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发户看不出什么眉眼高低,在旁边不停的拱火:“爹,那个要饭的摆明了要给那小子出头,咱们可不能服了这个软,还得等着九窍玲珑心……”
海老头子瞪了他一眼,他不吭声了。
接着,海老头子淡淡的说道:“那东西我急用,既然……”
我却察觉出来,他话没说完,一道子锋锐的戾气对着要饭的后背就冲过来了。
秽灵煞……这不是纯属抢跑吗?
可还没容海老头子发表完演说,要饭的蹲在地上,猛地就一拍地面:“你真是岁数大了,怎么这么多话?”
程星河当时就“卧槽”了一声,我不知道他看见了什么,我只看见,数不清的煞气从天上地下,四面八方的汇集了过来。
是数不清的——亡灵?
对了,这地方从古到今,不知道让真龙血树吸干了多少人,那些亡灵全被吸引过来了……
那些亡灵遮天蔽日,组成了一道屏障,挡在了他周围。
秽灵煞一开始,是锋锐的冲了过来,可这一下,秽灵煞像是利箭插入泥淖,竟然被那些亡灵组成的屏障,缓缓吸了进去。
我从来不知道,有人能有这种本事!
海老头子颊变肌肉一抖,显然也没想到。
但是现在,是他先出的手,已经是骑虎难下——要么赢,要么输。
赢了还好,输了,十二天阶可丢不起这个人。
而要饭的跟他完全相反,还是悠哉悠哉,不住的搓身上的老泥,跟济公似得。
海老头子沉下脸,又把手抬了起来,靠在了嘴边,却不是按手帕捂咳嗽,而是咬破了食指。
暴发户的眼睛瞬间瞪大了:“爹,至于吗?”
想也知道,海老头子,是要发个大招了。
果然,我看见他身后,隐隐出现了一团巨大的阴影——就好像,他自己的影子,被放大了很多倍一样。
程星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爬到了我身边来了,低声说道:“海老头子也真是拼了老命了——要动本命煞!”
原来,本命煞比秽灵煞还要高一层,是四十九个秽灵煞在灵骨瓮之中,再厮杀一次,产生的最强王者——而控制本命煞,就不是跟秽灵煞一样,用行气饲养这么简单了。
本命煞,需要自己的心头血来饲养。
本命煞会得到役鬼先生的一切功德修为,这海老头子是天阶三品,那这个本命煞,也是天阶三品的能力。
而威力极大的同时,本命煞跟命主,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果本命煞出什么事儿——同样的伤害,也会反馈到命主的身上。
海老头子,这是要……以命搏命,孤注一掷?
那个九窍玲珑心,对他那么重要?甚至不惜,以死相拼?
要饭的也并不意外,挖了挖耳朵,放嘴边吹了吹:“你小时候,就很要强,怎么这把岁数,还不知道收一收火气?”
这话倒是把我给说愣了——这个要饭的目测也就是四十出头,可海老头子怎么也得过七十了,但是要饭的这个口气,俨然就跟长辈说小孩儿一样!
他到底……什么来历?
暴发户一听这个不乐意了:“你他妈的怎么说话呢……”
海老头子却咳嗽了起来,一边咳嗽一边拦住了儿子,接着抬头沉沉说了一句:“因为那个东西,我非要不可。”
话音未落,那个巨大的影子带着风雷之势,奔着要饭的就冲过来了。
那一下,我都觉得煞气直扑到了脸上,整个人几乎要被一起掀翻,程星河咽了一下口水:“卧槽……”
不知道程星河能看到的,是多波澜壮阔的场面,我则看到那个巨大的影子,摧枯拉朽,对着要饭的那一层亡灵就冲过去了。
就好像一把利刃砍断了重重黑色帷幕,摧枯拉朽,所向披靡,要饭的那一层亡灵,竟然被直接斩断。
我从来没见过这种画面,一身鸡皮疙瘩都竖起来了,这就是……天阶……
不光是我,暴发户,海家人,全瞪大了眼睛,呆若木鸡。
终于,要饭的身侧一切,瞬间灰飞烟灭,那个巨大的阴影,对着他就要笼罩了过去。
程星河一把抓住我:“这下完了……他给你出头,自己反而倒了霉……七星,你要是能活过今天,逢年过节,别忘了给这位义士烧纸……”
我的心也揪了起来,难不成,这次那个要饭的,真的要被我连累……我也没多想,伸手就想把七星龙泉给摸回来,无论如何,也得帮那个要饭的一把!
