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问仙

    楚青琴二女连忙收摄心神，不敢多想，心头却知道祖师爷早已生心成全，将来自然成就远大。

    众仙从云海中朝仙府飞落下去，还不等飞至太元仙府，就见洞府前有不少仙人恭候。几只仙禽更是飞空迎接，只有元鼍现出本相，将身体盘踞在中元仙府前的湖荡中，朝空中高高喷起一股水箭，弄得满天水雾。

    朝阳照处，立刻化为三道长短不一的虹桥，架在太元洞前的山峦奇峰上。

    才一落下，就见十二位峨眉门下弟子，各持琼管瑶笙，云萧锦瑟，奏响仙阙天籁之音，玄真子、妙一真人夫妇和元元大师，齐齐从洞内走出相迎。

    萧清见洞府前的仙人中有一位长身玉立、仙风道骨的白衣道人，一下认出是昔年连山大师所收的记名弟子，玉洞真人岳愠，也是岳雯师兄的叔父。

    余下几位仙人皆是前世所见，全数认得，正各自举手为礼，却不上前，让开中间主路。

    只见妙一真人走了过来，举手见礼道：“萧道友乃是本门连山祖师转世，此番重归峨眉。就按师弟之意，以本门弃徒邓隐门下行辈渊源，重返峨眉，不谬礼数。好在萧师弟的两位记名师父，都是与本门各论各的交情，不是一脉，也是枝节末梢。还请萧师弟进仙府拜见本门两代祖师名讳，行了入门之礼，就是峨眉门下。”

    萧清拱手见礼道：“多谢掌教真人成全，小弟感激不尽。昔年年幼无知，行事诸多谬误，还请七师兄见谅。”

    玄真子在旁笑着道：“师弟既以不二为号，自勉自警，何谬之有本门掌教妙一真人为始，不二真人为止，亦是仙人佳话。”

    众人在旁边一起笑了起来。

    玄真子在前引路，将萧清等诸位仙人引入太元洞内。见前面洞府中有一高大宽阔洞府，通体晶莹如玉，霞光隐隐，气象庄严。

    当中也无宝座，只有一三丈方圆的玉台，台后有一玉屏风，现出一幅画像，正中是一位相貌清奇，三缕微须，长眉下垂的中年道人。正是峨眉开山祖师长眉真人画像。

    背后稍远，又有三位道人，正中一位身材高大，童颜白发，年过七旬，与神仙中人一般无二，乃是前世师兄太元真人仙容。左右是两位羽衣星冠的中年道人，左边相貌清奇的是二师兄樗散子，右边则是自己前世连山大师。

    当下长声道：“峨眉弃徒邓毅门下弟子萧清，今日重归峨眉，猛掌教真人恩准，拜谒本门两代祖师。”

    恭恭敬敬叩拜九下，玄真子才伸手拉起。

    妙一真人在旁，对他和洞内众多仙人弟子道：“我峨眉门规素严，但纵使是我峨眉弃徒门下，只要一念为正，不起邪念，守我门规，不犯戒律，亦是我峨眉中人。萧师弟今日重返本门，纵非本门祖师转世，亦能重返峨眉。”

    萧清等他说完，才上前礼见众人，恭声道：“萧清见过掌教真人，见过玄真子大师兄，见过元元三师姐，见过荀兰因八师姐。”

    众仙皆知他的行辈最高，乃峨眉开山三祖师之一，本将以金仙之身证果。却又发下宏愿，身入旁门，想度化旁门众人，齐归正果。但此举本逆天行事，最后功败垂成，火解化去。化解之前，却又依前诺，度化师侄血神子，放弃前世法力修为，自行投入门下，任凭处置。

    光此大毅力大恒心大无畏，已如我佛舍身喂鹰，不计成败得失，不违前誓。光此行此为，已入金仙真流，成就菩萨之果。

    此时重归峨眉，班次行辈排峨眉长老最末一位，但却是峨眉镇海神针，道行法力之高不可思议。法力方一复原，就在不周山重塑天柱，与星宿海几位盘踞千年的老魔头争锋，扫荡群魔，已见端详。

    此时重归师门，重归师门之礼已完。当然和峨眉掌教真人有机密事情要说，纷纷告退，在外面相侯。

    眨眼间，偌大的太元洞主殿，就剩下峨眉四位长老和嵩山二老六人，连随侍在侧的四大弟子，也一道在殿外等候。

    妙一真人才递过一封书信，正色道：“此封柬贴乃是家师三年前从灵空仙界所书，请赤杖真人转交峨眉，专程交给师弟。此时还不到开看时刻，还请师弟收下。”

