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有人屠

    “除此而外呢”

    “除此而外”林风明显不知伍遥想说什么。

    伍遥也没再问，而是直言道:“当数以千计的江湖人进了凤阳城后，慕容家曾下过一令，烦扰城中百姓者，重惩不贷。你觉慕容家何以要在那时发此条令”

    林风想也没想，开口道:“当然是想维护城中百姓了。这说明慕容家也没到穷凶极恶的地步嘛。”

    “那他为何要维护城中百姓呢”

    “外来的江湖人多了，自会有人想浑水摸鱼做些见不得人的丑事，这没啥大不了的，便是我们那种地方，逢着赶集时，偷盗也会比平时多些。”

    “那你可知前后几日里，凤阳城中一共死了多少人”

    “五十”林风迟疑着看伍遥，见他不语，又低声补充道，“难不成还有一百人”

    “说来你可能不信，”伍遥接口。“前后不过五天时间，凤阳城中便是死了三百余人。”

    “三百”

    伍遥不顾林风惊讶，继续道:“且这三百余人中，有九成来自别处。也就是说，涌入凤阳城的江湖人中，有二百余人在趁机行乱。”

    “你确定这不是慕容家的刻意报复”

    “或许有，”伍遥道，“但在事后，你可听说有人上慕容家闹过，可曾听那城中百姓说过慕容家的一句不是诚然，慕容家这么做绝不只想维护凤阳城的城中百姓，但他确实以强力手段让凤阳平安度过了那段时间。二百余人或许并不能代表全部，但也不少了，不是吗”

    林风沉默，有那么一瞬的时间，他只愿说这不过慕容家的一场错误行为，让无数人加以谴责的错误举动。但他确实没有听到太多的抱怨，不仅如此，凤阳城里的百姓似还做出了许多感谢慕容家的举动来。这说明了什么林风不笨，他只是懒得去想也不愿去想。他心目中的江湖不是这样，哪怕出村时他也未想太多。但又有谁想让自己身处环境变成这样呢

    林风不想，所以便又坚定了他亲自看看的决心。

    他已不再纠结这个让人心生烦闷的话题了，但他不知道却想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所以转瞬之间，他又变了个模样，重新拾起一个不久前传得沸沸扬扬的消息。

    “那你说说，杨念如他们又是怎么回事”

    “你指的是什么”伍遥问。

    “有人说他们和凌御风是一丘之貉，但又有人说他是站在凌御风对立面的，且说现下这个凌御风并非真的凌御风，你说它怎觉变得这么乱呢”

    “那你有没有想过，这很可能也是凌御风他们相约上演的一出好戏呢”

    “一出好戏”

    “杨念如若想此时帮凌御风开解，还有什么方法比他正在做的更有效”

    “可凌御风像是一点都不需他开解的样子。”无疑，现在的凌御风仍在四处乱窜的惹祸不断，哪有一丝消停的模样。

    伍遥沉默了，像是苦思很久之后的释然，他看林风，笑道:“你莫不是觉得我什么都知道”

    “难道你不知道”林风瞪着一双眼睛的反问。脸上虽有疤痕，但好在形象不错，疤痕并未就让他看起来狰狞恐怖。

    “我既不是凌御风也不是杨念如，他们经历的东西我都没有经历过，又哪能知道这么多”

    “哦!”林风恍然，继而转头去看伍遥。“你不是凌御风朋友吗”

    伍遥声音沉了下来，摇头道:“或许以后，就不是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英雄盗匪
    一路行来，这是林风第一次有拔剑的冲动。

    出得开封后，两人已经一路向北地行了五日。但因两人均未想追些什么东西，所以也就脚程有限，并未和大多数人一样的早早就进了曲阜城。

    这五日间，他们行得轻松走得惬意，走走停停时，也不免要看看这江山的大好风景。

    两人进得曹州后，本不想多做停留，但因席间一幕，他们还是停了下来。

    无论怎么看，那些家伙都不能称为江湖人，但因他们身上携刀带剑，且一个个的自称为侠，所以无论愿或不愿，他们业已成了江湖的一部分，且是让人最为不齿的那部分。

    林风二人方才坐定，吵嚷之声就自厅中传来。

    有人想吃霸王餐，这是林风脑中冒出的第一个想法。但很明显的是，他将此事想得简单了些，那人不仅想吃霸王餐，还欲视恃武讹上店家一笔，且有越来越不知齿的趋势。

    林风他们先是听着，到得后来，伍遥也摇着头的和他一块走上台前。

    “老板，你可知我们名号”

    陈霖有些惶恐，在酒楼经营的这六年时间里，他确也见过各种形形色色的人和事，但像今日这般毫不掩饰径找上门来的，他却是不曾见过。不曾见过所以难免就要有些惶恐。因他的印象中，纵行不齿之事，那些所谓江湖人也都会先给自己找个不错的借口。除非这些不是江湖人，或者，是已忘记了脸面的江湖人。不管前者还是后者，无疑都要比另外一些人更难对付些。所以他只能陪着小心，连忙躬身道:“抱歉，在下耳路闭塞，实不知各位高姓大名，还望多多见谅。”

