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有人屠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六昧
“施主执意要取易筋丸,不知做何用途”
“这点大师也毋须担心,易筋丸绝对不会用到歹人身上,且对这江湖,也应百利而无一害。”
“施主可否透露透露,欲将易筋丸用在何人身上”
“这点也毋须大师多做他想,只要将那易筋丸想让于我便是。”
“所以施主就未想过付出些什么”
“大师莫不是想做等价交易”
“交易贫僧不会做,但若施主愿说,贫僧也可听一听。”
“抱歉,”莫玄衣摇头。“我等此来,本就不曾做过什么等价交易的准备,所以大师一时让我说,我还真是说不出。所以只能抱歉了。”
“如此看来,贫僧今日一战,是无论如何也再避不开的了。”
“难道大师真就想和我等做那所谓的等价交易”
“因为出家人从来不打诳语,所以贫僧也毋须隐瞒什么。整个少林中,若是唯有一人不会与人去做交易的话,那人则就一定会是贫僧。至于原因,想来施主也曾听闻过一二。”
“所以大师此次下山来,除为江湖主持正义外,还想一洗少林曾受的屈辱”
普智点头。“此行若不死,贫僧则是无论如何也要去那江南走走的。”
“若我所记不差,仿佛现在天下拳术第一的名号,也还冠在当初世聪大师现在金世前辈的头上。而除金世前辈外,当今首屈一指的拳术大家,还有墨衣无常仇谨之弟仇屠。在下虽是不曾和那金世前辈交过手,却也有幸和那仇屠走过几招。仅是不知大师和那仇屠比,到底又是谁要更强些。”
“贫僧从不与人比勇斗狠。”
“不,”莫玄衣摇头。“大师已过所有岁月里,都是在和世聪大师比勇斗狠。”
普智沉默,继又道:“原来我也陷进了所谓的痴妄之中。”
“所以大师想要如何去破这痴妄”
普智再做沉吟,然后开口:“贫僧虽是和尚,但那和尚也是人。人破痴妄,往往都不会那么容易,所以贫僧现在能做者,便是先行破掉眼前的痴妄。不瞒施主,贫僧习武三十年,而那三十年的时间里,又有二十五年习的是这伏虎罗汉拳,所以施主接下来可要注意了。”
“多谢大师提醒。”道谢后,莫玄衣也是开口道,“不瞒大师,在下虽也习武二十年,但这二十年的时间里,却是不曾专为一物而费心,所以在下所学甚杂,或者说,全无招式可言,所以大师也得多加些小心。”
“多谢施主相告!”普智双手合十,但其躬身而起后,整个人也立时就朝莫玄衣扑去。还是势大力沉的一拳,仿若金刚怒目,欲惩世间罪恶般。
普智来时,莫玄衣也右脚后撤半步,双脚成弓字,长剑横于前,而那蜀道长剑的剑身,也在他那汹涌的劲力灌注下不住轻颤着发出阵阵剑吟之声,他竟是想就这样硬接普智的一拳。
当得站他身后的凌御风二人张大了嘴,普智铁拳也已到了莫玄衣身前。
“砰!”
想象中的巨响出现,想象中的倒飞却是不曾出现。
“咔咔咔咔!”
普智铁拳撞上了蜀道长剑,那么重的冲击下,蜀道剑也是被其撞弯了剑身。但也不过只是向内弯了些,并没有让普智的拳头彻底越过剑身而落在莫玄衣身上。
纵如此,看着那随时都有可能折断的蜀道剑,凌御风也忍不住阵阵心疼起来。若非是见莫玄衣右脚已经深陷泥中,他说不定就会大喊出声,让莫玄衣珍惜珍惜他的剑。可他虽是不曾出声去扰莫玄衣,却又是让古菁耳中充满了聒噪之声。
“那家伙是怎么回事,真当那剑不是他的了那可是别人送给我的东西啊,一直都还舍不得用呢,若现在就折在了这儿,到时遇见,我又怎么去向别人交代呢。再者再者,那毕竟也是价值五百两银的好东西,他明明可以不去硬接的,非要自充好汉。你可看着吧,若蜀道真要折在了他手里,看我不把他的鱼肠剑给抢过来卖了。”
凌御风的叨叨不断中,古菁终也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只见她右手极速伸出,凌御风便是僵立原地。其嘴虽还大大张着,却也再是没有闭上的机会。不过瞬息间,古菁便是点住了凌御风的两处穴道。一处控制着再不让他动,另一处则控制着再不让他说。
“嗯嗯嗯!”