    萧清见那封九天仙书与人间书信略有不同，信函烟云缭绕，不知有多少层。上有六个古拙苍劲的字迹——“萧清师侄亲启”，四周金霞隐隐，分明是以太元仙法封禁，知道事关重大，连九天紫府上的长眉真人都要亲传书信。

    就在书信略一入手，心头自生出少许感应，越发云山雾罩，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白谷逸在旁边看得真切，连忙道：“你这小猴儿苦着脸干什么难道难几个老妖孽真要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神情吗”

    萧清一下回过神来，摇头道：“此事中原诸大正派无什关系，倒是和赤杖一脉有所牵连。至于究竟何事，天际微妙，我也难知底细。不过白师伯既开口询问，小侄可有一事相求，还请师伯成全。”

    白谷逸这下也愣了一愣，失笑道：“小猴儿究竟又有什么花样，还需要我这张老脸出面”

    萧清笑着道：“就是师伯身份特殊，小侄才想请师伯收太乙水姥门下弟子寒霜为徒，不让此女拜入妙一夫人门下，好与龙渊师兄一同修为。彼此辈分旗鼓相当，也不至于因为小侄缘故，辱没了寒霜。”

    白谷逸看了他一眼，抚须道：“就将你的宝贝大笨龙看得紧，更让我与你师父门下两个徒弟成双成对，这倒是一段佳话。只是我老儿可教授不来女徒弟，背个名分倒可以，传授徒弟什么的，你自己看着办。”

    元元大师失笑道：“白道友耍滑头，哪里有前辈高人的气量分明是知道惹不起那头前古猛龙，早就躲一边了。你怕麻烦，我就破例一次，与你一道收此女为徒，帮你管教。”

    萧清大喜，知道元元大师最是铁面无私，寒霜也是生性冷傲，有她帮着管教，元鼍发起横来，也不敢向她放肆。反而白师伯那里，经常没大没小惯了，元鼍没有了那敬畏之心，一样是先迁怒了再说。

    连忙道：“多谢三师姐成全。”

    妙一夫人在旁笑着道：“那寒霜看似修为多年，结果脸皮比芷仙几人还薄，一到峨眉，就躲在灵桂仙府不肯出来，唯恐被人取笑。元鼍也能赖着性子，不去打扰。我让灵云叫她进来，行拜师之礼。”

    微微一举手，方才紧闭的洞门徐徐开放。




二百三十七章 三女同心
    转眼灵云引着换上了一身道衣的寒霜走了进来，上前见礼行礼。

    白谷逸上前一步，指着寒霜道“昔年我在北海，还欠了一点太乙水姥的人情。令师已经传书齐真人，令你拜入峨眉门下。并非是特意成全，而是北玄宫关系重大，乃四极四相中枢之一，若是遇到有力妖人来犯，令师既不愿求助外人，又不能抵挡。唯一两全其美之策，就是借着你归入正道这点关系，好与诸正道高人有了渊源，将来出力，也名正言顺。”

    “不料你这丫头，蛇鼠两端，差点误了你师父的事情。我老人家念在昔年恩情，就与元元大师一道收你为徒，免得你被人说嘴。天下要论道行法力，我老人家虽不差，但也不好意思说比你师父强。但要论打嘴仗，我老人家自认第二，没人敢说第一。说要对你说嘴，就是跟我老人家过意不去。我老人家还不用动嘴，几个牙尖嘴利地师侄就帮你骂回去。”

    “今日我老人家高兴，刚从杜老儿那里，将他视如性命的九天仙酿整锅端了，就趁着这少许酒兴，将你这蠢丫头收在门下。还不磕头！”

    萧清见白师伯口中哪里有一丝醉意，不过能从杜一翁那里将绛雪送的仙酿一窝子给端了，倒是实话。酒不醉人人自醉，白师伯这话倒是一点不假。

    寒霜心头一颤，还未拿定主意。

    元元大师招手道“别听白矮子胡言乱语，我破例收你为徒。是见你志大福薄，却一身傲骨，宁折勿弯，与我昔年心性有几分相似，就索性成全你。还不拜师叫师父。”

    寒霜一下恍然大悟，知道其中道理，师父口中的救星乃是面前峨眉的萧真人，有他相助，就算是轩辕老怪合力强攻仙府，也能转危为安。何况自己那冤孽也是萧真人座下坐骑，法力神通就不再面前几位师长之下。

