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有人屠

    凌御风面露感激地转头笑笑，道“没事没事，火也很快就会生起的，而且生火也并不只为诸位小师傅和普智大师，我也存有那么一点小小的私心。”指指法德递向他的馒头。“其实这馒头经火烤过后，实是比就这样吃要更好些，特别是将馒头外壳烤得金黄酥脆后就更加好吃的，所以我才会这么积极的生火。而且啊，方在捡柴的时候，我还发现了一个小陶罐，再用那小陶罐来烧些热水煮茶，那就更好不过了。”

    “林施主还有茶叶”

    经得法悟这么一问，凌御风便觉自己双颊有些发烫，不好意思道:“昨天普智大师不是带我进了一趟宁远城吗，因为怀中还有几粒碎银子，便是偷买了一小包茶叶，但也就只一小包啊，”将那一小包包裹严实的茶叶掏出衣服，然后小心翼翼又看了普智一眼。“看，也就这么一小包，真的没有再多了。”

    他看普智，普智却是从就未将目光转向过他，而当普智未曾言语后，几个胆大的小和尚也是围了上来。

    “馒头经过火烤后，真会变得比较好吃些”法诚低声问道。他们从未出过少林，自就不会有这样的经历。

    “当然，不管馒头还是其他诸如鸡鸭鱼肉的东西，一旦经过火烤后，都会变得更加好吃的。”

    凌御风说得言之凿凿，小和尚们却是赶紧双手合十，口中佛号不断。

    “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见得他们如此模样，凌御风也赶紧双手合十道“罪过罪过，佛祖原谅，罪过罪过!”

    待得佛诵结束，法悟也是开口:“林施主可是真在林中遇到了陶罐”

    “这事也是做不得假的，待我将火生好，便是会去将其拾来洗净，再灌上一罐上好山泉水。”

    “这里还有山泉水”又是一声惊呼。

    “也不知是从什么地方流来的，反正在那五十丈开外的地方，就有一条窄窄的小溪。”

    “那我们可能帮到你什么”

    “不用不用!”凌御风连连摇头。“这两天里，多蒙诸位师傅的照顾，林风才能活到现在。再者我是诚心想和诸位师傅学习佛法的。普智大师虽自救我那天后便没再搭理过我，却也将我带在了身边。我知道的，普智大师是想先让我跟诸位小师傅身边，然后再看我根基如何。这些我都知道的。所以今天，就当我请诸位小师傅了。大家只需坐着，待得一切准备停当，我自会将那香茶奉上，以示对诸位这么多天的感谢。”

    “施主是要离去了吗”

    “不不不不不不!”凌御风赶紧摇头。“林风方才不都说了吗，我是诚心想和诸位师傅学习佛法的。此时佛法尚未学成，林风却又怎能半途而废呢。还望诸位师傅莫要见怪才是。”

    说完，他又忙不迭地起身，头也不回就朝自己所说的陶罐所在处走。而当得他拾起陶罐，再往林子更深处的小溪边走时，一个声音也从头顶传了过来。

    “凌御风可真不愧是凌御风，不管到哪，也不管是遇到谁，都总是会有那么些傻子要来相信拥戴你。”

    虽是未见其形，可是单凭声音，凌御风便也能够判断出这是何人。现在已知的许多人中，会以这种讥讽口吻来和他说话的，也就只有古菁那个始终将他看成是目标的小丫头了。所以凌御风也就不曾依着她的话头往下说，而是开口问道“普智功夫可不错，你这般光明正大的来，就不怕被他发现了”

    “我刚不都说了吗，不管到哪，也不管你打的都是些什么主意，也都总是会有那么些傻子愿意相信你。所以无论那老和尚是怎么想的，在我眼中，他都不过个傻子，否则又怎会这般相信你”

    “说到底，这也只能说明一件事。”

    “什么”

    “说明我本性淳良，根本就不是那种会在暗地里做些不耻勾当的人啊。”