凌御风虽用喉咙发出了阵阵抗议之声,古菁却是已经走远的再不去管他。万般无奈下,凌御风也只能祈祷说莫玄衣他们的战场不会延伸到他所身处的地方,不然他就只能是个任人宰割的活靶子,动也不能动,更别说是其他了。
所幸莫玄衣他们并未将其当做是目标,且在普智一招无果后,莫玄衣也发起了反击。
“抱歉,”当得普智和莫玄衣相隔最近时,莫玄衣也开口道,“本想让大师三招来表达歉意的,不曾料想大师劲力澎湃如此,在下便也就要食言了,还望大师多多见谅。”
一语说完,也再不待普智答话,莫玄衣向前弯曲的左腿已在瞬间绷直了起来。而在左腿绷直的瞬间,一股仿佛蓄在左腿之中的劲力也是喷涌而出。
“铛!”
向内弯曲的长剑绷直,忽然间的劲力加持后,普智也是被其震退了些许。
就这些许的后退,莫玄衣深陷泥中的右腿也是得到了解放。双腿均可使力时,莫玄衣却是忽然向后倒去。但其身体并未着地,而是双腿上抬,直直踹上了普智再接而至的手臂之上。
平常说来,双臂力量无论再怎么大也都大不过双腿的力量,但就此时言,莫玄衣倾注于双腿之上的力量不仅没有压过普智的双臂,甚还逊色了些许。但他并未因此而退却,因在接触后,手中的蜀道剑也是“叮”的一声扎进了地上的土壤之中,借着弯曲长剑向上的弹力及双腿竖直向下的相撞之力,莫玄衣复立而起。长剑凌空,普智尚还不曾再挥出一拳,携着莫玄衣全身力道的长剑已至。
普智甚都没有时间去感受那剑上传来的阵阵锋锐的冷意,身体下意识的动作,他右脚后撤一步,方才堪堪让过了那道锐意向下的剑光。可此一退后,他便又失去了最开始的主动。
眼见划下的长剑无法建功,莫玄衣也是瞬止其势。双脚站定后,其人却又侧身而旋。蜀道再起,直向普智而来。
虽只不过两招,但是普智却也算是领教到了莫玄衣之前所说全无招式的含义。他已看出来了,莫玄衣所谓全无招式,本就旨在与他硬碰硬,谁的内劲更甚,所积更多,那便是谁获得了今天的胜利。
想通此点后,普智也是再不后退。甚至于在瞬息间,他整个人都变精神起来。没有了畏首畏尾的顾虑,再施猛打猛攻的伏虎罗汉拳,他便更加自在起来。乍眼望去,真就好像一尊罗汉再斗猛虎般。
所以此后战斗,便是只剩两人你来我往的冲撞和招架。普智以一对骨肉之拳来挡莫玄衣的锋锐之剑,莫玄衣也总是以长剑略微鼓起的剑身来扛普智的携劲之拳。所以这片小树林中,便是只剩下了两人相撞时的轰然声。当然,当得两人相撞后,四散的劲力也是迸射而出,好像桌面上被挤压的水珠般。当此情况下,未免凌御风受伤,古菁也是百般不愿地解开了凌御风穴道。
好不容易得到的自由,凌御风自就不会再像此前那般毫无顾忌地挥霍。他说话再不是那种聒噪的自言自语了,而是以讨论的方式来步步勾起古菁的兴趣。
“你可知他为何要以这种不适合自己的方式来战斗”
“因他知道自己能胜。”
“是,”凌御风点头。“但他虽能胜,却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少林易筋经,可也是和易筋丸一样的秘物,非是人人都能见能学的东西。再加伏虎罗汉拳本就是这种直来直往的刚猛拳法。莫玄衣一向都不笨,何以要以己之短来攻彼所长”
“因他心有不畅,亟需发泄一二。”
“他是那种心有不畅就会发泄的人”
古菁忽就沉默了起来,然后道:“当你不愿暴露身份时,他也不愿去暴露自己的身份,因这很容易就能推测出他到底是在为谁而冒险。”
“但他所学种种,何时就只剩下了你所看到的这些”
古菁再沉默,因她真正感觉到,或是真如凌御风所言,她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了解他。可她又怎么能承认呢,且是在这么一个极讨厌的人的面前承认。所以她还坚持道:“你所说这些,也都不过是你自己的猜测而已。”
“当你真正了解一个人,那纵是猜测,也会无限接近于事实。”凌御风幽幽道。
“那你到给我说说,那无限接近于事实的,又都是什么”
凌御风转头深看了古菁一眼,方才沉声道:“因为愧疚。因为愧疚,所以他才会在战斗中让他,因为愧疚,他才会选用别人最擅长的方式来和别人斗。他这么做的原因,就是因为他知道,抢别人东西,并非什么值得夸耀的事情。”