    此时两位仙师联合收徒，更是看在冤孽的份上。杨瑾仙子与面前白真人本是仙侣，座下二徒结为名分夫妻更是无人二话。何况，元元大师铁面冰心，白真人口舌之利更是数一数二，有两位师长照拂，没人敢在外面取笑说嘴。

    连忙对两人行了拜师之礼，再拜见掌教真人与几位师伯。

    才一礼毕，就见一片祥云，涌着一张柬贴飞至面前。只听妙一真人道“本门弟子下山，皆有一部道书，一封柬贴和一道传音告急灵符。你本在紫云宫随二云潜修，道书就与你几位师姐共用，不再赠你。”

    白谷逸从手中递过一个尺许大小，两面开刃的闪亮银圈，笑着道“这法宝我老人家从几个小淘气手中强要过来，就送你防身。此乃伏羲至宝两仪环，又名三才分光轮，与你暂时借用的三才清灵扇有两仪三才妙用，有此二宝防身，就算魔教几位首要妖人围困，都可抵御数十日。”

    旁边侍立的齐灵云从怀中取出一本道书，递了过去，笑着道“师门所赠道书，我与几位师妹早已悟彻，用之不着，就转赠师妹。”

    萧清见白师伯手中拿出的法宝正是元鼍在光明境不要脸抢走的那件，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当时不查，还以为是拿着自用，不料是送心上人。

    看着白师伯似笑非笑地看了过来，抢先道“我倒无什么好东西，就送你三张佛门须弥金刚手灵符防身。你志向远大，生性高洁，但魔劫甚多，在归入峨眉九年内灾劫重重，金刚手灵符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妄用。”

    玄真子开口道“你此时随灵云前往左元洞修炼，三年内只许修炼道书所载第一章的本门口诀心法，但道书却需一口气看完，方能修炼。”

    寒霜来时本得林素娥指教，知道峨眉正宗心法，最重根基，此时大师伯如此说法，定然是将自己旁门所学去驳归纯，才需三年之久，连忙叩谢。

    几位峨眉女弟子，簇拥着小寒山二女和绛雪，一起走了进来。轻云躬身道“禀掌教真人和几位师叔伯，方才乙真人和灵峤仙府丁师伯降临，带来不少佳酿仙果，将外面众多仙宾全数带至仙籁顶，摆下宴席，就等仙府主人过去。”

    白谷逸笑骂道“这驼子倒是一点都不客气，素来喜欢喧宾夺主，现在好了，连花子借花献佛的看家本事都学去了。我们不出去，看他如何开宴”

    周轻云笑禀道“乙师伯说了，你们不出去，他也要开宴，两位矮师伯不去正好！”

    朱梅正要瞪眼，绛雪捂嘴笑道，“朱师伯千万不要伤了乙师伯的激将法，多半是家师多嘴，说了两句。乙真人知晓弟子带有一壶瑶池琼浆，故意当霸王客。弟子知道两位师伯喜好杯中之物，特意分出了少许，就先呈给两位师伯。”

    说话间，从手中递过两个羊脂玉瓶，看似只有小拇指高下，上用金箔密封。

    朱梅一把抢了过去，笑着道“丫头礼数十足，将要有用得着我和白矮子的地方，尽管开口。只是这瑶池琼浆本来无多，再分了两瓶给我们，不怕杜老儿找你强讨”

    绛雪轻笑道“杜师伯和两位师伯颇有不同，他老人家更擅长酿酒，故此弟子准备了两颗酒母和三种天府仙酿的秘方，呈给杜师伯。又因休宁岛群仙众多，仙草奇葩岛上又不甚缺，只要略费几年功夫，就能酿出不少美酒，再兼两颗酒母节约一点，千年内才失去灵效。比给什么仙酿都管用！”

    朱梅一缩手，就将白谷逸那一玉瓶收了回来，抚须道“好你个丫头，原来是亲疏有别，区别对待。对我两个只会吃的就给点酒浆，对杜老儿就授人予渔，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白矮子，你这瓶我拿去要挟杜老儿，看他能分我们多少。”

    此言一出，就是最为铁面的元元大师都笑了起来，“朱真人与杜道友的糊涂账，可别牵扯道元曦郡主头上。人家就是知道惹不起你们两个，先行送酒，结果你们两人依然眼馋杜道友的自酿仙酒，要去打主意，也不是这时候。”

    萧清插口道“其实两位矮师伯倒是无需为仙酒发愁，昔年娲皇在九天之上所留别府，灵泉最佳，等弟子开府，当请杜师伯过去帮着酿制不少九天琼浆。到时候还请掌教师兄恩准，借几位弟子前去仙府执役。”