    “忽然发现我也挺傻的，不然又怎会顺着你的话头往下接呢。”

    “你应该清楚，这不是傻，而是单纯，出自于一个小姑娘的单纯。所以你实不该那样去掩饰自己，毕竟不管再怎么掩饰，你也始终改变不了自己尚还是个小姑娘的事实。”

    “我不想再和你废话。”当得凌御风他到了小溪边，古菁也是说出了此来的目的。“我只问你什么时候动手，你可别忘了我们做这些都为了谁”

    “现在还不行!”凌御风清洗着陶罐。“普智大师虽是看起来对我不闻不问的样子，但凭我行走江湖多年的经验，却也知他无时无刻都在戒备着。毕竟不管世道变得怎么样，忽然出现这么一个陌生人，无论如何也都会是引人注目的。所以现还不到时候。”

    “或也不过是你想多了，人家本就不曾真正注意过你。”

    “这种情况我也考虑过，”凌御风点头。“毕竟他普智也是少林寺出身，且还身为戒律堂首座，所以存些轻视之心也很正常。”

    “所以是否可以告诉我，到底是要等到什么时候你若再拖，只怕事事都已成为了现实。”

    “再等等吧，”凌御风终是用水灌满了洗净的陶罐。“你也不用再来找我了，待得真正动手时，莫玄衣会知道的。不管怎样，记着啊，你还小，得多听听你师兄的话。现在可非刺客门如日中天的时候，所以你得学会隐藏自己的性格和脾气，别做什么都是想当然的模样，那不好，会让你吃大亏的……”

    当得周围只剩自己的脚步声，凌御风也是微笑着闭上了嘴。再从树上折下那么几个树枝，他就慢慢悠悠的朝那火光起处走。

    而他到了火堆旁，却又发现那些小和尚在他出去打水的这段时间也未闲着。他们不知从哪找来了许多石块，然后又将一个小小的火堆圈在石块垒成的灶中。不仅如此，法悟那小和尚还有模有样的正在火上烤着两个馒头。见到他出现，还炫耀般地举起了那根插着馒头的树枝。

    凌御风笑着，在朝普智鞠了一躬后，也是急急就向他们那个小团体走。

    “林施主，你来看看我这馒头烤得怎么样”

    法悟将那馒头递来时，法诚也是接下了他手中的陶罐，然后将其方到了那个用石块垒成的灶上。当见陶罐能够恰好放到灶上，他也高兴地拍了拍手，兀自道“嘿，大小正合适。”

    凌御风先后对法悟和法诚竖起了拇指，再凑近法德身边的低声问道:“你们今天不用再做晚课了”指指背对他们的普智。

    不管昨天还是前天，现在这种太阳刚落暑气渐散的时候，也就是他们在做晚课的时候。可是今天，他们却是都能坐近火边，像之前他给他们讲故事的时候一样。

    听得他问，法德也是点了点头。

    “师叔说明天后就要加紧赶路了，所以今天可以不做晚课，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但这荒郊野外的，我们实也做不了什么，就寻思着来帮帮施主。有了热茶和馒头，想来施主也能多给我们讲些江湖趣事。”

    “明天就要加紧赶路了”凌御风问，“为什么啊”

    “不知道!”法德摇头。“反正师叔就是这么说的，我们也不敢去问。”

    正此时，法悟也是将那烤得金黄的馒头给完全递了过来。

    “林施主，今天打算再给我们说些什么呢”

    凌御风接过那两个馒头，笑道“正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我既已经接了你给的馒头，也就算是嘴软了。所以具体说什么，还得看看你们都爱听什么。”

    “今天可以随意点”

    “当然!”凌御风点头。“单只凭着两个烤得金黄的馒头，便也该让你们随便点。只要是我知道的，定会知无不言言不无尽。”

    “江湖还能有施主不知道的事”有人开玩笑地问。

    “当然是有的。江湖很大，大得都足以让我们找不到东南西北。所以在这很大的江湖中，自就会有很多事。这许多事，又怎可能会让你人得知呢。”