“愧疚吗”古菁低喃,再看莫玄衣的眼中,已是有了些许的模糊。模糊的并非现就在她眼中的身影,而是那个在她脑中停留了很久很久的身影。而当她正模糊时,凌御风又再问出了另一个问题。
“自称了解他的你,可又知道他这么一个拿钱杀人的刺客,为什么会因此而愧疚”
第二百六十章 凌御风的威胁
古菁或是知道凌御风所说的愧疚,但她不想知道。她又怎能知道呢,她知道了,那以前那个为自己所熟悉的莫玄衣就是真的不见了。
以前收钱杀人的时候,他们又何曾想过这些。甚至于现在,哪怕已经在这江湖中经历了数月时间,也见到了许多与自己以前不甚相同的事情,但她仍是坚持着自己以往一贯的行事作风。某些已经习以为常的观念,又怎能突然间就改变呢
可他真的好像是变了,从一个只问结果的杀人,变成了一个不只在乎结果还在乎过程的真正江湖人。不管古菁愿不愿相信,也不管她再做怎样的逃避,她也都知道,不管是不是因为认识某些人还是因为什么,莫玄衣都已再不是以前那个莫玄衣。他说是真的,当得刺客门已然覆灭时,除了为报恩而尽可能的还它一个公道外,他不会再做些什么。古菁清楚莫玄衣那种说一不二的性格,她只不愿信,因为,若连莫玄衣都再不留身边,她又该去倚靠什么人,又能倚靠什么人说到底,她也不过只是一个尚只十八岁的小姑娘,且是一个始终都有人可以倚靠的小姑娘。所以当得莫玄衣忽然间就给了她相对永久的别离后,她也会无措。之所以不表现出来,不过是因她能很好的掩饰自己而已。可这种掩饰,现却是再被凌御风打破。那些她不愿去想的东西,凌御风却是强逼她去想。所以一瞬间,她就生出了某种憎恨,对凌御风的憎恨,就好像说是凌御风将她惯常所熟悉的那个大师兄给抢走了般。所以她再看向凌御风时,眼中已不再是凌御风经常面对的那种冷漠,而是加上了一些让人不寒而栗的东西。
忽被那么一双眼睛给盯上,凌御风心底莫名也冒起了阵阵寒意。但他并未因此而退缩,不管是为自己还是为那正在为他搏斗且不善言语的莫玄衣,他都必须要去直面这双让人不寒而栗的眼睛。世界就该是这样,当得某人为你付出时,你也得为他考虑。若只一味接受别人的付出,则是用不了多久,不管再怎么要好的朋友,都会渐变而陌生。,哪怕他们都是江湖中可称潇洒的人物。所以当得古菁问,凌御风也无比认真地回答。
“那你能告诉我,他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吗”
“在问我他为什么变成这样前,你是否也该问问自己,他以前都是什么模样的”
“他欲做侠客,从一个刺客变侠客,所以你觉这可能吗他能变以前做过的种种,就能那么轻易消泯在这无垠的穹宇之下”
“知道古时的刺客,都代表着什么吗”
“我不管它代表着什么,我只知道,现在的刺客,实际也不过个贼,一个专偷别人性命的贼。而这样的贼,往往会比其他各种形式的贼更让人憎恨厌恶。”
“可他就像再做古时的那种刺客,为他们以为的正义和恩情。”
“所以你就告诉我,又是谁去唤醒了他的所谓正义与恩情”
“你觉是我”凌御风指指自己。
“天下所有人都说,大梁公子凌御风有种奇特的能力,不管是谁,只要跟在他身边,就都会渐变而成他的模样。所以这种不可思异的神奇,是否也发生在了他身上”
“不!”凌御风摇头。“江湖之所以会这么传,不是因为凌御风改变了谁,而是因为陪在凌御风身边的那些,本就都是那样的人。或者准确来说,他不仅没有改变到别人,反是让人改变了。”
“还有人能改变凌御风”
“当然!”凌御风点头。“或许你不熟悉凌御风,但若熟悉他的人,比如已经去了远方的李平和最喜多管闲事的沈杨,因为相处时间够长,所以他们都知道,以前凌御风并不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不过因为和他们相处时间久了,见到他们做的事情多了,所以才又变成了他们的模样。再像杨念如,不管凌御风再怎样,世间最重情义者,也都始终是他杨念如。当你觉他莫玄衣被我改变的时候,你又怎能知道他莫玄衣也改变了我许多。”