海老头子一双阴鹜的眼睛,也死死的盯着眼前的景象,干瘪的嘴角微微一勾,像是胜券在握:“你的岁数,也不小了,别以为,这个世道还停留在你……”
可海老头子的话刚说到了这里,喉咙之间“格”的一声,卡住不动了,像是根本不相信眼前的场景!
我立刻看向了要饭的,顿时也是一愣。
只见那个巨大的本命煞,居然停留在了要饭的面前,不动了——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挡住了一样。
仔细一看,我瞬间瞪大了眼睛——只见那个要饭的伸出了一只手,卡在了那个本命煞的喉咙上。
就跟打蛇打七寸一样,那位置又狠又准——同时,海老头子忽然捂住了自己的喉咙——就好像,本命煞受到的一切,他也在感同身受一样!
而要饭的还是闲闲散散,另一只手,甚至拿来拍嘴打哈欠:“我也困了,要不,今天就到这吧?”
这话说完了,他卡住本命煞的手猛地一攥,那个巨大的本命煞倏然消失,像是根本没存在过一样。
海老头子却一个没站住,踉跄倒退了两步,忽然张嘴吐出了一口血。
暴发户哪儿想得到这个,一把扶住了海老头子,凄厉的喊道:“爹!”
程星河一把抓住我,跟捕食的壁虎一样抬起头来:“灭了……那个本命煞,灭了……”
按道理说,海老头子的本命煞完了,他自然也是要倒霉的,但他毕竟是天阶,也或者是要饭的手下留情了,他重新站稳,这才缓缓说道:“这事儿我尽力了,也就算了。”
暴发户一听,连忙问道:“那我娘……”
海老头子吐了口气:“个人有个人的命数,我有什么办法——最多,再找个金睛兽命。”
这么说……他们找那个九窍玲珑心,是为了暴发户他娘——当年的那个旺夫金睛兽?
海老头子说着,转过了身子要走,但是临走的时候,他看向了要饭的:“这笔账,咱们记着,下次算。”
要饭的开始挠头皮:“我活得长,等着你。”
海老头子阴森森的一笑,又看了我一眼,忽然露出了个奇诡的笑容:“小子,这件事情,跟你也没这么容易翻篇,我等你来找我。”
程星河低声骂道:“死老头子,输了还特么嘴硬,八成啄木鸟托生的。”
海老头子显然也听见了这句话,没回头,答道:“姓程的笑短命鬼,你还是自求多福吧——也许你运气好,等不到来找我,就活到了寿限了。”
暴发户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回头瞪了我们一人一眼,小心翼翼的扶住了他爹:“爹,咱们……”
海老头子答道:“今天他们运气好——但运气这个东西,不是长久之计。”
能力才是。
程星河脸一下白了,张嘴想骂,但到底没骂出来。
海家人来得快,去的也快,这么一会儿功夫,就看不见人影了。
要饭的过来看着我,手里把玩着那个七巧玲珑心,对我笑了笑:“这东西可真是帮了我大忙了,我家侄女,等这个正等的急。”
侄女?
第189章 引灵之针
要饭的把东西装进去,竟然转身大摇大摆就要走,我连忙说道:“公孙先生,谢谢你!”
他脚步一滞,没回头,只是摆了摆手:“谈不上——你的人情,我可已经还了,你不欠我,我不欠你,再无交集。”
程星河一拍大腿:“这要饭的长这么个德行,谁知道竟然是个大佬,也不知道哪一家的,七星,起来去抱大腿吧!”
我没有抱大腿的习惯。
再说了,人家都说了,显然对我并没有什么兴趣。
再无交集……要是这么简单就好了,当时我和公孙统,都没想到,我们之间后来不光有交集,还是非常密切的交集。
这个时候,我忽然就闻到了一股子药香,接着,一只手盖在了我的肋骨上,“咔”就按了下去。
这一下疼的我眼前顿时就白了,没忍住惨叫了一声,耳边就想起来白藿香毫无感情的声音:“叫什么,呲牙咧嘴的,不知道什么叫长痛不如短痛?”