    “可是施主都已经知道那么多的事情了。”

    “我那不过碰巧知道，算不得什么。”

    “所以发生在烟雨楼前的那两场盛会，施主是否都清楚”法悟问。

    “小师傅是说五年前的那次和数月前的那次”

    “嗯!”法悟点头。“说到五年前的那场盛会，纵是世警师祖，也会口出赞叹。而数月前的那场，却是凌御风的一个转折。所以我们都想好好听听，听听他凌御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第二百五十六章 剑字
    “烟雨楼前那两次和凌御风有关的盛典吗”

    不知怎么，再提这事，凌御风却是再不像此前一样的去尽情吹嘘自己。所以当他口出沉吟时，法悟他们也是极诧异地开口问:“怎么，林施主不会是连那两次盛会都不知道吧。”

    凌御风摇头，面露笑容地看着法悟道:“小师傅这可就是有点瞧不起人了啊，我都已经能知那么多的事了，这点东西又能算什么，只是，唉，”一拍大腿。“不管了，既是诸位小师傅想听，那我便是没有不说的道理。”

    “林施主若有为难的地方，我们也是可以换个故事的。”法德善解人意道。

    “不会!”凌御风再摇其头。“林某再怎么说也算得上半个江湖人，所以这江湖，就没什么是能让我为难的东西。”

    “可我始终是不太明白，”法悟开口。“何以林施主总说自己只是半个江湖人而非真正的江湖人呢”

    “因我不会武功啊!”凌御风无奈摊手。“因不会武功，所以就不能做些行侠仗义的事情，甚至于很多时候，当你身遇那种不平之事时，也只能眼睁睁地看它发生却无能为力。再加我平素所为，实非一个江湖豪杰所该做的事，所以我就只能算是半个江湖人，半个在这江湖中游历闯荡的闲人。”

    “所以林施主认为真正江湖人，都要会武功，都要行侠仗义”

    “行侠仗义是必须的，如果是连那点是非之心都没有，那便不能自称江湖人。而武功，则是行侠仗义的一个条件。不管承不承认，我们在做某些事情时，都得身有一定的底气方才敢去做。正好如说你遇到了一个坠河求救之人，但你不会水，这种情况下，你会怎么做”

    “佛祖都能割肉喂鹰，我们自是会毫不犹豫下水救人的，哪怕只有一丁点机会，那也是机会。而你若是什么都不做地看着，那你所遇这件事，必就会成你修行路上的心魔，一生再难有进步。”法悟诚心答道。

    “可我林风并不是那修行之人，天下大多数也都不会怀有和你们一样的慈悲心。所以当这选择出现，我们往往都会考虑其他可能出现的多种情况，比如那人本就已到了奄奄一息的地步，那既将其救了上来又如何再者，若是水流湍急，不仅不能将其救起，反又再将自己陷入其中的话，又该如何且对天下大多数人言，无论别人性命如何重，终也是重不过自己的。所以此时若想行善事，便是该有会水这么一个前提在，不然纵是想行善，也会碍于此类种种而不得施行。”

    “施主似是想得太多了些。”法悟双手合十。

    “所以我才想学佛，想让自己不用去想那么多。”

    一个话题结束后，那陶罐中的水也滚热了起来。小心翼翼的从怀中掏出那一小包茶叶，打开，将茶用手捉进水中时，凌御风也念念道:“告诉你们啊，这可是上好的龙井，整个宁远城中，有且也就只有那么一斤的数量。而我之所以会得到这么点，也是全凭我和茶店老板有些私谊，所以他才肯忍痛卖些给我。可惜今日没有景德镇的种种茶具做配，不然的话，定是能让我们因此而回味良久的了。”

    茶叶如水，凌御风也立时就用自己从林中折回的那几根带叶树枝将陶罐给团团围住，再小心翼翼的将其从灶上给端了下来。

    “快快快，赶紧都将你们的陶钵拿来，茶叶可不能煮上太长的时间，否则味道可就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了。”