    “我看你这生意不错，”徐虎倚着柜台，手中长刀时不时就碰到柜台地发出阵阵声响。“想来也是一个消息流通的好去处。”顿顿，徐虎继续道，“那你可知现在江湖面临的最大危险是什么”

    陈霖一脸茫然地看着徐虎那张满是胡髯的狠厉的脸，道:“小老二不过这州里闲人，哪能知道几位大侠的江湖啊，还望大侠不吝赐教。”

    “那我不防就告诉你吧，”徐虎脸上的狠厉变少，取而代之者是傲然。“江湖出了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就在临近曹州的开封府，这个魔头曾一日斩百人。且不仅如此，这魔头居心妥测，还欲将战祸引进整个江湖之中。你可千万别以为自己身在江湖之外就能和这事撇清干系，到得那时，别说是你，就连那乡下种地的，也难免要被此事牵连。你可知意味着什么”

    陈霖还是一脸茫然地看着他，赶紧追问道:“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这魔头不死，你们都将会有性命之忧。而我五姓之虎，便是要赶去帮你们除此魔祸的。”徐虎一指自己的身后四人，朗声道。

    五姓之虎莫说陈霖，便连尽知江湖事的伍遥也不知道。所以当林风将询问的目光投向自己，伍遥也只是摇头。

    柜台边，陈霖虽未听过五虎名号，却还是做出了恭敬的模样。

    “各位大侠能为我等升斗小民考虑，实为我等之幸。怎奈小老二手无缚鸡之力，便只能祝各位大侠马到功成，还我等平民百姓一个安居乐业的环境。”

    陈霖说得诚恳，徐虎脸上却是不见一点笑容。见此情景，陈霖又马上开口。

    “为示感谢及敬意，今日饭菜便让小二儿请了，各位大侠以为如何”

    陈霖小心翼翼地抬头去看徐虎，只恐他脸上会因此话而生出不悦。

    徐虎并未生出不悦，反是那先前站在徐虎身后的又一胡髯大汉站了上来。长刀狠狠拍在柜台之上，发出了一声巨响。

    “我就说你这个不管用嘛，”刘虎站上前来和徐虎并肩站在一块，笑看陈霖。“这些家伙都是一个样的，你若不逼上一逼，他们哪舍得从钱袋里掏出些钱来啊。所以还得看我的，磨磨唧唧像什么模样。”

    一句说完，刘虎就转头去看陈霖。

    “我刚所说的话，你可都是听见了”

    陈霖连忙点头，却未答言。这是第一次，他在自家店中遇到了这种明抢之事。

    “那你就不做些什么”刘虎出声时，那把鬼头刀也一点点地滑出刀鞘。

    陈霖赶紧自怀中掏出十两一锭的银子递给刘虎，躬声道:“这是十两银子，还望各位大侠笑纳。”

    “十两”刘虎伸手将银锭打翻在地。“老板莫不以为我们是来乞讨的”

    赶紧又自怀里掏出两锭相同分量的银子递上。

    “小老二身上就只这些银子了，还请笑纳。”

    这次刘虎并未再将其打翻在地，可他抛接银子的模样，还是让陈霖有些忐忑不安。果不其然，在刘虎说出他心中想要的那个数后，陈霖愣在原地，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老板，咱就明说了吧，此行路远，谁也说不准那魔头凌御风会在什么地方停下，所以我们来呢，只想讨个两三百两的银子做盘缠。老板也不希望我们这些降妖除魔保护苍生的大侠挨饿受冻吧。”

    “两……两三百两”陈霖结巴着，他一整年的盈利也没有两三百两。

    “怎么，少了”刘虎笑着，人也绕身朝柜台之后靠近。“老板若是嫌少，那就先来个五百两如何”

    “大侠可真会开玩笑，”陈霖想挡在装银的柜台之前，可看刘虎，他终没有那个胆子地侧身让了开来。

    “我刘虎可是从来都不开玩笑的。”轻轻一拉，那装有十数两碎银的抽屉就被拉了开来。看着屉中零零散散的银两，刘虎又极不屑的将其关上。确实，相比五百两，那屉中所存，真就算不得什么。

    “好叫大侠知晓，”陈霖再次侧身，不敢直视刘虎等人。“我这酒楼也只不过勉强维持，别说五百两了，大侠便是让我此时拿出百两银子，也是拿不出的，大侠明鉴才是。”

    “明鉴”鬼头刀出鞘，明晃晃的刀身直刺得旁人不敢直视。“明鉴个屁。我只问你，你觉自己这条命值多少钱”

    “大侠又在说笑。”

    陈霖惶恐不安时，一个好听的声音传来。

    “爹，现也只有你这样的人才会称他们为大侠。大侠，什么是大侠，就他们这样的，配当大侠吗”

    刘虎转头，便见一个二十岁上下面容清丽的女子缓步走下楼来。和陈霖的惶恐模样不同，陈雯雯虽为女儿身，却是满脸的英气，丝毫不见惶恐之状。刘虎方见陈雯雯，眼中不自觉就露出了惊艳之色，随之而来的，便是淫邪。

    “雯雯!”