“一个成名已久的江湖大侠,一个只为一心杀人的贼人刺客,我却是不知他能改变你什么。”
“相处这么久,你可知他莫玄衣并不擅饮酒”
古菁沉默,若非当日南京城中见过,她确不知这许多。甚至在她眼中,莫玄衣从不就是个会饮酒的人。因为酒不仅能够消磨人的意志,还能让人筋松骨软,注意力不集中。所以饮酒一事,向来都是刺客门所禁止的东西。但她也知一个常在江湖中行走的人,若不饮酒,则也不甚可能,所以当日虽见莫玄衣饮酒,她也并未表露过太过。现听凌御风再提,她才意识到在酒液的背后,或许还有一些她所不知的东西。
“你相信吗,”不待古菁再答言,凌御风便继续道,“一个本是来杀你的人,却是能在刺杀无果后和你并肩坐在了一块,不仅坐在了一块,甚还顾自拿起了你放在桌上的清酒。若我所猜没错,那应是他的第一次喝酒,因我始终记得酒液入喉时他的表情,那是初次饮酒且发现了新鲜事物的表情。那天他喝了多少”凌御风像是陷入了回忆。“好像是三杯,虽比杨念如强些,却也称不上能喝。因在三杯下肚后,他就彻底不省人事了。那么一个训练有素的刺客,堂堂刺客门的鱼肠剑首,竟是就那么直挺挺地躺在了别人家中,你觉这事可能吗”
凌御风笑,古菁却是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因她也不相信,不相信凌御风所说是莫玄衣曾经历的事情。可他凌御风还在说,无休无止地说。也不知是为什么,古菁虽是不相信,却也没有因此阻拦他。
“纵是现在看,我也不甚相信说莫玄衣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可他就是做了,像个极幼稚的孩子,不仅喝了主人家的酒,还在酒醒了不言一语就飘然而去。不但没有对主人赠酒的感激,甚还继续了他一开始的打算,欲再将赠酒的主人刺死剑下。他失败了,每次都失败,也不知是他真都不过凌御风还是因他本就不想刺死凌御风,反正无数次的刺杀后,凌御风继续活了下来。而与那无数次刺杀相对者,就是无数顿的酒。他还是原来模样,不言一语,只闷头喝酒。再是三杯下肚,便又醉倒在了凌御风的房子中。周来复始,作为主人的凌御风都不曾厌恶时,他却开口了。
“他问凌御风,‘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浇愁愁更愁。既不能浇愁,人们又为何要去钟情于这杯中之物呢’
“凌御风未答,因他也是不知为何天下大多数人都会钟情于那杯中之物,哪怕曾经他也和那大多数人一样。
“凌御风未答,莫玄衣却是继续问道,‘他们都说你是天下最最聪明的,那你可能看出我所欲浇者,又是什么愁’”
凌御风顿顿,方又继续道:“和李平沈杨他们比,莫玄衣和我认识的时间并没有很长,拢共算起来,也只不过三年时间而已。但就只三年,却也足让我们成为那种最最要好的朋友了。或都用不着三年,也就一夜时间,当他愿意对我说他心中愁闷后,我们便就成了那种最最要好的朋友。也就是从那天起,本也不甚喜欢逗弄别人的凌御风,也是一转就成了略让人有些讨厌的模样,但那模样,却也只对他莫玄衣一人。因为我知道,知道这许多年里的莫玄衣都在挣扎反抗些什么,又都知他到底背负着怎样的压力在继续前行,所以能让他烦心点,也不是什么坏事。所以你该知道的,作为刺客门中真正关心他也是他唯一真正关心的人,你应该知道,不是我凌御风改变了他什么,而只是他一步步的改变着自己。也是因为他,所以凌御风才又决计去做些什么。他曾说过一句话,一句完全不像他那种人能说出的话,但他已经做了那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所以再说这么一句话,也非什么绝对不可接受的事情。他说,‘人这一生,总是要为自己去做些什么的,不然活着,又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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