    听言，法悟等人也是回身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包裹中取出一个小小陶钵来。

    “法悟小师傅，就麻烦你来给大家斟茶了哈，这里也不讲究什么茶斟九分满了，但得保证所有人都有，累了一天，可得喝些茶来解解乏。”

    不待法悟答应，凌御风便就转身走到普智身边，双手合十道:“大师，虽知您是出于慈悲心方才将我留下的，但不管如何，也已承您几日庇佑。小子方才煮了一些茶水，若蒙大师不弃，小子这就给大师端过一碗来解解这数日里的疲乏。”

    普智未曾开口，只抬头冷冷看了凌御风一眼，便又专心做起了他的晚课，口中念念有词。

    凌御风站了片刻，见其再无表示后，也就转身再回煮茶处。

    “若知施主是要去请普智师叔喝茶，我便是该早点告知施主的，晚饭过后，师叔一向再不去沾口腹之欲的东西。再者就是，师叔在做晚课时，最恨别人去打扰，所以施主莫要见怪才是。”法悟好心地递上了一钵热茶，他虽将那罐中茶水分得公平，却是没有机会去亲自喝上一口那滚热且香气扑鼻的茶汤。而是一直端着自己的陶钵，只待凌御风来时再将其转递给他。

    “还好还好!”凌御风侥幸地拍拍胸膛。“还好我方才没有死缠烂打，不然肯定会受普智大师责罚的，他若赶我离开的话，那可如何是好”看着法悟递过的茶钵，凌御风并未将其接过，而是问道，“小师傅可已喝过了”

    “出家人不打诳语，因为法悟估虑不当，所以就只剩下这么一碗了。施主每日不只要给我们讲故事，还处处照料我们，所以这碗茶，无论如何也得施主喝。”

    “不不不不不!”凌御风将他伸出的手又推了回去。“这茶本就是为诸位煮的，所以哪有我喝的道理。而且小师傅难道不知吗，茶是可以再煮第二道的，且那第二道的滋味，会更甚于第一道”

    “真的”

    法悟问语时，凌御风已再抱起了那个尚还有些烫手的陶罐。

    “当然是真的!”向他展示完自己怀中的陶罐后，凌御风也继续迈步朝着林中走。“不然我还抱着它干嘛”

    “施主是要再去打水吗”

    “嗯!”很是用力地点头。“这么好的茶，若不亲自喝上一口，则我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再睡着的。”

    “那我便也陪陪施主吧，夜深后，林中或许不安全。”紧走两步，法悟也是赶到了凌御风身边。

    “我也去!”法诚也是端着空钵地走了上来。“这好看看那小溪长得是个什么模样。”

    凌御风笑着，很高兴地点头:“那就有劳两位小师傅了。”

    对这些未曾经历见识过世间种种的小和尚，凌御风是打从心底里的喜欢和他们呆在一块。但不管再是怎样的喜欢，他们最终都将成为他的目标。是，他是可以不伤害到他们，但这伤害又该是从什么地方来说呢纵是身体无恙，心理呢在被一个自己信任的人骗后，他们又会怎么样以后还会轻易信任别人吗以后还敢轻易信任别人吗凌御风不知道。所以在其决定某件事的瞬间，凌御风心中也是涌起了许久未见的愧疚。或许就因是对他们吧，若对杨念如沈杨那样的老江湖，他又怎可能会因此而心生愧疚所以他开口，问道:“若我所记没错的话，初见时，大家都不怎么喜欢我，可为何只过去两天，大家都已为我考虑了呢”

    “林施主难道不知自己的本事”法诚反问。

    “我有本事吗”

    “当然!”法诚点头。“就只见多识广这一点说，施主便是我们就见过最最见多识广的人物，纵连寺中长老，也不能会知这么多的东西。再者，施主还能将故事讲得让听者欲罢不能。单只这两点，施主便可取得不少人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