上会是怎样的一种表情。想想都开心啊，那些家伙，现在都已怎么样了呢是不是还在成天的做梦很早以前我就提醒他们了，让他们别做梦，还是花些时间锻炼锻炼身体的好。可是他们就是不听啊，还整天对我冷嘲热讽的，弄得我每次都想好好揍上他们一顿，最好是脸肿如猪头的那种。可惜啊可惜，要是我有伍兄这样的功夫，肯定三两下就将他们都给揍趴下，磕头求饶的那种。”林风面露微笑，好像真就看到那两人磕头求饶的场景般。

    “这么说来，你们关系肯定是极好的了。”

    伍遥露出了些许羡慕的表情，林风却似未见般继续道:“何止是好，是好得我都有些厌烦了。你是不知道，那两可都是善于惹祸的主，甚有好几次，他们竟是得罪了邻村一些得罪不起的家伙。也不是什么得罪不起，就是他们的人要比我们多，也是要比我们更高更壮些。可那两人就是长了颗猪脑袋，完全不管对方实力和己方实力的差别，硬是要打肿脸充胖子的站在路边和人对骂。你是不知道啊，为了给他二人擦屁股，我可是没少奔波，一群人撵在身后的奔波，但凡速度慢些，都得被人追上一通胖揍。可我又不能就这么抛下他们不管，你是知道的，像我这么好的人，虽非世间独有，却也可称为少有。所以我才会说好得都有些烦了。”

    伍遥笑着。

    “可你嫌它有些烦的东西，却也是我一直想得到而没得到的。虽然我也有那种能将性命相付至交知己，可在我们相处时，却都是那止乎于礼交乎君子的模样，完全就没有过像你一样的经历。说起来，我也不知是我自己的原因还是因为其他，每次相见交谈，我们都会适时而止。可我见过他和别人相处的模样。在和别人交谈时，他也会像你说的那样，彼此叫嚣着自己如何如何得厉害，然后又互揭其短互相调笑。看着他们的模样，我是真的羡慕啊。可我插不进去，就好像是有堵墙将我们阻隔了似的，我插不进去，他们也进不来。”

    “这么可怜”林风不太相信地看伍遥。“像你这种武功又高又有钱，人还长得不错的家伙，怎可能会没人和你交朋友呢若我像你一样的话，村里那些家伙肯定会不顾一切地扑将上来，然后再一点点的将我扯碎分食。”

    “可能是我将自己保护得太好了些吧。”

    伍遥抬眼看天，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可是他们还在走。前方无村无店，今天，他们注定是要露宿山林的了。所幸今天天气还不错，天上星光遍布，再过些时候，应还会有月升起。可见林风并没有停下歇息的意思，伍遥也就不曾说些什么，只是跟着林风步伐一步接一步的往前走。

    “为什么要保护自己呢”林风有些不解地问。

    “因为身份啊。”伍遥笑着。“你不说了吗，像我这种武艺高强、有钱且长得不错的人，若是不好好的保护自己，肯定会被别人扯碎分食的。”

    “你难道听不出我那是在开玩笑”

    “你能开玩笑，难道我就不能开玩笑”伍遥反问。

    林风摇头。“也不知是怎么的，虽是认识时间不算长，但我始终觉得吧，你还真是不像那种会开玩笑的人。所以介不介意我冒昧地问上一问，你到底是什么人啊伍遥，我怎就从来没有听说江湖有这么一号人物呢”

    “那我能不能也问问你，你又是什么人呢林风任一个初入江湖的人都不会有如此表现吧。”

    林风并未因为他的话语而停顿，反是高兴道:“我就知道自己不是普通人，纵是插进人群里，我也不是普通人。悄悄告诉你啊，”他凑近了伍遥一些，生怕被别人听到似的低声道，“其实我并不是什么躲在男人身后的男人，而是也已公子相称的大人物。江湖上除烟雨公子及大梁公子外，其实还有一个公子，那就是人称蜀道公子的我。怎样，这名号是不是要比你那仁魔剑宗更加霸气响亮啊。”

    “蜀道公子啊!”伍遥先是一笑，后又道，“你可知那凌御风为何会被称为大梁公子”

    “他有一把名叫大梁公子的剑嘛。”林风撇嘴道，“我的这把蜀道剑，肯定也是不逊色于他那把大梁公子的。”

    伍遥摇头，毫不留情地打击道:“至今为止，我也未曾见过比那大梁公子更好更出色的剑。传说它由九天陨铁锤炼而成，既有铁的锋锐冰冷，又有铜的韧性。我敢说，虽这世间可用来铸剑的材料很多，但是绝无一样能超过那九天陨铁。你手中的蜀道不行，我手中这价值千金的长剑也不行。再者就是，凌御风被人称为大梁公子，可不只因手中长剑而已，他的功夫，应也达到了和他手中长剑一样的高度。所以你要自称蜀道公子，起码也得配得上蜀道这两个字吧。”

    “什么又叫配得上”

    “起码也得一个打十个，而不是那躲在男人身后的男人。”

    “难道你觉我打不过他们”林风极不服气地问。

    “这难道不是事实吗”伍遥笑着。“不管曹州的酒楼还是济南的郊外，好像你也一直都是那个躲在男人身后的男人吧。”

    “再悄悄告诉你件事，”林风再次凑近。“其实我不是不会武功，而是身有所伤，所以才没了武功。难道你不觉我这段时间的体力更好了，和人相斗时的时间更长了”

    “身有所伤”

    林风说完，伍遥就欲伸手去握林风的手腕。可他方才伸出手，林风就像早有准备般的极速将手撤回，不让他有机会去帮自己探查。

    “别别别!”林风连连摆手道，“我还是保持些属于自己的神秘吧，哪能什么都让你知道啊，不然对我来说可就有些不公平了。”

    “不公平”林风撤手的速度虽也让他伍遥惊了一惊，却也没去多加注意，反是问道，“什么时候关心也成不公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