啥?
但是我马上就反应过来了——刚才剧痛的肋骨,竟然瞬间不疼了。
她给我上了麻药还是怎么着?
白藿香也不搭理我,一下就把我衬衫扒开,一点一点的给我检查伤口。
她盯着我的表情,特别认真,仿佛我不是人,只是一件精密仪器,而她正在修理这个仪器。
不得不说,她认真起来,比平时还好看。
但这个时候,挂在脖子上的逆鳞,瞬间就颤了一下。
潇湘……
我抬起了血肉模糊的手,拿起了逆鳞,忽然就发现,那个“小虫子”,竟然伸出了四个爪子,头上长了角,比以前,大了一圈!
我顿时高兴了起来——之前灭了龙血树,难道积攒了很多的功德?
太好了……这么下去,潇湘一定很快就会回到我身边的!
白藿香忽然一把打在了我手上。
手本来就伤的厉害,这一下,瞬间不受控制的松开,逆鳞掉了回去。
一抬眼,白藿香正冷冷的盯着我:“手不要了,还动!”
真凶。
不过……她的动作却很温柔,我虽然没触碰过天上的云朵,却感觉,如果能触碰到的话,也许就是她手的感觉。
也许她真的给我上了某种厉害的麻药,一身千疮百孔的伤,竟然真的都没有觉出疼来。
而程星河见状,不由露出一脸羡慕:“那什么,正气水,我觉得我也可以抢救一下。”
正气水……藿香正气水?
白藿香显然并不喜欢这个绰号,横起眼睛瞪了他一眼:“一边等着去!”
程星河平时除了怕死,也算得上是个豪杰,可被白藿香吼了这一嗓子,瞬间缩了脖子就团到一边去了,把嘴撇的跟个鲶鱼一样:“一样人种,区别对待……这不是歧视吗……”
白藿香又瞪了他一眼:“不看就滚。”
程星河怕她不给自己治,声也不敢吭了。
我看着想笑,结果一阵剧痛再次袭来,笑不出来了。
白藿香见状,又骂我属毛毛虫的,乱动什么,是不是想死?
不想……这个时候,大山魅的**阵已经完全散开,我躺地上,正能看见璀璨的夜空。
漫天的星斗,真好看。
还是活着好,只要活着,总会有好事儿发生的。
可一抬眼,我这才发现,她只顾着给我看伤,却并没有管自己手上的伤口,心里顿时揪了起来。
秽灵煞带着秽气,伤口翻卷的皮外伤还好,但是秽气入皮肉,有毒!
她的伤口已经发了黑了!
我立马问道:“先别管我们了,把你自己的手治好了。”
程星河露出了一张黑人问号脸:“我觉得我也是条命……”
白藿香一皱眉头,冷冷的说道:“你是鬼医,还是我是鬼医?轻重缓急,我用得着你教?”
这话堵的我说不出话来,程星河这才松了口气:“医者父母心啊,七星你就别跟着添乱了,把嘴闭上。”
我看着她的手,心里却一阵难受。
要不是跟我们在一起,她怎么会吃这个苦?
而白藿香注意到了我的视线,嘴角一勾,轻轻说道:“也值。”
啥玩意儿?那话我一时没听清。
白藿香却跟说漏嘴一样,立马掐了话头,说她什么也没说,我受伤太重,耳鸣幻听了。
真的……幻听了?
鬼医就是鬼医,等她治疗完,真觉得立竿见影——人人都说西医见效才快,那是他们不认识白藿香。
这时我还想起来了,就问程星河:“那个九窍玲珑心,到底干什么用的?”
我隐隐觉得,那个东西,仿佛是给女人用的。
那个海老头子,是为了自己的老婆,而要饭的,是为了自己的侄女。
程星河虽然也是被白藿香医治,显然却并没有我舒服——疼的呲牙咧嘴,跟没进化的猿人似得:“妈耶,你轻点,不光七星是人,我也是人……你说那个心,啊,能延女人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