    陈霖怒视陈雯雯，然后又立即转身去向刘虎等人告罪。

    “抱歉，小女年幼无知且被小老二惯坏了有得罪处，还望各位大侠见谅。”

    陈雯雯却是丝毫不领自己父亲的情，开口又是直言。

    “爹，你每天这样唯唯诺诺地活，不累吗”行至众人身前，陈雯雯身高虽是不及刘虎等人，却也仰起头的直视，眼中丝毫不见畏惧。“敢问几位大侠，就你们现在模样，别人称你大侠时，你们都不脸红的吗什么是大侠我虽没见过，却也听过。但你们现在模样，岂不正是大侠应该铲除的那类家伙”

    “你听过大侠”刘武阻断了陈霖说话的念头，直视陈雯雯。

    “人们传颂的大侠不少，自是听过的。”

    “那你听过的大侠，又都有些什么人”

    “烟雨楚楚江宇，大梁公子凌御风，金银锏杨念如，抓鼠狗沈杨，他们都是我常听到的大侠。”

    “难道你未听见我方才所说之话”

    “听到了又怎么样”

    “听到，你便该知凌御风是何等样人。和你口中的大侠正好相反，除了烟雨楚外，你所认为的那些大侠，实都是魔鬼，人人得而诛之的魔鬼。”

    “我只愿那样的魔鬼能多些，这样，”陈雯雯再次直看刘虎。“想你们这样的大侠，便会少些。”

    听闻此语，刘虎不仅不怒面上笑容还愈发多了起来。再看陈霖时，仿若在看一只待宰的羔羊。

    “老板对陈小姐所言，就没什么想说的”

    “抱歉，实在抱歉。”陈霖连连躬身后，终于是将陈雯雯挡在了自己身后。他知自己这个专受宠爱的女儿已经得罪了面前这几个自称大侠的恶人。所以心下一狠，他便开口道，“几位大侠此番远行，本就是在为我等平民小老百姓谋福利。远行辛劳，小老二无以为报，那五百两的盘缠，便由小老二一力承担了。还望几位大侠看在小老二诚心的份上，勿要为难小女。”

    “爹!”

    陈雯雯正想开口，却被陈霖毫不犹豫地吼了回去。

    “闭嘴，此处哪有你说话的份。”

    刘虎仍是笑着，可看站在陈霖身后的陈雯雯时，他已再不掩饰心中的渴望。看着他那对滴溜溜直转的眼睛，陈雯雯直欲作呕。可有陈霖在前相拦，她也没能再说什么。

    “实不敢瞒掌柜的，五百两银子的话，我们随便出去做点什么也就有了。可有些东西却是无论你做什么都不会有的，因为那东西讲缘分，而缘分，恰是这世间最最让人捉摸不透的东西。你很想遇见它时，它却和你捉迷藏般不让你见它片刻，但在对它不怎么想念时，它却偏偏要出现眼前。正好似现在，我只看小姐一眼，便觉她和我有莫大的缘分。我们好似曾经见过般，但我想不起是在哪见过。虽如此，我也能够确定一事，即我不想让小姐再离开我的视线范围，或者说，我已想好了和小姐相处的以后。”

    “这不太好吧”徐虎开口。

    “这有什么不好的，敢爱敢恨，方显英雄本色。”一直没开口的钱虎他们也一一开口。

    “看来我是要有嫂子了。”

    “今日便喝喜酒吗”

    ……

    陈霖本还陪着满脸的笑容，但听刘虎此时言语，其面色却是阴沉了下来。每个人都有一些不可触碰的东西，或人或物。很明显的是，在陈霖这，他不能触摸的底线便是自己这有些骄纵的女儿。因为骄纵，她说自己不想成亲时，他便推掉了所有上门提亲之人。陈雯雯已经二十岁了，相比周围很多人，她已经是大到不能再大的大姑娘了。可是陈霖不在乎，只要陈雯雯活得开心，他便不在乎。此时听得刘虎言，他却不得不在乎。有些东西可以毫不留情的舍弃，有些东西，却是无论如何都要保住的，哪怕付出生命。

    所以陈霖抬眼去看刘虎，冷声道:“此事不能开玩笑，还望阁下慎重。”

    “你觉我在开玩笑”刘虎看陈霖，笑容也慢慢收敛起来。

    “事关女儿家清白，一生幸福的大事，阁下不是开玩笑又是什么”

    “我在很认真的和您商量呢，不是吗”

    “可我并不怎么想和你商量。”

    “这么看来，掌柜是瞧不上我这个女婿了”

    “我能不能瞧上并无多大关系，但无论如何，小女应是瞧不上的。”话语铿锵，哪还有方才唯唯诺诺的模样。

    看到陈霖这翻天覆地的转变，刘虎本也有些惊讶。可听他的此时言语，惊讶也变成了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