    白谷逸立刻来了精神，哈哈道“我门下男女四个弟子，除了你岳师兄要往来峨眉、衡山两地不得分身外，其余三个，全数送给你弄去照看仙府。且五行天星距离此间上亿里，更有诸多屏障，又没有你的法力神通，不便随意往来。最好以十二年为一轮，让掌教真人分配众多在人间行道的弟子过去。”

    妙一夫人点头道“此法甚好，每轮就选男女二辈弟子八人、三代弟子十六人，一起过去。裘芷仙原本在峨眉照管仙厨，前世更是你月儿岛侍者，就不在这些轮值弟子之列，仙府一开，就让英男带着过去。”

    萧清从怀中取出天外神山取出的法宝量天尺，递给周轻云，吩咐道“此宝是开启紫云宫火眼之用，亦是伏羲所炼至宝，与灵云手中的伏羲镜有分合之妙用，不可分开。本应归你所有，今日就赠送给你，算是我这师叔的见面礼。”

    周轻云连忙拜谢，接在手中。绛雪与谢璎并肩站在一起，轻轻一拉轻云，笑着道“那火眼还需我们四人出力，没有克制法宝，立刻煮海燎天，酿成弥天大祸。等下仙府宴毕，我就再去紫云宫住上几人，等师父回来，一面和你们设法开启那块神碑。”

    萧清看着绛雪和谢家姐妹并肩站在一起，情形甚是亲昵，心头微微一喜，不过却知道三女都不是易与，彼此看不顺眼才是常态，这时候和睦得犹如姐妹，说不定还是三人联合起来收拾自家。

    一想起这事情就是头大，原来还嘲笑妙一真人也有玄殊鬼仙这冤孽缠绕，这时候看来他自家三人更是一个比一个厉害。虽说不会明面发生什么大争执，但暗中挑刺是跑不了。

    原来不知晓前世来历，三女就彼此斗得热火朝天，这时候也不会改变多少。想想都头大。

    与妙一真人几位师兄来到前面飞瀑泻落的仙籁顶，见当中设下三个青玉长案，二十多位男女仙人已在席间等候。

    萧清见杜芳蘅正和青门仙子朱萍在一起，却不见元鼍的元婴龙渊在旁边相陪。念头一转，就知道它宁可睡觉，也谨守师祖的吩咐，不和寒霜见面，免得彼此两误。

    走将上前，递过一玉瓶，轻声道“这两颗灵药，乃杜道友所需，先行奉上。至于杜道友和北玄宫的恩怨，早被二云道友化解，无需牵挂。只是这两颗丹药一经服下，就需要枯坐三十六年，引发太阳真火，将法体化为灰烬，稍有不慎，就元神一并受伤。杜道友最好请未过面的师姐天缺大师相助。青门仙岛反有害无益。”

    不理会青门仙子露出的一丝诧异神色，径直就走到了白师伯身边坐下，根本对杜芳蘅愁眉苦脸的模样视而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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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三十八章 阴阳两仪
    权当主人的神驼乙休一脸古怪地看了过来，倒是身边坐着的韩仙子好像有所觉察，开口道“萧真人今日重返峨眉，期间更是历经磨难。开炉炼制太元仙丹，结果连不周山一起给炼了。杜道友若悟彻不了太元二字之妙，这两颗仙丹反是穿肠毒药。”

    白谷逸笑着道“昔年前古金仙广成子何等法力神通，在广成金船留下不少灵丹，更分赠门下弟子无数。却无有一颗是太元仙丹。天下丹药就此丹最为神奇，以人为丹，仙丹反是药引毒药。若是混混沌沌吃了，也是寻常灵丹，但一知半解吞下肚去，却比金蚕蛊厉害千万倍。”

    萧清见白师伯出言提醒，也是微微叹息一口气。这杜芳蘅这几十年的活罪，也是难熬。不过非此不能成道，既义无反顾，他就算生心成全，也是害之。

    杜芳蘅向自己求太元丹，分明是师祖安排，一面是完成昔年申无垢仙子的托付，另外一方面是借这徒孙之手，给这丫头一点苦头吃吃。不然她以为躲在家里，就可以不辨是非，依个人好恶行事。

    原来一直以为是自己看杜芳蘅不顺眼，结果更看她不顺眼的是师祖。不然青门仙子岂会帮着过来一道过来，向师祖说情

    侍宴的峨眉三代弟子捧上仙果佳酿，数十位仙人纷纷向萧清恭贺。峨眉二代弟子更是改了称呼，向前行礼。仙家交情，虽说各论各的，但实际也有主次之分。